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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影 · 卷三 · 五十二
古人四声俱备,如「六」「国」二字,皆入声也。今梨园演《苏秦剧》,必读「六」为溜,读「国」为鬼,从无读入声者。然考之《诗经》,如「良马六之」,「无衣六兮」之类,皆不与去声协,而协祝、告、燠。「国」字皆不与上声协,而协入、陌、质韵。则是古人似亦有入声,未必尽读「六」为溜,读「国」为鬼也。
水浒传 · 第六十回 · 公孙胜芒砀山降魔 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诗曰: 背后之言不可谌,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收芒砀无家客,殒却梁山主寨身。 诸将缟衣魂欲断,九原金镞恨难伸。 可怜盖世英雄骨,权厝荒城野水滨。 话说公孙胜对宋江、吴用献出那个阵图道:“是汉末三分,诸葛孔明摆石为阵的法。四面八方,分八八六十四队,中间大将居之。其像四头八尾,左旋右转,按天地风云之机,龙虎鸟蛇之状。待他下山冲入阵来,两军齐开,如若伺候他入阵。只看七星号带起处,把阵变为长蛇之势。贫道作起道法,教这三人在阵中,前后无路,左右无门。却于坎地上掘下陷坑,直逼此三人到于那里。两边埋伏下挠钩手,准备捉将。”宋江听了大喜,便传将令,叫大小将校依令如此而行。再用八员猛将守阵。那八员:呼延灼、朱仝、花荣、徐宁、穆弘、孙立、史进、黄信。却叫柴进、吕方、郭盛权摄中军。宋江、吴用、公孙胜带领陈达磨旗,叫朱武指引五个军士,在近山高坡上看对阵报事。 是日巳牌时分,众军近山摆开阵势,摇旗擂鼓搦战。只见芒砀山上有三二十面锣声,震地价响。三个头领一齐来到山下,便将三千余人摆开。左右两边,项充、李衮。中间马上,拥出那个为头的好汉,姓樊名瑞,祖贯濮州人氏,幼年学作全真先生,江湖上学得一身好武艺,马上惯使一个流星锤,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绰号作混世魔王。怎见得樊瑞英雄?有《西江月》为证: 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更妙。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那个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黑马,立于阵前。上首是项充,下首是李衮。那樊瑞虽会使神术妖法,却不识阵势。看了宋江军马,四面八方,摆成阵势,心中暗喜道:“你若摆阵,中我计了。”分付项充、李衮道:“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着标枪飞剑,只等樊瑞作用。只见樊瑞立在马上,左手挽定流星铜锤,右手仗着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愁地暗,日月无光。项充、李衮呐声喊,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过去。宋江军马见杀将过来,便分开做两下。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去,其余的都回本阵去了。宋江在高坡上望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了,便叫陈达把七星号旗只一招,那座阵势,纷纷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寻路不见。高坡上朱武把小旗在那里指引。他两个投东,朱武便望东指;若是投西,便望西指。公孙胜在高埠处看了,便拔出那松文古定剑来,口中念动咒语,喝声道:“疾!”只见风尽随着项充、李衮脚跟边乱卷。两个在阵中,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四边并不见一个军马,一望都是黑气,后面跟的都不见了。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要夺路回阵,百般地没寻归路处。正走之间,忽然地雷大振一声,两个在阵叫苦不迭,一齐搨了双脚,翻筋斗攧下陷马坑里去。两边都是挠钩手,早把两个搭将起来,便把麻绳绑缚了,解上山坡请功。宋江把鞭梢一指,三军一齐掩杀过去。樊瑞引人马奔走上山,走不迭的,折其大半。 宋江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军健早解项充、李衮到于麾下。宋江见了,忙叫解了绳索,亲自把盏,说道:“二位壮士,其实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宋江久闻三位壮士大名,欲来礼请上山,同聚大义,盖因不得其便,因此错过。倘若不弃,同归山寨,不胜万幸。”两个听了,拜伏在地道:“已闻及时雨大名,谁不知道。只是小弟等无缘,不曾拜识。原来兄长果有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天地相拗。今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收留,誓当效死报答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义士头领,若肯放我们一个回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若何?”宋江便道:“壮士,不必留一人在此为当。便请二位同回贵寨,宋江来日专候佳音。”两个拜谢道:“真乃大丈夫。若是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头领麾下。”有诗为证: 八阵神机世最难,雄才诸葛许谁攀! 多谋喜见公孙胜,樊瑞逡巡便入山。 宋江听说大喜,请入中军,待了酒食,换了两套新衣,取两匹好马,叫小喽啰拿了枪牌,送二人下山回寨。两个于路在马上感恩不尽。来到芒砀山下,小喽啰见了大惊,接上山寨。樊瑞问两个来意如何。项充、李衮道:“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樊瑞道:“兄弟如何说这话?”两个便把宋江如此义气说了一遍。樊瑞道:“既然宋公明如此大贤,义气最重,我等不可逆天,来早都下山投拜。”两个道:“我们也为如此而来。”当夜把寨内收拾已了。