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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近 · 寿张路钤 · 四月初
夏初临,春正满,花事在红药。一阵光风,香雾喷珠箔。画堂旧日张家,梦中玉燕,早拂晓、飞来帘幕。 酒深酌。曾记走马长安,功名戏樊郭。螺浦如杯,豪气怎生著。直须用了圯编,封侯万户,却归共、赤松翁约。
楚辞 · 九章 · 其一 · 惜诵
《九章·惜诵》是战国末期楚国诗人屈原的作品。此诗名取自篇首二字,作者以痛惜的心情,追忆叙述了自己因直言进谏而遭谗被疏之往事。全诗语言真挚生动,朴素自然,以细腻的笔调描摹了抒情主人公的意志活动和感情冲突,直抒胸臆,想像丰富,洋溢着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春夜洛城闻笛
此诗抒发了作者客居洛阳夜深人静之时被笛声引起的思乡之情,其前两句描写笛声随春风而传遍洛阳城,后两句写因闻笛而思乡。全诗扣紧一个「闻」字,抒写自己闻笛的感受,合理运用想象和夸张,感情直率真挚又有馀蕴,令人回味无穷。
金刚经 · 第二十五品 · 化无所化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则有我、人、众生、寿者。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则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则非凡夫,是名凡夫。”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 清明
清明,三月节。按《国语》曰:时有八风。历独指清明风为三月节,此风属巽故也。万物齐乎巽,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 桐始华。桐,木名。有三种:华而不实者曰白桐,《尔雅》所谓荣桐木是也;皮青而结实者曰梧桐,一曰青桐,《淮南子》曰梧桐断角是也;生于山冈、子大而有油者曰油桐,毛诗所谓梧桐不生山冈者是也。今始华者,乃白桐耳。按《埤雅》:桐木知日月、闰年,每一枝生十二叶,闰则十三叶,与天地合气者也。今造琴瑟者,以花桐木,是知桐为白桐也。 田鼠化为鴽【音如】。按《尔雅》注曰:鼫鼠,形大如鼠,头似兔,尾有毛,青黄色,好在田中食粟豆,谓之田鼠。《本草》《素问》曰:鴽,鹑也,似鸽而小。《尔雅 释鸟》:鴽,鴾母。郭注:䳺也,青州人呼为鴾母。鲍氏曰:鼠,阴类;鴽,阳类;阳气盛故化为鴽,盖阴为阳所化也。 虹始见【去声】。虹,虹蜺也,诗所谓螮蝀,俗读去声也。注疏曰:是阴阳交会之气,故先儒以为云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焉,今以水噀日,自剑视之则晕为虹。朱子曰:日与雨交,倏然成质,阴阳不当交而交者,天地淫气也。虹为雄,色赤白,蜺为雌,色青白,然二字皆从虫。《说文》曰:似螮蝀状。诸书又云:尝见虹入溪饮水,其首如驴。恐天地闲亦有此种物也,但虹气似之借名也。
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
“治政之要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察其疾苦”,是对明朝张居正“致理之要,惟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察其疾苦”一语的化用。致:达到,实现。要:关键。其意为:实现国家安定的关键,就在于使百姓安居乐业;而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就必须体察他们的疾苦。张居正的这一观点继承并发展了儒家民本主义思想。 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向明神宗上《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奏请在全国范围内停止带征钱粮,对于百姓积欠的部分不再追究。蠲(juān):除去,免除。积逋(bū):累欠的钱粮。带征钱粮“将累年拖欠,搭配分数,与同见年钱粮,一并催征”,而百姓即使遇上丰年,收获的粮食也仅够交纳当年的钱粮;如遇上灾年,当年必然无法足额交纳。而征收钱粮的人为了向朝廷交差,“往往将见年所征那(nuó)作带征之数,名为完旧欠,实则减新收也”。如此年复一年,百姓所欠的钱粮就越来越多,终将无法承受。张居正提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只需交足当年应交之数,不再补交过往年份的积欠。这样既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亦减轻了连带而来的吏治弊病。并称“久安长治之道,计无便于此者”。
