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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 · 暮春别李公择
《蝶恋花·暮春别李公择》是宋代著名词人苏东坡的作品。这首词是写给东坡老友李公择的送别词,通过对暮春的描写,微露惜别之情,兼及对再受重用的渴望,写二人同情相怜,友情深厚。 在此词中,苏东坡一改往日豪迈骄狂之风,立词于庭院花草枯荣,友人送别的凄哀之境,却不流于俗艳。「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依然充满着乐观向上的精神。
兰陵王 · 其二 · 春雨
洒虚阁。幂幂天垂似幕。春寒峭,吹断万丝,湿影和烟暗帘箔。清愁晚来觉。佳景愔愔过却。芳郊外,莺恨燕愁,不管秋千冷红索。行云楚台约。念今古凝情,朝暮如昨。啼红湿翠春情薄。 谩一犁江上,半篙堤外,勾引轻阴趁暮角。正孤绪寂寞。斑驳。止还作。听点点檐声,沈沈春酌。只愁入夜东风恶。怕催教花放,趁将花落。冥冥烟草,梦正远,恨怎托。
三姝媚 · 雨水节寄山腴
仙桃红破口。问青城山中,石堂修否。应节春霏,是野人生计,种花时候。下食生台,僧去也、乌鸢如旧。似此年华,何地能耕,五湖三亩。 齐向南能低首。为护法禅天,一池风绉。未识春人,作乐昌啼笑,眼波谁溜。旧曲横吹,亏异代苏威长寿。羡而图书端坐,松风劝酒。
望海潮 · 凯旋舟次
这首词题目一作「从军舟中作」,但据词意,更符合「凯旋舟次」的意思。上片极写潼关一带形势的险要与军营气氛的肃杀。潼关雄峙华山以北、黄河南岸,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属军事要塞。在战国时,潼关正处于秦、韩两国的交接处。词开头就给人一种气象森严的景象,有高屋建瓴的气势。接着又从仰视、俯瞰、远眺的不同角度写这一带地区的高峻、惊险、辽阔,可谓有声,有势,将一幅苍茫壮观的有声图卷展示给读者。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一支雄壮威猛的军队出现了。红旗漫卷,西风烈烈,战云似乎也凝止了,笼罩在大河两岸,布满了肃杀之气。这样勇敢的军队,犹如钢铁铸的都城,使敌军不敢来犯。残月如钩,号角声在拂晓时候凄厉地响起。读者读到这里,真有身历其境的感觉。下片首句用「晓」字与上方结尾「五更」相衔接,可以说是了无痕迹。那时作者正穿着貂裘站立船头,这也许是件破旧的黑貂裘吧,就像当年苏秦落魄归来时穿的那样。面对着威武的军队,再看看自己这副瑟缩穷酸的样子,他不由得恨自己不能早早投笔从戎,去建功立业。看看那班在军中服役的将士们,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这次都因收复贺兰山而建立大功,凯歌归来。就更觉得不是味儿了,更想解下儒冠戴上头盔去冲锋陷阵。战船随着南飞的大雁向京城进发,远处的岳莲楼也隐隐在望了。作者忽然想起,这次回去後,一定要大醉一场,是作为对这次战斗胜利的庆祝,还是为自己刚才的牢骚作慰藉?作者自己也真有点说不清楚呢!词的总体格调是昂扬的,豪迈的,中间有一点身世之感,几丝不快,但并不影响全词的总体风格。清人况夔笙说:「金词清劲能树骨。」我们从这首词中的确能领略到这一点。
红楼梦 · 第八十九回 ·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却说凤姐正自起来纳闷,忽听见小丫头这话,又唬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官事?”小丫头道:“也不知道。刚才二门上小厮回进来,回老爷有要紧的官事,所以太太叫我请二爷来了。”凤姐听是工部里的事,才把心略略的放下,因说道:“你回去回太太,就说二爷昨日晚上出城有事,没有回来。打发人先回珍大爷去罢。”那丫头答应着去了。 一时贾珍过来见了部里的人,问明了,进来见了王夫人,回道:“部中来报,昨日总河奏到河南一带决了河口,湮没了几府州县。又要开销国帑,修理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里特来报知老爷的。”说完退出,及贾政回家来回明。从此直到冬间,贾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门里。宝玉的工课也渐渐松了,只是怕贾政觉察出来,不敢不常在学房里去念书,连黛玉处也不敢常去。 那时已到十月中旬,宝玉起来要往学房中去。这日天气陡寒,只见袭人早已打点出一包衣服,向宝玉道:“今日天气很冷,早晚宁使暖些。”说着,把衣服拿出来给宝玉挑了一件穿。又包了一件,叫小丫头拿出交给焙茗,嘱咐道:“天气凉,二爷要换时,好生预备着。”焙茗答应了,抱着毡包,跟着宝玉自去。宝玉到了学房中,做了自己的工课,忽听得纸窗呼喇喇一派风声。代儒道:“天气又发冷。”把风门推开一看,只见西北上一层层的黑云渐渐往东南扑上来。焙茗走进来回宝玉道:“二爷,天气冷了,再添些衣服罢。”宝玉点点头儿。只见焙茗拿进一件衣服来,宝玉不看则已,看了时神已痴了。那些小学生都巴着眼瞧,却原是晴雯所补的那件雀金裘。宝玉道:“怎么拿这一件来!是谁给你的?”焙茗道:“是里头姑娘们包出来的。”宝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罢。”代儒只当宝玉可惜这件衣服,却也心里喜他知道俭省。