次日天晓,三个一齐下山,直到宋江寨前,拜伏在地。宋江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宋江没半点相疑之意,彼各倾心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芒砀山寨中,杀牛宰马,管待宋公明等众多头领,一面赏劳三军。饮筵已罢,樊瑞就拜公孙胜为师。宋江立主教公孙胜传授五雷天心正法与樊瑞,樊瑞大喜。数日之间,牵牛拽马,卷了山寨钱粮,驮了行李,收聚人马,烧毁了寨栅,跟宋江等班师回梁山泊。于路无话。 宋江同众好汉回转梁山泊来。戴宗于路飞报,听得回山,早报上山来。宋江军马已到梁山泊边,却欲过渡,只见芦苇岸边大路上,一个大汉望着宋江便拜。宋江慌忙下马扶住,问道:“足下姓甚名谁?何处人氏?”那汉答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人见小弟赤发黄须,都呼小人为金毛犬。祖贯是涿州人氏。平生只靠去北边地面盗马。今春去到枪竿岭北边,盗得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又高又大,一日能行千里,北方有名,唤做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放在枪竿岭下,被小人盗得来。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前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期来到凌州西南上曾头市过,被那曾家五虎夺了去。小人称说是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想那厮多有不秽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走得脱,特来告知。”宋江看这人时,虽是骨瘦形粗,却甚生得奇怪。怎见得?有诗为证: 焦黄头发髭须卷,盗马不辞千里远。 强夫姓段涿州人,被人唤做金毛犬。 宋江见了段景住一表非俗,心中暗喜,便道:“既然如此,且同到山寨里商议。”带了段景住,一同都下船,到金沙滩上岸。晁天王并众头领接到聚义厅上。宋江教樊瑞、项充、李衮和众头领相见。段景住一同都参拜了。打起聒厅鼓来,且做庆贺筵席。 宋江见山寨连添了许多人马,四方豪杰望风而来,因此叫李云、陶宗旺监工,添造房屋并四边寨栅。段景住又说起那匹马的好处。宋江叫神行太保戴宗,去曾头市探听那匹马的下落消息,快来回报。且说戴宗前去曾头市探听,去了三五日之间,回来对众头领说道:“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子原是大金国人,名为曾长者,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参,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又有一个教师史文恭,一个副教师苏定。去那曾头市上,聚集着五七千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愿说他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捉尽俺山寨中头领,做个对头。那匹千里玉狮子马,见今与教师史文恭骑坐。更有一般堪恨那厮之处,杜撰几句言语,教市上小儿们都唱,道: ‘摇动铁镮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晁盖听了戴宗说罢,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弟愿往。”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却是贤弟去。”宋江苦谏不听。晁盖忿怒,便点起五千人马,请启二十个头领相助下山。其余都和宋公明保守山寨。 晁盖点那二十个头领?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刘唐、张横、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杨雄、石秀、孙立、黄信、杜迁、宋万、燕顺、邓飞、欧鹏、杨林、白胜。共是二十一个头领,部领三军人马下山,征进曾头市。宋江与吴用、公孙胜众头领就山下金沙滩饯行。饮酒之间,忽起一阵狂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众人见了,尽皆失色。吴学究谏道:“此乃不祥之兆,兄长改日出军。”宋江劝道:“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不若停待几时,却去和那厮理会,未为晚矣。”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那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宋江那里违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宋江悒怏不已,回到山寨,再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且说晁盖领着五千人马二十个头领来到曾头市相近,对面下了寨栅。次日,先引众头领上马去看曾头市。众多好汉立马看时,果然这曾头市是个险隘去处。但见: 周回一遭野水,四围三面高岗。堑边河港似蛇盘,濠下柳林如雨密。凭高远望绿阴浓,不见人家;附近潜窥青影乱,深藏寨栅。村中壮汉,出来的勇似金刚;田野小儿,生下的便如鬼子。僧道能轮棍棒,妇人惯使刀枪。果然是铁壁铜墙,端的尽人强马壮。交锋尽是哥儿将,上阵皆为子父兵。 晁盖与众头领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七八百人。当先一个好汉,戴熟铜盔,披连环甲,使一条点钢枪,骑着匹冲阵马,乃是曾家第四子曾魁。高声喝道:“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晁盖大怒,回头一观,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人是梁山初结义的好汉豹子头林冲。两个交马,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曾魁斗到二十合之后,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林冲勒住马不赶。