西游记 · 第七十三回 ·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话说孙大圣扶持着唐僧,与八戒、沙僧奔上大路,一直西来。不半晌,忽见一处楼阁重重,宫殿巍巍。唐僧勒马道:“徒弟,你看那是个什么去处?”行者举头观看,忽然见—— 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真如刘阮天台洞,不亚神仙阆苑家。 行者报道:“师父,那所在也不是王侯第宅,也不是豪富人家,却象一个庵观寺院,到那里方知端的。”三藏闻言,加鞭促马。师徒们来至门前观看,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有“黄花观”三字。三藏下马,八戒道:“黄花观乃道士之家,我们进去会他一会也好,他与我们衣冠虽别,修行一般。”沙僧道:“说得是,一则进去看看景致,二来也当撒货头口。看方便处,安排些斋饭与师父吃。”长老依言,四众共入,但见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行者笑道:“这个是烧茅炼药,弄炉火,提罐子的道士。”三藏捻他一把道:“谨言,谨言!我们不与他相识,又不认亲,左右暂时一会,管他怎的?”说不了,进了二门,只见那正殿谨闭,东廊下坐着一个道士在那里丸药。你看他怎生打扮—— 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道心一片隐轰雷,伏虎降龙真羽士。 三藏见了,厉声高叫道:“老神仙,贫僧问讯了。”那道士猛抬头,一见心惊,丢了手中之药,按簪儿,整衣服,降阶迎接道:“老师父失迎了,请里面坐。”长老欢喜上殿,推开门,见有三清圣象,供桌有炉有香,即拈香注炉,礼拜三匝,方与道士行礼。遂至客位中,同徒弟们坐下。急唤仙童看茶,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忙忙的乱走,早惊动那几个冤家。 原来那盘丝洞七个女怪与这道士同堂学艺,自从穿了旧衣,唤出儿子,径来此处。正在后面裁剪衣服,忽见那童子看茶,便问道:“童儿,有甚客来了,这般忙冗?”仙童道:“适间有四个和尚进来,师父教来看茶。”女怪道:“可有个白胖和尚?”道:“有。”又问:“可有个长嘴大耳朵的?”道:“有。”女怪道:“你快去递了茶,对你师父丢个眼色,着他进来,我有要紧的话说。”果然那仙童将五杯茶拿出去。道士敛衣,双手拿一杯递与三藏,然后与八戒、沙僧、行者。茶罢收钟,小童丢个眼色,那道士就欠身道:“列位请坐。”教:“童儿,放了茶盘陪侍,等我去去就来。”此时长老与徒弟们,并一个小童出殿上观玩不题。 却说道士走进方丈中,只见七个女子齐齐跪倒,叫:“师兄,师兄!听小妹子一言!”道士用手搀起道:“你们早间来时,要与我说什么话,可可的今日丸药,这枝药忌见阴人,所以不曾答你。如今又有客在外面,有话且慢慢说罢。”众怪道:“告禀师兄,这桩事,专为客来方敢告诉,若客去了,纵说也没用了。”道士笑道:“你看贤妹说话,怎么专为客来才说?却不疯了?且莫说我是个清静修仙之辈,就是个俗人家,有妻子老小家务事,也等客去了再处。怎么这等不贤,替我装幌子哩!且让我出去。”众怪又一齐扯住道:“师兄息怒,我问你,前边那客,是那方来的?”道士唾着脸不答应,众怪道:“方才小童进来取茶,我闻得他说,是四个和尚。”道士作怒道:“和尚便怎么?”众怪道:“四个和尚,内有一个白面胖的,有一个长嘴大耳的,师兄可曾问他是那里来的?”道士道:“内中是有这两个,你怎么知道?想是在那里见他来?”女子道:“师兄原不知这个委曲。那和尚乃唐朝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今早到我洞里化斋,委是妹子们闻得唐僧之名,将他拿了。”道士道:“你拿他怎的?”女子道:“我等久闻人说,唐僧乃十世修行的真体,有人吃他一块肉,延寿长生,故此拿了他。后被那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把我们拦在濯垢泉里,先抢了衣服,后弄本事,强要同我等洗浴,也止他不住。他就跳下水,变作一个鲇鱼,在我们腿裆里钻来钻去,欲行奸骗之事,果有十分惫懒!他又跳出水去,现了本相,见我们不肯相从,他就使一柄九齿钉钯,要伤我们性命。若不是我们有些见识,几乎遭他毒手。故此战兢兢逃生,又着你愚外甥与他敌斗,不知存亡如何。我们特来投兄长,望兄长念昔日同窗之雅,与我今日做个报冤之人!”那道士闻此言,却就恼恨,遂变了声色道:“这和尚原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众女子谢道:“师兄如若动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道士道:“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都跟我来。”众女子相随左右。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那箱儿有八寸高下,一尺长短,四寸宽窄,上有一把小铜锁儿锁住。