焙茗道:“二爷穿上罢,着了凉,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爷只当疼奴才罢。”宝玉无奈,只得穿上,呆呆的对着书坐着。代儒也只当他看书,不甚理会。晚间放学时,宝玉便往代儒托病告假一天。代儒本来上年纪的人,也不过伴着几个孩子解闷儿,时常也八病九痛的,乐得去一个少操一日心。况且明知贾政事忙,贾母溺爱,便点点头儿。 宝玉一径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也是这样说,自然没有不信的,略坐一坐便回园中去了。见了袭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说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袭人道:“晚饭预备下了,这会儿吃还是等一等儿?”宝玉道:“我不吃了,心里不舒服。你们吃去罢。”袭人道:“那么着你也该把这件衣服换下来了,那个东西那里禁得住揉搓。”宝玉道:“不用换。”袭人道:“倒也不但是娇嫩物儿,你瞧瞧那上头的针线也不该这么糟蹋他呀。”宝玉听了这话,正碰在他心坎儿上,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着,你就收起来给我包好了,我也总不穿他了。”说着,站起来脱下。袭人才过来接时,宝玉已经自己叠起。袭人道:“二爷怎么今日这样勤谨起来了?”宝玉也不答言,叠好了,便问:“包这个的包袱呢?”麝月连忙递过来,让他自己包好,回头却和袭人挤着眼儿笑。宝玉也不理会,自己坐着,无精打彩,猛听架上钟响,自己低头看了看表,针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时小丫头点上灯来。袭人道:“你不吃饭,喝一口粥儿罢。别净饿着,看仔细饿上虚火来,那又是我们的累赘了。”宝玉摇摇头儿,说:“不大饿,强吃了倒不受用。”袭人道:“既这么着,就索性早些歇着罢。”于是袭人麝月铺设好了,宝玉也就歇下,翻来复去只睡不着,将及黎明,反朦胧睡去,不一顿饭时,早又醒了。 此时袭人麝月也都起来。袭人道:“昨夜听着你翻腾到五更多,我也不敢问你。后来我就睡着了,不知到底你睡着了没有?”宝玉道:“也睡了一睡,不知怎么就醒了。”袭人道:“你没有什么不受用?”宝玉道:“没有,只是心上发烦。”袭人道:“今日学房里去不去?”宝玉道:“我昨儿已经告了一天假了,今儿我要想园里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你叫他们收拾一间房子,备下一炉香,搁下纸墨笔砚。你们只管干你们的,我自己静坐半天才好。别叫他们来搅我。”麝月接着道:“二爷要静静儿的用工夫,谁敢来搅。”袭人道:“这么着很好,也省得着了凉。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散。”因又问:“你既懒待吃饭,今日吃什么?早说好传给厨房里去。”宝玉道:“还是随便罢,不必闹的大惊小怪的。倒是要几个果子搁在那屋里,借点果子香。”袭人道:“那个屋里好?别的都不大干净,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间,因一向无人,还干净,就是清冷些。”宝玉道:“不妨,把火盆挪过去就是了。”袭人答应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茶盘儿,一个碗,一双牙箸,递给麝月道:“这是刚才花姑娘要的,厨房里老婆子送了来了。”麝月接了一看,却是一碗燕窝汤,便问袭人道:“这是姐姐要的么?”袭人笑道:“昨夜二爷没吃饭,又翻腾了一夜,想来今日早起心里必是发空的,所以我告诉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儿,麝月打发宝玉喝了,漱了口。只见秋纹走来说道:“那屋里已经收拾妥了,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二爷再进去罢。”宝玉点头,只是一腔心事,懒怠说话。一时小丫头来请,说笔砚都安放妥当了。宝玉道:“知道了。”又一个小丫头回道:“早饭得了。二爷在那里吃?”宝玉道:“就拿了来罢,不必累赘了。”小丫头答应了自去。一时端上饭来,宝玉笑了一笑,向袭人麝月道:“我心里闷得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不如你们两个同我一块儿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多吃些。”麝月笑道:“这是二爷的高兴,我们可不敢。”袭人道:“其实也使得,我们一处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闷儿还使得,若认真这样,还有什么规矩体统呢。”说着三人坐下。宝玉在上首,袭人麝月两个打横陪着。吃了饭,小丫头端上漱口茶,两个看着撤了下去。宝玉因端着茶,默默如有所思,又坐了一坐,便问道:“那屋里收拾妥了么?”麝月道:“头里就回过了,这回子又问。” 宝玉略坐了一坐,便过这间屋子来,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些果品,便叫人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袭人等都静悄无声。