晁盖领转军马回寨,商议打曾头市之策。林冲道:“来日直去市口搦战,就看虚实如何,再作商议。” 次日平明,引领五千人马,向曾头市口平川旷野之地,列成阵势,擂鼓呐喊。曾头市上炮声响处,大队人马出来,一字儿摆着七个好汉:中间便是都教师史文恭,上首副教师苏定,下首便是曾家长子曾涂,左边曾参、曾魁,右边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挂。教师史文恭弯弓插箭,坐下那匹却是千里玉狮子马,手里使一枝方天画戟。三通鼓罢,只见曾家阵里推出数辆陷车,放在阵前。曾涂指着对阵骂道:“反国草寇,见俺陷车么?我曾家府里,杀你死的不算好汉。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装载陷车里,解上东京,碎尸万段!你们趁早纳降,再有商议。”晁盖听了大怒,挺枪出马,直奔曾涂。众将怕晁盖有失,一发掩杀过去,两军混战。曾家军马一步步退入村里。林冲、呼延灼紧护定晁盖,东西赶杀。林冲见路途不好,急退回来收兵。看得两边各皆折了些人马。晁盖回到寨中,心中甚忧。众将劝道:“哥哥且宽心,休得愁闷,有伤贵体。往常宋公明哥哥出军,亦曾失利,好歹得胜回寨。今日混战,各折了些军马,又不曾输了与他,何须忧闷!”晁盖只是郁郁不乐,在寨内一连了三日,每日搦战,曾头市上并不曾见一个。 第四日,忽有两个和尚直到晁盖寨里来投拜。军人引到中军帐前,两个和尚跪下告道:“小僧是曾头市上东边法华寺里监寺僧人,今被曾家五虎不时常来本寺作践啰唣,索要金银财帛,无所不为。小僧已知他的备细出没去处,特地前来拜请头领,入去劫寨,剿除了他时,当坊有幸。”晁盖见说大喜。有诗为证: 间谍从来解用兵,陈平昔日更专精。 却惭晁盖无先见,随着秃奴暮夜行。 晁盖便请两个和尚坐了,置酒相待。林冲谏道:“哥哥休得听信,其中莫非有诈?”和尚道:“小僧是个出家人,怎敢妄语!久闻梁山泊行仁义之道,所过之处,并不扰民。因此特来拜投,如何故来啜赚将军?况兼曾家未必赢得头领大军,何故相疑?”晁盖道:“兄弟休生疑心,误了大事。今晚我自去走一遭。”林冲道:“哥哥休去,我等分一半人马去劫寨,哥哥在外面接应。”晁盖道:“我不自去,谁肯向前?你可留一半军马在外接应。”林冲道:“哥哥带谁入去?”晁盖道:“点十个头领,分二千五百人马入去。十个头领是:刘唐、阮小二、呼延灼、阮小五、欧鹏、阮小七、燕顺、杜迁、宋万、白胜。” 当晚造饭吃了。马摘銮铃,军士衔枚,黑夜疾走,悄悄地跟了两个和尚,直到法华寺内看时,是一个古寺。晁盖下马入到寺内,见没僧众,问那两个和尚道:“怎地这个大寺院没一个僧众?”和尚道:“便是曾家畜生薅恼,不得已各自归俗去了。只有长老并几个侍者,自在塔院里居住。头领暂且屯住了人马,等更深些,小僧直引到那厮寨里。”晁盖道:“他的寨在那里?”和尚道:“他有四个寨栅,只是北寨里便是曾家弟兄屯军之处。若只打得那个寨子时,别的都不打紧,这三个寨便罢了。”晁盖道:“那个时分可去?”和尚道:“如今只是二更天气,再待三更时分,他无准备。”初时听得曾头市上整整齐齐打更鼓响,又听了半个更次,绝不闻更点之声。和尚道:“军人想是已睡了。如今可去。”和尚当先引路。晁盖带同诸将上马,领兵离了法华寺,跟着和尚。行不到五里多路,黑影处不见了两个僧人,前军不敢行动。看四边路杂难行,又不见有人家。军士却慌起来,报与晁盖知道。呼延灼便叫急回旧路。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齐鸣,喊声振地,一望都是火把。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湾,撞出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却得呼延灼、燕顺两骑马,死并将去。背后刘唐、白胜救得晁盖上马,杀出村中来。村口林冲等引军接应,刚才敌得住。两军混战,直杀到天明,各自归寨。 林冲回来点军时,三阮、宋万、杜迁水里逃得性命。带入去二千五百人马,止剩得一千二三百人,跟着欧鹏,都回到帐中。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射在面颊上;急拔得箭出,血晕倒了。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字。林冲叫取金枪药敷贴上。原来却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林冲叫扶上车子,便差三阮、杜迁、宋万先送回山寨。其余十五个头领在寨中商议:“今番晁天王哥哥下山来,不想遭这一场,正应了风折认旗之兆。我等只可收兵回去,这曾头市急切不能取得。”呼延灼道:“须等宋公明哥哥将令来,方可回军。”有诗为证: 威镇边陲不可当,梁山寨主是天王。 最怜率尔图曾市,遽使英雄一命亡。 当日众头领闷闷不已,众军亦无恋战之心,人人都有还山之意。当晚二更时分,天色微明,十五个头领都在寨中纳闷。正是: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嗟咨叹惜,进退无措。忽听的伏路小校慌急报来:“前面四五路军马杀来,火把不计其数!”林冲听了,一齐上马。三面山上火把齐明,照晃如同白日,四下里呐喊到寨前。林冲领了众头领,不去抵敌,拔寨都起,回马便走。曾家军马背后卷杀将来。两军且战且走,走过了五六十里,方才得脱。计点人兵,又折了五七百人,大败输亏。急取旧路,望梁山泊回来。退到半路,正迎着戴宗,传下军令,教众头领引军且回山寨,别作良策。 众将得令,引军回到水浒寨上山,都来看视晁天王时,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亲手敷贴药饵,灌下汤散。众头领都守在帐前看视。当日夜至三更,晁盖身体沉重,转头看着宋江,嘱付道:“贤弟保重。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言罢,便瞑目而死。 宋江见晁盖死了,比似丧考妣一般,哭得发昏。众头领扶策宋江出来主事。吴用、公孙胜劝道:“哥哥且省烦恼。生死人之分定,何故痛伤。且请理会大事。”宋江哭罢,便教把香汤沐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一面合造内棺外椁,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宋公明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啰,亦带孝头巾。