即于袖中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儿来,汗巾须上系着一把小钥匙儿。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此药乃是—— 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 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道士对七个女子道:“妹妹,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这些和尚,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快取等子来。”内一女子急拿了一把等子道:“称出一分二厘,分作四分。”却拿了十二个红枣儿,将枣掐破些儿,揌上一厘,分在四个茶钟内;又将两个黑枣儿做一个茶钟,着一个托盘安了,对众女说:“等我去问他。不是唐朝的便罢;若是唐朝来的,就教换茶,你却将此茶令童儿拿出。但吃了,个个身亡,就与你报了此仇,解了烦恼也。”七女感激不尽。 那道士换了一件衣服,虚礼谦恭走将出去,请唐僧等又至客位坐下道:“老师父莫怪,适间去后面吩咐小徒,教他们挑些青菜萝卜,安排一顿素斋供养,所以失陪。”三藏道:“贫僧素手进拜,怎么敢劳赐斋?”道士笑云:“你我都是出家人,见山门就有三升俸粮,何言素手?敢问老师父,是何宝山?到此何干?”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经者。却才路过仙宫,竭诚进拜。”道士闻言,满面生春道:“老师乃忠诚大德之佛,小道不知,失于远候,恕罪,恕罪!”叫:“童儿,快去换茶来,一厢作速办斋。”那小童走将进去,众女子招呼他来道:“这里有现成好茶,拿出去。”那童子果然将五钟茶拿出。道士连忙双手拿一个红枣儿茶钟奉与唐僧。他见八戒身躯大,就认做大徒弟,沙僧认做二徒弟,见行者身量小,认做三徒弟,所以第四钟才奉与行者。行者眼乖,接了茶钟,早已见盘子里那茶钟是两个黑枣儿,他道:“先生,我与你穿换一杯。”道士笑道:“不瞒长老说,山野中贫道士,茶果一时不备。才然在后面亲自寻果子,止有这十二个红枣,做四钟茶奉敬。小道又不可空陪,所以将两个下色枣儿作一杯奉陪,此乃贫道恭敬之意也。”行者笑道:“说那里话?古人云,在家不是贫,路上贫杀人。你是住家儿的,何以言贫!象我们这行脚僧,才是真贫哩。我和你换换,我和你换换。”三藏闻言道:“悟空,这仙长实乃爱客之意,你吃了罢,换怎的?”行者无奈,将左手接了,右手盖住,看着他们。 却说那八戒,一则饥,二则渴,原来是食肠大大的,见那钟子里有三个红枣儿,拿起来国的都咽在肚里。师父也吃了,沙僧也吃了。一霎时,只见八戒脸上变色,沙僧满眼流泪,唐僧口中吐沫,他们都坐不住,晕倒在地。这大圣情知是毒,将茶钟手举起来,望道士劈脸一掼。道士将袍袖隔起,当的一声,把个钟子跌得粉碎。道士怒道:“你这和尚,十分村卤!怎么把我钟子碎了?”行者骂道:“你这畜生!你看我那三个人是怎么说!我与你有甚相干,你却将毒药茶药倒我的人?”道士道:“你这个村畜生,闯下祸来,你岂不知?”行者道:“我们才进你门,方叙了坐次,道及乡贯,又不曾有个高言,那里闯下甚祸?”道士道:“你可曾在盘丝洞化斋么?你可曾在濯垢泉洗澡么?”行者道:“濯垢泉乃七个女怪。你既说出这话,必定与他苟合,必定也是妖精!不要走!吃我一棒!” 好大圣,去耳朵里摸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望道士劈脸打来。那道士急转身躲过,取一口宝剑来迎。他两个厮骂厮打,早惊动那里边的女怪。他七个一拥出来,叫道:“师兄且莫劳心,待小妹子拿他。”行者见了越生嗔怒,双手轮铁棒,丢开解数,滚将进去乱打。只见那七个敞开怀,腆着雪白肚子,脐孔中作出法来:骨都都丝绳乱冒,搭起一个天篷,把行者盖在底下。 行者见事不谐,即翻身念声咒语,打个筋斗,扑的撞破天篷走了,忍着性气,淤淤的立在空中看处,见那怪丝绳幌亮,穿穿道道,却是穿梭的经纬,顷刻间,把黄花观的楼台殿阁都遮得无影无形。行者道:“利害,利害!早是不曾着他手!怪道猪八戒跌了若干!似这般怎生是好!我师父与师弟却又中了毒药。这伙怪合意同心,却不知是个甚来历,待我还去问那土地神也。” 好大圣,按落云头,捻着诀,念声“唵”字真言,把个土地老儿又拘来了,战兢兢跪下路旁叩头道:“大圣,你去救你师父的,为何又转来也?” 行者道:“早间救了师父,前去不远,遇一座黄花观。我与师父等进去看看,那观主迎接。才叙话间,被他把毒药茶药倒我师父等。我幸不曾吃茶,使棒就打,他却说出盘丝洞化斋、濯垢泉洗澡之事,我就知那厮是怪。才举手相敌,只见那七个女子跑出,吐放丝绳,老孙亏有见识走了。我想你在此间为神,定知他的来历。是个什么妖精,老实说来,免打!”土地叩头道:“那妖精到此,住不上十年。小神自三年前检点之后,方见他的本相,乃是七个蜘蛛精。他吐那些丝绳,乃是蛛丝。”