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精选作品推荐
水调歌头 · 徐州中秋
《水调歌头·徐州中秋》是北宋词人苏辙所做的一首词。主要写了作者与其胞兄久别重逢继而又要分别的难舍之情和诗人的内心世界,生动地表现出苏轼和苏辙兄弟的手足情深。
贾生
《贾生》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一首借古讽今的咏史诗,意在借贾谊的遭遇,抒写诗人怀才不遇的感慨。此诗是一首咏叹贾谊故事的七言绝句,但其着眼点,不在个人的穷通得失,而在于指出封建统治者不能真正重视人才,使其在政治上发挥作用。诗中选取汉文帝宣室召见贾谊,夜半倾谈的情节,写文帝不能识贤、任贤;“不问苍生问鬼神”则揭露了晚唐皇帝服药求仙,荒于政事,不顾民生的昏庸特性。该诗寓慨于讽,深刻而具有力度,在对贾谊怀才不遇的同情中,寄寓作者自己在政治上备受排挤、壮志难酬的感伤。
旅宿
此诗是一首羁旅怀乡之作。诗人离家已久,客居旅馆,没有知音,家书传递也很困难,在凄清的夜晚不禁怀念起自己的家乡。诗中抒发了自己寂寞沉郁的心情和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全诗含蓄蕴藉,凄绝哀惋,结构谨严,意境深远。
周易 · 革卦
兑上离下,巳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六二,巳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二月二日出郊
这首诗写了作者郊行所见之初春景色,其妙处有二:一是写天气由雾雨霏微而转晴的过程极其生动,颔联用两处拟人法,句法灵活多姿。二是以鹂语燕飞的自然景物衬托农家之乐,并流露出诗人热爱自然之情趣,手法细致且含蓄。从总体上说,此诗的轻快、活泼已近于曾几、杨万里诸人,这也说明了南宋初期诗风的演变是一种普遍的趋势。
折杨柳枝歌
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 下马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门前一株枣,岁岁不知老。 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敕敕和力力,女子临窗织。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阿婆许嫁女,今年无消息。
口技
《口技》是一篇清朝初年的散文,写的是一场精彩逼真的口技表演,表现了三个场面:一家四口人由梦而醒,由醒而梦,火起后众人的慌乱惶恐。文章赞扬了口技艺术的魅力和表演者高超的技艺。
杨柳枝
这首词咏西施,寄寓了作者对她深切的同情。首二句是一层,写江 南水国,春光 烂熳,吴宫垂柳,依稀旧时。把西施入吴的历史故事,纳入了形象的词句中。后二句又是一层,从西施所住过的空闺着笔,听到凄清的黄莺的啼声。而这声音,西子却没法听到了。怀古之情,怜爱之心,豁然露出。
陶庵梦忆 · 卷一 · 吴中绝技
作者提到的这些各具特色的“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的技艺大师,令现今这个多为工匠而难为大师的社会的人们心生无限向往。后文提到的能工巧匠与鉴赏家的关系,不禁让人联想到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知音难觅宁断琴,高山流水无处寻。
水浒传 · 第六十四回 · 呼延灼夜月赚关胜 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古风一首: 古来豪杰称三国,西蜀东吴魏之北。 卧龙才智谁能如,吕蒙英锐真奇特。 中间虎将无人比,勇力超群独关羽。 蔡阳斩首付一笑,芳声千古传青史。 岂知世乱英雄亡,后代贤良有孙子。 梁山兵困北京危,万姓荒荒如乱蚁。 梁公请救赴京师,玉殿丝纶传睿旨。 前军后合狼虎威,左文右武生光辉。 中军主将是关胜,昂昂志气烟云飞。 黄金铠甲寒光迸,水银盔展兜鍪重。 面如重枣美须髯,锦征袍上蟠双凤。 衬衫淡染鹅儿黄,雀靴雕弓金镞莹。 紫骝骏马猛如龙,玉勒锦鞍双兽并。 宝刀灿灿霜雪光,冠世英雄不可当。 除此威风真莫比,重生义勇武安王。 话说这篇古风,单道蒲东关胜,这人惯使口大刀,英雄盖世,义勇过人。当日辞了太师,统领着一万五千人马,分为三队,离了东京,望梁山泊来。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同众将,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李成、闻达那里敢出对阵。索超箭疮又未平复,亦无人出战。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心中纳闷:离山已久,不见输赢。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点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猛然想起围城已久,不见有救军接应。戴宗回去,又不见来。默然觉得神思恍惚,寝食不安。便叫小校请军师来计议。吴用到得中军帐内,与宋江商量道:“我等众军围许多时,如何杳无救军来到?城中又不敢出战。眼见的梁中书使人去京师告急,他丈人蔡太师必然有救军到来。中间必有良将。倘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梁山大寨,此是必然之理。兄长不可不虑。我等先着军士收拾,未可都退。”正说之间,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寨中头领主张不定。请兄长、军师早早收兵回来,且解山寨之难。”吴用道:“虽然如此,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军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道我等退军,必然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左边埋伏;豹子头林冲,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再叫双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骑马军,带着凌振,将了风火等炮,离城十数里远近。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号炮,令其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一面传令前队退兵,倒拖旌旗,不鸣战鼓,却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自然退回。