把那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寨内扬起长幡,请附近寺院僧众上山做功德,追荐晁天王。宋江每日领众举哀,无心管理山寨事务。 林冲与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次日清晨,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保义宋公明,在聚义厅上坐定。吴用、林冲开话道:“哥哥听禀:治国一日不可无君,于家不可一日无主。今日山寨晁头领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 四海万里疆宇之内,皆闻哥哥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哥哥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宋江道:“却乃不可忘了晁天王遗言。临死时嘱道:‘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此话众头领皆知,亦不可忘了。又不曾报得仇,雪得恨,如何便居得此位?”吴学究又劝道:“晁天王虽是如此说,今日又未曾捉得那人,山寨中岂可一日无主。若哥哥不坐时,谁敢当此位?寨中人马如何管领?然虽遗言如此,哥哥权且尊临此位坐一坐,待日后别有计较。”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今日小可权当此位,待日后报仇雪恨已了,拿住史文恭的,不拘何人,须当此位。”黑旋风李逵在侧边叫道:“哥哥休说做梁山泊主,便做了大宋皇帝却不好!”宋江喝道:“这黑厮又来胡说!再休如此乱言,先割了你这厮舌头!”李逵道:“我又不教哥哥做社长,请哥哥做皇帝,倒要割了我舌头!”吴学究道:“这厮不识尊卑的人,兄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且请哥哥主张大事。” 宋江焚香已罢,权居主位,坐了第一把椅子。上首军师吴用,下首公孙胜。左一带林冲为头,右一带呼延灼居长。众人参拜了,两边坐下。宋江乃言道:“小可今日权居此位,全赖众兄弟扶助,同心合意,同气相从,共为股肱,一同替天行道。如今山寨人马数多,非比往日,可请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聚义厅今改为忠义堂。前后左右立四个旱寨。后山两个小寨。前山三座关隘。山下一个水寨。两滩两个小寨。今日各请弟兄分投去管。”有诗为证: 英雄晁盖已归天,主寨公明在所先。 从此又颁新号令,分兵授职尽恭虔。 “忠义堂上,是我权居尊位,第二位军师吴学究,第三位法师公孙胜,第四位花荣,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吕方,第七位郭盛。左军寨内,第一位林冲,第二位刘唐,第三位史进,第四位杨雄,第五位石秀,第六位杜迁,第七位宋万。右军寨内,第一位呼延灼,第二位朱仝,第三位戴宗,第四位穆弘,第五位李逵,第六位欧鹏,第七位穆春。前军寨内,第一位李应,第二位徐宁,第三位鲁智深,第四位武松,第五位杨志,第六位马麟,第七位施恩。后军寨内,第一位柴进,第二位孙立,第三位黄信,第四位韩滔,第五位彭玘,第六位邓飞,第七位薛永。水军寨内,第一位李俊,第二位阮小二,第三位阮小五,第四位阮小七,第五位张横,第六位张顺,第七位童威,第八位童猛。六寨计四十三员头领。山前第一关令雷横、樊瑞守把,第二关令解珍、解宝守把,第三关令项充、李衮守把。金沙滩小寨内令燕顺、郑天寿、孔明、孔亮四个守把,鸭嘴滩小寨内令李忠、周通、邹渊、邹润四个守把。山后两个小寨,左一个旱寨内令王矮虎、一丈青、曹正,右一个旱寨内令朱武、陈达、杨春六人守把。忠义堂内:左一带房中,掌文卷萧让,掌赏罚裴宣,掌印信金大坚,掌算钱粮蒋敬;右一带房中,管炮凌振,管造船孟康,管造衣甲侯健,管筑城垣陶宗旺。忠义堂后两厢房中管事人员:监造房屋李云,铁匠总管汤隆,监造酒醋朱富,监造筵宴宋清,掌管什物杜兴、白胜。山下四路作眼酒店,原拨定朱贵、乐和、时迁、李立、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已自定数。管北地收买马匹:杨林、石勇、段景住。分拨已定,各自遵守,毋得违犯。”梁山泊水浒寨内,大小头领,自从宋公明为寨主,尽皆欢喜,人心悦服。诸将都皆拱听约束。 异日,宋江聚众商议,欲要与晁盖报仇,兴兵去打曾头市。军师吴用谏道:“哥哥,庶民居丧,尚且不可轻动。哥哥兴师,且待百日之后,方可举兵,未为迟矣。”宋江依吴学究之言,守住山寨居丧。每日修设好事,只做功果,追荐晁盖。一日,请到一僧,法名大圆,乃是北京大名府在城龙华寺僧人。只为游方来到济宁,经过梁山泊,就请在寨内做道场。因吃斋之次,闲话间,宋江问起北京风土人物,那大圆和尚说道:“头领如何不闻河北玉麒麟之名?”宋江、吴用听了,猛然省起,说道:“你看我们未老,却恁地忘事!北京城里是有个卢大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吴用笑道:“哥哥何故自丧志气?若要此人上山,有何难哉!”宋江答道:“他是北京大名府第一等长者,如何能勾得他来落草?”吴学究道:“吴用也在心多时了,不想一忘却小生略施一计,便教本人上山。”宋江便道:“人称足下为智多星,端的是不枉了,名不虚传。敢问军师用甚计策,赚得本人上山?” 吴用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出这段计来,有分教:北京城内,黎民废寝忘餐;梁山泊中,好汉驱兵领将。正是:计就水乡添虎将,谋成市井赚麒麟。毕竟吴学究怎地赚卢俊义上山,且听下回分解。
祝英台近 · 晚春
《祝英台近·晚春》写闺中女子在暮春时节伤春伤别的闺怨。上阕写伤春伤别。首三句写离别时的凄迷景象,融合如今思念时的怅惘情怀。将宝钗擘为两截,离别在桃叶渡口,南浦暗淡凄凉,烟雾笼罩着垂柳。次二句写不忍登高远望,因为总是失望,而失望当更添愁恨。又以“十日九风雨”烘托离人的凄苦。“断肠”三句,片片飘飞的花瓣令人断肠,风雨摧花全没人来救,更有谁劝那黄莺儿将啼声罢休。在烘托足够环境氛围之后,佳人正式出台。瞧瞧簪在鬓边的花簇,算算花瓣数目将离人归期预卜,才簪上花簇又摘下重数。花卜归期,以微妙动作显现佳人心态。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罗帐,梦中悲泣着哽咽难诉:是春天到来给我带来忧愁,而今春天又归向何处?却不懂将忧愁带走。才簪又数,梦中呓语,盼归之切,怨春之深,十分传神!
