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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曲 · 其二十二 · 古岩取后村和韵示余,如韵答之
一笑披衣起。笑昨宵、东风似梦,韩张卢李。白发红云溪上叟,不记儿孙年齿。但回首、秦亡汉驶。苦苦渔郎留不住,约扁舟、后日重来此。吾已老,尚能俟。 少年未解留人意。恍出山、红尘吹断,落花流水。天上玉堂人间改,漫欸乃声千里。更说似、玄都君子。闻道酿桃堪为酒,待酿桃、千石成千醉。春有尽,瓮无底。
西厢记 · 第五本 · 第四折
[夫人上云]谁想张生负了俺家,去卫尚书家做女婿去,今日不负老相公遗言,还招郑恒为婿。今日好个日子,过门者,准备下筵席,郑恒敢待来也。[末上云]小官奉圣旨,正授河中府尹。今日衣锦还乡,小姐的金冠霞帔都将著,若见呵,双手索送过去。谁想有今日也呵!文章旧冠乾坤内,姓字新闻日月边。 [双调][新水令]玉鞭骄马出皇都,畅风流玉堂人物。今朝三品职,昨日一寒儒。御笔亲除,将名姓翰林注。 [驻马听]张珙如愚,酬志了三尺龙泉万卷书;莺莺有福,稳请了五花官诰七香车。身荣难忘借僧居,愁来犹记题诗处。从应举,梦魂儿不离了蒲东路。 [末云]接了马者![见夫人科]新状元河中府尹婿张珙参见。[夫人云]休拜,休拜,你是奉圣旨的女婿,我怎消受得你拜?[末唱] [乔牌儿]我谨躬身问起居,夫人这慈色为谁怒?我则见丫鬟使数都厮觑,莫不我身边有甚事故? [末云]小生去时,夫人亲自饯行,喜不自胜。今日中选得官,夫人反行不悦,何也?[夫人云]你如今那里想着俺家?道不得个“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一个女孩儿,虽然妆残貌陋,他父为前朝相国。若非贼来,足下甚气力到得俺家?今日一旦置之度外,却于卫尚书家作婿,岂有是理?[末云]夫人听谁说?若有此事,天不盖,地不载,害老大小疔疮! [雁儿落]若说着《丝鞭仕女图》,端的是塞满章台路。小生呵此间怀旧恩,怎肯别处寻亲去? [得胜令]岂不闻“君子断其初”,我怎肯忘得有恩处?那一个贼畜生行嫉妒;说来的无徒,迟和疾上木驴。 [夫人云]是郑恒说来,绣球儿打着马了,做女婿也。你不信呵,唤红娘来问。[红上云]我巴不得见他,原来得官回来。惭愧,这是非对着也。[末背云]红娘,小姐好么?[红云]为你别帮了女婿,俺小姐依旧嫁了郑恒也。[末云]有这般跷蹊的事! [庆东原]那里有粪堆上长出连枝树,淤泥中生出比目鱼?不明白殿污了姻缘簿?莺莺呵,你嫁个油炸猢狲的丈夫;红娘呵,你伏侍个烟薰猫儿的姐夫;张生呵,你撞着个水浸老鼠的姨夫。这厮坏了风俗,伤了时务。 [红唱] [乔木查]妾前来拜覆,省可里心头怒!间别来安乐否?你那新夫人何处居?比俺姐姐是何如? [末云]和你也葫芦提了也。小生为小姐受过的苦,诸人不知,瞒不得你。不甫能成亲,焉有是理? [搅筝琶]小生若求了媳妇,则目下便身殂。怎肯忘得待月回廊,难撇下吹箫伴侣。受了些活地狱,下了些死工夫。不甫能得做妻夫,现将着夫人诰敕,县君名称,怎生待欢天喜地,两只手儿分付与。你划地倒把人赃诬。 [红对夫人云]我道张生不是这般人,则唤小姐出来自问他。[叫旦科]姐姐快来问张生,我不信他直恁般薄情。我见他呵,怒气冲天,实有缘故。[旦见末科][末云]小姐间别无恙?[旦云]先生万福![红云]姐姐有的言语,和他说破。[旦长吁云]待说甚么的是! [沉醉东风]不见时准备着千言万语,得相逢都变做短叹长吁。他急攘攘却才来,我羞答答怎生觑。将腹中愁恰待申诉,及至相逢一句也无。只道个“先生万福”。 [旦云]张生,俺家何负足下?足下见弃妾身,去卫尚书家为婿,此理安在?[末云]谁说来?[旦云]郑恒在夫人行说来。[末云]小姐如何听这厮?张珙之心,惟天可表! [落梅风]从离了蒲东路,来到京兆府,见个佳人世不曾回顾。硬揣个卫尚书家女孩儿为了眷属,曾见他影儿的也教灭门绝户。 [末云]这一桩事都在红娘身上,我则将言语傍着他,看他说甚么。红娘,我问人来,说道你与小姐将简帖儿去唤郑恒来。[红云]痴人,我不合与你作成,你便看得我一般了。[红唱] [甜水令]君瑞先生,不索踌躇,何须忧虑。那厮本意糊涂;俺家世清白,祖宗贤良,相国名誉。我怎肯他跟前寄简传书? [折桂令]那吃敲才怕不口里嚼蛆,那厮待数黑论黄,恶紫夺朱。俺姐姐更做道软弱囊揣,怎嫁那不值钱人样虾朐。你个东君索与莺莺做主,怎肯将嫩枝柯折与樵夫,那厮本意嚣虚,将足下亏图,有口难言,气夯破胸脯。 [红云]张生,你若端的不曾做女婿呵,我去夫人跟前一力保存你。等那厮来,你和他两个对证。[红见夫人云]张生并不曾人家做女婿,都是郑恒谎,等他两个对证。[夫人云]既然他不曾呵,等郑恒那厮来对证了呵,再做说话。[洁上云]谁想张生不举成名,得了河中府尹,老僧一径到夫人那里庆贺。这门亲事,几时成就?当初也有老僧来,老夫人没主张,便待要与郑恒。若与了他,今日张生来却怎生?[洁见叙寒温科][对夫人云]夫人,今日却知老僧说的是,张生决不是那一等没行止的秀才。他如何敢忘了夫人,况兼杜将军是证见,如何悔得他这亲事?[旦云]张生,此一事必得杜将军来方可。 [雁儿落]他曾笑孙庞真下愚,论贾马非英物;正授着征公元帅府,兼领着陕右河中路。 [得胜令]是咱前者护身符,今日有权术。来时节定把先生助,决将贼子诛。他不识亲疏,啜赚良人妇;你不辨贤愚,无毒不丈夫。 [夫人云]着小姐去卧房里去者。[旦、红下][杜将军上云]下官离了蒲关,到普救寺。第一来庆贺兄弟咱,第二来就与兄弟成就了这亲事。[末对将军云]小弟托兄长虎威,得中一举。今者回来,本待做亲,有夫人的侄儿郑恒,来夫人行说道你兄弟在卫尚书家作赘了。夫人怒欲悔亲,依旧要将莺莺与郑恒,焉有此理?道不得个“烈女不更二夫”。[将军云]此事夫人差矣。君瑞也是礼部尚书之子,况兼又得一举。