步军队里,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巳牌前后,方才鸣金收军。 城上望见宋江军马,手拖旗幡,肩担刀斧,人起还山之意,马嘶归寨之声,纷纷滚滚,拔寨都起。城上看了仔细,报与梁中书知道:“梁山泊军马,今日尽数收兵,都回去了。”梁中书听的,随即唤李成、闻达商议。闻达道:“眼见的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可以乘势追杀,必擒宋江。”说犹未了,城外报马到来,赍东京文字,约会引兵去取贼巢。他若退兵,可以立追。梁中书便叫李成、闻达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 且说宋江引兵退回,见城中调兵追赶,舍命便走,直退到飞虎峪那边。只听的背后火炮齐响。李成、闻达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后面只见旗幡对刺,战鼓乱鸣。李成、闻达火急回军。左手下撞出小李广花荣,右手下撞出豹子头林冲,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措手不及,知道中了奸计,火速回军。前面又撞出呼延灼,引着一支马军,大杀一阵。杀的李成、闻达金盔倒纳,衣甲飘零,退入城中,闭门不出。宋江军马次第而回。早转近梁山泊边,却好迎着丑郡马宣赞拦路。宋江约住军兵,权且下寨。暗地使人从偏僻小路,赴水上山报知,约会水陆军兵,两下救应。有诗为证: 宋江振旅暂回营,飞虎坡前暗伏兵。 杀得李成无处走,倒戈弃甲入京城。 且说水寨内头领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跳张顺当时议定:“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来寨中,不曾建功,只看着别人夸能说会,倒受他气。如今蒲东大刀关胜,三路调军打我寨栅。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拿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上也好争口气。”张顺道:“哥哥,我和你只管的些水军,倘或不相救应,枉惹人耻笑。”张横道:“你若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勾建功?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着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 却说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小校悄悄来报:“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面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盗贼之徒,不足与吾对敌。”当时暗传号令,教众军俱各如此准备,“贼兵入寨,帐前一声锣响,四下各自捉人。”三军得令,各自潜伏。 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径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拈髭髯坐看兵书。张横暗喜,手搦长枪,抢入帐房里来。傍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吓的张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会水张横,怎脱平川罗网。二三百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关胜看了,笑骂:“无端草贼,小辈匹夫,安敢侮吾!”将张横陷车盛了,其余者尽数监了,“直等捉了宋江,一并解上京师,不负宣赞举荐之意。” 不说关胜捉了张横。却说水寨内三阮头领,正在寨中商议,使人去宋江哥哥处听令。只见张顺到来报说:“我哥哥因不听小弟苦谏,去劫关胜营寨,不料被捉,囚车监了。”阮小七听了,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地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怎见宋公明哥哥?我弟兄三个,自去救他。”张顺道:“为不曾得哥哥将令,却不敢轻动。”阮小七道:“若等将令来时,你哥哥吃他剁做八段!”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说的是。”张顺说他三个不过,只得依他。当夜四更,点起大小水寨头领,各驾船只一百余只,一齐杀奔关胜寨来。岸上小军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都傍岸边,慌忙报知主帅。关胜笑道:“无见识贼奴,何足为虑!”随即唤首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且说三阮在前,张顺在后,呐声喊,抢入寨来,只见寨内枪刀竖立,旌旗不倒,并无一人。三阮大惊,转身便走。帐前一声锣响,左右两边马军步军,分作八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叠叠围裹将来。张顺见不是头,扑同地先跳下水去。三阮夺路便走,急到的水边。后军赶上,挠钩齐下,套索飞来,把这活阎罗阮小七搭住,横拖倒拽捉去了。阮小二、阮小五、张顺,却得混江龙李俊带的童威、童猛死救回去。 不说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车之中。且说水军报上梁山泊来,刘唐便使张顺从水路里直到宋江寨中,报说这个消息。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怎生退的关胜。吴用道:“来日决战,且看胜败如何。”说犹未了,猛听得战鼓齐鸣,却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到大寨。宋江举众出迎。门旗开处,宣赞出马。怎生打扮?但见: 征袍穿蜀锦,铠甲露银花。金盔凤翅披肩,抹绿云靴护腿。马蹄荡起红尘,刀面平铺秋水。满空杀气从天降,一点朱缨滚地来。 宋江看了宣赞在门旗下勒战,便唤首将:“那个出马先拿这厮?”只见小李广花荣拍马持枪,直取宣赞。宣赞舞刀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十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的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花荣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躲过了。