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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侬词
元代江南大才子赵孟頫,精绘画、擅书法、能诗文,是继苏东坡之后诗文书画无所不能的全才,其楷书被称为“赵体”,对明清书法的影响很大;其妻管道升也是个女才子,善画竹、兰、梅,亦工山水、佛像,诗词歌赋也造诣很深,著有《墨竹谱》传世,对后人学画竹大有裨益。 当时社会上的名士纳妾成风,赵孟頫也不甘寂寞想纳妾,加以官运亨通,年近五十的赵孟頫却也爱慕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起来了。而他不好向妻子明说,可文人有文人的办法,作了首小词给妻子示意:“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王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无过分,你年纪已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这词儿意思是说,你没听说过王献之先生有桃叶、桃根这两个小妾,苏轼先生也有朝云、暮云这两个小妾。因此,我就是多娶几个小妾也并不过分;何况你年纪已经40多岁了,只管占住正房原配的位子就行了。 而夫人管氏读后,便也填写了一首《我侬词》,既代替回答丈夫,又用来表达她自己的心音。 赵孟頫得词,只得打消了他原本要纳妾的念头。而这一桩文坛趣话,此后遂被人们传为一段夫妻情爱佳话。
三国演义 · 第八十五回 · 刘先主遗诏托孤儿 诸葛亮安居平五路
却说章武二年夏六月,东吴陆逊大破蜀兵于猇亭彝陵之地;先主奔回白帝城,赵云引兵据守。忽马良至,见大军已败,懊悔不及,将孔明之言,奏知先主。先主叹曰:“朕早听丞相之言,不致今日之败!今有何面目复回成都见群臣乎!”遂传旨就白帝城住扎,将馆驿改为永安宫。人报冯习、张南、傅彤,程畿、沙摩柯等皆殁于王事,先主伤感不已。又近臣奏称:“黄权引江北之兵,降魏去了。陛下可将彼家属送有司问罪。”先主曰:“黄权被吴兵隔断在江北岸,欲归无路,不得已而降魏:是朕负权,非权负朕也,何必罪其家属?”仍给禄米以养之。却说黄权降魏,诸将引见曹丕,丕曰:“卿今降朕,欲追慕于陈、韩耶?”权泣而奏曰:“臣受蜀帝之恩,殊遇甚厚,令臣督诸军于江北,被陆逊绝断。臣归蜀无路,降吴不可,故来投陛下。败军之将,免死为幸,安敢追慕于古人耶!”丕大喜,遂拜黄权为镇南将军。权坚辞不受。忽近臣奏曰:“有细作人自蜀中来,说蜀主将黄权家属尽皆诛戮。”权曰:“臣与蜀主,推诚相信,知臣本心,必不肯杀臣之家小也。”丕然之。后人有诗责黄权曰:“降吴不可却降曹,忠义安能事两朝?堪叹黄权惜一死,紫阳书法不轻饶。” 曹丕问贾诩曰:“朕欲一统天下,先取蜀乎?先取吴乎?”诩曰:“刘备雄才,更兼诸葛亮善能治国;东吴孙权,能识虚实,陆逊现屯兵于险要,隔江泛湖,皆难卒谋。以臣观之,诸将之中,皆无孙权、刘备敌手。虽以陛下天威临之,亦未见万全之势也。只可持守,以待二国之变。”丕曰:“朕已遣三路大兵伐吴,安有不胜之理?”尚书刘晔曰:“近东吴陆逊,新破蜀兵七十万,上下齐心,更有江湖之阻,不可卒制,陆逊多谋,必有准备。”丕曰:“卿前劝朕伐吴,今又谏阻,何也?”晔曰:“时有不同也。昔东吴累败于蜀,其势顿挫,故可击耳;今既获全胜,锐气百倍,未可攻也。”丕曰:“朕意已决,卿勿复言。”遂引御林军亲往接应三路兵马。早有哨马报说东吴已有准备:令吕范引兵拒住曹休,诸葛瑾引兵在南郡拒住曹真,朱桓引兵当住濡须以拒曹仁。刘晔曰:“既有准备,去恐无益。”丕不从,引兵而去。 却说吴将朱桓,年方二十七岁,极有胆略,孙权甚爱之;时督军于濡须,闻曹仁引大军去取羡溪,桓遂尽拨军守把羡溪去了,止留五千骑守城。忽报曹仁令大将常雕同诸葛虔、王双、引五万精兵飞奔濡须城来。众军皆有惧色。桓按剑而言曰:“胜负在将,不在兵之多寡。兵法云:‘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胜于客兵。’今曹仁千里跋涉,人马疲困。吾与汝等,共据高城,南临大江,北背山险,以逸待劳,以主制客:此乃百战百胜之势。虽曹丕自来,尚不足忧,况仁等耶!”于是传令,教众军偃旗息鼓,只作无人守把之状。 且说魏将先锋常雕,领精兵来取濡须城,遥望城上并无军马。雕催军急进,离城不远,一声炮响,旌旗齐竖。朱桓横刀飞马而出,直取常雕。战不三合,被桓一刀斩常雕于马下。吴兵乘势冲杀一阵,魏兵大败,死者无数。朱桓大胜,得了无数旌旗军器战马。曹仁领兵随后到来,却被吴兵从羡溪杀出。曹仁大败而退,回见魏主,细奏大败之事。丕大惊。正议之间,忽探马报:“曹真、夏侯尚围了南郡,被陆逊伏兵于内,诸葛瑾伏兵于外,内外夹攻,因此大败。”言未毕,忽探马又报:”曹休亦被吕范杀败。”丕听知三路兵败,乃喟然叹曰:“朕不听贾诩、刘晔之言,果有此败!”时值夏天,大疫流行,马步军十死六七,遂引军回洛阳。吴、魏自此不和。 却说先主在永安宫,染病不起,渐渐沉重,至章武三年夏四日,先主自知病入四肢,又哭关、张二弟,其病愈深:两目昏花。厌见侍从之人,乃叱退左右,独卧于龙榻之上。忽然阴风骤起,将灯吹摇,灭而复明,只见灯影之下,二人侍立。先主怒曰:“朕心绪不宁,教汝等且退,何故又来!”叱之不退。先主起而视之,上首乃云长,下首乃翼德也。先主大惊曰:“二弟原来尚在?”云长曰:“臣等非人,乃鬼也。上帝以臣二人平生不失信义,皆敕命为神。哥哥与兄弟聚会不远矣。”先主扯定大哭。忽然惊觉,二弟不见。即唤从人问之,时正三更。先主叹曰:“朕不久于人世矣!”遂遣使往成都,请丞相诸葛亮,尚书令李严等,星夜来永安宫,听受遗命。孔明等与先主次子鲁王刘永、梁王刘理,来永安宫见帝,留太子刘禅守成都。且说孔明到永安宫,见先主病危,慌忙拜伏于龙榻之下。先主传旨,请孔明坐于龙榻之侧。