夫人世不招白衣秀士,今日反欲罢亲,莫非理上不顺?[夫人云]当初夫主在时,曾许下这厮,不想遇此一难,亏张生请将军来杀退贼众。老身不负前言,欲招他为婿;不想郑恒说道,他在卫尚书家做了女婿也,因此上我怒他,依旧许了郑恒。[将军云]他是贼心,可知道诽谤他。老夫人如何便信得他?[净上云]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则等做女婿。今日好日头,牵羊担酒过门走一遭。[末云]郑恒,你来怎么?[净云]苦也!闻知状元回,特来贺喜。[将军云]你这厮怎么要诳骗良人的妻子,行不仁之事,我跟前有甚么话说?我奏闻朝廷,诛此贼子。[末唱] [落梅风]你硬入桃源路,不言个谁是主,被东君把你个蜜蜂拦住。不信呵去那绿杨影里听杜宇,一声声道:不如归去。 [将军云]那厮若不去呵,祗候拿下。[净云]不必拿,小人自退亲事与张生罢。[夫人云]相公息怒,赶出去便罢。[净云]罢罢!要这性命怎么,不如触树身死。妻子空争不到头,风流自古恋风流;“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净倒科][夫人云]俺不曾逼死他,我是他亲姑娘,他又无父母,我做主葬了者。着唤莺莺出来,今日做个庆喜的茶饭,着他两口儿成合者。[旦、红上,末、旦拜科][末唱] [沽美酒]门迎着驷马车,户列着八椒图,娶了个四德三从宰相女,平生愿足,托赖着众亲故。 [太平令]若不是在恩人拨刀相助,怎能够好夫妻似水如鱼。得意也当时题柱,正酬了今生夫妇。自古、相女、配夫,新状元花生满路。 [使臣上科][末唱] [锦上花]四海无虞,皆称臣庶;诸国来朝,万岁山呼;行迈羲轩,德过舜禹;圣策神机,仁文义武。 [幺篇]朝中宰相贤,天下庶民富;万里河清,五谷成熟;户户安居,处处乐土;凤凰来仪,麒麟屡出。 [清江引]谢当今盛明唐主,敕赐为夫妇。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人的都成了眷属。 [随尾]则因月底联诗句,成就了怨女旷夫。显得有志的状元能,无情的郑恒苦。[下]
地驱歌乐辞
《地驱歌乐辞》:《梁鼓角横吹曲》之一。曲名含义不详。《乐府诗集》卷二十五引《古今乐录》曰:“‘侧侧力力’以下八句是今歌有此曲。最后云‘不可与力’,或云‘各自努力’。”那么前二首与后二首当产生于不同时间。又:“不可与力”和“各自努力”,文义不同,未知孰是。
观田家
《观田家》是唐代诗人韦应物所写的一首描写农家生活的五言律诗。该诗语言平实,绝少雕饰,是诗人站在同情人民疾苦的立场上对不合理的社会现实的揭露与抨击,客观真实地展示了田家生活的凄楚与悲哀。
维摩诘经 · 嘱累品第十四
于是,佛告弥勒菩萨言:‘弥勒!我今以是无量亿阿僧祇劫,所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付嘱于汝。如是辈经,于佛灭后末世之中,汝等当以神力,广宣流布于阎浮提,无令断绝。所以者何?未来世中,当有善男子善女人,及天龙鬼神乾闼婆罗刹等,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乐于大法;若使不闻如是等经,则失善利。如此辈人,闻是等经,必多信乐,发希有心,当以顶受,随诸众生所应得利,而为广说。弥勒当知,菩萨有二相。何谓为二?一者好于杂句文饰之事。二者不畏深义如实能入。若好杂句文饰事者,当知是为新学菩萨;若于如是无染无着甚深经典,无有恐畏,能入其中,闻已心净,受持读诵,如说修行,当知是为久修道行。弥勒!复有二法,名新学者,不能决定于甚深法。何等为二?一者所未闻深经,闻之惊怖生疑,不能随顺,毁谤不信,而作是言:我初不闻,从何所来?二者若有护持解说如是深经者,不肯亲近供养恭敬,或时于中说其过恶。有此二法,当知是新学菩萨,为自毁伤。不能于深法中,调伏其心。弥勒!复有二法,菩萨虽信解深法,犹自毁伤,而不能得无生法忍。何等为二?一者轻慢新学菩萨,而不教诲;二者虽信解深法,而取相分别,是为二法。’ 弥勒菩萨闻说是已,白佛言:‘世尊!未曾有也。如佛所说,我当远离如斯之恶,奉持如来无数阿僧祇劫,所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若未来世,善男子善女人,求大乘者,当令手得如是等经,与其念力,使受持读诵,为他广说。世尊!若后末世,有能受持读诵,为他说者,当知是弥勒神力之所建立。’佛言:‘善哉!善哉!弥勒!如汝所说,佛助尔喜。’ 于是一切菩萨,合掌白佛:‘我等亦于如来灭后,十方国土,广宣流布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复当开导诸说法者,令得是经。’ 尔时,四天王白佛言:‘世尊!在在处处,城邑聚落,山林旷野,有是经卷,读诵解说者,我当率诸官属,为听法故,往诣其所,拥护其人,面百由旬,令无伺求得其便者。’ 是时,佛告阿难:‘受持是经,广宣流布。’阿难言:‘唯!我已受持要者。世尊!当何名斯经?’佛言:‘阿难!是经名为维摩诘所说,亦名不可思议解脱法门,如是受持。’ 佛说是经已,长者维摩诘、文殊师利、舍利弗、阿难等,及诸天、人、阿修罗,一切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策林一·兴五福,销六极