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然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来,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却射在背后护心镜上。宣赞慌忙驰马入阵,便使人报与关胜。关胜得知,便唤小校快牵过战马来。那匹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纯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绰刀上马,直临阵前。门旗开处,便乃出马。有《西江月》一首为证: 汉国功臣苗裔,三分良将玄孙。绣旗飘挂动天兵,金甲绿袍相称。赤兔马腾腾紫雾,青龙刀凛凛寒冰。蒲东郡内产英雄,义勇大刀关胜。 宋江看了关胜一表非俗,与吴用暗暗地喝采,回头与众多良将道:“将军英雄,名不虚传!”说言未了,林冲忿怒,便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泊,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了锐气。军师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便挺枪出马,直取关胜。关胜见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汝等怎敢背负朝廷!单要宋江与吾决战。”宋江在门旗下喝住林冲,纵马亲自出阵,欠身与关胜施礼,说道:“郓城小吏宋江,到此谨参,惟将军问罪。”关胜道:“汝为俗吏,安敢背叛朝廷?”宋江答道:“盖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谗佞专权,设除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宋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关胜大喝:“天兵到此,尚然抗拒!巧言令色,怎敢瞒吾!若不下马受降,着你粉骨碎身!”霹雳火秦明听得,大怒,手舞狼牙棍,纵坐下马,直抢过来。关胜也纵马出迎,来斗秦明。林冲怕他夺了头功,猛可里飞抢过来,径奔关胜。三骑马向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宋江看了,恐伤关胜,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马阵前,说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宋江道:“贤弟,我等忠义自守,以强欺弱,非所愿也。纵使阵上捉他,此人不伏,亦乃惹人耻笑。吾看关胜英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林冲,秦明都不喜欢。当日两边各自收兵。 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下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主何意?”却教小军推出陷车中张横、阮小七过来,问道:“宋江是个郓城小吏,你这厮们如何伏他?”阮小七应道:“俺哥哥山东、河北驰名,都称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你这厮不知礼义之人,如何省的!”关胜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当晚寨中纳闷,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立观月色满天,霜华遍地,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胡须将军,匹马单鞭,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器,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看了,有些面熟,灯光之下略也认得,便问是谁。那人道:“乞退左右。”关胜道:“不妨。”那人道:“小将呼延灼的便是。先前曾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失陷了军机,不能还乡。听得将军到来,不胜之喜。早间宋江在阵上,林冲、秦明待捉将军,宋江火急收军,诚恐伤犯足下。此人素有归顺之意,无奈众贼不从,暗与呼延灼商议,正要驱使众人归顺。将军若是听从,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着快马,从小路直入贼寨,生擒林冲等寇,解赴京师,共立功勋。”关胜听罢大喜,请入帐,置酒相待。备说宋江专以忠义为主,不幸从贼无辜。二人递相剖露衷情,并无疑心。次日,宋江举众搦战。关胜与呼延灼商议:“今日可先赢首将,晚间可行此计。”有诗为证: 亡命呼延计最奇,单人匹马夜逃归。 阵前假意鞭黄信,钩起梁山旧是非。 且说呼延灼借副衣甲穿了,彼各上马,都到阵前。宋江见了,大骂呼延灼道:“我不曾亏负你半分,因何夤夜私去!”呼延灼回道:“汝等草寇,成何大事!”宋江便令镇三山黄信出马,仗丧门剑,驱坐下马,直奔呼延灼。两马相交,斗不到十合,呼延灼手起一鞭,把黄信打落马下。宋江阵上众军,抢出来扛了回去。关胜大喜,令大小三军一齐掩杀。呼延灼道:“不可追掩,恐吴用那厮广有神机。若还赶杀,恐贼有计。”关胜听了,火急收军,都回本寨,到中军帐里置酒相待,动问镇三山黄信之事。呼延灼道:“此人原是朝廷命官,青州都监,与秦明、花荣一时落草。今日先杀此贼,挫灭威风。今晚偷营,必然成事。”关胜大喜,传下将令,教宣赞、郝思文两路接应。自引五百马军,轻弓短箭,叫呼延灼引路。至夜二更起身,三更前后,直奔宋江寨中,炮响为号,里应外合,一齐进兵。是夜月光如昼。黄昏时候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一齐乘马。呼延灼当先引路,众人跟着。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三五十个伏路小军,低声问道:“来的不是呼将军么?宋公明差我等在此迎接。”呼延灼喝道:“休言语,随在我马后走。”呼延灼纵马先行,关胜乘马在后。又转过一层山嘴,只见呼延灼把枪尖一指,远远地一碗红灯。关胜勒住马问道:“有红灯处是那里?”呼延灼道:“那里便是宋公明中军。”急催动人马。将近红灯,忽听得一声炮响,众军跟定关胜,杀奔前来。