行者闻言,十分欢喜道:“据你说,却是小可。既这般,你回去,等我作法降他也。”那土地叩头而去。行者却到黄花观外,将尾巴上毛捋下七十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小行者;又将金箍棒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七十个双角叉儿棒。每一个小行者,与他一根。他自家使一根,站在外边,将叉儿搅那丝绳,一齐着力,打个号子,把那丝绳都搅断,各搅了有十余斤。里面拖出七个蜘蛛,足有巴斗大的身躯,一个个攒着手脚,索着头,只叫:“饶命,饶命!”此时七十个小行者,按住七个蜘蛛,那里肯放。行者道:“且不要打他,只教还我师父师弟来。”那怪厉声高叫道:“师兄,还他唐僧,救我命也!”那道士从里边跑出道:“妹妹,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行者闻言,大怒道:“你既不还我师父,且看你妹妹的样子!”好大圣,把叉儿棒幌一幌,复了一根铁棒,双手举起,把七个蜘蛛精,尽情打烂,却似七个暧肉布袋儿,脓血淋淋。却又将尾巴摇了两摇,收了毫毛,单身轮棒,赶入里边来打道士。那道士见他打死了师妹,心甚不忍,即发狠举剑来迎。这一场各怀忿怒,一个个大展神通,这一场好杀—— 妖精轮宝剑,大圣举金箍。都为唐朝三藏,先教七女呜呼。如今大展经纶手,施威弄法逞金吾。大圣神光壮,妖仙胆气粗。浑身解数如花锦,双手腾那似辘轳。乒乓剑棒响。惨淡野云浮。暧言语,使机谋,一来一往如画图。杀得风响沙飞狼虎怕,天昏地暗斗星无。 那道士与大圣战经五六十合,渐觉手软,一时间松了筋节,便解开衣带,忽辣的响一声,脱了皂袍。行者笑道:“我儿子!打不过人,就脱剥了也是不能彀的!”原来这道士剥了衣裳,把手一齐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十分利害。 森森黄雾,艳艳金光。森森黄雾,两边胁下似喷云;艳艳金光,千只眼中如放火。左右却如金桶,东西犹似铜钟。此乃妖仙施法力,道士显神通。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爆燥气朦胧;把个齐天孙大圣,困在金光黄雾中。 行者慌了手脚,只在那金光影里乱转,向前不能举步,退后不能动脚,却便似在个桶里转的一般。无奈又爆燥不过。他急了,往上着实一跳,却撞破金光,扑的跌了一个倒栽葱,觉道撞的头疼,急伸头摸摸,把顶梁皮都撞软了,自家心焦道:“晦气,晦气!这颗头今日也不济了!常时刀砍斧剁,莫能伤损,却怎么被这金光撞软了皮肉?久以后定要贡脓,纵然好了,也是个破伤风。一会家爆燥难禁,却又自家计较道:“前去不得,后退不得,左行不得,右行不得,往上又撞不得,却怎么好?往下走他娘罢!” 好大圣,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穿山甲,又名鲮鲤鳞。真个是—— 四只铁爪,钻山碎石如挝粉;满身鳞甲,破岭穿岩似切葱。两眼光明,好便似双星幌亮;一嘴尖利,胜强如钢钻金锥。药中有性穿山甲,俗语呼为鲮鲤鳞。 你看他硬着头,往地下一钻,就钻了有二十余里,方才出头。原来那金光只罩得十余里。出来现了本相,力软筋麻,浑身疼痛,止不住眼中流泪,忽失声叫道:“师父啊—— 当年秉教出山中,共往西来苦用工。大海洪波无恐惧,阳沟之内却遭风!” 美猴王正当悲切,忽听得山背后有人啼哭,即欠身揩了眼泪,回头观看。但见一个妇人,身穿重孝,左手托一盏凉浆水饭,右手执几张烧纸黄钱,从那厢一步一声哭着走来。行者点头嗟叹道:“正是流泪眼逢流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这一个妇人,不知所哭何事,待我问他一问。”那妇人不一时走上路来,迎着行者。行者躬身问道:“女菩萨,你哭的是甚人?”妇人噙泪道:“我丈夫因与黄花观观主买竹竿争讲,被他将毒药茶药死,我将这陌纸钱烧化,以报夫妇之情。”行者听言,眼中泪下。那妇女见了作怒道:“你甚无知!我为丈夫烦恼生悲,你怎么泪眼愁眉,欺心戏我?” 行者躬身道:“女菩萨息怒,我本是东土大唐钦差御弟唐三藏大徒弟孙悟空行者。因往西天,行过黄花观歇马。那观中道士,不知是个什么妖精,他与七个蜘蛛精,结为兄妹。蜘蛛精在盘丝洞要害我师父,是我与师弟八戒、沙僧救解得脱。那蜘蛛精走到他这里,背了是非,说我等有欺骗之意。道士将毒药茶药倒我师父师弟共三人,连马四口,陷在他观里。惟我不曾吃他茶,将茶钟掼碎,他就与我相打。正嚷时,那七个蜘蛛精跑出来吐放丝绳,将我捆住,是我使法力走脱。问及土地,说他本相,我却又使分身法搅绝丝绳,拖出妖来,一顿棒打死。这道士即与他报仇,举宝剑与我相斗。斗经六十回合,他败了阵,随脱了衣裳,两胁下放出千只眼,有万道金光,把我罩定。所以进退两难,才变做一个鲮鲤鳞,从地下钻出来。正自悲切,忽听得你哭,故此相问。因见你为丈夫,有此纸钱报答,我师父丧身,更无一物相酬,所以自怨生悲,岂敢相戏!” 那妇女放下水饭纸钱,对行者陪礼道:“莫怪,莫怪,我不知你是被难者。才据你说将起来,你不认得那道士。