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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子
这是一首短小的宫怨诗。首句写宫女离家遥远;二句写入宫多年;三句写悲愤到达极点;四句写君前落泪以示抗议。一般宫怨诗多写宫女失宠或不得幸之苦,而此诗却一反其俗,写在君前挥泪怨恨,还一个被夺去幸福与自由的女性的本来面目。这是独到之所在。 全诗只用了「落」字一个动词。其他全部以名词组成,因而显得特别简括凝炼,强烈有力;又每句嵌入数目字,把事件表达得清晰而明确。
竹石
这首诗是一首咏竹诗。诗人所赞颂的并非竹的柔美,而是竹的刚毅。前两句赞美立根于破岩中的劲竹的内在精神。开头一个「咬」字,一字千钧,极为有力,而且形象化,充分表达了劲竹的刚毅性格。再以「不放松」来补足「咬」字,劲竹的个性特征表露无遗。次句中的「破岩」更衬托出劲竹生命力的顽强。后二句再进一层写恶劣的客观环境对劲竹的磨练与考验。不管风吹雨打,任凭霜寒雪冻,苍翠的青竹仍然「坚劲」,傲然挺立。「千磨万击」、「东南西北风」,极言考验之严酷。这首诗借物喻人,作者通过咏颂立根破岩中的劲竹,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绝不随波逐流的高尚的思想情操。全诗语言质朴,寓意深刻。
红楼梦 · 第九十五回 · 因讹成实元妃薨逝 以假混真宝玉疯颠
话说焙茗在门口和小丫头子说宝玉的玉有了,那小丫头急忙回来告诉宝玉。众人听了,都推着宝玉出去问他,众人在廊下听着。宝玉也觉放心,便走到门口问道:“你那里得了?快拿来。”焙茗道:“拿是拿不来的,还得托人做保去呢。”宝玉道:“你快说是怎么得的,我好叫人取去。”焙茗道:“我在外头知道林爷爷去测字,我就跟了去。我听见说在当铺里找,我没等他说完,便跑到几个当铺里去。我比给他们瞧,有一家便说有。我说给我罢,那铺子里要票子。我说当多少钱,他说三百钱的也有,五百钱的也有。前儿有一个人拿这么一块玉当了三百钱去,今儿又有人也拿了一块玉当了五百钱去。”宝玉不等说完,便道:“你快拿三百五百钱去取了来,我们挑着看是不是。”里头袭人便啐道:“二爷不用理他。我小时候儿听见我哥哥常说,有些人卖那些小玉儿,没钱用便去当。想来是家家当铺里有的。”众人正在听得诧异,被袭人一说,想了一想,倒大家笑起来,说:“快叫二爷进来罢,不用理那糊涂东西了。他说的那些玉,想来不是正经东西。” 宝玉正笑着,只见岫烟来了。原来岫烟走到栊翠庵见了妙玉,不及闲话,便求妙玉扶乩。妙玉冷笑几声,说道:“我与姑娘来往,为的是姑娘不是势利场中的人。今日怎么听了那里的谣言,过来缠我。况且我并不晓得什么叫扶乩。”说着,将要不理。岫烟懊悔此来,知他脾气是这么着的,“一时我已说出,不好白回去,又不好与他质证他会扶乩的话。”只得陪着笑将袭人等性命关系的话说了一遍,见妙玉略有活动,便起身拜了几拜。妙玉叹道:“何必为人作嫁。但是我进京以来,素无人知,今日你来破例,恐将来缠绕不休。”岫烟道:“我也一时不忍,知你必是慈悲的。便是将来他人求你,愿不愿在你,谁敢相强。”妙玉笑了一笑,叫道婆焚香,在箱子里找出沙盘乩架,书了符,命岫烟行礼,祝告毕,起来同妙玉扶着乩。不多时,只见那仙乩疾书道: 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 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书毕,停了乩。岫烟便问请是何仙,妙玉道:“请的是拐仙。”岫烟录了出来,请教妙玉解识。妙玉道:“这个可不能,连我也不懂。你快拿去,他们的聪明人多着哩。”岫烟只得回来。进入院中,各人都问怎么样了。岫烟不及细说,便将所录乩语递与李纨。众姊妹及宝玉争看,都解的是:“一时要找是找不着的,然而丢是丢不了的,不知几时不找便出来了。但是青埂峰不知在那里?”李纨道:“这是仙机隐语。咱们家里那里跑出青埂峰来,必是谁怕查出,撂在有松树的山子石底下,也未可定。