抚其背曰:“朕自得丞相,幸成帝业;何期智识浅陋,不纳丞相之言,自取其败。悔恨成疾,死在旦夕。嗣子孱弱,不得不以大事相托。”言讫,泪流满面。孔明亦涕泣曰:“愿陛下善保龙体,以副天下之望!”先主以目遍视,只见马良之弟马谡在傍,先主令且退。谡退出,先主谓孔明曰:“丞相观马谡之才何如?”孔明曰:“此人亦当世之英才也。”先主曰:“不然。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宜深察之。”分付毕,传旨召诸臣入殿,取纸笔写了遗诏,递与孔明而叹曰:“朕不读书,粗知大略。圣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本待与卿等同灭曹贼,共扶汉室;不幸中道而别。烦丞相将诏付与太子禅,令勿以为常言。凡事更望丞相教之!”孔明等泣拜于地曰:“愿陛下将息龙体!臣等尽施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也。”先主命内侍扶起孔明,一手掩泪,一手执其手,曰:“朕今死矣,有心腹之言相告!”孔明曰:“有何圣谕!”先主泣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邦定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为成都之主。”孔明听毕,汗流遍体,手足失措,泣拜于地曰:“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言讫,叩头流血。先主又请孔明坐于榻上,唤鲁王刘永、梁王刘理近前,分付曰:“尔等皆记朕言:朕亡之后,尔兄弟三人,皆以父事丞相,不可怠慢。”言罢,遂命二王同拜孔明。二王拜毕,孔明曰:“臣虽肝脑涂地,安能报知遇之恩也!”先主谓众官曰:“朕已托孤于丞相,令嗣子以父事之。卿等俱不可怠慢,以负朕望。”又嘱赵云曰:“朕与卿于患难之中,相从到今,不想于此地分别。卿可想朕故交,早晚看觑吾子,勿负朕言。”云泣拜曰:“臣敢不效犬马之劳!”先主又谓众官曰:“卿等众官,朕不能一一分嘱,愿皆自爱。”言毕,驾崩,寿六十三岁。时章武三年夏四月二十四日也。后杜工部有诗叹曰:“蜀主窥吴向三峡,崩年亦在永安宫。翠华想像空山外,玉殿虚无野寺中。古庙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武侯祠屋长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 先主驾崩,文武官僚,无不哀痛。孔明率众官奉梓宫还成都。太子刘禅出城迎接灵柩,安于正殿之内。举哀行礼毕,开读遗诏。诏曰:“朕初得疾,但下痢耳;后转生杂病,殆不自济。朕闻“人年五十,不称夭寿”。今朕年六十有余,死复何恨?但以卿兄弟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卿父德薄,不足效也。卿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勿怠!勿忘!卿兄弟更求闻达。至嘱!至嘱!”群臣读诏已毕。孔明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立嗣君,以承汉统。”乃立太子禅即皇帝位,改元建兴。加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葬先主于惠陵,谥曰昭烈皇帝。尊皇后吴氏为皇太后;谥甘夫人为昭烈皇后,糜夫人亦追谥为皇后。升赏群臣,大赦天下。早有魏军探知此事,报入中原。近臣奏知魏主。曹丕大喜曰:“刘备已亡,朕无忧矣。何不乘其国中无主,起兵伐之?”贾诩谏曰:“刘备虽亡,必托孤于诸葛亮。亮感备知遇之恩,必倾心竭力,扶持嗣主。陛下不可仓卒伐之。”正言间,忽一人从班部中奋然而出曰:“不乘此时进兵,更待何时?”众视之,乃司马懿也。丕大喜,遂问计于懿。懿曰:“若只起中国之兵,急难取胜。须用五路大兵,四面夹攻,令诸葛亮首尾不能救应,然后可图。”丕问何五路,懿曰:“可修书一封,差使往辽东鲜卑国,见国王轲比能,赂以金帛,令起辽西羌兵十万,先从旱路取西平关:此一路也。再修书遣使赍官诰赏赐,直入南蛮,见蛮王孟获,令起兵十万,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巂四郡,以击西川之南:此二路也。再遣使入吴修好,许以割地,令孙权起兵十万,攻两川峡口,径取涪城:此三路也。又可差使至降将孟达处,起上庸兵十万,西攻汉中:此四路也。然后命大将军曹真为大都督,提兵十万,由京兆径出阳平关取西川;此五路也。共大兵五十万,五路并进,诸葛亮便有吕望之才,安能当此乎?”丕大喜,随即密遣能言官四员为使前去;又命曹真为大都督,领兵十万,径取阳平关。此时张辽等一班旧将,皆封列侯、俱在冀、徐、青及合淝等处,据守关津隘口,故不复调用。却说蜀汉后主刘禅,自即位以来,旧臣多有病亡者,不能细说。凡一应朝廷选法,钱粮、词讼等事,皆听诸葛丞相裁处。时后主未立皇后,孔明与群臣上言曰:“故车骑将军张飞之女甚贤,年十七岁,可纳为正宫皇后。”后主即纳之。 建兴元年秋八月,忽有边报说:“魏调五路大兵,来取西川;第一路,曹真为大都督,起兵十万,取阳平关;第二路,乃反将孟达,起上庸兵十万,犯汉中;第三路,乃东吴孙权,起精兵十万,取峡口入川;第四路,乃蛮王孟获,起蛮兵十万,犯益州四郡;第五路,乃番王轲比能,起羌兵十万,犯西平关。此五路军马,甚是利害。”已先报知丞相,丞相不知为何,数日不出视事。后主听罢大惊,即差近侍赍旨,宣召孔明入朝。使命去了半日,回报:“丞相府下人言,丞相染病不出。”后主转慌;次日,又命黄门侍郎董允、谏议大夫杜琼,去丞相卧榻前,告此大事。董、杜二人到丞相府前,皆不得入。杜琼曰:“先帝托孤于丞相,今主上初登宝位,被曹丕五路兵犯境,军情至急,丞相何故推病不出?”