道德经(第四十九章)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夜深
这是一首即事成咏的小诗,描写诗人雪夜读书的情景。题目用“夜深”而不用“夜读”,可知其侧重点不在于写读书,而在于写读至夜深时分周围环境给予自己的感受,这种感受,实际上又从侧面表现了专心夜读的意趣。 一二两句,首先从室内氛围写起,然后点出读书人。“虚堂”、“人静”、“不闻更”,都是“独坐书床对夜灯”的读书人的感觉。按正常的顺序,应是“独坐书床对夜灯,虚堂人静不闻更”。现在倒过来,先写感觉,后写感觉的主体,正是为了突出夜深人静的环境氛围。诗人独坐书床,灯下苦读,不知不觉已到深夜,竟连更声也没有听到。短短两句,紧扣题目,把深夜室内的景象给写尽了。三四两句,诗人宕开诗境,转换空间,由室内而“门外”,妙在避实就虚,另辟新境。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春雪已经停了。远望天空,一弯残月挂在半山;近看门前,一溪流水悄然成冰。这一切都是在诗人夜读时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暗示时间的推移,夜读已久。“不知”二字,如实地写出诗人久读后起身开门四望的瞬间感受,也透露了诗人夜读后安恬自得的心情。 周诗写的是宁静安适的心境。一、二句写诗人独坐灯下苦读,不觉夜深;三、四句用“不知”室外景色的变化衬托了诗人夜读时的投入和专注。
三十六计 · 攻战计 · 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三十六计之一,作为谋略,是指敌方兵力没有暴露,行踪诡秘,意向不明时,切切不可轻敌冒进,应当查清敌方主力配置、运动状况再说。
浣溪沙 · 咏橘
《浣溪沙·咏橘》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词。作者藉咏橘之题材以抒发自己清新高洁之性情。上片借写菊与荷经受不住寒霜的摧残,写出橘树耐寒的品性和它在尾前屋后生长的繁盛景况。下片写出品尝新橘的情状和橘果的清香,一个「惊」字,一个「怯」字,用得十分巧妙精当,颇能传出品尝者的神态,结句更以「三日手犹香」来夸张、突出橘果之香。全词描绘细緻,形神兼备,饱有馀味。
晏子春秋 · 内篇 · 问下第四
景公问何修则夫先王之游晏子对以省耕实第一 景公出游,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舞,遵海而南,至于琅玡,寡人何修,则夫先王之游?” 晏子再拜曰:“善哉!君之问也。闻天子之诸侯为巡狩,诸侯之天子为述职。故春省耕而补不足者谓之游,秋省实而助不给者谓之豫。夏谚曰:‘吾君不游,我曷以休?吾君不豫,我曷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今君之游不然,师行而粮食,贫苦不补,劳者不息。夫从南历时而不反谓之流,从下而不反谓之连,从兽而不归谓之荒,从乐而不归谓之亡。古者圣王无流连之游,荒亡之行。” 公曰:“善。”命吏计公掌之粟,藉长幼贫氓之数。吏所委发廪出粟,以予贫民者三千钟,公所身见癃老者七十人,振赡之,然后归也。 景公问桓公何以致霸晏子对以下贤以身第二 景公问于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善饮酒穷乐,食味方丈,好色无别,辟若此,何以能率诸侯以朝天子乎?” 晏子对曰:“昔吾先君桓公,变俗以政,下贤以身。管仲,君之贼者也,知其能足以安国济功,故迎之于鲁郊,自御,礼之于庙。异日,君过于康庄,闻宁戚歌,止车而听之,则贤人之风也,举以为大田。先君见贤不留,使能不怠,是以内政则民怀之,征伐则诸侯畏之。今君闻先君之过,而不能明其大节,桓公之霸也,君奚疑焉?” 景公问欲逮桓公之后晏子对以任非其人第三 景公问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从车三百乘,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今吾从车千乘,可以逮先君桓公之后乎?” 晏子对曰:“桓公从车三百乘,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者,左有鲍叔,右有仲父。今君左为倡,右为优,谗人在前,谀人在后,又焉可逮桓公之后者乎?” 景公问廉政而长久晏子对以其行水也第四 景公问晏子曰:“廉政而长久,其行何也?” 晏子对曰:“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其浊无不雩途,其清无不洒除,是以长久也。” 公曰:“廉政而遫亡,其行何也?” 对曰:“其行石也。坚哉石乎落落,视之则坚,循之则坚,内外皆坚,无以为久,是以遫亡也。” 景公问为臣之道晏子对以九节第五 景公问晏子曰:“请问为臣之道。” 晏子对曰:“见善必通,不私其利,庆善而不有其名;称身居位,不为苟进;称事授禄,不为苟得;体贵侧贱不逆其伦,君贤不肖,不乱其序;肥利之地,不为私邑,贤质之士,不为私臣;君用其所言,民得其所利,而不伐其功。此臣之道也。” 