独是‘入我门来’这句,到底是入谁的门呢?”黛玉道:“不知请的是谁!”岫烟道:“拐仙。”探春道:“若是仙家的门,便难入了。” 袭人心里着忙,便捕风捉影的混找,没一块石底下不找到,只是没有。回到院中,宝玉也不问有无,只管傻笑。麝月着急道:“小祖宗!你到底是那里丢的,说明了,我们就是受罪也在明处啊。”宝玉笑道:“我说外头丢的,你们又不依。你如今问我,我知道么!”李纨探春道:“今儿从早起闹起,已到三更来的天了。你瞧林妹妹已经掌不住,各自去了。我们也该歇歇儿了,明儿再闹罢。”说着,大家散去。宝玉即便睡下。可怜袭人等哭一回,想一回,一夜无眠。暂且不提。 且说黛玉先自回去,想起金石的旧话来,反自喜欢,心里说道:“和尚道士的话真个信不得。果真金玉有缘,宝玉如何能把这玉丢了呢。或者因我之事,拆散他们的金玉,也未可知。”想了半天,更觉安心,把这一天的劳乏竟不理会,重新倒看起书来。紫鹃倒觉身倦,连催黛玉睡下。黛玉虽躺下,又想到海棠花上,说“这块玉原是胎里带来的,非比寻常之物,来去自有关系。若是这花主好事呢,不该失了这玉呀?看来此花开的不祥,莫非他有不吉之事?”不觉又伤起心来。又转想到喜事上头,此花又似应开,此玉又似应失,如此一悲一喜,直想到五更,方睡着。 次日,王夫人等早派人到当铺里去查问,凤姐暗中设法找寻。一连闹了几天,总无下落。还喜贾母贾政未知。袭人等每日提心吊胆,宝玉也好几天不上学,只是怔怔的,不言不语,没心没绪的。王夫人只知他因失玉而起,也不大着意。那日正在纳闷,忽见贾琏进来请安,嘻嘻的笑道:“今日听得军机贾雨村打发人来告诉二老爷说,舅太爷升了内阁大学士,奉旨来京,已定明年正月二十日宣麻。有三百里的文书去了,想舅太爷昼夜趱行,半个多月就要到了。侄儿特来回太太知道。”王夫人听说,便欢喜非常。正想娘家人少,薛姨妈家又衰败了,兄弟又在外任,照应不着。今日忽听兄弟拜相回京,王家荣耀,将来宝玉都有倚靠,便把失玉的心又略放开些了。天天专望兄弟来京。 忽一天,贾政进来,满脸泪痕,喘吁吁的说道:“你快去禀知老太太,即刻进宫。不用多人的,是你伏侍进去。因娘娘忽得暴病,现在太监在外立等,他说太医院已经奏明痰厥,不能医治。”王夫人听说,便大哭起来。贾政道:“这不是哭的时候,快快去请老太太,说得宽缓些,不要吓坏了老人家。”贾政说着,出来吩咐家人伺候。王夫人收了泪,去请贾母,只说元妃有病,进去请安。贾母念佛道:“怎么又病了!前番吓的我了不得,后来又打听错了。这回情愿再错了也罢。”王夫人一面回答,一面催鸳鸯等开箱取衣饰穿戴起来。王夫人赶着回到自己房中,也穿戴好了,过来伺候。一时出厅上轿进宫。不题。 且说元春自选了凤藻宫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因前日侍宴回宫,偶沾寒气,勾起旧病。不料此回甚属利害,竟至痰气壅塞,四肢厥冷。一面奏明,即召太医调治。岂知汤药不进,连用通关之剂,并不见效。内官忧虑,奏请预办后事。所以传旨命贾氏椒房进见。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见元妃痰塞口涎,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贾母进前请安,奏些宽慰的话。少时贾政等职名递进,宫嫔传奏,元妃目不能顾,渐渐脸色改变。内宫太监即要奏闻,恐派各妃看视,椒房姻戚未便久羁,请在外宫伺候。贾母王夫人怎忍便离,无奈国家制度,只得下来,又不敢啼哭,惟有心内悲感。朝门内官员有信。不多时,只见太监出来,立传钦天监。贾母便知不好,尚未敢动。稍刻,小太监传谕出来说:“贾娘娘薨逝。”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存年四十三岁。贾母含悲起身,只得出宫上轿回家。贾政等亦已得信,一路悲戚。到家中,邢夫人、李纨、凤姐、宝玉等出厅分东西迎着贾母请了安,并贾政王夫人请安,大家哭泣。不题。 次日早起,凡有品级的,按贵妃丧礼,进内请安哭临。