到红灯之下看时,不见一个;便唤呼延灼时,亦不见了。关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正是慌不择路,众军各自逃生。关胜连忙回马时,只剩得数骑马军跟着。转出山嘴,又听得树林边脑后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钩齐出,把关胜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拿投大寨里来。却说林冲、花荣自引一支军马截住郝思文,回头厮杀。月光之下,遥见郝思文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千丈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神。横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英雄难近。身着战袍锦绣,七星甲挂龙鳞。天丁元是郝思文,飞马当前出阵。 林冲大喝道:“你主将关胜中计被擒,你这无名小将,何不下马受缚!”郝思文大怒,直取林冲。二马相交,斗无数合,花荣挺枪助战。郝思文势力不加,回马便走。肋后撞出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撒起红绵套索,把郝思文拖下马来。步军向前一齐捉住,解投大寨。话分两处。这边秦明、孙立自引一支军马去捉宣赞,当路正逢此人。丑郡马宣赞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卷缩短黄须发,凹兜黑墨容颜。睁开怪眼似双环,鼻孔朝天仰见。手内钢刀耀雪,护身铠甲连环。海骝赤马锦鞍鞯,郡马英雄宣赞。 当下宣赞出马,大骂:“草贼匹夫,当我者死,避我者生!”秦明大怒,跃马挥狼牙棍,直取宣赞。二马相交,约斗数合,孙立侧首过来。宣赞慌张,刀法不依古格,被秦明一棍搠下马来。三军齐喊一声,向前捉住。再有扑天雕李应引领大小军兵,抢奔关胜寨内来,先救了张横、阮小七并被擒水军人等,夺去一应粮草马匹,却去招安四下败残人马。 天晓,宋江会众上山。此时东方渐明,忠义堂上分开坐次,早把关胜、宣赞、郝思文分投解来。宋江见了,慌忙下堂,喝退军卒,亲解其缚,把关胜扶在正中交椅上,纳头便拜,叩首伏罪,说道:“亡命狂徒,冒犯虎威,望乞恕罪。”关胜连忙答礼,闭口无言,手足无措。呼延灼亦向前来伏罪道:“小可既蒙将令,不敢不依,万望将军免恕虚诳之罪。”关胜看了一般头领,义气深重,回顾与宣赞、郝思文道:“我们被擒在此,所事若何?”二人答道:“并听将令。”关胜道:“无面还京,俺三人愿早赐一死。”宋江道:“何故发此言?将军倘蒙不弃微贱,一同替天行道。若是不肯,不敢苦留,只今便送回京。”关胜道:“人称忠义宋公明,话不虚传。今日我等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愿在帐下为一小卒。”宋江大喜。当日一面设筵庆贺,一边使人招安逃窜败军,又得了五七千人马。其余各自四散。投降军内,有老幼者,随即给散银两,便放回家。一边差薛永赍书往蒲东,搬取关胜老小。都不在话下。 宋江正饮宴间,默然想起卢员外、石秀陷在北京,潸然泪下。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吴用自有措置。只过今晚,来日再起军兵,去打北京,必然成事。”关胜便起身说道:“小将无可报答不杀之罪,愿为前部。”宋江大喜。次日早晨传令,就教宣赞、郝思文拨回旧有军马,便为前部先锋。其余原打北京头领,不缺一个。再差李俊、张顺将带水战盔甲随去,以次再望北京进发。 这里却说梁中书在城中,正与索超起病饮酒,只见探马报道:“关胜、宣赞、郝思文并众军马,俱被宋江捉去,已入伙了。梁山泊军马见今又到。”梁中书听得,唬得目瞪痴呆,手脚无措。只见索超禀复道:“前者中贼冷箭,今番且复此仇。”随即赏了索超,便教引本部人马,争先出城,前去迎敌。李成、闻达随后调军接应。其时正是仲冬天气,时候正冷,连日彤云密布,朔风乱吼。宋江兵到,索超直至飞虎峪下寨。次日引兵迎敌。宋江引前部吕方、郭盛上高阜处看关胜厮杀。三通战鼓罢,关胜出阵。只见对面索超出马。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生居河北最英雄,累与朝廷立大功。 双凤袍笼银叶铠,飞鱼袋插铁胎弓。 勇如袁达安齐国,壮若灵神劈华峰。 马上横担金蘸斧,索超名号急先锋。 当时索超见了关胜,却不认得。随征军卒说道:“这个来的便是新背反的大刀关胜。”索超听了,并不打话,直抢过来,径奔关胜。关胜也拍马舞刀来迎。两个斗不十合,李成正在中军,看见索超斧怯,战关胜不下,自舞双刀出阵,夹攻关胜。这边宣赞、郝思文见了,各持兵器前来助战。五骑搅做一块。宋江在高阜处看见,鞭梢一指,大军卷杀过去。李成军马大败亏输,杀得七断八绝,连夜退入城去,坚闭不出。宋江催兵直抵城下,扎住军马。 次日,索超亲引一支军马,出城冲突。吴用见了,便教军校迎敌戏战。他若追来,乘势便退。此时索超又得了这一阵,欢喜入城。当晚彤云四合,纷纷雪下。吴用已有计了,暗差步军去北京城外,靠山边河路狭处,掘成陷坑,上用土盖。是夜雪急风严,平明看时,约有二尺深雪。城上望见宋江军马,各有惧色,东西栅立不定。索超看了,便点三百军马,就时追出城来。宋江军马四散奔波而走。却教水军头领李俊、张顺身披软战,勒马横枪,前来迎敌。却才与索超交马,弃枪便走,特引索超奔陷坑边来。这里一边是路,一边是涧。李俊弃马跳入涧中去了,向着前面,口里叫道:“宋公明哥哥快走!”索超听了,不顾身体,飞马抢过阵来。山背后一声炮响,索超连人和马攧将下去。后面伏兵齐起。这索超便有三头六臂,也须七损八伤。正是:烂银深盖藏圈套,碎玉平铺作陷坑。毕竟急先锋索超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红楼梦 · 第五十一回 ·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众人闻得宝琴将素习所经过各省内的古迹为题,作了十首怀古绝句,内隐十物,皆说这自然新巧。都争着看时,只见写道是: 赤壁怀古其一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交趾怀古其二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钟山怀古其三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淮阴怀古其四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广陵怀古其五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桃叶渡怀古其六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青冢怀古其七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马嵬怀古其八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蒲东寺怀古其九 小红骨践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梅花观怀古其十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宝钗先说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黛玉忙拦道:“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探春便道:“这话正是了。”