景公问贤不肖可学乎晏子对以勉彊为上第六 景公问晏子曰:“人性有贤不肖,可学乎?” 晏子对曰:“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者其人也。故诸侯并立,善而不怠者为长;列士并学,终善者为师。” 景公问富民安众晏子对以节欲中听第七 景公问晏子曰:“富民安众难乎?” 晏子对曰:“易。节欲则民富,中听则民安,行此两者而已矣。” 景公问国如何则谓安晏子对以内安政外归义第八 景公问晏子曰:“国如何则可谓安矣?” 晏子对曰:“下无讳言,官无怨治;通人不华,穷民不怨;喜乐无羡赏,忿怒无羡刑;上有礼于士,下有恩于民;地博不兼小,兵彊不劫弱;百姓内安其政,外归其义:可谓安矣。” 景公问诸侯孰危晏子对以莒其先亡第九 景公问晏子曰:“当今之时,诸侯孰危?” 晏子对曰:“莒其先亡乎!”公曰:“何故?”对曰:“地侵于齐,货竭于晋,是以亡也。” 晏子使吴吴王问可处可去晏子对以视国治乱第十 晏子聘于吴,吴王曰:“子大夫以君命辱在敝邑之地,施贶寡人,寡人受贶矣,愿有私问焉。” 晏子巡遁而对曰:“婴,北方之贱臣也,得奉君命,以趋于末朝,恐辞令不审,讥于下吏,惧不知所以对者。” 吴王曰:“寡人闻夫子久矣,今乃得见,愿终其问。” 晏子避席对曰:“敬受命矣。” 吴王曰:“国如何则可处,如何则可去也?” 晏子对曰:“婴闻之,亲疏得处其伦,大臣得尽其忠,民无怨治,国无虐刑,则可处矣。是以君子怀不逆之君,居治国之位。亲疏不得居其伦,大臣不得尽其忠,民多怨治,国有虐刑,则可去矣。是以君子不怀暴君之禄,不处乱国之位。” 吴王问保威彊不失之道晏子对以先民后身第十一 晏子聘于吴,吴王曰:“敢问长保威彊勿失之道若何?” 晏子对曰:“先民而后身,先施而后诛;彊不暴弱,贵不凌贱,富不傲贫;百姓并进,有司不侵,民和政平;不以威彊退人之君,不以众彊兼人之地;其用法,为时禁暴,故世不逆其志;其用兵,为众屏患,故民不疾其劳:此长保威彊勿失之道也。失此者危矣!”吴王忿然作色,不说。 晏子曰:“寡君之事毕矣,婴无斧锧之罪,请辞而行。”遂不复见。 晏子使鲁鲁君问何事回曲之君晏子对以庇族第十二 晏子使鲁,见昭公,昭公说曰:“天下以子大夫语寡人者众矣,今得见而羡乎所闻,请私而无为罪。寡人闻大国之君,盖回曲之君也,曷为以子大夫之行,事回曲之君乎?” 晏子逡循对曰:“婴不肖,婴之族又不若婴,待婴而祀先者五百家,故婴不敢择君。” 晏子出,昭公语人曰:“晏子,仁人也。反亡君,安危国,而不私利焉;僇崔杼之尸,灭贼乱之徒,不获名焉;使齐外无诸侯之忧,内无国家之患,不伐功焉;鍖然不满,退托于族,晏子可谓仁人矣。” 鲁昭公问鲁一国迷何也晏子对以化为一心第十三 晏子聘于鲁,鲁昭公问焉:“吾闻之,莫三人而迷,今吾以鲁一国迷虑之,不免于乱,何也?” 晏子对曰:“君之所尊举而富贵,入所以与图身,出所与图国,及左右逼迩,皆同于君之心者也。犒鲁国化而为一心,曾无与二,其何暇有三?夫逼迩于君之侧者,距本朝之势,国之所以治也;左右谗谀,相与塞善,行之所以衰也;士者持禄,游者养交,身之所以危也。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趋之。’此言古者圣王明君之使以善也。故外知事之情,而内得心之诚,是以不迷也。” 鲁昭公问安国众民晏子对以事大养小谨听节俭第十四 晏子聘于鲁,鲁昭公问曰:“夫俨然辱临敝邑,窃甚嘉之,寡人受贶,请问安国众民如何?” 晏子对曰:“婴闻傲大贱小则国危,慢听厚敛则民散。事大养小,安国之器也;谨听节俭,众民之术也。” 晏子使晋晋平公问先君得众若何晏子对以如美渊泽第十五 晏子使晋,晋平公飨之文室,既静矣,晏以,平公问焉,曰:“昔吾先君得众若何?” 晏子对曰:“君飨寡君,施及使臣,御在君侧,恐惧不知所以对。” 平公曰:“闻子大夫数矣,今乃得见,愿终闻之。” 晏子对曰:“臣闻君子如美,渊泽容之,众人归之,如鱼有依,极其游泳之乐;若渊泽决竭,其鱼动流,夫往者维雨乎,不可复已。” 公又问曰:“请问庄公与今孰贤?” 晏子曰:“两君之行不同,臣不敢不知也。 公曰:“王室之正也,诸侯之专制也,是以欲闻子大夫之言也。” 对曰:“先君庄公不安静处,乐节饮食,不好钟鼓,好兵作武,士与同饥渴寒暑,君之彊,过人之量,有一过不能已焉,是以不免于难。今君大宫室,美台榭,以辟饥渴寒暑,畏祸敬鬼神,君之善,足以没身,不足以及子孙矣。” 晋平公问齐君德行高下晏子对以小善第十六 晏子使于晋,晋平公问曰:“吾子之君,德行高下如何?” 晏子对以“小善”。 公曰:“否,吾非问小善,问子之君德行高下也。” 晏子蹙然曰:“诸侯之交,绍而相见,辞之有所隐也。君之命质,臣无所隐,婴之君无称焉。” 平公蹙然而辞送,再拜而反曰:“殆哉吾过!谁曰齐君不肖!直称之士,正在本朝也。” 晋叔向问齐国若何晏子对以齐德衰民归田氏第十七 晏子聘于晋,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对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田氏乎!”叔向曰:“何谓也?” 晏子曰:“公弃其民,而归于田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田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巨矣。