贾政又是工部,虽按照仪注办理,未免堂上又要周旋他些,同事又要请教他,所以两头更忙,非比从前太后与周妃的丧事了。但元妃并无所出,惟谥曰“贤淑贵妃”。此是王家制度,不必多赘。只讲贾府中男女天天进宫,忙的了不得。幸喜凤姐儿近日身子好些,还得出来照应家事,又要预备王子腾进京接风贺喜。凤姐胞兄王仁知道叔叔入了内阁,仍带家眷来京。凤姐心里喜欢,便有些心病,有这些娘家的人,也便撂开,所以身子倒觉比前好了些。王夫人看见凤姐照旧办事,又把担子卸了一半,又眼见兄弟来京,诸事放心,倒觉安静些。 独有宝玉原是无职之人,又不念书,代儒学里知他家里有事,也不来管他;贾政正忙,自然没有空儿查他。想来宝玉趁此机会,竟可与姊妹们天天畅乐,不料他自失了玉后,终日懒怠走动,说话也糊涂了。并贾母等出门回来,有人叫他去请安,便去;没人叫他,他也不动。袭人等怀着鬼胎,又不敢去招惹他,恐他生气。每天茶饭,端到面前便吃,不来也不要。袭人看这光景不像是有气,竟像是有病的。袭人偷着空儿到潇湘馆告诉紫鹃,说是“二爷这么着,求姑娘给他开导开导。”紫鹃虽即告诉黛玉,只因黛玉想着亲事上头一定是自己了,如今见了他,反觉不好意思:“若是他来呢,原是小时在一处的,也难不理他;若说我去找他,断断使不得。”所以黛玉不肯过来。袭人又背地里去告诉探春。那知探春心里明明知道海棠开得怪异,“宝玉”失的更奇,接连着元妃姐姐薨逝,谅家道不祥,日日愁闷,那有心肠去劝宝玉。况兄妹们男女有别,只好过来一两次。宝玉又终是懒懒的,所以也不大常来。 宝钗也知失玉。因薛姨妈那日应了宝玉的亲事,回去便告诉了宝钗。薛姨妈还说:“虽是你姨妈说了,我还没有应准,说等你哥哥回来再定。你愿意不愿意?”宝钗反正色的对母亲道:“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所以薛姨妈更爱惜他,说他虽是从小娇养惯的,却也生来的贞静,因此在他面前,反不提起宝玉了。宝钗自从听此一说,把“宝玉”两个字自然更不提起了。如今虽然听见失了玉,心里也甚惊疑,倒不好问,只得听旁人说去,竟像不与自己相干的。只有薛姨妈打发丫头过来了好几次问信。因他自己的儿子薛蟠的事焦心,只等哥哥进京便好为他出脱罪名;又知元妃已薨,虽然贾府忙乱,却得凤姐好了,出来理家,也把贾家的事撂开了。只苦了袭人,虽然在宝玉跟前低声下气的伏侍劝慰,宝玉竟是不懂,袭人只有暗暗的着急而已。 过了几日,元妃停灵寝庙,贾母等送殡去了几天。岂知宝玉一日呆似一日,也不发烧,也不疼痛,只是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甚至说话都无头绪。那袭人麝月等一发慌了,回过凤姐几次。凤姐不时过来,起先道是找不着玉生气,如今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日日请医调治。煎药吃了好几剂,只有添病的,没有减病的。及至问他那里不舒服,宝玉也不说出来。 直至元妃事毕,贾母惦记宝玉,亲自到园看视。王夫人也随过来。袭人等忙叫宝玉接去请安。宝玉虽说是病,每日原起来行动,今日叫他接贾母去,他依然仍是请安,惟是袭人在旁扶着指教。贾母看了,便道:“我的儿,我打谅你怎么病着,故此过来瞧你。今你依旧的模样儿,我的心放了好些。”王夫人也自然是宽心的。但宝玉并不回答,只管嘻嘻的笑。贾母等进屋坐下,问他的话,袭人教一句,他说一句,大不似往常,直是一个傻子似的。贾母愈看愈疑,便说:“我才进来看时,不见有什么病,如今细细一瞧,这病果然不轻,竟是神魂失散的样子。到底因什么起的呢?”王夫人知事难瞒,又瞧瞧袭人怪可怜的样子,只得便依着宝玉先前的话,将那往南安王府里去听戏时丢了这块玉的话,悄悄的告诉了一遍。心里也彷徨的很,生恐贾母着急,并说:“现在着人在四下里找寻,求签问卦,都说在当铺里找,少不得找着的。”贾母听了,急得站起来,眼泪直流,说道:“这件玉如何是丢得的!你们忒不懂事了,难道老爷也是撂开手的不成!”王夫人知贾母生气,叫袭人等跪下,自己敛容低首回说:“媳妇恐老太太着急老爷生气,都没敢回。”