《策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于元和元年(806年) 参加制科考试前,独自拟作的75篇文章。分别就与中唐时务密切相关的八方面问题进行了深入系统的探讨,即:为君为圣之道、施政化民之略、求贤选能之方、整肃吏治之法、省刑慎罚之术、治军御兵之要、矜民恤情之核、礼乐文教之功等,体现了白居易的早期政治思想。 “五福六极”是《尚书·洪范》中的概念。周武王灭商后,向箕子请教治国之道。箕子答以“洪范九畴”,其第九条为“向用五福,威用六极”,就是用五福劝勉臣民,用六极惩戒罪恶。这“五福六极”代表了人生的五种美好和六种不幸。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策林》采用君臣问对的形式,在回答皇上“思欲销六极,致五福”的提问时,白居易提出了“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绝其源”的观点。意思是善于消除灾害的人,先查找灾害的根由;善于治疗疾病的人,先断绝疾病的源头。并进一步申论道:“欲纾人之忧,先念忧之所自;欲救人之病,先思病之所由。知所自以绝之,则人忧自弭(mǐ,消除)也;知所由以去之,则人病自瘳(chōu,病愈)也。”将消除灾害与治疗疾病进行类比论证:“善除害者察其本”,就是“防患于未然”;“善理疾者绝其源”,就是“上医治未病”。二者同此一理,可相参证。 《兴五福,销六极》探讨了国君、人民和天地的关系。指出“君得其中,则人得其所;人得其所,则和乐生焉”,“君人之心不和,则天地之气不和;天地之气不和,则万物之生不和”,从正反两方面分析了三者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
倦寻芳 · 其二 · 上元
《倦寻芳·上元》是宋代词人吴文英的词。此词描绘了宋时元宵节的景象,上片写元宵夜灯会及男女幽会的小插曲。“海霞”三句,写元宵京城街景;“暮靥”四句,记元宵夜的一次男女幽会;“乱箫声”三句,述元宵京城舞女。下片转述作者对东邻女子的追忆。“念窈窕”三句,一“念”字领起,点出三句系追忆;“梦雨”两句承上;“渐铜壶”三句,讲元宵游归来。该词绵丽为尚,思深语丽,情感表达深刻。
阮郎归 · 过十锦塘感旧
此词描写暮春季节,深闺思远的心情。上片以景衬情。杏花飘落,如疏雨洒在湖边的长堤上,散发着芳香。“高楼帘幕垂”,明写景物,暗写人物的思想、神态和感情。下片以联想古诗词的意境,写思妇的春愁。全词含蓄蕴藉,清新婉约。
长相思(其二)
此诗以春花春风起兴,写女思男。望月怀思,抚琴寄情,忆君怀君,悱恻缠绵,真有“人比黄花瘦”之叹。 白描了思妇弹琴寄意、借曲传情、流泪断肠、望眼欲穿的情景,表现思妇对远征亲人的深情怀念。
水浒传 · 第一百一十三回 · 混江龙太湖小结义 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诗曰: 不识存亡妄逞能,吉凶祸福并肩行。 只知武士戡离乱,未许将军见太平。 自课赤心无谄屈,岂知天道不昭明。 韩彭功业人难辨,狡兔身亡猎犬烹。 话说当下众将救起宋江,半晌方才苏醒,对吴用等说道:“我们今番必然收伏不得方腊了。自从渡江以来,如此不利,连连损折了我八个弟兄!”吴用劝道:“主帅休说此言,以懈军心。当初破大辽之时,大小完全回京,皆是天数。今番折了兄弟们,此是各人寿数。眼见得渡江以来,连得了三个大郡,润州、常州、宣州,此乃皆是天子洪福齐天,主将之虎威,如何不利?先锋何故自丧志气?”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虽然天数将尽,我想一百八人上应列宿,又合天文所载。兄弟们过如手足之亲。今日听了这般凶信,不由我不伤心!”吴用再劝道:“主将请休烦恼,勿伤贵体。且请理会调兵接应,攻打无锡县。”宋江道:“留下柴大官人与我做伴。别写军帖,使戴院长与我送去,回复卢先锋,着令进兵攻打湖州,早至杭州聚会。”吴用教裴宣写了军帖回复,使戴宗往宣州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吕师囊引着许定,逃回至无锡县,正迎着苏州三大王发来救应军兵,为头是六军指挥使卫忠,带十数个牙将,引兵一万,来救常州,合兵一处,守住无锡县。吕枢密诉说金节献城一事,卫忠道:“枢密宽心,小将必然再要恢复常州。”只见探马报道:“宋军至近,早作准备。”卫忠便引兵上马,出北门外迎敌,早见宋江军马势大,为头是黑旋风李逵,引着鲍旭、项充、李衮当先,直杀过来。卫忠力怯难加,军马不曾摆成行列,大败而走。急退入无锡县时,四个早随马后入县治。吕枢密便奔南门而走。关胜引着兵马已夺了无锡县,四下里放起火来。卫忠、许定亦望南门走了,都回苏州去了。关胜等得了县治,便差人飞报宋先锋。宋江与众头领都到无锡县,便出榜安抚了本处百姓,复为良民。引大队军马,都屯驻在本县。却使人申请张、刘二总兵镇守常州。 且说吕枢密会同卫忠、许定三个,引了败残军马,奔苏州城来告三大王方貌求救,诉说宋军势大,迎敌不住,兵马席卷而来,以致失陷城池。三大王大怒,喝令武士推转吕枢密斩讫报来。卫忠等告说:“宋江部下军将,皆是惯战兵马,多有勇烈好汉了得的人,更兼步卒都是梁山泊小喽啰,多曾惯斗,因此难敌。”方貌道:“权且寄下你项上一刀,与你五千军马,首先出哨。我自分拨大将,随后便来策应。”吕师囊拜谢了,全身披挂,手执丈八蛇矛,上马引军,首先出城。 却说三大王方貌聚集手下八员战将,名为八骠骑。一个个都是身长力壮,武艺精熟的人。那八员? 飞龙大将军刘赟、飞虎大将军张威、飞熊大将军徐方、飞豹大将军郭世广、飞天大将军邬福、飞云大将军苟正、飞山大将军甄诚、飞水大将军昌盛 当下三大王方貌,亲自披挂,手持方天画戟,上马出阵,监督中军人马,前来交战。马前摆列着那八员大将,背后整整齐齐有三十二个副将,引五万南兵人马,出阊阖门来,迎敌宋军。前部吕师囊引着卫忠、许定,已过寒山寺了,望无锡县而来。宋江已使人探知,尽引许多正偏将佐,把军马调出无锡县,前进十里余路。两军相遇,旗鼓相望,各列成阵势。吕师囊忿那口气,跃坐下马,横手中矛,亲自出阵,要与宋江交战。有诗为证: 头带茜红巾,身披锦战袍, 内穿黄金甲,外系彩绒绦。 马振铜铃响,身腾杀气高。 乾坤无敌手,当阵逞英豪。 