以家量贷,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积朽蠹,而老少冻馁;国都之市,屦贱而踊贵;民人痛疾,或燠休之。昔者殷人诛杀不当,僇民无时,文王慈惠殷众,收恤无主,是故天下归之,无私与,维德之授。今公室骄暴,而田氏慈惠,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无获民,将焉避?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 叔向曰:“虽吾公室,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獘,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雠;栾却、胥原、孤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而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 晏子曰:“然则子将若何?” 叔向曰:“人事毕矣,待天而已矣!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肸之宗十一族,维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焉。” 叔向问齐德衰子若何晏子对以进不失忠退不失行第十八 叔向问晏子曰:“齐国之德衰矣,今子何若?” 晏子对曰:“婴闻事明君者,竭心力以没其身,行不逮则退,不以诬持禄;事惰君者,优游其身以没其世,力不能则去,不以谀持危。且婴闻君子之事君也,进不失忠,退不失行。不苟合以隐忠,可谓不失忠;不持利以伤廉,可谓不失行。” 叔向曰:“善哉!诗有之曰:‘进退维谷。’其此之谓欤!” 叔向问正士邪人之行如何晏子对以使下顺逆第十九 叔向问晏子曰:“正士之义,邪人之行,何如?” 晏子对曰:“正士处势临众不阿私,行于国足养而不忘故;通则事上,使恤其下,穷则教下,使顺其上;事君尽礼行忠,不正爵禄,不用则去而不议。其交友也,论身义行,不为苟戚,不同则疏而不悱;不毁进于君,不以刻民尊于国。故用于上则民安,行于下则君尊;故得众上不疑其身,用于君不悖于行。是以进不丧亡,退不危身,此正士之行也。 邪人则不然,用于上则虐民,行于下则逆上;事君苟进不道忠,交友苟合不道行;持谀巧以正禄,比奸邪以厚养;矜爵禄以临人,夸礼貌以华世;不任上则轻议,不笃于友则好诽。故用于上则民忧,行于下则君危,是以其事君近于罪,其交友近于患,其得上辟于辱,其为生偾于刑,故用于上则诛,行于下则弑。是故交通则辱,生患则危,此邪人之行也。” 叔向问事君徒处之义奚如晏子对以大贤无择第二十 叔向问晏子曰:“事君之伦,徒处之义奚如?” 晏子对曰:“事君之伦,知虑足以安国,誉厚足以导民,和柔足以怀众,不廉上以为名,不倍民以为行,上也;洁于治己,不饰过以求先,不谗谀以求进,不阿以私,不诬所能,次也;尽力守职不怠,奉官从上不敢隋,畏上故不苟,忌罪故不辟,下也。三者,事君之伦也。及夫大贤,则徒处与有事无择也,随时宜者也。有所谓君子者,能不足以补上,退处不顺上,治唐园,考菲履,共恤上令,弟长乡里,不夸言,不愧行,君子也。不以上为本,不以民为忧,内不恤其家,外不顾其身游,夸言愧行,自勤于饥寒,不及丑侪,命之曰狂僻之民,明上之所禁也。进也不能及上,退也不能徒处,作穷于富利之门,毕志于畎亩之业,穷通行无常处之虑,佚于心,利通不能,穷业不成,命之曰处封之民,明上之所诛也。有智不足以补君,有能不足以劳民,俞身徒处,谓之傲上,苟进不择所道,苟得不知所恶,谓之乱贼。身无以与君,能无以劳民,饰徒处之义,扬轻上之名,谓之乱国。明君在上,三者不免罪。” 叔向曰:“贤不肖,性夫!吾每有问,而未尝自得也。” 叔向问处乱世其行正曲晏子对以民为本第二十一 叔向问晏子曰:“世乱不遵道,上辟不用义;正行则民遗,曲行则道废。正行而遗民乎?与持民而遗道乎?此二者之于行,何如?” 晏子对曰:“婴闻之,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者,以民为本也。苟持民矣,安有遗道!苟遗民矣,安有正行焉!” 叔向问意孰为高行孰为厚晏子对以爱民乐民第二十二 叔向问晏子曰:“意孰为高?行孰为厚?” 对曰:“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 又问曰:“意孰为下?行孰为贱?” 对曰:“意莫下于刻民,行莫贱于害身也。” 叔向问啬吝爱之于行何如晏子对以啬者君子之道第二十三 叔向问晏子曰:“啬吝爱之于行何如?” 晏子对曰:“啬者,君子之道;吝爱者,小人之行也。” 叔向曰:“何谓也?” 晏子曰:“称财多寡而节用之,富无金藏,贫不假贷,谓之啬;积多不能分人,而厚自养,谓之吝;不能分人,又不能自养,谓之爱。故夫啬者,君子之道;吝爱者,小人之行也。” 叔向问君子之大义何若晏子对以尊贤退不肖第二十四 叔向问晏子曰:“君子之大义何若?” 