贾母咳道:“这是宝玉的命根子。因丢了,所以他是这么失魂丧魄的。还了得!况是这玉满城里都知道,谁捡了去便叫你们找出来么!叫人快快请老爷,我与他说。”那时吓得王夫人袭人等俱哀告道:“老太太这一生气,回来老爷更了不得了。现在宝玉病着,交给我们尽命的找来就是了。”贾母道:“你们怕老爷生气,有我呢。”便叫麝月传人去请,不一时传进话来,说:“老爷谢客去了。”贾母道:“不用他也使得。你们便说我说的话,暂且也不用责罚下人,我便叫琏儿来写出赏格,悬在前日经过的地方,便说有人捡得送来者,情愿送银一万两,如有知人捡得送信找得者,送银五千两。如真有了,不可吝惜银子。这么一找,少不得就找出来了。若是靠着咱们家几个人找,就找一辈子,也不能得。”王夫人也不敢直言。贾母传话告诉贾琏,叫他速办去了。贾母便叫人:“将宝玉动用之物都搬到我那里去,只派袭人秋纹跟过来,余者仍留园内看屋子。”宝玉听了,终不言语,只是傻笑。 贾母便携了宝玉起身,袭人等搀扶出园。回到自己房中,叫王夫人坐下,看人收拾里间屋内安置,便对王夫人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么?我为的园里人少,怡红院里的花树忽萎忽开,有些奇怪。头里仗着一块玉能除邪祟,如今此玉丢了,生恐邪气易侵,故我带他过来一块儿住着。这几天也不用叫他出去,大夫来就在这里瞧。”王夫人听说,便接口道:“老太太想的自然是。如今宝玉同着老太太住了,老太太福气大,不论什么都压住了。”贾母道:“什么福气,不过我屋里干净些,经卷也多,都可以念念定定心神。你问宝玉好不好?”那宝玉见问,只是笑。袭人叫他说“好”,宝玉也就说“好”。王夫人见了这般光景,未免落泪,在贾母这里,不敢出声。贾母知王夫人着急,便说道:“你回去罢,这里有我调停他。晚上老爷回来,告诉他不必见我,不许言语就是了。”王夫人去后,贾母叫鸳鸯找些安神定魄的药,按方吃了。不题。 且说贾政当晚回家,在车内听见道儿上人说道:“人要发财也容易的很。”那个问道:“怎么见得?”这个人又道:“今日听见荣府里丢了什么哥儿的玉了,贴着招帖儿,上头写着玉的大小式样颜色,说有人捡了送去,就给一万两银子;送信的还给五千呢。”贾政虽未听得如此真切,心里诧异,急忙赶回,便叫门上的人问起那事来。门上的人禀道:“奴才头里也不知道,今儿晌午琏二爷传出老太太的话,叫人去贴帖儿,才知道的。”贾政便叹气道:“家道该衰,偏生养这么一个孽障!才养他的时候满街的谣言,隔了十几年略好了些,这会子又大张晓谕的找玉,成何道理!”说着,忙走进里头去问王夫人。王夫人便一五一十的告诉。贾政知是老太太的主意,又不敢违拗,只抱怨王夫人几句。又走出来,叫瞒着老太太,背地里揭了这个帖儿下来。岂知早有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揭了去了。 过了些时,竟有人到荣府门上,口称送玉来。家内人们听见,喜欢的了不得,便说:“拿来,我给你回去。”那人便怀内掏出赏格来,指给门上人瞧,“这不是你府上的帖子么,写明送玉来的给银一万两。二太爷,你们这会子瞧我穷,回来我得了银子,就是个财主了。别这么待理不理的。”门上听他话头来得硬,说道:“你到底略给我瞧一瞧,我好给你回去。”那人初倒不肯,后来听人说得有理,便掏出那玉,托在掌中一扬说:“这是不是?”众家人原是在外服役,只知有玉,也不常见,今日才看见这玉的模样儿了。急忙跑到里头,抢头报似的。那日贾政贾赦出门,只有贾琏在家。众人回明,贾琏还细问真不真。门上人口称:“亲眼见过,只是不给奴才,要见主子,一手交银,一手交玉。”贾琏却也喜欢,忙去禀知王夫人,即便回明贾母。把个袭人乐得合掌念佛。贾母并不改口,一叠连声:“快叫琏儿请那人到书房内坐下,将玉取来一看,即便送银。”贾琏依言,请那人进来当客待他,用好言道谢:“要借这玉送到里头,本人见了,谢银分厘不短。”那人只得将一个红绸子包儿送过去。贾琏打开一看,可不是那一块晶莹美玉吗。贾琏素昔原不理论,今日倒要看看,看了半日,上面的字也仿佛认得出来,什么“除邪祟“等字。