宝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出来,口中祝了几句,便提起笔来写道: 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其词云: 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 时休。孰与话轻柔?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像更无 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静静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怎么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 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心里烦,才找个地方儿静坐坐儿。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走走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林妹妹在家里呢么?”紫鹃接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宝玉同着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妹妹做什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只管写。”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图”三字,用八分书写着。宝玉道:“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黛玉道:“可不是。昨日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宝玉道:“是什么出处?”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妹妹告诉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吃着。又等了一会子,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道:“简慢了。”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真比如: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宝玉因问道:“妹妹这两日弹琴来着没有?”黛玉道:“两日没弹了。因为写字已经觉得手冷,那里还去弹琴。”宝玉道:“不弹也罢了。我想琴虽是清高之品,却不是好东西,从没有弹琴里弹出富贵寿考来的,只有弹出忧思怨乱来的。再者弹琴也得心里记谱,未免费心。依我说,妹妹身子又单弱,不操这心也罢了。”黛玉抿着嘴儿笑。宝玉指着壁上道:“这张琴可就是么?怎么这么短?”黛玉笑道:“这张琴不是短,因我小时学抚的时候别的琴都够不着,因此特地做起来的。虽不是焦尾枯桐,这鹤山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你看这断纹不是牛旄似的么,所以音韵也还清越。”宝玉道:“妹妹这几天来做诗没有?”黛玉道:“自结社以后没大作。”宝玉笑道:“你别瞒我,我听见你吟的什么‘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你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有的没有?”黛玉道:“你怎么听见了?”宝玉道:“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你:前路是平韵,到末了儿忽转了仄韵,是个什么意思?”黛玉道:“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里就到那里,原没有一定的。”宝玉道:“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子。”黛玉道:“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像有许多话,却再无可讲的。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口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宝玉一发打量黛玉设疑,遂讪讪的站起来说道:“妹妹坐着罢。我还要到三妹妹那里瞧瞧去呢。”黛玉道:“你若是见了三妹妹,替我问候一声罢。”宝玉答应着便出来了。 黛玉送至屋门口,自己回来闷闷的坐着,心里想道:“宝玉近来说话半吐半吞,忽冷忽热,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正想着,紫鹃走来道:“姑娘,经不写了?