宋江在门旗下见了,回头问道:“谁人敢拿此贼?”说犹未了,金枪手徐宁挺起手中金枪,骤坐下马,出到阵前,便和吕枢密交战。二将交锋,左右助喊,约战了二十余合,吕师囊露出破绽来,被徐宁肋下刺着一枪,搠下马去。两军一齐呐喊。黑旋风李逵手挥双斧,丧门神鲍旭挺仗飞刀,项充、李衮各舞枪牌,杀过对阵来,南兵大乱。 宋江驱兵赶杀,正迎着方貌大队人马,两边各把弓箭射住阵脚,各列成阵势。南军阵上,一字摆开八将。方貌在中军听得说杀了吕枢密,心中大怒,便横戟出马来,大骂宋江道:“量你等只是梁山泊一伙打家劫舍的草贼,宋朝合败,封你为先锋,领兵侵入吴地,我今直把你诛尽杀绝,方才罢兵!”宋江在马上指道:“你这厮只是睦州一伙村夫,量你有甚福禄,妄要图王霸业!不如及早投降,免汝一死。天兵到此,尚自巧言抗拒。我若不把你杀尽,誓不回军!”方貌喝道:“且休与你论口。我手下有八员猛将在此,你敢拨八个出来厮杀么?”有诗为证: 兵知虚实方为得,将识存亡始是贤。 方貌两端俱不省,冥驱八将向军前。 宋江笑道:“若是我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你使八个出来,我使八员首将和你比试本事,便见输赢。但是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暗箭伤人,亦不许抢掳尸首。如若不见输赢,不得混战,明日再约厮杀。”方貌听了,便叫八将出来,各执兵器,骤马向前。宋江道:“诸将相让马军出战。”说言未绝,八将齐出。那八人?关胜、花荣、徐宁、秦明、朱仝、黄信、孙立、郝思文。宋江阵内,门旗开处,左右两边,分出八员首将,齐齐骤马,直临阵上。两军中花腔鼓擂,杂彩旗摇,各家放了一个号炮,两军助着喊声,十六骑马齐出,各自寻着敌手,捉对儿厮杀。那十六员将佐,如何见得寻着敌手,配合交锋?关胜战刘赟,秦明战张威,花荣战徐方,徐宁战邬福,朱仝战苟正,黄信战郭世广,孙立战甄诚,郝思文战昌盛。两阵上主帅立了信约。十六员大将交锋厮杀,真乃是堪描堪画。但见: 征尘迷铁甲,杀气罩银盔。绣旗风摆团花,骏马烟笼金。英雄关胜,舞青龙刀直奔刘赟;猛健徐宁,挺金枪勇冲邬福。节级朱仝逢苟正,铁鞭孙立遇甄诚。秦明使棍战张威,郭世广正当黄信。徐方举槊斗花荣,架隔难收;昌盛横刀敌思文,遮拦不住。 这一十六员猛将,各人都是英雄,用心相敌。斗到三十合之上,数中一将,翻身落马。赢得的是谁?美髯公朱仝,一枪把苟正刺下马来。两阵上各自鸣金收军,七对将军分开。两下各回本阵。 三大王方貌见折了一员大将,寻思不利,引兵退回苏州城内。宋江当日催攒军马,直近寒山寺下寨。升赏朱仝,裴宣写了军状,申复张招讨,不在话下。 且说三大王方貌退兵入城,坚守不出,分调诸将,守把各门,深栽鹿角,城上列着踏弩硬弓,擂木炮石,窝铺内熔煎金汁,女墙边堆垛灰瓶,准备牢守城池。 次日,宋江见南兵不出,引了花荣、徐宁、黄信、孙立,带领三十余骑马军,前来看城。见苏州城郭,一周遭都是水港环绕,墙垣坚固,想道:“急不能勾打得城破。”回到寨中,和吴用计议攻城之策。有人报道:“水军头领正将李俊,从江阴来见主将。”宋江教请入帐中。见了李俊,宋江便问沿海消息。李俊答道:“自从拨领水军,一同石秀等,杀至江阴、太仓沿海等处,守将严勇、副将李玉,部领水军船只,出战交锋。严勇在船上被阮小二一枪搠下水去,李玉已被乱箭射死,因此得了江阴、太仓。即目石秀、张横、张顺去取嘉定,三阮去取常熟,小弟特来报捷。”宋江见说大喜,赏赐了李俊,着令自往常州,去见张、刘二招讨,投下申状。 且说这李俊径投常州来,见了张招讨、刘都督,备说收复了江阴、太仓海岛去处,杀了贼将严勇、李玉。张招讨给与了赏赐,令回宋先锋处听调。李俊回到寒山寺寨中,来见宋先锋。宋江因见苏州城外,水面空阔,必用水军船只厮杀,因此就留下李俊,教整点船只,准备行事。李俊说道:“容俊去看水面阔狭,如何用兵,却作道理。”宋江道:“是。”李俊去了两日,回来说道:“此城正南上相近太湖,兄弟欲得备舟一只,投宜兴小港,私入太湖里去,出吴江,探听南边消息,然后可以进兵,四面夹攻,方可得破。”宋江道:“贤弟此言极当,正合吾意。只是没有副手与你同去。”随即便拨李大官人带同孔明、孔亮、施恩、杜兴四个,去江阴、太仓、昆山、常熟、嘉定等处协助水军,收复沿海县治,便可替回童威、童猛来帮助李俊行事。李应领了军帖,辞别宋江,引四员偏将,投江阴去了。不过两日,童威、童猛回来,参见宋先锋。宋江抚慰了,就叫随从李俊,乘驾小船,前去探听南边消息。 且说李俊带了童威、童猛,驾起一叶扁舟,两个水手摇橹,五个人径奔宜兴小港里去,盘旋直入太湖中来。看那太湖时,果然水天空阔,万顷一碧。但见: 天连远水,水接遥天。高低水影无尘,上下天光一色。双双野鹭飞来,点破碧琉璃;两两轻鸥惊起,冲开青翡翠。春光淡荡,溶溶波皱鱼鳞;夏雨滂沱,滚滚浪翻银屋。秋蟾皎洁,金蛇游走波澜;冬雪纷飞,玉洞弥漫天地。混沌凿开元气窟,冯夷独占水晶宫。仙子时时飞宝剑,圣僧夜夜伏骊龙。 又有诗为证: 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 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常送钓船归。 当下李俊和童威、童猛并两个水手,驾着一叶小船,径奔太湖,渐近吴江,远远望见一派鱼船,约有四五十只。李俊道:“我等只做买鱼,去那里打听一遭。”五个人一径摇到那打鱼船边。李俊问道:“渔翁,有大鲤鱼么?”渔人道:“你们要大鲤鱼,随我家里去卖与你。”李俊摇着船,跟那几只鱼船去。没多时,渐渐到一个处所。看时,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那渔人先把船来缆了,随即引李俊、童威、童猛三人上岸,到一个庄院里。一脚入得庄门,那人呕了一声,两边攒出七八条大汉,都拿着挠钩,把李俊三人一齐搭住,径捉入庄里去。