贾琏看了,喜之不胜,便叫家人伺候,忙忙的送与贾母王夫人认去。 这会子惊动了合家的人,都等着争看。凤姐见贾琏进来,便劈手夺去,不敢先看,送到贾母手里。贾琏笑道:“你这么一点儿事还不叫我献功呢。”贾母打开看时,只见那玉比先前昏暗了好些。一面擦摸,鸳鸯拿上眼镜儿来,戴着一瞧,说:“奇怪,这块玉倒是的,怎么把头里的宝色都没了呢?”王夫人看了一会子,也认不出,便叫凤姐过来看。凤姐看了道:“像倒像,只是颜色不大对。不如叫宝兄弟自己一看就知道了。”袭人在旁也看着未必是那一块,只是盼得的心盛,也不敢说出不像来。凤姐于是从贾母手中接过来,同着袭人拿来给宝玉瞧。这时宝玉正睡着才醒。凤姐告诉道:“你的玉有了。”宝玉睡眼朦胧,接在手里也没瞧,便往地上一撂道:“你们又来哄我了。”说着只是冷笑。凤姐连忙拾起来,道:“这也奇了,怎么你没瞧就知道呢。”宝玉也不答言,只管笑。王夫人也进屋里来了,见他这样,便道:“这不用说了。他那玉原是胎里带来的一种古怪东西,自然他有道理。想来这个必是人见了帖儿照样做的。”大家此时恍然大悟。贾琏在外间屋里听见这话,便说道:“既不是,快拿来给我问问他去,人家这样事,他敢来鬼混。”贾母喝住道:“琏儿,拿了去给他,叫他去罢。那也是穷极了的人没法儿了,所以见我们家有这样事,他便想着赚几个钱也是有的。如今白白的花了钱弄了这个东西,又叫咱们认出来了。依着我不要难为他,把这玉还他,说不是我们的,赏给他几两银子。外头的人知道了,才肯有信儿就送来呢。若是难为了这一个人,就有真的,人家也不敢拿来了。”贾琏答应出去。那人还等着呢,半日不见人来,正在那里心里发虚,只见贾琏气忿走出来了。未知何如,下回分解。
苔
苔藓自是低级植物,多寄生于阴暗潮湿之处,可它也有自己的生命本能和生活意向,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诗人能看到这一点并歌而颂之,很有眼光! “白日不到处”,是如此一个不宜生命成长的地方,可是苔藓却长出绿意来,展现出自己的青春,而这青春从何而来?“恰自来”,并不从何处来,而是生命力旺盛的苔藓自己创造出来的!它就是凭着坚强的活力,突破环境的重重窒碍,焕发青春的光采。 “苔花如米小”,苔也会开花的,当然,怪可怜的,花如米粒般细小,但难道小的就不是花吗?只要能够开放,结出种子,繁衍后代,便是生命的胜利。所以,“亦学牡丹开”,既是谦虚,也是骄傲!对的,苔花如此细小低微,自不能跟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可是牡丹是受人玩赏而受悉心栽培的,而苔花却是靠自己生命的力量自强,争得和花一样开放的权利——这世道并非仅为少数天才和英雄而存在的!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 大雪
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 鹖鴠不鸣。《禽经》曰:鹖,毅鸟也。似雉而大,有毛角,斗死方休,古人取为勇士,冠名可知矣,《汉书音义》亦然。《埤雅》云:黄黑色,故名为鹖。据此,本阳鸟,感六阴之极不鸣矣。若郭璞《方言》:似鸡,冬无毛,昼夜鸣,即寒号虫。陈澔与方氏亦曰求旦之鸟,皆非也。夜既鸣,何为不鸣耶?《丹铅余录》作雁,亦恐不然。《淮南子》作鳱鴠,《诗》注作渴旦。 虎始交。虎,猛兽。故《本草》曰能避恶魅,今感微阳气,益甚也,故相与而交。 荔挺出。荔,《本草》谓之蠡,实即马薤也。郑康成、蔡邕、高诱皆云马薤,况《说文》云:荔似蒲而小,根可为刷,与《本草》同。但陈澔注为香草,附和者即以为零陵香,殊不知零陵香自生于三月也。
幽梦影 · 卷三 · 十七
古谓禽兽亦知人伦。予谓匪独禽兽也,即草木亦复有之。牡丹为王,芍药为相,其君臣也;南山之乔,北山之梓,其父子也;荆之闻分而枯,闻不分而活,其兄弟也;莲之并蒂,其夫妇也;兰之同心,其朋友也。
墨子 · 第一章 · 亲士