良久,门吏传丞相令,言:“病体稍可,明早出都堂议事。”董、杜二人叹息而回。次日,多官又来丞相府前伺候。从早至晚,又不见出。多官惶惶,只得散去。杜琼入奏后主曰:“请陛下圣驾,亲往丞相府问计。”后主即引多官入宫,启奏皇太后。太后大惊,曰:“丞相何故如此?有负先帝委托之意也!我当自往。”董允奏曰:“娘娘未可轻往。臣料丞相必有高明之见。且待主上先往。如果怠慢,请娘娘于太庙中,召丞相问之未迟。”太后依奏。 次日,后主车驾亲至相府。门吏见驾到,慌忙拜伏于地而迎。后主问曰:“丞相在何处?”门吏曰:“不知在何处。只有丞相钧旨,教挡住百官,勿得辄入。”后主乃下车步行,独进第三重门,见孔明独倚竹杖,在小池边观鱼。后主在后立久,乃徐徐而言曰:“丞相安乐否?”孔明回顾,见是后主,慌忙弃杖,拜伏于地曰:“臣该万死!”后主扶起,问曰:“今曹丕分兵五路,犯境甚急,相父缘何不肯出府视事?”孔明大笑,扶后主入内室坐定,奏曰:“五路兵至,臣安得不知,臣非观鱼,有所思也。”后主曰:“如之奈何?”孔明曰:“羌王轲比能,蛮王孟获,反将孟达,魏将曹真;此四路兵,臣已皆退去了也。止有孙权这一路兵,臣已有退之之计,但须一能言之人为使。因未得其人,故熟思之。陛下何必忧乎?” 后主听罢,又惊又喜,曰:“相父果有鬼神不测之机也!愿闻退兵之策。”孔明曰:“先帝以陛下付托与臣,臣安敢旦夕怠慢。成都众官,皆不晓兵法之妙,贵在使人不测,岂可泄漏于人?老臣先知西番国王轲比能,引兵犯西平关;臣料马超积祖西川人氏,素得羌人之心,羌人以超为神威天将军,臣已先遣一人,星夜驰檄,令马超紧守西平关,伏四路奇兵,每日交换,以兵拒之:此一路不必忧矣。又南蛮孟获,兵犯四郡,臣亦飞檄遣魏延领一军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为疑兵之计:蛮兵惟凭勇力,其心多疑,若见疑兵,必不敢进:此一路又不足忧矣。又知孟达引兵出汉中;达与李严曾结生死之交;臣回成都时,留李严守永安宫;臣已作一书、只做李严亲笔,令人送与孟达;达必然推病不出,以慢军心:此一路又不足忧矣。又知曹真引兵犯阳平关;此地险峻,可以保守,臣已调赵云引一军守把关隘,并不出战;曹真若见我军不出,不久自退矣。此四路兵俱不足忧。臣尚恐不能全保,又密调关兴、张苞二将,各引兵三万,屯于紧要之处,为各路救应。此数处调遣之事,皆不曾经由成都,故无人知觉。只有东吴这一路兵,未必便动:如见四路兵胜,川中危急,必来相攻;若四路不济,安肯动乎?臣料孙权想曹丕三路侵吴之怨,必不肯从其言。虽然如此,须用一舌辩之士,径往东吴,以利害说之,则先退东吴;其四路之兵,何足忧乎?但未得说吴之人,臣故踌躇。何劳陛下圣驾来临?”后主曰:“太后亦欲来见相父。今朕闻相父之言,如梦初觉。复何忧哉!” 孔明与后主共饮数杯,送后主出府。众官皆环立于门外,见后主面有喜色。后主别了孔明,上御车回朝。众皆疑惑不定。孔明见众官中,一人仰天而笑,面亦有喜色。孔明视之,乃义阳新野人,姓邓,名芝,字伯苗,现为户部尚书;汉司马邓禹之后。孔明暗令人留住邓芝。多官皆散,孔明请芝到书院中,问芝曰:“今蜀、魏、吴鼎分三国,欲讨二国,一统中兴,当先伐何国?”芝曰:“以愚意论之:魏虽汉贼,其势甚大,急难摇动,当徐徐缓图;今主上初登宝位,民心未安,当与东吴连合,结为唇齿,一洗先帝旧怨,此乃长久之计也。未审丞相钧意若何?”孔明大笑曰:“吾思之久矣,奈未得其人。今日方得也!”芝曰:“丞相欲其人何为?”孔明曰:“吾欲使人往结东吴。公既能明此意,必能不辱君命。使乎之任,非公不可。”芝曰:“愚才疏智浅,恐不堪当此任。”孔明曰:“吾来日奏知天子,便请伯苗一行,切勿推辞。”芝应允而退。至次日,孔明奏准后主,差邓芝往说东吴。芝拜辞,望东吴而来。正是:吴人方见干戈息,蜀使还将玉帛通。 未知邓芝此去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史记 · 十表 · 建元以来侯者年表
《建元已来侯者年表》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是《史记》的第二十卷,“十表”中的第八篇。该表包括太史公本表和褚先生补写的部分。太史公记述了汉武帝元光四年至元封四年所封的七十二个侯国,褚先生补写了汉武帝时所封的四国、汉昭帝时所封的十二国、汉宣帝时所封的二十九国以及汉元帝时所封一国,共一百一十七个侯国。
南歌子
此词咏爱情,脱去一般相思离别或花前月下寄情之窠臼,通过新婚女子的特殊妆梳和多情且深情的言语动作表情等,活现了少妇对丈夫的一片纯真深情,以及其对幸福的爱情生活之珍视和向往。「凤髻」、「龙纹」两句写新妇严妆,如电影之特写,未见人而已睹其热爱生活、重视对方的审美态度这样一种善良的内心世界,同时也显示其贵家少妇的身份。「走来」笑扶,形神兼妙,其人呼之欲出;「爱道」句令读者如闻其娇媚的柔声;「弄笔」、「描花」细节生动传神:「等闲」句最能见其人新婚之激动以及陶醉在爱情幸福中之神情心态:「笑问」句问得聪明,问得天真,问得实在,问得可爱,问得既明了又含蕴,妙趣横生。全词以生活流程,表现新妇在闺房向丈夫表示爱情的细节,层层演示,一脉贯穿,极富生活实感及喜庆色彩,达到炉火纯青的艺术高境。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纪晓岚评此诗说:「前半纯是比体。如此措辞,自无痕迹。」「比」,即「以彼物比此物」;而「以彼物比此物」,就很难不露痕迹。但这四句诗,却是不露「比」的痕迹的。 「参横斗转」,是夜间渡海时所见;「欲三更」,则是据此所作的判断。曹植《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这说明「参横斗转」,在中原是指天快黎明之时的景象。而在海南,则与此不同,王文诰指出:「六月二十日海外之二、三鼓时,则参已早见矣。」这句诗写了景,更写了人。