不问事情,便把三人都绑在桩木上。 李俊把眼看时,只见草厅上坐着四个好汉。为头那个赤须黄发,穿着领青绸衲袄;第二个瘦长短髯,穿着一领黑绿盘领木锦衫;第三个黑面长须,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两个都一般穿着领青衲袄子。头上各带黑毡笠儿,身边都倚着军器。为头那个喝问李俊道:“你等这厮们,都是那里人氏?来我这湖泊里做甚么?”李俊应道:“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那第四个骨脸的道:“哥哥休问他,眼见得是细作了。只顾与我取他心肝来吃酒。”李俊听得这话,寻思道:“我在浔阳江上做了许多年私商,梁山泊内又妆了几年的好汉,却不想今日结果性命在这里!罢,罢,罢!”叹了口气,看着童威、童猛道:“今日是我连累了兄弟两个,做鬼也只是一处去!”童威、童猛道:“哥哥休说这话!我们便死也勾了。只是死在这里,埋没了兄长大名!”三面厮觑着,腆起胸脯受死。那四个好汉却看了他们三个,说了一回,互相厮觑道:“这个为头的人,必不是以下之人。”那为头的好汉又问道:“你三个正是何等样人?可通个姓名,教我们知道。”李俊又应道:“你们要杀便杀,我等姓名,至死也不说与你,枉惹的好汉们耻笑!”那为头的见说了这话,想这三人必是好汉,便跳起来,把刀都割断了绳索,放起这三个人来。四个渔人,都扶他至屋内请坐。为头那个纳头便拜,说道:“我等做了一世强人,不曾见你这般好义气人物,好汉!三位老兄正是何处人氏?愿闻大名姓字。”李俊道:“眼见得你四位大哥,必是个好汉了。便说与你,随你们拿我三个那里去。我三个是梁山泊宋公明手下副将:混江龙李俊的便是;这两个兄弟,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今来受了朝廷招安,新破大辽,班师回京,又奉敕命,来收方腊。你若是方腊手下人员,便解我三人去请赏,休想我们挣扎!”那四个听罢,纳头便拜,齐齐跪道:“有眼不识泰山,却才甚是冒渎,休怪!休怪!俺四个弟兄,非是方腊手下贼兵。原旧都在绿林丛中讨衣吃饭,今来寻得这个去处,地名唤做榆柳庄,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近来一冬,都学得些水势,因此无人敢来侵傍。俺们也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招集天下好汉,并兄长大名,亦闻有个浪里白跳张顺。不想今日得遇哥哥。”李俊道:“张顺是我弟兄,亦做同班水军头领,见在江阴地面,收捕贼人。改日同他来,却和你们相会。愿求你等四位大名。”为头那一个道:“小弟们因在绿林丛中走,都有异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须龙费保,一个是卷毛虎倪云,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李俊听说了四个姓名,大喜道:“列位从此不必相疑。你岂不闻唐朝国子博士李涉,夜泊被盗,赠之以诗。今录与公辈一看。诗曰: ‘暮雨萧萧江上村,绿林豪客偶知闻。 相逢不用频猜忌,游宦而今半是君。' 俺哥哥宋公明,见做收方腊正先锋,即目要取苏州,不得次第,特差我三个来探路。今既得遇你四好汉,可随我去见俺先锋,都保你们做官。待收了方腊,朝廷升用。”费保道:“容复:若是我四个要做官时,方腊手下,也得个统制做了多时,所以不愿为官,只求快活。若是哥哥要我四人帮助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说保我做官时,其实不要。”李俊道:“既是恁地,我等只就这里结义为兄弟如何?”四个好汉见说大喜,便叫宰了一口猪,一腔羊,置酒设席,结拜李俊为兄。李俊叫童威、童猛都结义了。 七个人在榆柳庄上商议,说宋公明要取苏州一事。“方貌又不肯出战,城池四面是水,无路可攻,舟船港狭难以进,只似此怎得城子破?”费保道:“哥哥且宽心住两日。杭州不时间有方腊手下人来苏州公干,可以乘势智取城郭。小弟使几个打鱼的去缉听,若还有人来时,便定计策。”李俊道:“此言极妙!”费保便唤几个渔人,先行去了,自同李俊每日在庄上饮酒。在那里住了两三日,只见打鱼的回来报道:“平望镇上,有十数只递运船只,船尾上都插得黄旗,旗上写着‘承造王府衣甲’,眼见的是杭州解来的。每只船上,只有五七人。”李俊道:“既有这个机会,万望兄弟们助力。”费保道:“只今便往。”李俊道:“但若是那船上走了一个,其计不谐了。”费保道:“哥哥放心,都在兄弟身上。”随即聚集六七十只打鱼小船。七筹好汉,各坐一只,其余都是渔人。各藏了暗器,尽从小港透入大江,四散接将去。 当夜星月满天,那十只官船都湾在江东龙王庙前。费保船先到,唿起一声号哨,六七十只鱼船一齐拢来,各自帮住大船。那官船里人急钻出来,早被挠钩搭住,三个五个,做一串儿缚了。及至跳得下水的,都被挠钩搭上船来。尽把小船带住官船,都移入太湖深处。直到榆柳庄时,已是四更天气。闲杂之人,都缚做一串,把大石头坠定,抛在太湖里淹死。捉得两个为头的来问时,原来是守把杭州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手下库官,特奉令旨,押送新造完铁甲三千副,解赴苏州三大王方貌处交割。李俊问了姓名,要了一应关防文书,也把两个库官杀了。李俊道:“须是我亲自去和哥哥商议,方可行此一件事。”费保道:“我着人把船渡哥哥,从小港里稍到军前,觉近便。”就叫两个渔人,摇一只快船送出去。李俊分付童威、童猛并费保等:“且教把衣甲船只,悄悄藏在庄后港内,休得吃人知觉了。”费保道:“无事。”自来打并船只。 却说李俊和两个渔人,驾起一叶快船,径取小港,稍到军前寒山寺上岸。