他本是个百眼魔君,又唤做多目怪。你既然有此变化,脱得金光,战得许久,必定有大神通,却只是还近不得那厮。我教你去请一位圣贤,他能破得金光,降得道士。”行者闻言,连忙唱喏道:“女菩萨知此来历,烦为指教指教。果是那位圣贤,我去请求,救我师父之难,就报你丈夫之仇。”妇人道:“我就说出来,你去请他,降了道士,只可报仇而已,恐不能救你师父。”行者道:“怎不能救?”妇人道:“那厮毒药最狠,药倒人,三日之间,骨髓俱烂。你此往回恐迟了,故不能救。”行者道:“我会走路;凭他多远,千里只消半日。”女子道:“你既会走路,听我说:此处到那里有千里之遥。那厢有一座山,名唤紫云山,山中有个千花洞。洞里有位圣贤,唤做毗蓝婆。他能降得此怪。”行者道:“那山坐落何方?却从何方去?”女子用手指定道:“那直南上便是。”行者回头看时,那女子早不见了。行者慌忙礼拜道:“是那位菩萨?我弟子钻昏了,不能相识,千乞留名,好谢!”只见那半空中叫道:“大圣,是我。”行者急抬头看处,原是黎山老姆,赶至空中谢道:“老姆从何来指教我也?”老姆道:“我才自龙华会上回来,见你师父有难,假做孝妇,借夫丧之名,免他一死。你快去请他,但不可说出是我指教,那圣贤有些多怪人。”行者谢了,辞别,把筋斗云一纵,随到紫云山上,按定云头,就见那千花洞。那洞外—— 青松遮胜境,翠柏绕仙居。绿柳盈山道,奇花满涧渠。香兰围石屋,芳草映岩辱。流水连溪碧,云封古树虚。野禽声聒聒,幽鹿步徐徐。修竹枝枝秀,红梅叶叶舒。寒鸦栖古树,春鸟嗓高樗。夏麦盈田广,秋禾遍地余。四时无叶落,八节有花如。每生瑞霭连霄汉,常放祥云接太虚。 这大圣喜喜欢欢走将进去,一程一节,看不尽天边的景致。直入里面,更没个人儿,见静静悄悄的,鸡犬之声也无,心中暗道:“这圣贤想是不在家了。”又进数里看时,见一个女道姑坐在榻上。你看他怎生模样—— 头戴五花纳锦帽,身穿一领织金袍。脚踏云尖凤头履,腰系攒丝双穗绦。 面似秋容霜后老,声如春燕社前娇。腹中久谙三乘法,心上常修四谛饶。 悟出空空真正果,炼成了了自逍遥。正是千花洞里佛,毗蓝菩萨姓名高。 行者止不住脚,近前叫道:“毗蓝婆菩萨,问讯了。”那菩萨即下榻,合掌回礼道:“大圣,失迎了,你从那里来的?”行者道:“你怎么就认得我是大圣?”毗蓝婆道:“你当年大闹天宫时,普地里传了你的形象,谁人不知,那个不识?”行者道:“正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象我如今皈正佛门,你就不晓的了!”毗蓝道:“几时皈正?恭喜,恭喜!”行者道:“近能脱命,保师父唐僧上西天取经,师父遇黄花观道士,将毒药茶药倒。我与那厮赌斗,他就放金光罩住我,是我使神通走脱了。闻菩萨能灭他的金光,特来拜请。”菩萨道:“是谁与你说的?我自赴了盂兰会,到今三百余年,不曾出门。我隐姓埋名,更无一人知得,你却怎么得知?”行者道:“我是个地里鬼,不管那里,自家都会访着。”毗蓝道:“也罢,也罢,我本当不去,奈蒙大圣下临,不可灭了求经之善,我和你去来。”行者称谢了,道:“我忒无知,擅自催促,但不知曾带什么兵器。”菩萨道:“我有个绣花针儿,能破那厮。”行者忍不住道:“老姆误了我,早知是绣花针,不须劳你,就问老孙要一担也是有的。”毗蓝道:“你那绣花针,无非是钢铁金针,用不得。我这宝贝,非钢,非铁,非金,乃我小儿日眼里炼成的。”行者道:“令郎是谁?”毗蓝道:“小儿乃昴日星官。”行者惊骇不已。 早望见金光艳艳,即回向毗蓝道:“金光处便是黄花观也。”毗蓝随于衣领里取出一个绣花针,似眉毛粗细,有五六分长短,拈在手,望空抛去。少时间,响一声,破了金光。行者喜道:“菩萨,妙哉,妙哉!寻针,寻针!”毗蓝托在手掌内道:“这不是?”行者却同按下云头,走入观里,只见那道士合了眼,不能举步。行者骂道:“你这泼怪装瞎子哩!”耳朵里取出棒来就打。毗蓝扯住道:“大圣莫打,且看你师父去。” 行者径至后面客位里看时,他三人都睡在地上吐痰吐沫哩。行者垂泪道:“却怎么好,却怎么好”!毗蓝道:“大圣休悲,也是我今日出门一场,索性积个阴德,我这里有解毒丹,送你三丸。”行者转身拜求。那菩萨袖中取出一个破纸包儿,内将三粒红丸子递与行者,教放入口里。行者把药扳开他们牙关,每人扌思了一丸。须臾,药味入腹,便就一齐呕哕,遂吐出毒味,得了性命。那八戒先爬起道:“闷杀我也!”三藏沙僧俱醒了道:“好晕也!”行者道:“你们那茶里中了毒了,亏这毗蓝菩萨搭救,快都来拜谢。”三藏欠身整衣谢了。八戒道:“师兄,那道士在那里?等我问他一问,为何这般害我!”行者把蜘蛛精上项事说了一遍,八戒发狠道:“这厮既与蜘蛛为姊妹,定是妖精!”行者指道:“他在那殿外立定装瞎子哩。”八戒拿钯就筑,又被毗蓝止住道:“天蓬息怒,大圣知我洞里无人,待我收他去看守门户也。”行者道:“感蒙大德,岂不奉承!但只是教他现本象,我们看看。”毗蓝道:“容易。”即上前用手一指,那道士扑的倒在尘埃,现了原身,乃是一条七尺长短的大蜈蚣精。毗蓝使小指头挑起,驾祥云径转千花洞去。八戒打仰道:“这妈妈儿却也利害,怎么就降这般恶物?”行者笑道:“我问他有甚兵器破他金光,他道有个绣花针儿,是他儿子在日眼里炼的。及问他令郎是谁,他道是昴日星官。我想昴日星是只公鸡,这老妈妈子必定是个母鸡。鸡最能降蜈蚣,所以能收伏也。” 三藏闻言顶礼不尽,教:“徒弟们,收拾去罢。”那沙僧即在里面寻了些米粮,安排了些斋,俱饱餐一顿。牵马挑担,请师父出门。行者从他厨中放了一把火,把一座观霎时烧得煨烬,却拽步长行。正是,唐僧得命感毗蓝,了性消除多目怪。毕竟向前去还有什么事体,且听下回分解。