晏子对曰:“君子之大义,和调而不缘,溪盎而不苛,庄敬而不狡,和柔而不铨,刻廉而不刿,行精而不以明污,齐尚而不以遗罢,富贵不傲物,贫穷不易行,尊贤而不退不肖。此君子之大义也。” 叔向问傲世乐业能行道乎晏子对以狂惑也第二十五 叔向问晏子曰:“进不能事上,退不能为家,傲世乐业,枯槁为名,不疑其所守者,可谓能行其道乎?” 晏子对曰:“婴闻古之能行道者,世可以正则正,不可以正则曲。其正也,不失上下之伦;其曲也,不失仁义之理。道用,与世乐业;不用,有所依归。不以傲上华世,不以枯槁为名。故道者,世之所以治,而身之所以安也。今以不事上为道,以不顾家为行,以枯槁为名,世行之则乱,身行之则危。且天之与地,而上下有衰矣;明王始立,而居国为制矣;政教错,而民行有伦矣。今以不事上为道,反天地之衰矣;以不顾家为行,倍先圣之道矣;以枯槁为名,则世塞政教之途矣。有明上,可以为下;遭乱世,不可以治乱。说若道,谓之惑,行若道,谓之狂。惑者狂者,木石之朴也,而道义未戴焉。” 叔向问人何若则荣晏子对以事君亲忠孝第二十六 叔向问晏子曰:“何若则可谓荣矣?” 晏子对曰:“事亲孝,无悔往行,事君忠,无悔往辞;和于兄弟,信于朋友,不谄过,不责得;言不相坐,行不相反;在上治民,足以尊君,在下莅修,足以变人,身无所咎,行无所创,可谓荣矣。” 叔向问人何以则可保身晏子对以不要幸第二十七 叔向问晏子曰:“人何以则可谓保其身?” 晏子对曰:“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不庶几,不要幸,先其难乎而后幸,得之时其所也,失之非其罪也,可谓保其身矣。” 曾子问不谏上不顾民以成行义者晏子对以何以成也第二十八 曾子问晏子曰:“古者尝有上不谏上,下不顾民,退处山谷,以成行义者也?”晏子对曰:“察其身无能也,而托乎不欲谏上,谓之诞意也。上惛乱,德义不行,而邪辟朋党,贤人不用,士亦不易其行,而从邪以求进,故有隐有不隐。其行法,士也,乃夫议上,则不取也。夫上不谏上,下不顾民,退处山谷,婴不识其何以为成行义者也。” 梁丘据问子事三君不同心晏子对以一心可以事百君第二十九 梁丘据问晏子曰:“子事三君,君不同心,而子俱顺焉,仁人固多心乎?” 晏子对曰:“晏闻之,顺爱不懈,可以使百姓,彊暴不忠,不可以使一人。”心可以事百君,三心不可以事一君。” 仲尼闻之曰:“小子识之!晏子以一心事百君者也。” 柏常骞问道无灭身无废晏子对以养世君子第三十 柏常骞去周之齐,见晏子曰:“骞,周室之贱史也,不量其不肖,愿事君子。敢问正道直行则不容于世,隐道危行则不忍,道亦无灭,身亦无废者何若?” 晏子对曰:“善哉!问事君乎。婴闻之,执二法裾,则不取也;轻进苟合,则不信也;直易无讳,则速伤也;新始好利,则无敝也。且婴闻养世之君子,从重不为进,从轻不为退,省行而不伐,让利而不夸,陈物而勿专,见象而勿彊,道不灭,身不废矣。”
庆春宫 · 越调
此词描写游子行旅别离之情,上阕就旅途即景生情,着意措摹;下阕就离思极力追忆,驰骋想象。 「云接平岗,山围寒野」,路回渐转孤城写游子在愁云笼罩的阴寒天,跨过山冈,越过原野,在崎岖的小路上跋涉,经过漫长的旅途,总算在偏僻的荒原上看到一座孤城。「渐」字有韵味,表示原野广阔、路途遥远曲折,又能透露行人旅客那焦灼期待的心情。「衰柳啼鸦,惊风驱雁」,两句通过乌鸦和鸿雁的啼声,极力描摹秋季原野上的肃杀气氛。「惊风驱雁」四字,最见精彩。用「惊」字形容秋风,除了说它猛烈之外,还能使人觉得节序变换之迅速,从而产生一种仓皇无措之感;说鸿雁是被秋风驱赶而南飞,还有比喻人生道路上的为世事所驱遣而不由自主的意思。「动人一片秋声」,「动人」二字并不突兀,因为它只不过是把上文写景之中所含的抒情成分点明罢了。「秋声」,当然是指鸦啼、雁唳和风吹的声音,但与「一片」相连接,则是为了与开头所描写的广漠原野相照应。由于环境寂静,声音便传得远;又由于有一些单调的声音,而周围的环境却会显得更加寂静。 以上几句,景中寓情,传达出深沉蕴藉的悲秋之意。 以下转入叙事,写作者精疲力竭时,在沉沉暮霭中抬头远望,透过薄薄的云雾,看到空中的点点星光。天地间行走,江湖上飘零,作者风尘仆仆,憔瘁不堪,一到黄昏,离愁别恨愈加浓重。这几句,写得波澜起伏,情深意切。 下阕写回忆中的往事,借助于对夕日一段恋情的描写,缠绵宛转地表达作者的离情别绪。首句点明作者曾在歌舞欢宴之地有过一段难忘的艳遇。「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八字,极写美女之姿,令人眼花心醉。「花艳」,喻指女郎的美貌。「香雾」是美人香气,「雾」言其浓若可见,又飘荡弥漫无所不至。 以下几句是说在众多乐伎中有词人独爱的一位吹笙美人。「娇凤」言其小,又言其美,同时又兼指她演奏出来的那悠扬动人的、如同凤鸣一般的笙乐。「夜深簧暖笙清」一句,写美人渲奏的乐声之清越。「眼波传意」,写美人与作者心有灵犀,眉目传情。恨密约、匆匆未成」,写一段美好恋情的迅速破灭。「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这一结尾,表达了作者离愁别绪之深重。 词中以追忆的方式,表现萌发于作者与歌女之间的爱情,读来柔肠百转,令人感慨。作者写歌女的姿容与乐声,形声兼备,丰满鲜活,具有极强的艺术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