来至寨中,见了宋先锋,备说前事。吴用听了,大喜道:“若是如此,苏州唾手可得。便请主将传令,就差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带领冲阵牌手二百人,跟随李俊回太湖庄上,与费保等四位好汉,如此行计。约在第二日进发。”李俊领了军令,带同一行人,直到太湖边来。三个先过湖去,却把船只接取李逵等一干人,都到榆柳庄上。李俊引着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个,和费保等相见了。费保看见李逵这般相貌,都皆骇然。邀取二百余人,在庄上置备酒食相待。到第三日,众人商议定了,费保扮做解衣甲正库官,倪云扮做副使,都穿了南官的号衣,将带了一应关防文书。众渔人都装做官船上梢公水手。却藏黑旋风等二百余人将校在船舱里。卜青、狄成押着后船,都带了放火的器械。 却欲要行动,只见渔人又来报道:“湖面上有一只船,在那里摇来摇去。”李俊道:“又来作怪!”急急自去看时,船头上立着两个人,看来却是神行太保戴宗和轰天雷凌振。李俊唿了一声号哨,那只船飞也似奔来庄上,到得岸边,上岸来,都相见了。李俊问:“二位何来?甚事见报?”戴宗道:“哥哥急使李逵来了,正忘却一件大事,特地差我与凌振赍一百号炮在船里,湖面上寻赶不上,这里又不敢拢来傍岸,教兄弟明早卯时进城,到得里面,便放这一百个火炮为号。”李俊道:“最好!”便就船里,搬过炮笼炮架来,都藏埋衣甲船内。费保等闻知是戴宗,又置酒设席管待。凌振带来十个炮手,都埋伏摆在第三只船内。有诗为证: 攻城无计正忧心,忽有渔郎送好音。 杀却库官施妙术,苏州城郭等闲侵。 当夜四更,离庄望苏州来。五更已后,到得城下。守门军士在城上望见是南国旗号,慌忙报知。管门大将却是飞豹大将军郭世广,亲自上城来,问了小校备细,接取关防文书,吊上城来看了。郭世广使人赍至三大王府里,辨看了来文。又差人来监视,却才教放入城门。郭世广直在水门边坐地,再叫人下船看时,满满地堆着铁甲号衣,因此一只只都放入城去。放过十只船了,便关水门。三大王差来的监视官员,引着五百军在岸上跟定,便着湾住了船。李逵、鲍旭、项充、李衮,从船舱里钻出来。监视官见了四个人形容粗丑,急待问是甚人时,项充、李衮早舞起团牌,飞出一把刀来,把监视官剁下马去。那五百军欲待上船,被李逵掣起双斧,早跳在岸上,一连砍翻十数个,那五百军人都走了。船里众好汉并牌手二百余人,一齐上岸,便放起火来。凌振就岸边撒开炮架,搬出号炮,连放了十数个。那炮震得城楼也动,四下里打将入去。 三大王方貌正在府中计议,听的火炮接连响,惊的魂不附体。各门守将听得城中炮响不绝,各引兵奔城中来。各门飞报:“南军都被冷箭射死,宋军已上城了。”苏州城内鼎沸起来,正不知多少宋军入城。黑旋风李逵和鲍旭引着两个牌手,在城里横冲直撞,追杀南兵。李俊、戴宗引着费保四人,护持凌振,只顾放炮。宋江已调三路军将取城。宋兵人马杀入城来,南军漫散,各自逃生。 且说三大王方貌急急披挂上马,引了五七百铁甲军,夺路待要杀出南门,不想正撞见黑旋风李逵这一伙,杀得铁甲军东西乱窜,四散奔走。小巷里又撞出鲁智深,轮起铁禅杖打将来。方貌抵当不住,独自跃马再回府来。乌鹊桥下转出武松,赶上一刀,掠断了马脚,方貌倒攧将下来,被武松再复一刀砍了,提首级径来中军,参见先锋请功。此时宋江已进城中王府坐下,令诸将各自去城里搜杀南军,尽皆捉获。单只走了刘赟一个,领了些败残军兵,投秀州去了。有诗为证: 神器从来不可干,僭王称号讵能安? 武松立马诛方貌,留与奸臣做样看。 宋江到王府坐下,便传下号令,休教杀害良民百姓。一面教救灭了四下里火。便出安民文榜,晓谕军民。次后聚集诸将,到府请功。已知武松杀了方貌,朱仝生擒徐方,史进生擒了甄诚,孙立便打死张威,李俊枪刺死昌盛,樊瑞杀死邬福。宣赞和郭世广鏖战,你我相伤,都死于饮马桥下。其余都擒得牙将,解来请功。宋江见折了丑郡马宣赞,伤悼不已,便使人安排花棺彩椁,迎去虎丘山下殡葬。把方貌首级并徐方、甄诚,解赴常州张招讨军前施行。张招讨就将徐方、甄诚碎剐于市,方貌首级,解赴京师;回将许多赏赐,来苏州给散众将。张招讨移文申状,请刘光世镇守苏州,却令宋先锋沿便进兵,收捕贼寇。只见探马报道:“刘都督、耿参谋来守苏州。”当日众将都跟着宋先锋迎接刘光世等官入城。王府安下,参贺已了。宋江众将自来州治议事,使人去探沿海水军头领消息如何。却早报说,沿海诸处县治,听得苏州已破,群贼各自逃散,海僻县道,尽皆平静了。宋江大喜,申达文书到中军报捷,请张招讨晓谕旧官复职,另拨中军统制,前去各处守御安民,退回水军头领正偏将佐,来苏州调用。 数日之间,统制等官各自分投去了。水军头领都回苏州,诉说三阮打常熟,折了施恩,又去攻取昆山,折了孔亮。石秀、李应等尽皆回了,施恩、孔亮不识水性,一时落水,俱被淹死。宋江见又折了二将,心中大忧,嗟叹不已。 费保等四人,来辞宋先锋,要回去。宋江坚意相留,不肯,重赏了四人,再令李俊送费保等回榆柳庄去。李俊当时又和童威、童猛送费保四人到榆柳庄上,费保等又冶酒设席相款。饮酒中间,费保起身与李俊把盏,说出几句言语来。有分教:李俊名闻海外,声播寰中。去作化外国王,不犯中原之境。正是:了身达命蟾离壳,立业成名鱼化龙。毕竟费保与李俊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三员将佐: 宣赞、施恩、孔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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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齐安登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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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枝亚实。望翠阴护晓,幽梦难觅。凄楚霓裳,琼阙瑶台,经年暗锁清逸。春风似怪重门掩,未许入、玉堂吟笔。想寿阳,却厌新妆,倦抹粉花宫额。 还记孤山旧路,未应便负了,波冷蟾白。莫寄相思,惟有寒烟,伴我骚人闲寂。东君须自怜疏影,又何待、山前雪积。好试敲、羯鼓声催,与约鼎羹消息。