我把笔砚都收好了?”黛玉道:“不写了,收起去罢。”说着,自己走到里间屋里床上歪着,慢慢的细想。紫鹃进来问道:“姑娘喝碗茶罢?”黛玉道:“不喝呢。我略歪歪儿,你们自己去罢。” 紫鹃答应着出来,只见雪雁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紫鹃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这会子也有了什么心事了么?”雪雁只顾发呆,倒被他唬了一跳,因说道:“你别嚷,今日我听见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听,奇不奇。你可别言语。”说着,往屋里努嘴儿。因自己先行,点着头儿叫紫鹃同他出来,到门外平台底下,悄悄儿的道:“姐姐你听见了么?宝玉定了亲了!”紫鹃听见,唬了一跳,说道:“这是那里来的话?只怕不真罢。”雪雁道:“怎么不真,别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咱们没听见。”紫鹃道:“你是那里听来的?”雪雁道:“我听见侍书说的,是个什么知府家,家资也好,人才也好。”紫鹃正听时,只听得黛玉咳嗽了一声,似乎起来的光景。紫鹃恐怕他出来听见,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往里望望,不见动静,才又悄悄儿的问道:“他到底怎么说来?”雪雁道:“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姑娘那里去道谢吗,三姑娘不在屋里,只有侍书在那里。大家坐着,无意中说起宝二爷的淘气来,他说宝二爷怎么好,只会顽儿,全不像大人的样子,已经说亲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我问他定了没有,他说是定了,是个什么王大爷做媒的。那王大爷是东府里的亲戚,所以也不用打听,一说就成了。”紫鹃侧着头想了一想,“这句话奇!”又问道:“怎么家里没有人说起?”雪雁道:“侍书也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若一说起,恐怕宝玉野了心,所以都不提起。侍书告诉了我,又叮嘱千万不可露风,说出来只道是我多嘴。”把手往里一指,“所以他面前也不提。今日是你问起,我不犯瞒你。” 正说到这里,只听鹦鹉叫唤,学着说:“姑娘回来了,快倒茶来!”倒把紫鹃雪雁吓了一跳,回头并不见有人,便骂了鹦鹉一声,走进屋内。只见黛玉喘吁吁的刚坐在椅子上,紫鹃搭讪着问茶问水。黛玉问道:“你们两个那里去了?再叫不出一个人来。”说着便走到炕边,将身子一歪,仍旧倒在炕上,往里躺下,叫把帐子撩下。紫鹃雪雁答应出去。他两个心里疑惑方才的话只怕被他听了去了,只好大家不提。谁知黛玉一腔心事,又窃听了紫鹃雪雁的话,虽不很明白,已听得了七八分,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思前想后,竟应了前日梦中之谶,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又想到自己没了爹娘的苦,自今以后,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蹋起来,一年半载,少不得身登清净。打定了主意,被也不盖,衣也不添,竟是合眼装睡。紫鹃和雪雁来伺候几次,不见动静,又不好叫唤。晚饭都不吃。点灯已后,紫鹃掀开帐子,见已睡著了,被窝都蹬在脚后。怕他着了凉,轻轻儿拿来盖上。黛玉也不动,单待他出去,仍然褪下。那紫鹃只管问雪雁:“今儿的话到底是真的是假的?”雪雁道:“怎么不真。”紫鹃道:“侍书怎么知道的?”雪雁道:“是小红那里听来的。”紫鹃道:“头里咱们说话,只怕姑娘听见了,你看刚才的神情,大有原故。今日以后,咱们倒别提这件事了。”说着,两个人也收拾要睡。紫鹃进来看时,只见黛玉被窝又蹬下来,复又给他轻轻盖上。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黛玉清早起来,也不叫人,独自一个呆呆的坐着。紫鹃醒来,看见黛玉已起,便惊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黛玉道:“可不是,睡得早,所以醒得早。”紫鹃连忙起来,叫醒雪雁,伺候梳洗。那黛玉对着镜子,只管呆呆的自看。看了一回,那泪珠儿断断连连,早已湿透了罗帕。正是: 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紫鹃在旁也不敢劝,只怕倒把闲话勾引旧恨来。迟了好一会,黛玉才随便梳洗了,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又自坐了一会,叫紫鹃道:“你把藏香点上。”紫鹃道:“姑娘,你睡也没睡得几时,如何点香?不是要写经?”黛玉点点头儿。紫鹃道:“姑娘今日醒得太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劳神了罢。”黛玉道:“不怕,早完了早好。况且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以后你们见了我的字迹,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紫鹃听了这话,不但不能再劝,连自己也掌不住滴下泪来。 