江夏赠韦南陵冰
《江夏赠韦南陵冰》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晚年在江夏遇好友韦冰时写下的诗作。此诗构思奇特,从作者遇赦骤逢友人的惊喜如梦,写到在冷酷境遇中觉醒,而以觉醒后的悲愤作结,真实地反映出造成悲剧的时代特点。全诗写得回肠荡气,痛快淋漓,笔调豪放,个性突出,有着强烈的感情色彩。
三国演义 · 第三十五回 · 玄德南漳逢隐沧 单福新野遇英主
却说蔡瑁方欲回城,赵云引军赶出城来。原来赵云正饮酒间,忽见人马动,急入内观之,席上不见了玄德。云大惊,出投馆舍,听得人说:“蔡瑁引军望西赶去了。”云火急绰枪上马,引着原带来三百军,奔出西门,正迎着蔡瑁,急问曰:“吾主何在?”瑁曰:“使君逃席而去,不知何往。”赵云是谨细之人,不肯造次,即策马前行。遥望大溪,别无去路,乃复回马,喝问蔡瑁曰:“汝请吾主赴宴,何故引着军马追来?”瑁曰:“九郡四十二州县官僚俱在此,吾为上将,岂可不防护?”云曰:“汝逼吾主何处去了?”瑁曰:“闻使君匹马出西门,到此却又不见。”云惊疑不定,直来溪边看时,只见隔岸一带水迹。云暗忖曰:“难道连马跳过了溪去……?”令三百军四散观望,并不见踪迹。云再回马时,蔡瑁已入城去了。云乃拿守门军士追问,皆说:“刘使君飞马出西门而去。”云再欲入城,又恐有埋伏,遂急引军归新野。 却说玄德跃马过溪,似醉如痴,想:“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日将沉西。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也!”遂立马观之。牧童亦停牛罢笛,熟视玄德,曰:“将军莫非破黄巾刘玄德否?”玄德惊问曰:“汝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牧童曰:“我本不知,因常侍师父,有客到日,多曾说有一刘玄德,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乃当世之英雄,今观将军如此模样,想必是也。”玄德曰:“汝师何人也?”牧童曰:“吾师覆姓司马,名徽,字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玄德曰:“汝师与谁为友?”小童曰:“与襄阳庞德公、庞统为友。”玄德曰:“庞德公乃庞统何人?”童子曰:“叔侄也。庞德公字山民,长俺师父十岁;庞统字士元,少俺师父五岁。一日,我师父在树上采桑,适庞统来相访,坐于树下,共相议论,终日不倦。吾师甚爱庞统,呼之为弟。”玄德曰:“汝师今居何处?”牧童遥指曰:“前面林中,便是庄院。”玄德曰:“吾正是刘玄德。汝可引我去拜见你师父。”童子便引玄德,行二里余,到庄前下马,入至中门,忽闻琴声甚美。玄德教童子且休通报,侧耳听之。琴声忽住而不弹。一人笑而出曰:“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必有英雄窃听。”童子指谓玄德曰:“此即吾师水镜先生也。”玄德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水镜曰:“公今日幸免大难!”玄德惊讶不已。小童曰:“此刘玄德也。”水镜请入草堂,分宾主坐定。玄德见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于石床之上,清气飘然。水镜问曰:“明公何来?”玄德曰:“偶尔经由此地,因小童相指,得拜尊颜,不胜万幸!”水镜笑曰:“公不必隐讳。公今必逃难至此。”玄德遂以襄阳一事告之。水镜曰:“吾观公气色,已知之矣。”因问玄德曰:“吾久闻明公大名,何故至今犹落魄不偶耶?”玄德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水镜曰:“不然。盖因将军左右不得其人耳。”玄德曰:“备虽不才,文有孙乾、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之流,竭忠辅相,颇赖其力。”水镜曰:“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乾、糜竺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玄德曰:“备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人何!”水镜曰:“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玄德曰:“备愚昧不识,愿赐指教。”水镜曰:“公闻荆襄诸郡小儿谣言乎?