三国演义 · 第四十七回 · 阚泽密献诈降书 庞统巧授连环计
却说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家贫好学,与人佣工,尝借人书来看,看过一遍,更不遗忘;口才辨给,少有胆气。孙权召为参谋,与黄盖最相善。盖知其能言有胆,故欲使献诈降书。泽欣然应诺曰:“大丈夫处世,不能立功建业,不几与草木同腐乎!公既捐躯报主,泽又何惜微生!”黄盖滚下床来,拜而谢之。泽曰:“事不可缓,即可便行。”盖曰:“书已修下了。”泽领了书,只就当夜扮作渔翁,驾小舟,望北岸而行。 是夜寒星满天。三更时候,早到曹军水寨。巡江军士拿住,连夜报知曹操。操曰:“莫非是奸细么?”军士曰:“只一渔翁,自称是东吴参谋阚泽,有机密事来见。”操便教引将入来。军士引阚泽至,只见帐上灯烛辉煌,曹操凭几危坐,问曰:“汝既是东吴参谋,来此何干?”泽曰:“人言曹丞相求贤若渴,今观此问,甚不相合。黄公覆,汝又错寻思了也!”操曰:“吾与东吴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问?”泽曰:“黄公覆乃东吴三世旧臣,今被周瑜于众将之前,无端毒打,不胜忿恨。因欲投降丞相,为报仇之计,特谋之于我。我与公覆,情同骨肉,径来为献密书。未知丞相肯容纳否?”操曰:“书在何处?”阚泽取书呈上。 操拆书,就灯下观看。书略曰:“盖受孙氏厚恩,本不当怀二心。然以今日事势论之:用江东六郡之卒,当中国百万之师,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东吴将吏,无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怀浅戆,自负其能,辄欲以卵敌石;兼之擅作威福,无罪受刑,有功不赏。盖系旧臣,无端为所摧辱,心实恨之!伏闻丞相诚心待物,虚怀纳士,盖愿率众归降,以图建功雪耻。粮草军仗,随船献纳。泣血拜白,万勿见疑。”曹操于几案上翻覆将书看了十余次,忽然拍案张目大怒曰:“黄盖用苦肉计,令汝下诈降书,就中取事,却敢来戏侮我耶!”便教左右推出斩之。左右将阚泽簇下。泽面不改容,仰天大笑。操教牵回,叱曰:“吾已识破奸计,汝何故哂笑?”泽曰:“吾不笑你。吾笑黄公覆不识人耳。”操曰:“何不识人?”泽曰:“杀便杀,何必多问!”操曰:“吾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奸伪之道。汝这条计,只好瞒别人,如何瞒得我!”泽曰:“你且说书中那件事是奸计?”操曰:“我说出你那破绽,教你死而无怨:你既是真心献书投降,如何不明约几时?你今有何理说?”阚泽听罢,大笑曰:“亏汝不惶恐,敢自夸熟读兵书!还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战,必被周瑜擒矣!无学之辈!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谓我无学?”泽曰:“汝不识机谋,不明道理,岂非无学?”操曰:“你且说我那几般不是处?”泽曰:“汝无待贤之礼,吾何必言!但有死而已。”操曰:“汝若说得有理,我自然敬服。”泽曰:“岂不闻‘背主作窃’,不可定期?倘今约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这里反来接应,事必泄漏。但可觑便而行,岂可预期相订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杀好人,真无学之辈也!”操闻言,改容下席而谢曰:“某见事不明,误犯尊威,幸勿挂怀。”泽曰:“吾与黄公覆,倾心投降,如婴儿之望父母,岂有诈乎!”操大喜曰:“若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诸人之上。”泽曰:“某等非为爵禄而来,实应天顺人耳。”操取酒待之。 少顷,有人入帐,于操耳边私语。操曰:“将书来看。”其人以密书呈上。操观之,颜色颇喜。阚泽暗思:“此必蔡中、蔡和来报黄盖受刑消息,操故喜我投降之事为真实也。”操曰:“烦先生再回江东,与黄公覆约定,先通消息过江,吾以兵接应。”泽曰:“某已离江东,不可复还。望丞相别遣机密人去。”操曰:“若他人去,事恐泄漏。”泽再三推辞;良久,乃曰:“若去则不敢久停,便当行矣。”操赐以金帛,泽不受。辞别出营,再驾扁舟,重回江东,来见黄盖,细说前事。盖曰:“非公能辩,则盖徒受苦矣。”泽曰;“吾今去甘宁寨中,探蔡中、蔡和消息。”盖曰:“甚善。”泽至宁寨,宁接入,泽曰:“将军昨为救黄公覆,被周公瑾所辱,吾甚不平。”宁笑而不答。正话间,蔡和、蔡中至。泽以目送甘宁,宁会意,乃曰:“周公瑾只自恃其能,全不以我等为念。我今被辱,羞见江左诸人!”说罢,咬牙切齿,拍案大叫。泽乃虚与宁耳边低语。宁低头不言,长叹数声。蔡和、蔡中见宁、泽皆有反意,以言挑之曰:“将军何故烦恼?先生有何不平?”泽曰:“吾等腹中之苦,汝岂知耶!”蔡和曰:“莫非欲背吴投曹耶?”阚泽失色,甘宁拔剑而起曰:“吾事已为窥破,不可不杀之以灭口!”蔡和、蔡中慌曰:“二公勿忧。吾亦当以心腹之事相告。”宁曰:“可速言之!”蔡和曰:“吾二人乃曹公使来诈降者。