原来黛玉立定主意,自此已后,有意糟蹋身子,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宝玉下学时,也常抽空问候,只是黛玉虽有万千言语,自知年纪已大,又不便似小时可以柔情挑逗,所以满腔心事,只是说不出来。宝玉欲将实言安慰,又恐黛玉生嗔,反添病症。两个人见了面,只得用浮言劝慰,真真是亲极反疏了。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不过请医调治,只说黛玉常病,那里知他的心病。紫鹃等虽知其意,也不敢说。从此一天一天的减,到半月之后,肠胃日薄,一日果然粥都不能吃了。黛玉日间听见的话,都似宝玉娶亲的话,看见怡红院中的人,无论上下,也像宝玉娶亲的光景。薛姨妈来看,黛玉不见宝钗,越发起疑心,索性不要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之中,常听见有人叫宝二奶奶的。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未知黛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绮怀(其十五)
「绮」本意为「有花纹的丝织品」,后来引申为「美丽」,「绮怀」自是一种美丽的情怀,对清代诗人黄鹿菲来说,这种美丽来自一种爱情失落无处寻觅的绝望,因而更加凄婉动人。 黄鹿菲年轻时曾同自己的表妹两情相悦,但故事却仅有一个温馨的开始和无言的结局。正因如此,在《绮怀》之中,笼罩着隐隐约约的感伤。这种感伤,被那种无法排解的甜蜜回忆和苦涩的现实纠缠着,使得诗人一步步地陷入绝望中。 首联「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明月相伴,花下吹箫,美好的相遇。但是这衹是一个开始。那伊人所在的红墙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天上的银汉一般遥遥而不可及。 第二联「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最让人称道的一联,是的,今夜已非昨夜,昨夜的星辰,是记录着花下吹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却只有陪伴自己这个伤心之人。诗人是清醒的,他知道往事不可能重现,而正是因为这种清醒,纔使他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在黄鹿菲的诗中,所有虚幻的安慰全消失了,衹有一个孤独的人依旧保持着一种望月的姿势,思念的姿势。试想,诗人独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湿了自己的衣裳,打湿了自己的心灵。而这种等待的尽头却衹能是一片虚无,这种思念的幻灭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灭却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态,正是最为绝望的一种心态。第三联「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这句可以和李义山的《无题》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相媲美。春蚕吐丝,将自己重重包裹,正如诗人自己,用重重思念将自己重重包围。春蚕吐丝尽头是茧,是死,红烛流泪的尽头是灰,是死。而死,自然是人世间最为绝望的结局了。「芭蕉」也是幽怨的意象,李义山《代赠》诗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句。 尾联「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尾联同首联呼应,三五年时三五之月,自然是「几回花下坐吹箫」的往昔,而那时的美酒在今夜早已被酿成苦涩的酒。而这种苦涩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因为,诗人无法不想念,也就无法同往昔和现实的夹缝之中突围出来。法国著名诗人缪塞说:「最美丽的诗歌也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黄鹿菲的七言律诗《绮怀十六首之十五》,也正是因为这种绝望而更有了魅力。
雨后池上