李纨又道:“况且他原是到过这个地方的。这两件事虽无考,古往今来,以讹传讹,好事者竟故意的弄出这古迹来以愚人。比如那年上京的时节,单是关夫子的坟,倒见了三四处。关夫子一生事业,皆是有据的,如何又有许多的坟?自然是后来人敬爱他生前为人,只怕从这敬爱上穿凿出来,也是有的。及至看《广舆记》上,不止关夫子的坟多,自古来有些名望的人,坟就不少,无考的古迹更多。如今这两首虽无考,凡说书唱戏,甚至于求的签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皆说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牡丹’的词曲,怕看了邪书。这竟无妨,只管留着。”宝钗听说,方罢了。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 冬日天短,不觉又是前头吃晚饭之时,一齐前来吃饭。因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他女儿。他来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王夫人听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场,岂有不许他去的。”一面就叫了凤姐儿来,告诉了凤姐儿,命酌量去办理。 凤姐儿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才要去,凤姐儿又道:“那袭人是个省事的,你告诉他说我的话:叫他穿几件颜色好衣服,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着,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叫他先来我瞧瞧。”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儿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凤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等年下太太给作的时节我再作罢,只当你还我一样。”众人都笑道:“奶奶惯会说这话。成年家大手大脚的替太太不知背地里赔垫了多少东西,真真的赔的是说不出来,那里又和太太算去?偏这会子又说这小气话取笑儿。”凤姐儿笑道:“太太那里想的到这些?究竟这又不是正经事,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体面。说不得我自己吃些亏,把众人打扮体统了,宁可我得个好名也罢了。一个一像‘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人先笑话我当家倒把人弄出个花子来。”众人听了,都叹说:“谁似奶奶这样圣明!在上体贴太太,在下又疼顾下人。”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儿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绸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半旧棉袄与皮褂。凤姐儿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的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罢。”凤姐儿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凤姐儿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说着,又嘱咐袭人道:“你妈若好了就罢,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的家伙。”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们自然也知道这里的规矩的,也不用我嘱咐了。”周瑞家的答应:“都知道。我们这去到那里,总叫他们的人回避。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内房的。”说着,跟了袭人出去,又吩咐预备灯笼,遂坐车往花自芳家来,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又将怡红院的嬷嬷唤了两个来,吩咐道:“袭人只怕不来家,你们素日知道那大丫头们,那两个知好歹,派出来在宝玉屋里上夜。你们也好生照管着,别由着宝玉胡闹。”两个嬷嬷去了,一时来回说:“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屋里,我们四个人原是轮流着带管上夜的。”凤姐儿听了,点头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嬷嬷们答应了,自回园去。一时果有周瑞家的带了信回凤姐儿说:“袭人之母业已停床,不能回来。”凤姐儿回明了王夫人,一面着人往大观园去取他的铺盖妆奁。 宝玉看着晴雯麝月二人打点妥当,送去之后,晴雯麝月皆卸罢残妆,脱换过裙袄。晴雯只在熏笼上围坐。麝月笑道:“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晴雯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动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麝月笑道:“好姐姐,我铺床,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上头的划子划上,你的身量比我高些。”说着,便去与宝玉铺床。晴雯嗐了一声,笑道:“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来闹。”