入国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 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桓公去国而霸诸侯;越王勾践遇吴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三子之能达名成功于天下也,皆于其国抑而大丑也。太上无败,其次败而有以成,此之谓用民。吾闻之曰:“非无安居也,我无安心也;非无足财也,我无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难而易彼,众人自易而难彼。君子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虽杂庸民,终无怨心。彼有自信者也。 是故为其所难者,必得其所欲焉;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是故逼臣伤君,谄下伤上。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议者延延,而支苟者詻詻,焉可以长生保国。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则喑,远臣则吟,怨结于民心。谄谀在侧,善议障塞,则国危矣。桀纣不以其无天下之士邪?杀其身而丧天下。故曰:“归国宝,不若献贤而进士。” 今有五锥,此其铦,铦者必先挫。有五刀,此其错,错者必先靡。是以甘井近竭,招木近伐,灵龟近灼,神蛇近暴。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沈,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故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长,故曰“太盛难守”也。 故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是故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胜其爵而处其禄,非此禄之主也。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已也,故能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水之源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夫恶有同方取不取同而已者乎?盖非兼王之道也! 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万物。是故溪陕者速涸,逝浅者速竭,墝埆者其地不育。王者淳泽,不出宫中,则不能流国矣。
赠王桂阳
王桂阳可能就是当时的桂阳郡太守王嵘。吴均又有《赠王桂阳别诗三首》,其中说王桂阳“高华积海外,名实满山东。自有五都相,非无四世公。”可见王的地位很高,又有“愿持鹪鹩羽,岁暮依梧桐”等语,说明吴均颇有依附于他的打算。从这种关系推断,这首诗很可能是他的自荐之作。 自荐的诗很难写,自誉过高,未免有夸言幹乞之嫌,因而吴均这里避开了正面的自我标榜,全以松作比喻。松树虽可长成参天的大材,但初生之时不过数寸而已,甚至会被杂草埋没,人们不知道它拔地千丈、笼聚云气的壮志,怎么会明白它具有傲霜斗雪的气骨呢!前四句显然以初生之松比喻自己的沉沦下僚、未见器重,而借形容松树的性格,表明自己高远的志向、坚贞的品质。“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二句,更说小松枝干嫩弱,易被摧残,喻自己身处下位,易遭人欺凌与忽视,委婉地表达了向王桂阳求助的意图。