其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此谣始于建安初: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妻,便生家乱,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不久则景升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玄德闻言惊谢曰:“备安敢当此!”水镜曰:“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玄德急问曰:“奇才安在?果系何人?”水镜曰:“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玄德曰:“伏龙、凤雏何人也?”水镜抚掌大笑曰:“好!好!”玄德再问时,水镜曰:“天色已晚,将军可于此暂宿一宵,明日当言之。”即命小童具饮馔相待,马牵入后院喂养。玄德饮膳毕,即宿于草堂之侧。玄德因思水镜之言,寝不成寐。约至更深,忽听一人叩门而入,水镜曰:“元直何来?”玄德起床密听之,闻其人答曰:“久闻刘景升善善恶恶,特往谒之。及至相见,徒有虚名,盖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者也。故遗书别之,而来至此。”水镜曰:“公怀王佐之才,宜择人而事,奈何轻身往见景升乎?且英雄豪杰,只在眼前,公自不识耳。”其人曰:“先生之言是也。”玄德闻之大喜,暗忖此人必是伏龙、凤雏,即欲出见,又恐造次。候至天晓,玄德求见水镜,问曰:“昨夜来者是谁?”水镜曰:“此吾友也。”玄德求与相见。水镜曰:“此人欲往投明主,已到他处去了。”玄德请问其姓名。水镜笑曰:“好!好!”玄德再问:“伏龙、凤雏,果系何人?”水镜亦只笑曰:“好!好!”玄德拜请水镜出山相助,同扶汉室。水镜曰:“山野闲散之人,不堪世用。自有胜吾十倍者来助公,公宜访之。”正谈论间,忽闻庄外人喊马嘶,小童来报:“有一将军,引数百人到庄来也。”玄德大惊,急出视之,乃赵云也。玄德大喜。云下马入见曰:“某夜来回县,寻不见主公,连夜跟问到此。主公可作速回县。只恐有人来县中厮杀。”玄德辞了水镜,与赵云上马,投新野来。行不数里,一彪人马来到,视之,乃云长、翼德也。相见大喜。玄德诉说跃马檀溪之事,共相嗟讶。到县中,与孙乾等商议。乾曰:“可先致书于景升,诉告此事。”玄德从其言,即令孙乾赍书至荆州。刘表唤入问曰:“吾请玄德襄阳赴会,缘何逃席而去?”孙乾呈上书札,具言蔡瑁设谋相害,赖跃马檀溪得脱。表大怒,急唤蔡瑁责骂曰:“汝焉敢害吾弟!”命推出斩之。蔡夫人出,哭求免死,表怒犹未息。孙乾告曰:“若杀蔡瑁,恐皇叔不能安居于此矣。”表乃责而释之,使长子刘琦同孙乾至玄德处请罪。 琦奉命赴新野,玄德接着,设宴相待。酒酣,琦忽然堕泪。玄德问其故。琦曰:“继母蔡氏,常怀谋害之心;侄无计免祸,幸叔父指教。”玄德劝以小心尽孝,自然无祸。次日,琦泣别。玄德乘马送琦出郭,因指马谓琦曰:“若非此马,吾已为泉下之人矣。”琦曰:“此非马之力,乃叔父之洪福也。”说罢。相别。刘琦涕泣而去。 玄德回马入城,忽见市上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歌曰:“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玄德闻歌,暗思:“此人莫非水镜所言伏龙、凤雏乎?”遂下马相见,邀入县衙。问其姓名,答曰:“某乃颍上人也,姓单,名福。久闻使君纳士招贤,欲来投托,未敢辄造;故行歌于市,以动尊听耳。”玄德大喜,待为上宾。单福曰:“适使君所乘之马,再乞一观。”玄德命去鞍牵于堂下。单福曰:“此非的卢马乎?虽是千里马,却只妨主,不可乘也。”玄德曰:“已应之矣。”遂具言跃檀溪之事。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终必妨一主。某有一法可禳。玄德曰:“愿闻禳法。”福曰:“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赐之;待妨过了此人,然后乘之,自然无事。”玄德闻言变色曰:“公初至此,不教吾以正道,便教作利己妨人之事,备不敢闻教。”福笑谢曰:“向闻使君仁德,未敢便信,故以此言相试耳。”玄德亦改容起谢曰:“备安能有仁德及人,惟先生教之。”福曰:“吾自颍上来此,闻新野之人歌曰‘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可见使君之仁德及人也。”玄德乃拜单福为军师,调练本部人马。 却说曹操自冀州回许都,常有取荆州之意,特差曹仁、李典并降将吕旷、吕翔等领兵三万,屯樊城,虎视荆襄,就探看虚实。时吕旷、吕翔禀曹仁曰:“今刘备屯兵新野,招军买马,积草储粮,其志不小,不可不早图之。吾二人自降丞相之后,未有寸功,愿请精兵五千,取刘备之头,以献丞相。”曹仁大喜,与二吕兵五千,前往新野厮杀。 探马飞报玄德。玄德请单福商议。福曰:“既有敌兵,不可令其入境。