此时宝玉正坐着纳闷,想袭人之母不知是死是活,忽听见晴雯如此说,便自己起身出去,放下镜套,划上消息,进来笑道:“你们暖和罢,都完了。”晴雯笑道:“终久暖和不成的,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麝月道:“这难为你想着!他素日又不要汤婆子,咱们那熏笼上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冷,今儿可以不用。”宝玉笑道:“这个话,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晴雯道:“我是在这里。麝月往他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宝玉卧下,二人方睡。 晴雯自在熏笼上,麝月便在暖阁外边。至三更以后,宝玉睡梦之中,便叫袭人。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自己醒了,方想起袭人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来。晴雯已醒,因笑唤麝月道:“连我都醒了,他守在旁边还不知道,真是个挺死尸的。”麝月翻身打个哈气笑道:“他叫袭人,与我什么相干!”因问作什么。宝玉要吃茶,麝月忙起来,单穿红绸小棉袄儿。宝玉道:“披上我的袄儿再去,仔细冷着。”麝月听说,回手便把宝玉披着起夜的一件貂颏满襟暖袄披上,下去向盆内洗手,先倒了一钟温水,拿了大漱盂,宝玉漱了一口,然后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先用温水■一■,向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与宝玉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晴雯笑道:“好妹子,也赏我一口儿。”麝月笑道:“越发上脸儿了!”晴雯道:“好妹妹,明儿晚上你别动,我伏侍你一夜,如何?”麝月听说,只得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与他吃过。麝月笑道:“你们两个别睡,说着话儿,我出去走走回来。”晴雯笑道:“外头有个鬼等着你呢。”宝玉道:“外头自然有大月亮的,我们说话,你只管去。”一面说,一面便嗽了两声。 麝月便开了后门,揭起毡帘一看,果然好月色。晴雯等他出去,便欲唬他玩耍。仗着素日比别人气壮,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熏笼,随后出来。宝玉笑劝道:“看冻着,不是顽的。”晴雯只摆手,随后出了房门。只见月光如水,忽然一阵微风,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被风吹,这一冷果然利害。”一面正要唬麝月,只听宝玉高声在内道:“晴雯出去了!”晴雯忙回身进来,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偏你惯会这蝎蝎螫螫老婆汉像的!”宝玉笑道:“倒不为唬坏了他,头一则你冻着也不好,二则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唬醒了别人,不说咱们是顽意,倒反说袭人才去了一夜,你们就见神见鬼的。你来把我的这边被掖一掖。”晴雯听说,便上来掖了掖,伸手进去渥一渥时,宝玉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一面又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觉冰冷。宝玉道:“快进被来渥渥罢。”一语未了,只听咯噔的一声门响,麝月慌慌张张的笑了进来,说道:“吓了我一跳好的。黑影子里,山子石后头,只见一个人蹲着。我才要叫喊,原来是那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飞到亮处来,我才看真了。若冒冒失失一嚷,倒闹起人来。”一面说,一面洗手,又笑道:“晴雯出去我怎么不见?一定是要唬我去了。”宝玉笑道:“这不是他,在这里渥呢!我若不叫的快,可是倒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这小蹄子已经自怪自惊的了。”一面说,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了。麝月道:“你就这么‘跑解马’似的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宝玉笑道:“可不就这么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冻破了你的。”说着,又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素香放上,仍旧罩了,至屏后重剔了灯,方才睡下。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喷嚏。宝玉叹道:“如何?到底伤了风了。”麝月笑道:“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没吃饭。他这会还不保养些,还要捉弄人。明儿病了,叫他自作自受。”宝玉问:“头上可热?”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那里这么娇嫩起来了。”说着,只听外间房中十锦格上的自鸣钟当当两声,外间值宿的老嬷嬷嗽了两声,因说道:“姑娘们睡罢,明儿再说罢。”宝玉方悄悄的笑道:“咱们别说话了,又惹他们说话。”说着,方大家睡了。 至次日起来,晴雯果觉有些鼻塞声重,懒怠动弹。宝玉道:“快不要声张!太太知道,又叫你搬了家去养息。家去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悄悄的从后门来瞧瞧就是了。”晴雯道:“虽如此说,你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不然一时大夫来了,人问起来,怎么说呢?”宝玉听了有理,便唤一个老嬷嬷吩咐道:“你回大奶奶去,就说晴雯白冷着了些,不是什么大病。袭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养病,这里更没有人了。传一个大夫,悄悄的从后门进来瞧瞧,别回太太罢了。”老嬷嬷去了半日,来回说:“大奶奶知道了,说两剂药吃好了便罢,若不好时,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带了别人事小,姑娘们的身子要紧的。”晴雯睡在暖阁里,只管咳嗽,听了这话,气的喊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说着,便真要起来。