二公若有归顺之心,吾当引进。”宁曰:“汝言果真?”二人齐声曰;“安敢相欺!”宁佯喜曰;“若如此,是天赐其便也!”二蔡曰:“黄公覆与将军被辱之事,吾已报知丞相矣。”泽曰:“吾已为黄公覆献书丞相,今特来见兴霸,相约同降耳。”宁曰:“大丈夫既遇明主,自当倾心相投。”于是四人共饮,同论心事。二蔡即时写书,密报曹操,说“甘宁与某同为内应。”阚泽另自修书,遣人密报曹操,书中具言:黄盖欲来,未得其便;但看船头插青牙旗而来者,即是也。 却说曹操连得二书,心中疑惑不定,聚众谋士商议曰:“江左甘宁,被周瑜所辱,愿为内应;黄盖受责,令阚泽来纳降:俱未可深信。谁敢直入周瑜寨中,探听实信?”蒋干进曰:“某前日空往东吴,未得成功,深怀惭愧。今愿舍身再往,务得实信,回报丞相。”操大喜,即时令蒋干上船。干驾小舟,径到江南水寨边,便使人传报。周瑜听得干又到,大喜曰:“吾之成功,只在此人身上!”遂嘱付鲁肃:“请庞士元来,为我如此如此。”原来襄阳庞统,字士元,因避乱寓居江东,鲁肃曾荐之于周瑜。统未及往见,瑜先使肃问计于统曰:“破曹当用何策?”统密谓肃曰:“欲破曹兵,须用火攻;但大江面上,一船着火,余船四散;除非献‘连环计’,教他钉作一处,然后功可成也。”肃以告瑜,瑜深服其论,因谓肃曰:“为我行此计者,非庞士元不可。”肃曰:“只怕曹操奸猾,如何去得?”周瑜沉吟未决。正寻思没个机会,忽报蒋干又来。瑜大喜,一面分付庞统用计;一面坐于帐上,使人请干。 干见不来接,心中疑虑,教把船于僻静岸口缆系,乃入寨见周瑜。瑜作色曰:“子翼何故欺吾太甚?”蒋干笑曰:“吾想与你乃旧日弟兄,特来吐心腹事,何言相欺也?”瑜曰:“汝要说我降,除非海枯石烂!前番吾念旧日交情,请你痛饮一醉,留你共榻;你却盗吾私书,不辞而去,归报曹操,杀了蔡瑁、张允,致使吾事不成。今日无故又来,必不怀好意!吾不看旧日之情,一刀两段!本待送你过去,争奈吾一二日间,便要破曹贼;待留你在军中,又必有泄漏。”便教左右:“送子翼往西山庵中歇息。待吾破了曹操,那时渡你过江未迟。”蒋干再欲开言,周瑜已入帐后去了。 左右取马与蒋干乘坐,送到西山背后小庵歇息,拨两个军人伏侍。干在庵内,心中忧闷,寝食不安。是夜星露满天,独步出庵后,只听得读书之声。信步寻去,见山岩畔有草屋数椽,内射灯光。干往窥之,只见一人挂剑灯前,诵孙、吴兵书。干思:“此必异人也。”叩户请见。其人开门出迎,仪表非俗。干问姓名,答曰:“姓庞,名统,字士元。”干曰:“莫非凤雏先生否?”统曰:“然也。”干喜曰:“久闻大名,今何僻居此地?”答曰:“周瑜自恃才高,不能容物,吾故隐居于此。公乃何人?”干曰:“吾蒋干也。”统乃邀入草庵,共坐谈心。干曰:“以公之才,何往不利?如肯归曹,干当引进。”统曰:“吾亦欲离江东久矣。公既有引进之心,即今便当一行。如迟则周瑜闻之,必将见害。”于是与干连夜下山,至江边寻着原来船只,飞棹投江北。 既至操寨,干先入见,备述前事。操闻凤雏先生来,亲自出帐迎入,分宾主坐定,问曰:“周瑜年幼,恃才欺众,不用良谋。操久闻先生大名,今得惠顾,乞不吝教诲。”统曰:“某素闻丞相用兵有法,今愿一睹军容。”操教备马,先邀统同观旱寨。统与操并马登高而望。统曰:“傍山依林,前后顾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虽孙、吴再生,穰苴复出,亦不过此矣。”操曰:“先生勿得过誉,尚望指教。”于是又与同观水寨。见向南分二十四座门,皆有艨艟战舰,列为城郭,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统笑曰:“丞相用兵如此,名不虚传!”因指江南而言曰:“周郎,周郎!克期必亡!”操大喜。回寨,请入帐中,置酒共饮,同说兵机。统高谈雄辩,应答如流。操深敬服,殷勤相待。统佯醉曰:“敢问军中有良医否?”操问何用。统曰:“水军多疾,须用良医治之。”时操军因不服水土,俱生呕吐之疾,多有死者,操正虑此事;忽闻统言,如何不问?统曰:“丞相教练水军之法甚妙,但可惜不全。”操再三请问。统曰:“某有一策,使大小水军,并无疾病,安稳成功。”操大喜,请问妙策。统曰:“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风浪不息;北兵不惯乘舟,受此颠播,便生疾病。若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马亦可走矣,乘此而行,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曹操下席而谢曰:“非先生良谋,安能破东吴耶!”统曰:“愚浅之见,丞相自裁之。”操即时传令,唤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诸军闻之,俱各喜悦。后人有诗曰:“赤壁鏖兵用火攻,运筹决策尽皆同。若非庞统连环计,公瑾安能立大功?” 庞统又谓操曰:“某观江左豪杰,多有怨周瑜者;某凭三寸舌,为丞相说之,使皆来降。周瑜孤立无援,必为丞相所擒。瑜既破,则刘备无所用矣。”操曰:“先生果能成大功,操请奏闻天子,封为三公之列。”统曰:“某非为富贵,但欲救万民耳。丞相渡江,慎勿杀害。”操曰:“吾替天行道,安忍杀戮人民!”统拜求榜文,以安宗族。操曰:“先生家属,现居何处?”统曰:“只在江边。若得此榜,可保全矣。”操命写榜佥押付统。统拜谢曰:“别后可速进兵,休待周郎知觉。”操然之。统拜别,至江边,正欲下船,忽见岸上一人,道袍竹冠,一把扯住统曰:“你好大胆!黄盖用苦肉计,阚泽下诈降书,你又来献连环计:只恐烧不尽绝!你们把出这等毒手来,只好瞒曹操,也须瞒我不得!”諕得庞统魂飞魄散。正是:莫道东南能制胜,谁云西北独无人? 毕竟此人是谁,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