一是表明「欲三更」,黑夜已过去了一大半;二是表明天空是晴朗的,剩下的一小半夜路也不难走。因此,这句诗调子明朗,可见当时诗人的心境。而在此之前,还是「苦雨终风」,一片漆黑。连绵不断的雨叫「苦雨」,大风叫「终风」。这一句紧承上句而来。诗人在「苦雨终风」的黑夜里不时仰首看天,终于看见了「参横斗转」,于是不胜惊喜地说:「苦雨终风也解晴。」 三、四两句,就「晴」字作进一步抒写。「云散月明」,「天容」是「澄清」的;风恬雨霁,星月交辉,「海色」也是「澄清」的。这两句,以「天容海色」对「云散月明」,仰观俯察,形象生动,连贯而下,灵动流走。而且还用了句内对:前句以「月明」对「云散」,后句以「海色」对「天容」。这四句诗,在结构方面又有共同点:短句分两节,先以四个字写客观景物,后以三个字表主观抒情或评论。唐人佳句,多浑然天成,情景交融。宋人造句,则力求洗练与深折。从这四句诗,既可看出苏轼诗的特点,也可看出宋代诗的特点。 三、四两句看似写景,而诗人意在抒情,抒情中又含议论。就客观景物说,雨止风息,云散月明,写景如绘。就主观情怀说,始而说「欲三更」,继而说「也解晴」;然后又发一问:「云散月明」,还有「谁点缀」呢?又意味深长地说:「天容海色」,本来是「澄清」的。而这些抒情或评论,都紧扣客观景物,贴切而自然。仅就这一点说,已经是很有艺术魅力的好诗了。 然而上乘之作,还应有言外之意。三、四两句,写的是眼前景,语言明净,不会让读者直接觉得得用了典故。但仔细寻味,又「字字有来历」。《晋书·谢重传》载:谢重陪会稽王司马道子夜坐,「于时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重率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道子戏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耶?』」(参看《世说新语·言语》)「云散月明谁点缀」一句中的「点缀」一词,即来自谢重的议论和道子的戏语,而「天容海色本澄清」则与「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契合。这两句诗,境界开阔,意蕴深远,已经能给读者以美的感受和哲理的启迪;再和这个故事联系起来,就更能让人多一层联想。王文诰就说:上句,「问章惇也」;下句,「公自谓也」。「问章惇」,意思是:你们那些「居心不净」的小人掌权,「滓秽太清」,弄得「苦雨终风」,天下怨愤。如今「云散明月」,还有谁「点缀」呢?「公自谓」,意思是:章惇之流「点缀」太空的「微云」既已散尽,天下终于「澄清」,强加于他的诬蔑之词也一扫而空。冤案一经昭雪,他这个被陷害的好人就又恢复了「澄清」的本来面目。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用典贴切就可以丰富诗的内涵,提高语言的表现力。 五、六两句,转入写「海」。三、四句上下交错,合用一个典故;这两句则显得有变化。「鲁叟」指孔子。孔子是鲁国人,所以陶渊明《饮酒诗》有「汲汲鲁中叟」之句,称他为鲁国的老头儿。孔子曾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意思是:我的道在海内无法实行,坐上木筏子飘洋过海,也许能够实行吧!苏轼也提出过改革弊政的方案,但屡受打击,最终被流放到海南岛。在海南岛,「饮食不具,药石无有」,尽管和黎族人民交朋友,做了些传播文化的工作;但作为「罪人」,是不可能谈得上「行道」的。此时渡海北归,回想多年来的苦难历程,就发出了「空余鲁叟乘桴意」的感慨。这句诗,用典相当灵活。它包含的意思是:在内地,他和孔子同样是「道不行」。孔子想到海外去行道,却没去成;他虽然去了,并且在那里呆了好几年,可是当他离开那儿渡海北归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行道」的实绩值得他自慰,只不过空有孔子乘桴行道的想法还留在胸中罢了。这句诗,由于巧妙地用了人所共知的典故,因而寥寥数字,就概括了曲折的事,抒发了复杂的情;而「乘桴」一词,又准确地表现了正在「渡海」的情景。「轩辕」即黄帝,黄帝奏乐,见《庄子·天运》:「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苏轼用这个典,以黄帝奏咸池之乐形容大海波涛之声,与「乘桴」渡海的情境很合拍。但不说「如听轩辕奏乐声」,却说「粗识轩辕奏乐声」,就又使人联想到苏轼的种种遭遇及其由此引起的心理活动。就是说:那「轩辕奏乐声」,他是领教过的;那「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他是亲身经历、领会很深的。「粗识」的「粗」,不过是一种诙谐的说法,口里说「粗识」,其实是「熟识」。 尾联推开一步,收束全诗。「兹游」,直译为现代汉语,就是「这次出游」或「这番游历」,这首先是照应诗题,指代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但又不仅指这次渡海,还推而广之,指自惠州贬儋县的全过程。1094年(绍圣元年),苏轼抵惠州贬所,不得签书公事。他从1097年(绍圣四年)六月十一日与苏辙诀别、登舟渡海,到1100年(元符三年)六月二十日渡海北归,在海南岛渡过了三个年头的流放生涯。这就是所谓「兹游」。下句的「兹游」与上句的「九死南荒」并不是互不相承的两个概念,那「九死南荒」,即包含于「兹游」之中。不过「兹游」的内容更大一些,它还包含此诗前六句所写的一切。 弄清了「兹游」的内容及其与「九死南荒」的关系,就可品出尾联的韵味。「九死」,多次死去的意思。「九死南荒」而「吾不恨」,是由于「兹游奇绝冠平生」,看到了海内看不到的「奇绝」景色。然而「九死南荒」,全出于政敌的迫害;他固然达观,但也不可能毫无恨意。因此,「吾不恨」毕竟是诗的语言,不宜呆看。这句既含蓄,又幽默,对政敌的调侃之意,也见于言外。