宝玉忙按他,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唯恐太太知道了说他不是,白说一句。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 正说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之后。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嬷嬷带了一个大夫进来。这里的丫鬟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中单伸出手去。那大夫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血气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说着,便又随婆子们出去。 彼时,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那大夫只见了园中的景致,并不曾见一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的班房内坐了,开了药方。老嬷嬷道:“你老且别去,我们小爷罗唆,恐怕还有话说。”大夫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一样,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老嬷嬷悄悄笑道:“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大夫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倒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说着,拿了药方进去。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老婆子道:“用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这理。如今再叫小厮去请王太医去倒容易,只是这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来的,这轿马钱是要给他的。”宝玉道:“给他多少?”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也得一两银子,才是我们这门户的礼。”宝玉道:“王太医来了给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太医和张太医每常来了,也并没个给钱的,不过每年四节大趸送礼,那是一定的年例。这人新来了一次,须得给他一两银子去。”宝玉听说,便命麝月去取银子。麝月道:“花大奶奶还不知搁在那里呢?”宝玉道:“我常见他在螺甸小柜子里取钱,我和你找去。”说着,二人来至宝玉堆东西的房子,开了螺甸柜子,上一格子都是些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格却是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倒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子,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两的星儿?”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才来的了。”麝月也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作买卖,算这些做什么!”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识戥子,倒说咱们有心小器似的。”那婆子站在外头台矶上,笑道:“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这会子又没夹剪,姑娘收了这块,再拣一块小些的罢。”麝月早掩了柜子出来,笑道:“谁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罢。”宝玉道:“你只快叫茗烟再请王大夫去就是了。”婆子接了银子,自去料理。 一时茗烟果请了王太医来,诊了脉后,说的病症与前相仿,只是方上果没有枳实、麻黄等药,倒有当归、陈皮、白芍等,药之分量较先也减了些。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然疏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等狼虎药。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得起。”麝月等笑道:“野坟里只有杨树不成?难道就没有松柏?我最嫌的是杨树,那么大笨树,叶子只一点子,没一丝风,他也是乱响。你偏比他,也太下流了。”宝玉笑道:“松柏不敢比。连孔子都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可知这两件东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 说着,只见老婆子取了药来。宝玉命把煎药的银吊子找了出来,就命在火盆上煎。晴雯因说:“正经给他们茶房里煎去,弄得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宝玉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药,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面说,一面早命人煨上。又嘱咐麝月打点东西,遣老嬷嬷去看袭人,劝他少哭。一一妥当,方过前边来贾母王夫人处问安吃饭。 正值凤姐儿和贾母王夫人商议说:“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后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一样。等天长暖和了,再来回的跑也不妨。”王夫人笑道:“这也是好主意。刮风下雪倒便宜。吃些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空心走来,一肚子冷风,压上些东西也不好。不如后园门里头的五间大房子,横竖有女人们上夜的,挑两个厨子女人在那里,单给他姊妹们弄饭。新鲜菜蔬是有分例的,在总管房里支去,或要钱,或要东西,那些野鸡,獐,狍各样野味,分些给他们就是了。”贾母道:“我也正想着呢,就怕又添一个厨房多事些。”凤姐道:“并不多事。一样的分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就便多费些事,小姑娘们冷风朔气的,别人还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连宝兄弟也禁不住,何况众位姑娘。”贾母道:“正是这话了。上次我要说这话,我见你们的大事太多了,如今又添出这些事来,……”要知端的——