这首七言绝句诗的第一、二句以「水面平」、「明镜」、「照檐楹」等写出了荷花池塘雨后幽美迷人的静态;三、四两句用「忽起」、「垂杨舞」及垂杨叶上的雨滴被风吹到荷叶上发出的「万点」声响等,表现了雨后池上的一种动态之美。此诗既写出了静态,又写出了动态,以静显动,又以动衬静,动静结合,组成了一幅雨后池塘春景图。 诗的第一句,是借时间来写景的。「一雨」二字,是统率全诗的关键。因为以下三句所写的自然景象。都因这「一雨」才得以出现的。 第二句,是借空间写景。这一句所描绘的内容是对第一句中「水面平」的延展和补充。因为「平」衹能状其形而不能显其色。所以续以「澹磨」、「明镜」,就把池面清亮之色渲染出来了。至于「照」,则是在静中求动的点睛之墨,它使池上的安详平静中暗含了动意,其作用不衹是为了使写法上有所变化,更是为了让人对下两句所写的风起荷响的动景有精神上的准备。另外,从意境的创造上来说,它还有这样的作用:随着「照」字而出现的池面上的「檐楹」的倒影,无疑扩大了「雨后池上」的空间范围,因为「檐楹」自然是在池面之外的。当然,这里对池岸上的檐楹的描写是虚写。可是,这一笔虚写却为下面的池面之外的另一景物——垂杨的实写作了铺垫,使它的出现不显突兀,且使「雨后池上」这一标题所规定的空间范围,不仅限于池面之上,而是包括池岸之上了。 以上二句,是对雨后的池上静景的描绘,用语质朴自然,结构绵密。 三四两句,描绘的是一时平静之后的动景。「更作荷心万点声」一句,是全诗的精华,它使全诗的意境升华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高度。风吹树摇、积雨落入荷心,其实这正是不久前的「一雨」的馀响。诗人正是由于动情于这一阵馀响,才提笔写下这首诗的。那末,这阵馀响之所令人动情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呢。不管诗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由于他从现实自然的景观出发,客观上却反映了自然界自身的运动规律:静总是暂时的、相对的,不静则是永恒的。如果从美学的角度看,人们在这首诗中所获得的美感享受,最大的既不是诗人对雨后池上的自然物色彩的描写,也不是在于诗对自然物的形态(包括静态的和动态的)描写,而是在于诗对自然景物由动到静,由静到动,这二者相互转换的关系上,人们看到了自然界自身律动的美。或者说,它表现的不是静止的绘画的美,而是流动的音乐的美。正是这种美,使人们感到自然界的亲切,又正是这种亲切感,使物境和人们的心境和谐起来,交融起来。这就是这首诗的艺术特色。
元日
此诗描写春节除旧迎新的景象,取材于民间习俗,摄取了老百姓过春节时的典型素材,抓住有代表性的生活细节:点燃爆竹,饮屠苏酒,换新桃符,充分表现出年节的欢乐气氛,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司马季主论卜
《司马季主论卜》是一篇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文章,是讲“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唐诗),实际讲的是元代末年的种种腐败都是从前胡作非为恶性发展的结果。在现代看来,这篇对话也是对当时统治者的一声警钟。
岁暮
《岁暮》是东晋诗人谢灵运所作的一首五言诗。前两句写诗人以夜不能寐托出忧思之深;三四句描写难以入睡的诗人岁暮之夜所见所闻;末两句指出世上没有永久的事物,一切都会随时间的消逝而亡,抒发了诗人对生命将终的心恐和无奈之情。全诗读来,别有一番寂冷苍凉的韵味。
世说新语 · 谗险第三十二
谗险,指奸诈阴险。本篇所载,或进谗言,或用奸计,都有其阴险用心。例如第2 则记用奸计游说,“几乱机轴”,以求宠幸。第3 则记用阴险手段阻止皇帝召见别人,以防夫宠。第4 则记因受谗言毁谤而用阴险手段离间进谗的人,等等。
减字木兰花
此词上片写女子独自凄凉,愁肠欲绝;下片写百无聊赖的女主人公困倚危楼。全词通体悲凉,可谓断肠之吟,先着力写内心,再着重写外形,触物兴感,借物喻情,词采清丽,笔法多变,细致入微地表现了女主人公深重的离愁,抒写出一种深沉的怨愤激楚之情。词中出语凝重,显出沉郁顿挫的风致,抑扬分明,有强烈的起伏跌宕之感。
柳子厚墓志铭
此文是韩愈于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在袁州任刺史时所作。韩愈和柳宗元同是唐代古文运动中桴鼓相应的领袖。私交甚深,友情笃厚。柳宗元卒于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韩愈写过不少哀悼和纪念文字,这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篇。文章综括柳宗元的家世、生平、交友、文章,着重论述其治柳政绩和文学风义。韩愈赞扬宗元的政治才能,称颂其勇于为人,急朋友之难的美德和刻苦自励的精神。对他长期迁谪的坎坷遭遇,满掬同情之泪。然而对于宗元早年参加王叔文集团,企图改革政治的行为,却极为之讳,措词隐约,表现了作者的对时代政治漩涡的无奈之举。文中,韩愈肯定了柳宗元文学上的卓越成就,并揭示出柳文愤世嫉俗之情及其现实意义。全文写得酣姿淋漓,顿挫盘郁,乃韩愈至性至情之所发。
唐才子传 · 吴筠
筠,字贞节,华阴人。通经义,美文辞。举进士不中,隐居南阳倚帝山为道士。 天宝中,玄宗遣使召至京师,与语甚悦,敕待诏翰林。献《玄纲》三篇。帝问道,对曰:"深于道者,惟《老子》五千言,其余徒费纸札耳。"复问神仙治炼之术,曰:"此野人之事,积岁月求之,非人主所宜留意。"筠每陈设名教世务,帝重之。 初,筠爱会稽山水,往来天台、剡中,与李白、孔巢父相遇酬唱,至是因荐于朝,帝即遣使召之。筠性高鲠,其待诏翰林时,恃承恩顾。高力士素奉佛,尝短筠于上前。筠故多着赋文,深诋释氏,颇为通人所讥云。 后知天下将乱,苦求还嵩山,诏为立道观。大历间卒。弟子谥为宗元先生。善为诗。有集十卷,权德舆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