盐角儿 · 亳社观梅
此词咏梅。上阕先赞梅之品格始终如一,再赞梅香彻骨。直是赋体,吐露无馀。下阕赞梅之风姿,「占溪风,留溪月」勾勒出一幅溪月梅韵图。上阕写梅花色香,用重句而略更数字,两联似对非对,遣词灵动。下阕以山桃作比,更托出梅花高洁标格。词人亦寄托了自己的志趣和情操。
西游记 · 第九十六回 ·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话表唐僧师众,使法力,阻住那布金寺僧。僧见黑风过处,不见他师徒,以为活佛临凡,磕头而回不题。他师徒们西行,正是春尽夏初时节—— 清和天气爽,池沼芰荷生。梅逐雨余熟,麦随风里成。 草香花落处,莺老柳枝轻。江燕携雏习,山鸡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说不尽那朝餐暮宿,转涧寻坡。在那平安路上,行经半月,前边又见一城垣相近。三藏问道:“徒弟,此又是什么去处!”行者道:“不知,不知。”八戒笑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说不知!却是又有些儿跷蹊。故意推不认得,捉弄我们哩。”行者道:“这呆子全不察理!这路虽是走过几遍,那时只在九霄空里,驾云而来,驾云而去,何曾落在此地?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却有甚跷蹊,又捉弄你也?” 说话间,不觉已至边前,三藏下马,过吊桥,径入门里。长街上,只见廊下坐着两个老儿叙话。三藏叫:“徒弟,你们在那街心里站住,低着头,不要放肆,等我去那廊下问个地方。”行者等果依言立住,长老近前合掌叫声“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二老正在那里闲讲闲论,说什么兴衰得失,谁圣谁贤,当时的英雄事业,而今安在,诚可谓大叹息。忽听得道声问讯,随答礼道:“长老有何话说?”三藏道:“贫僧乃远方来拜佛祖的,适到宝方,不知是甚地名,那里有向善的人家,化斋一顿?”老者道:“我敝处是铜台府,府后有一县叫做地灵县。长老若要吃斋,不须募化,过此牌坊,南北街,坐西向东者,有一个虎坐门楼,乃是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似你这远方僧,尽着受用。去,去,去!莫打断我们的话头。”三藏谢了,转身对行者道:“此处乃铜台府地灵县。那二老道:‘过此牌坊,南北街,向东虎坐门楼,有个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教我到他家去吃斋哩。”沙僧道:“西方乃佛家之地,真个有斋僧的。此间既是府县,不必照验关文,我们去化些斋吃了,就好走路。长老与三人缓步长街,又惹得那市口里人,都惊惊恐恐,猜猜疑疑的。围绕争看他们相貌。长老吩咐闭口,只教“莫放肆,莫放肆!”三人果低着头,不敢仰视。转过拐角,果见一条南北大街。正行时,见一个虎坐门楼,门里边影壁上挂着一面大牌,书着“万僧不阻”四字。三藏道:“西方佛地,贤者愚者俱无诈伪。那二老说时,我犹不信,至此果如其言。”八戒村野,就要进去。行者道:“呆子且住,待有人出来,问及何如,方好进去。”沙僧道:“大哥说得有理,恐一时不分内外,惹施主烦恼。”在门口歇下马匹行李。 须臾间,有个苍头出来,提着一把秤,一只篮儿,猛然看见,慌的丢了,倒跑进去报道:“主公!外面有四个异样僧家来也!”那员外拄着拐,正在天井中闲走,口里不住的念佛,一闻报道,就丢了拐,出来迎接,见他四众,也不怕丑恶,只叫:“请进,请进。”三藏谦谦逊逊,一同都入。转过一条巷子,员外引路,至一座房里,说道:“此上手房宇,乃管待老爷们的佛堂、经堂、斋堂,下手的,是我弟子老小居住。”三藏称赞不已,随取袈裟穿了拜佛,举步登堂观看。但见那—— 香云叆云逮,烛焰光辉。满堂中锦簇花攒,四下里金铺彩绚。朱红架,高挂紫金钟;彩漆檠,对设花腔鼓。几对缭,绣成八宝;千尊佛,尽仓戈黄金。古铜炉,古铜瓶,雕漆桌,雕漆盒。古铜炉内,常常不断沉檀;古铜瓶中,每有莲花现彩。雕漆桌上五云鲜,雕漆盒中香瓣积。玻璃盏,净水澄清;鳙璃灯,香油明亮。一声金磬,响韵虚徐。真个是红尘不到赛珍楼,家奉佛堂欺上刹。 长老净了手,拈了香,叩头拜毕,却转回与员外行礼。员外道:“且住!请到经堂中相见。”又见那—— 方台竖柜,玉匣金函。方台竖柜,堆积着无数经文;玉匣金函,收贮着许多简札。彩漆桌上,有纸墨笔砚,都是些精精致致的文房;椒粉屏前,有书画琴棋,尽是些妙妙玄玄的真趣。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清气令人神气爽,斋心自觉道心闲。 长老到此,正欲行礼,那员外又搀住道:“请宽佛衣”。三藏脱了袈裟,才与长老见了,又请行者三人见了,又叫把马喂了,行李安在廊下,方问起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员外面生喜色,笑吟吟的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才做圆满。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止少四众,不得圆满。今日可可的天降老师四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圆满,弟子着轿马送老师上山。此间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苦不远也。”三藏闻言,十分欢喜,都就权且应承不题。 他那几个大小家僮,往宅里搬柴打水,取米面蔬菜,整治斋供,忽惊动员外妈妈问道:“是那里来的僧,这等上紧?”