正宫 · 塞鸿秋 · 代人作
战西风遥天几点宾鸿至,感起我南朝千古伤心事。 展花笺欲写几句知心事,空教我停霜毫半晌无才思。 往常得兴时,一扫无瑕疵。今日个病恹恹,刚写下两个相思字。
孟子 · 第七卷 · 离娄上 · 第十三节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婆罗门引 · 应制
陈藏一《话腴》:「赵昂总管始肄业临安府学,因踬无聊赖,遂脱儒冠从禁弁,升御前应对。一日,侍阜陵跸之德寿宫。髙庙宴席间问今应制之臣,张抡之後为谁。阜陵以昂对。髙庙俯睐久之,知其尝为诸生,命赋拒霜词。昂奏所用腔,令缀《婆罗门引》。又奏所用意,诏自述其梗概。即赋就进呈云:……」进呈的就是以上这首词。「阜陵」即宋孝宗,阜陵名「永阜陵」,故南宋人以「阜陵」称孝宗;髙庙即宋髙宗,退位後居住在「德寿宫」,因而宋人或以「德寿」代称宋髙宗。赵昂的这首词,是应宋髙宗之命而作的,是一首「应制词」;以咏「拒霜」(即「木芙蓉」,或称「地芙蓉」、「木莲」等)为内容,因而它又是一首咏物词。《话腴》又载:髙宗看了这首词,十分欣赏,不但赏赐给赵昂不少银绢,还叫孝宗给升了官。 按照过去的惯例,「应制」的作品,往往是为统治者树碑立传的,存有较明显的阿谀奉承的痕迹的。这首词却不然。那么,宋髙宗为什么还对它情有独钟呢? 这首词的咏物技巧比较髙。它处处紧扣住拒霜的特点,多方面着笔,务求尽善尽美。从拒霜的生长习性上看,它多丛生在水边潮湿之地,所以词的起句便说:「暮霞照水,水边无数木芙蓉。」用「木芙蓉」应「拒霜」,点题;用「水边」交代其生长习性;用「无数」交代其丛生的特点;用「暮霞照水」作背景烘托,而且这个背景天光水色,色采斑斓,美不胜收。拒霜在秋冬间开花,所以词中先用「楚天空迥,人立西风」透露出一派秋意,然後在下片中紧接着用「秋色」再次点明秋的季节。着墨更多的是写拒霜花。词的上片,写了三段时间中的拒霜花形象:「暮霞」两句,是暗写晚霞映衬下的拒霜花。「暮霞」在这里既是写霞,其中也包括着花,衹是花的形象没有明写,而是让读者从「暮霞」的色彩中去联想。当然,「暮霞」也可以理解为就是写花,「暮霞」衹是个比喩,而以「木芙蓉」揭示这个比喩的实体。这里取前者。「晓来」一句是写早晨带露的拒霜花,用「轻红」略点花的实质形象。拒霜花有粉红、白、黄等颜色品种,作者这里衹取粉红一种。粉红而经「露湿」,更加娇嫩,故曰「轻红」。「十里」两句,是用浓笔重彩正面写日转中天时拒霜花的形象。「十里」极言其多,承「无数」而来:「锦丝步障」,写艳阳之下,繁花漂亮无比、簇如屏幕(「步障」即屏幕)。这使读者想起了王恺与石崇争鬭豪华的场面:王恺「作紫丝布步障碧绫四十里」,石崇则「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世说新语·汰侈》)。这里则是拒霜花组成的「步障」,而且随着太阳的转移,花影也随之变化,作者用花影的「重重」,再次写花之多。看来,作者善于选择描绘的角度。这三层写花,笔墨由简入繁,由侧面烘托而至正面描绘,然後再加以侧面烘托。但用笔都比较朴实,而且越来越实。作者为了挽救这个危险的趋势(质实为词家一忌),把笔锋一转,写出了「向楚天空迥,人立西风」两句,亦花亦人,笔调一变而为沉着潇洒而又不乏空灵之气,遂使全词风格大变,从而逼近了上乘作品的行列。词的下片,继续写拒霜花,但笔法与上片的正面下笔完全不同。下片乍看好像写美人,实际上是通过写美人而达到进一步写花的目的,把花写得完美无缺。过片承「西风」句立意,写秋色浓于愁,貌似藉秋兴叹,实际上是引出再次写花。白乐天《木芙蓉花下招客饮》诗云:「莫怕秋无伴愁物,水莲花尽木莲开。」所以写秋愁正是为了引出这个「伴愁物」来。 这个「愁」字来得贴切巧妙,也很重要,其意一直贯串到「教妾若为容」。「寂寞」以下四句,皆写「粉黛」(即美人)之愁。「寂寞」、「妆慵」以至「惆怅」,皆是其「愁」的情态表现:「施朱太赤」、「教妾若为容」,则是「愁」的原因所在。美人总是要与花争艳的。这里,美女们看了拒霜花,自己感到不好打扮了,不施「朱」(红色)固然不可,而施朱则「太赤」,不管怎样,总是打扮不出拒霜花的那种粉红来。「教妾若为容」,是屡经打扮而总不能与花比美的愁叹,所以衹有「妆慵」与「惆怅」了。这几句虽从杜荀鹤《春宫怨》诗化出,甚至还借用了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施朱则太赤」的成句,但写得却自有新意。古典诗词中总喜欢以花写美人,如「梨花一枝春带雨」(白乐天《长恨歌》)、「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韦端己《菩萨蛮》)、「一枝娇卧醉芙蓉」(阎处士《虞美人》)等等;美女在花面前,总想比并一番,而且总有一种稳操胜券的骄傲,如无名氏《菩萨蛮》:「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黄东浦《玉楼春》:「妆成挼镜问春风,比似庭花谁解语?」这里则以美人写花,并比之下,美人却甘拜下风,临镜不知所措。拒霜花之美,由此可以想见了。这是个很成功的比拟。词的结句「花易老、烟水无穷」陡转一笔,一反愁怨可掬的娇态,别开新意,花光尽而烟水来,以烟水之无穷弥补花的易老,把人引入一个髙渺阔大的境界。这种结句,大有云水迭生、柳暗花明、馀味无尽的优点,正是深得词家三昧之处。宋髙宗也是擅长写词的人。这首词既然有如此多的好处,他看了当然髙兴。 从咏物词的发展史上看,这首词也是值得称道的。两宋都有咏物词,但却有不同。就总的倾向说,北宋少而南宋多,宋末尤多;北宋咏物词往往有浓重而明显的抒情成分,南宋则渐趋冷静以至隐晦,这当然与其时代气质有关係,也与咏物词自身的发展过程密不可分。 词作者赵昂,处在南宋初期,这首词也处于咏物词由北而南的过渡时期中,就咏物与抒情的比重上看,其咏物成分显然增多,而北宋的藉物抒情的特色则明显减少。应该说,它预示了南宋咏物词的发展趋势。这一点,在鉴赏这首词的时候,也是应当注意的。
唐才子传 · 张众甫
众甫,京口人。隐居不务进取,与皇甫御史友善,精庐接近。后各游四方,曾寄处士诗曰:"伏腊同鸡黍,柴门闭雪天。"时宦亦有征辟者,守死善道,卒不就。众甫诗婉媚绮错,巧用文字,工于兴喻,文流中佳士也。同在一时者,有赵微明、于逖、蒋涣、元季川,俱山颠水涯,苦学贞士,名同兰茝之芳,志非银黄之慕。吟咏性灵,陶陈衷素,皆有佳篇,不能湮落。惜其行藏之大概,不见于记录,故缺其考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