可使关公引一军从左而出,以敌来军中路;张飞引一军从右而出,以敌来军后路;公自引赵云出兵前路相迎:敌可破矣。”玄德从其言,即差关、张二人去讫;然后与单福、赵云等,共引二千人马出关相迎。 行不数里,只见山后尘头大起,吕旷、吕翔引军来到。两边各射住阵角。玄德出马于旗门下,大呼曰:“来者何人,敢犯吾境?”吕旷出马曰:“吾乃大将吕旷也。奉丞相命,特来擒汝!”玄德大怒,使赵云出马。二将交战,不数合,赵云一枪刺吕旷于马下。玄德麾军掩杀,吕翔抵敌不住,引军便走。正行间,路傍一军突出,为首大将,乃关云长也;冲杀一阵,吕翔折兵大半,夺路走脱。行不到十里,又一军拦住去路,为首大将,挺矛大叫:“张翼德在此!”直取吕翔。翔措手不及,被张飞一矛刺中,翻身落马而死。余众四散奔走。玄德合军追赶,大半多被擒获。玄德班师回县,重待单富,稿赏三军。 却说败军回见曹仁,报说:“二吕被杀,军士多被活捉。”曹仁大惊,与李典商议。典曰:“二将欺敌而亡,今只宜按兵不动,申报丞相,起大兵来征剿,乃为上策。”仁曰:“不然。今二将阵亡,死折许多军马,此仇不可不急报。量新野弹丸之地,何劳丞相大军?”典曰:“刘备人杰也,不可轻视。”仁曰:“公何怯也!”典曰:“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某非怯战,但恐不能必胜耳。”仁怒曰:“公怀二心耶?吾必欲生擒刘备!”典曰:“将军若去,某守樊城。”仁曰:“汝若不同去,真怀二心矣!”典不得已,只得与曹仁点起二万五千军马,渡河投新野而来。正是:偏裨既有舆尸辱,主将重兴雪耻兵。 未知胜负何如,且听下文分解。
台城路 · 迁居
桃花零落玄都观,刘郎此情谁语。鬓发萧疏,襟怀淡薄,空赋天涯羁旅。离情万缕。第一是难招,旧鸥今雨。锦瑟年华,梦中犹记艳游处。 依依心事最苦。片帆浑是月,独抱凄楚。屋破容秋,床空对雨,迷却青门瓜圃。初荷未暑。叹极目烟波,又歌南浦。燕忽归来,翠帘深几许。
婆罗门引 · 忆旧
记分携日,斜风密雨送兰舟。共君无计夷犹。瞥眼垂杨夹岸,人影闭红楼。叹前期渺渺,往事悠悠。 经春涉秋。梦尚隔、见何由。闻道吟侬旧句,红泪时流。侬诗总好,问争如、絮语话绸缪。须抛却、莫费凝眸。
核舟记
《核舟记》是魏学洢所写的说明文言文。出自清代张潮编辑的《虞初新志》。本文使用从中间到两头,先整体后局部,从正面到背面的空间顺序和总-分-总的叙述顺序介绍了「核舟」的形象,表现了作者对王叔远精湛技术的赞美和对民间艺术的赞扬。反映了我国古代雕刻艺术的伟大成就。作者用生动简洁的语言描绘了「核舟」上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和景物的特点,赞美了刻舟者的精巧技艺,也同时高度赞扬了中国古代汉族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
诫兄子严、敦书
本文选自《後汉书》卷二十四《马援列传》,原传本无此题目,题目乃後人所加。作者是东汉名将马援。马援在交趾前线军中听说兄子(侄儿)马严、马敦二人好评人短长,论说是非,于是写了这封信进行劝诫。在信中,他教导严、敦二人不要妄议别人的过失短长,这是他平生最厌恶的,也不希望後辈染此习气。
贺新郎 · 赋琵琶
这是一首著名的咏物抒怀词。借说琵琶故事,来抒发国家兴亡和个人失意的感叹。上阕用三个典故来议论和抒情。自从开元盛世过罢,《霓裳羽衣曲》经历了多少代风清月白,杨贵妃的琵琶弹走了盛唐的繁华,从此国运衰微。最愁苦是自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为听琵琶妙曲,等待出发的高高画船在江边停泊,白居易听琵琶,感受被贬谪的悲凉。王昭君远出塞外,天上黄云覆蔽,马前冰雪堆积,她在马上弹着琵琶诉离愁,去国离家三万里,遥望昭阳宫殿的方向,离群的孤雁隐没了踪迹,琵琶弦善解人意,昭君恨难以尽叙。王昭君手抱琵琶出塞是朝廷的屈辱(历史另作别论),结句恨难说,家事、国事,身前、身後事,真的从何说起呢! 下阕借思妇弹琵琶表达对辽阳征人的思念,抒发对北国的怀念。北方传递音信的辽阳驿使已经断绝,雕花窗透入了寒气,她轻拢慢捻地弹奏琵琶,泪珠儿盈满双睫。辽阳的陷落引起思妇的哀怨。她弹《梁州》不仅因为它乐曲音调激越,更是因它在北方,这才声音哀彻。最後以回忆唐朝琵琶高手贺老和沉香亭中玄宗和贵妃玩赏的故事作结,供以呜咽宋朝的衰亡。
百字令 · 二月下浣客成都,游花市,漫拈
锦官城外,览群芳、紫陌红尘游遍。百卉争妍延胜赏,铃索彩幡风飐。 芍药娇姿,海棠媚影,到眼春撩乱。香云粉雾,花光相映人面。 惊艳。引蝶成痴,惹蜂作闹,喧鸟声都颤。故态犹存狂未减,我也魂销无算。 老尚情多,愁将酒扫,买醉归来倦。灯残梦醒,客衾依旧寒恋。
归朝欢 · 送汪雯远计偕
把酒送君歧路侧。残菊疏杨留落日。轻裘短剑入皇都,天涯谁个非相识。风流年少客。青山碧水供行色。听旗亭,秋棠佳句,声价重京国。 董生对罢天人策。身惹御炉香拂拂。玉阶醉插杏花游,金闺夜点红灯出。功名安可测。三公那必皆头白。莫留连,布帆高挂,快趁西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