僮仆道:“才有四位高僧,爹爹问他起居,他说是东土大唐皇帝差来的,往灵山拜佛爷爷,到我们这里,不知有多少路程。爹爹说是天降的,吩咐我们快整斋,供养他也。”那老妪听说也喜,叫丫鬟:“取衣服来我穿,我也去看看。”僮仆道:“奶奶,只一位看得,那三位看不得,形容丑得狠哩。”老妪道:“汝等不知,但形容丑陋,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快先去报你爹爹知道。”那僮仆跑至经堂对员外道:“奶奶来了,要拜见东土老爷哩。”三藏听见,即起身下座。 说不了,老妪已至堂前,举目见唐僧相貌轩昂,丰姿英伟。转面见行者三人模样非凡,虽知他是天人下界,却也有几分悚惧,朝上跪拜。三藏急急还礼道:“有劳菩萨错敬。”老妪问员外说道:“四位师父,怎不并坐?”八戒掬着嘴道:“我三个是徒弟。”噫!他这一声,就如深山虎啸,那妈妈一发害怕。正说处,又见一个家僮来报道:“两个叔叔也来了。三藏急转身看时,原来是两个少年秀才。那秀才走上经堂,对长老倒身下拜,慌得三藏急便还礼。员外上前扯住道:“这是我两个小儿,唤名寇梁、寇栋,在书房里读书方回,来吃午饭,知老师下降,故来拜也。”三藏喜道:“贤哉,贤哉!正是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二秀才启上父亲道:“这老爷是那里来的?”员外笑道:“来路远哩,南赡部洲东土大唐皇帝钦差到灵山拜佛祖爷爷取经的。”秀才道:“我看《事林广记》上,盖天下只有四大部洲。我们这里叫做西牛贺洲,还有个东胜神洲。想南赡部洲至此,不知走了多少年代?”三藏笑道:“贫僧在路,耽阁的日子多,行的日子少。常遭毒魔狠怪,万苦千辛,甚亏我三个徒弟保护,共计一十四遍寒暑,方得至宝方。”秀才闻言,称奖不尽道:“真是神僧,真是神僧!”说未毕,又有个小的来请道:“斋筵已摆,请老爷进斋。”员外着妈妈与儿子转宅,他却陪四众进斋堂吃斋。那里铺设的齐整,但见—— 金漆桌案,黑漆交椅。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第二行五盘小菜,第三行五碟水果,第四行五大盘闲食。般般甜美,件件馨香。素汤米饭,蒸卷馒头,辣辣爨爨热腾腾,尽皆可口,真足充肠。七八个僮仆往来奔奉,四五个庖丁不住手。 你看那上汤的上汤,添饭的添饭,一往一来,真如流星赶月。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是风卷残云,师徒们尽受用了一顿。长老起身对员外谢了斋,就欲走路。那员外拦住道:“老师,放心住几日儿。常言道,起头容易结梢难。只等我做过了圆满,方敢送程。”三藏见他心诚意恳,没奈何住了。早经过五七遍朝夕,那员外才请了本处应佛僧二十四员,办做圆满道场。众僧们写作有三四日,选定良辰,开启佛事,他那里与大唐的世情一般,却倒也—— 大扬幡,铺设金容;齐秉烛,烧香供养。擂鼓敲铙,吹笙捻管。云锣儿,横笛音清,也都是尺工字样。打一回,吹一荡,朗言齐语开经藏。先安土地,次请神将。发了文书,拜了佛像。谈一部《孔雀经》,句句消灾障;点一架药师灯,焰焰辉光亮。拜水忏,解冤愆;讽《华严》,除诽谤。三乘妙法甚精勤,一二沙门皆一样。 如此做了三昼夜,道场已毕。唐僧想着雷音,一心要去,又相辞谢。员外道:“老师辞别甚急,想是连日佛事冗忙,多致简慢,有见怪之意。”三藏道:“深扰尊府,不知何以为报,怎敢言怪!但只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可回,我就误答三年可回,不期在路耽阁,今已十四年矣!取经未知有无,及回又得十二三年,岂不违背圣旨?罪何可当!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待取得经回,再造府久住些时,有何不可!”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人情!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圆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不妨事,只管要去怎的?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长老咄的喝了一声道:“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正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行者见师父变了脸,即揪住八戒,着头打一顿拳,骂道:“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沙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那呆子气呼呼的立在旁边,再不敢言。员外见他师徒们生恼,只得满面陪笑道:“老师莫焦燥,今日且少宽容,待明日我办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起程。” 正讲处,那老妪又出来道:“老师父,既蒙到舍,不必苦辞。今到几日了?”三藏道:“已半月矣。”老妪道:“这半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儿,也愿斋老师父半月。”说不了,寇栋兄弟又出来道:“四位老爷,家父斋僧二十余年,更不曾遇着好人,今幸圆满,四位下降,诚然是蓬屋生辉。学生年幼,不知因果,常闻得有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我家父家母各欲献芹者,正是各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辞?就是愚兄弟,也省得有些束脩钱儿,也只望供养老爷半月,方才送行。”三藏道:“令堂老菩萨盛情,已不敢领,怎么又承贤昆玉厚爱?决不敢领。今朝定要起身,万勿见罪。不然,久违钦限,罪不容诛矣。”那老妪与二子见他执一不住,便生起恼来道:“好意留他,他这等固执要去,要去便就去了罢!只管劳叨什么!”母子遂抽身进去。八戒忍不住口,又对唐僧道:“师父,不要拿过了班儿。常言道,留得在,落得怪。我们且住一个月儿,了了他母子的愿心也罢了,只管忙怎的?”唐僧又咄了一声喝道,那呆子就自家把嘴打了两下道:“啐,啐,啐!”说道:“莫多话!又做声了!”行者与沙僧赥赥的笑在一边。唐僧又怪行者道:“你笑什么?”即捻诀要念紧箍儿咒,慌得个行者跪下道:“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莫念,莫念!” 员外又见他师徒们渐生烦恼,再也不敢苦留,只叫:“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早送行。”遂此出了经堂,吩咐书办,写了百十个简帖儿,邀请邻里亲戚,明早奉送唐朝老师西行;一壁厢又叫庖人安排饯行的筵宴;一壁厢又叫管办的做二十对彩旗,觅一班吹鼓手乐人,南来寺里请一班和尚,东岳观里请一班道士,限明日巳时,各项俱要整齐。众执事领命去讫。不多时,天又晚了。吃了晚斋,各归寝处。正是那—— 几点归鸦过别村,楼头钟鼓远相闻。六街三市人烟静,万户千门灯火昏。 月皎风清花弄影,银河惨淡映星辰。子规啼处更深矣,天籁无声大地钧。 当时三四更天气,各管事的家僮,尽皆早起,买办各项物件。你看那办筵席的厨上慌忙,置彩旗的堂前吵闹,请僧道的两脚奔波,叫鼓乐的一声急纵,送简帖的东走西跑,备轿马的上呼下应。这半夜,直嚷至天明,将巳时前后,各项俱完,也只是有钱不过。 却表唐僧师徒们早起,又有那一班人供奉。长老吩咐收拾行李,扣备马匹。呆子听说要走,又努嘴胖唇,唧唧哝哝,只得将衣钵收拾,找启高肩担子。沙僧刷鞄马匹,套起鞍辔伺候。行者将九环杖递在师父手里,他将通关文牒的引袋儿,挂在胸前,只是一齐要走。员外又都请至后面大厂厅内,那里面又铺设了筵宴,比斋堂中相待的更是不同。但见那——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素汤素饭甚清奇,香酒香茶多美艳。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只听得一片欢声,真个也惊天动地。 长老正与员外作礼,只见家僮来报:“客俱到了。”却是那请来的左邻、右舍、妻弟、姨兄、姐夫、妹丈,又有那些同道的斋公,念佛的善友,一齐都向长老礼拜。拜毕各各叙坐,只见堂下面鼓瑟吹笙,堂上边弦歌酒宴。这一席盛宴,八戒留心对沙僧道:“兄弟,放怀放量吃些儿。离了寇家,再没这好丰盛的东西了!”沙僧笑道:“二哥说那里话!常言道,珍馐百味,一饱便休。只有私房路,那有私房肚!”八戒道:“你也忒不济,不济!我这一顿尽饱吃了,就是三日也急忙不饿。”行者听见道:“呆子,莫胀破了肚子!如今要走路哩!” 说不了,日将中矣,长老在上举箸,念揭斋经。八戒慌了,拿过添饭来,一口一碗,又丢彀有五六碗,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没好没歹的,满满笼了两袖,才跟师父起身。长老谢了员外,又谢了众人,一同出门。你看那门外摆着彩旗宝盖,鼓手乐人。又见那两班僧道方来,员外笑道:“列位来迟,老师去急,不及奉斋,俟回来谢罢。”众等让叙道路,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让长老四众前行。只闻得鼓乐喧天,旗幡蔽日,人烟凑集,车马骈填,都来看寇员外迎送唐僧。这一场富贵,真赛过珠围翠绕,诚不亚锦帐藏春!那一班僧,打一套佛曲;那一班道,吹一道玄音,俱送出府城之外。行至十里长亭,又设着箪食壶浆,擎杯把盏,相饮而别。那员外犹不忍舍,噙着泪道:“老师取经回来,是必到舍再住几日,以了我寇洪之心。”三藏感之不尽,谢之无已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首表员外之大德。回时定踵门叩谢,叩谢!”说说话儿,不觉的又有二三里路,长老恳切拜辞,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而转。这正是: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且不说寇员外送至十里长亭,同众回家。却说他师徒四众,行有四五十里之地,天色将晚。长老道:“天晚了,何方借宿?”八戒挑着担,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凉瓦屋不住,却要走什么路,象抢丧踵魂的!如今天晚,倘下起雨来,却如之何!”三藏骂道:“泼孽畜,又来报怨了!常言道,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待我们有缘拜了佛祖,取得真经,那时回转大唐,奏过主公,将那御厨里饭,凭你吃上几年,胀死你这孽畜,教你做个饱鬼!”那呆子吓吓的暗笑,不敢复言。 行者举目遥观,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宇,急请师父道:“那里安歇,那里安歇。”长老至前,见是一座倒塌的牌坊,坊上有一旧扁,扁上有落颜色积尘的四个大字,乃“华光行院”。长老下了马道:“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剿除毒火鬼王,降了职,化做五显灵官,此间必有庙祝。”遂一齐进去,但见廊房俱倒,墙壁皆倾,更不见人之踪迹,只是些杂草丛菁。欲抽身而出,不期天上黑云盖顶,大雨淋漓。没奈何,却在那破房之下,拣遮得风雨处,将身躲避。密密寂寂,不敢高声,恐有妖邪知觉。坐的坐,站的站,苦捱了一夜未睡。咦!真个是: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毕竟不知天晓向前去还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兰陵王 · 春恨
《兰陵王·春恨》是南宋词人张元干的词作。词共分上、中、下三片。上片绘景,起首两句,交代环境,规划了全词绘景言情的一个界限。中片是对昔日欢游的追怀。下片脱出回忆,转写别后之思,饱含忧伤、离愁。词笔法凌厉而不失沉郁,感情热烈而不失肃穆,意境深沉幽眇,远胜平常的儿女情长之作。词结构上先后写现实之愁闷、往日之繁华、对故国之怀恋,层层深入,尽显亡国之痛、离乱之悲,情感真挚、感人肺腑。
霜天晓角 · 梅
这是一首咏梅抒怀、托物言情的小令。上阕写早春寒梅。夜晚天晴风也停歇,一夜春寒肆威将梅花摧折。淡淡的云天下,稀疏的花枝依然含情脉脉,浮云飘来飘去,数枝梅梢犹带雪。作者用疏笔淡墨写梅花的多情,天公以淡青的素雅色彩为其陪衬。明月皎洁,碧海青天中悠悠飘过几片浮云,与地面几枝白梅以悠情遥相呼应,真是妙不可言的良辰美景。「云来去」不写月而见月,上应「天淡」下呼「雪」,可谓神来之笔。 下阕「胜绝」开端,承上赞叹作结,胜景超绝,触起悲愁也苦极,此情向谁倾诉呢?景与情落差千丈,用笔跌宕多姿。「惟有」二句撇下愁去写过楼的大雁,只有长空里两行低飞的大雁,知道有个人将栏杆凭倚,在画楼上仰望明月。这一笔荡得很远,抛开了「梅」,而由梅及人了。这样,梅的胜绝,人的愁绝,便给人留下充分的想象余地。画楼上的人是怀远,还是全移情于梅另有寄托,也供人无限遐想。
秋日偶成
这首诗虽说是秋天偶然写成,细细分辨却可看出程颢的人生态度。就是心境悠闲,不慌不忙,丝毫不觉得任何压力。睡眠充分,精神充足,走出户外,放眼望去。以平静的心情去欣赏万物时,发现无一不具特色,各有其存在的道理,颇具自得的神情。春夏秋冬四时,也都有各自的美好风光与特殊胜景,这些都要靠人去品味。我们应该随着四季的变化而享受自然的乐趣。 一个“闲来无事”的程颢,过着优哉悠哉的生活,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甚至“东窗”的红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看尽世态变迁的程颢可谓静观其变,悠闲自得地看着万物的自然消长;荣衰宠辱、春夏秋冬,也一样与普通人一样高兴而来、怡然而去,欣赏各自的特有佳景。想到天地之外无形的东西,想到人世间风云的变幻。他已经把富贵贫贱之类的东东置于脑后了。尽管是闲来无事,从容不迫,但作者也不是不吃人间烟火的,也是“四时佳兴与人同”的。“道通天地”那些形而上的东西作者想到了,“风云变态”中形而下的东西他也非常关心,身居斗室不忘天下,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富贵不淫贫贱乐”。 沉思宇宙的奥妙时,有形的天地还不足以穷尽道的神奇力量。道是万物的来源,却不随着万物而增减,实在是玄之又玄。思绪随着风起云涌,幻化为各种奇情想象,简直是无所不能,极尽逍遥之能事。 孔子主张“贫而乐”,孟子宣称“富贵不能淫”。合而观之,就是“富贵不淫贫能乐”,在富贵时不致流连忘返、迷失本性,在贫困时却能不改其乐。能抵达这种境界,就是“豪雄”了。总之,大丈夫精神是:居仁由义,发强刚毅,乐天知命——三位一体。 在生命的悲情与思考之下,诗人超越了一己的得失和现实的困境,从更高更远以及更主动的层次上去提升人生的意义。这首诗表现的是道,是静观,静观就是去欲,四时佳兴就是去欲之后获得的快感,道通天地,才能够有这种感觉,所以富贵不淫,身处贫贱也感觉到快乐。这就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儒家观念,但是到了静观的境界,能够平静的看待世间一切,也就是真正的英雄了,这就是一种超越。
楚辞 · 九歌 · 其十一 · 礼魂
《九歌·礼魂》是战国时期屈原所作的楚辞,一说礼魂为是通用于前面十篇祭祀各神之后的送神曲,由于送的不只是神还包括人鬼,所以称礼魂而不称礼神。送神,在古代的祭祀中,是仪式的最后环节,也是最庄重的祭祀礼仪。礼魂,由美丽的女巫领唱,男女青年随歌起舞,还要传花伴歌伴舞。屈原记录了这个庄重的祭祀仪式。
饮马长城窟行
这是一首汉乐府民歌。乐府民歌是社会下层群众的歌谣,最基本的艺术特色是它的叙事性,通常反映下层人民生活。中国古代征役频繁,游宦之风盛行。野有旷夫,室有思妇,文学作品中也出现了大量的思妇怀人诗。这些诗表现了妇女们独守空闺的悲苦和对行人的思念,大多写得真毕动人。 这首诗最早见于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所编的《文选》,归入“乐府·古辞”。关于诗题的由来,《文选》五臣注说:“长城,秦所筑,以备胡者。其下有泉窟,可以饮马。征人路于此而伤悲矣。言天下征役,军戎未止,妇人思夫,故作是行。” 该诗的作者问题,历来有争议。《文选》李善注云:“此辞不知作者姓名。”《玉台新咏》则以为是汉蔡邕所作。当代也有人从该诗的韵律、声律的角度分析,反对蔡邕创作情况的观照,说明该诗的作者与蔡邕并无关系,而是东汉之前即流传于民间的歌诗。
减字木兰花 · 己卯儋耳春词
这首词的上阕写海南春早。春风阵阵,桃花灼灼一派备耕景象。对此,作者心中充满喜悦之情。下阕写迎春仪式的宴席上春酒醉人,预兆豐稳之年;接着写海南的杨花好似中原的雪花,赞叹「不似天涯」,表现作者对海南怀有亲切情感。词中情感浓烈,摄取了显示春光典型的事物,描绘色彩鲜明,有意运用复叠的语言,造成轻快节奏并突出重点词语,收到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