最后两句则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抱负,他说:当幼松一旦长成数千尺的大树,则可笼云覆月,庇护众生,言外之意是说自己一朝出人头地,就可建功立业、大济苍生,至于到那时不会忘记王桂阳的知遇之恩,也是不消说的,“为君”二字,便含有此意。 这首诗通篇用比体,托物言志,句句写松,却句句落实到人,“数寸”、“草所没”、“弱干”、“纤茎”诸语,极说幼松之弱小易欺;“笼云”、“负霜”、“千尺”、“覆明月”诸语,则极言松的前程远大。两者对照鲜明,使读之者既痛惜于诗人的怀才不遇,又凛然不敢对诗人少存轻忽。虽是自荐之诗,气格却绝不卑下,这是诗品,也是吴均的人品。 吴均的诗已开唐律之先河,元陈绎曾的《诗谱》就在“律体”中列有吴均之名,并以为他与沈约诸人是“律诗之源,而尤近古者”,即此便可说明他在近体诗形成中的作用了。如这一首诗,其音调虽未完全合律,然已颇有律诗的章法,中两联为对句,也合乎律诗的规律,这正是由古诗向律体过渡的形态。
中吕 · 朝天子 · 志感
这两首曲子题为志感,实是元代知识分子对黑暗社会的强烈怨刺。第一首,锋芒直指元代政治制度。“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的倒有人夸荐”为全文主旨。第二首,抨击元代社会道德沦丧的现实。
左传 · 昭公 · 昭公十七年
【经】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秋,郯子来朝。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冬,有星孛于大辰。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传】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馀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鸠氏,司马也;鳲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雒与三涂。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皞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天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吴伐楚。阳丐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山满楼观柳
苏堤跨虹桥下东数步,为余小筑数椽,当湖南面,颜曰“山满楼”。余每出游,巢居于上,倚栏玩堤,若与檐接。堤上柳色,自正月上旬,柔弄鹅黄,二月,娇拖鸭绿,依依一望,色最撩人,故诗有“忽见陌头杨柳”之想。又若截雾横烟,隐约万树;欹风障雨,潇洒长堤。爱其分绿影红,终为牵愁惹恨。风流意态,尽入楼中;春色萧骚,授我衣袂间矣。三眠舞足,雪滚花飞,上下随风,若絮浮万顷,缭绕歌楼,飘扑僧舍,点点共酒旆悠扬,阵阵追燕莺飞舞。沾泥逐水,岂特可入诗料,要知色身幻影,即是风里杨花。故余墅额题曰“浮生燕垒”。
倦寻芳 · 林钟羽花翁遇旧欢吴门老妓李怜,邀其一分韵同赋此词
坠瓶恨井,分镜迷楼,空闲孤燕。寄别崔徽,清瘦画图春面。不约舟移杨柳系,有缘人映桃花见。叙分携,悔香瘢漫爇,绿鬟轻剪。 听细语、琵琶幽怨。客鬓苍华,衫袖湿遍。渐老芙蓉,犹自带霜宜看。一缕情深朱户掩,两痕愁起青山远。被西风,又惊吹、梦云分散。
信陵君救赵论
《信陵君救赵论》以大家所熟知的“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事件为题材,对已有的评论予以反驳,并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文章开篇简练,没有过多赘述即阐明自己观点,指出赵国在军事上乃魏国的屏障,赵国灭亡,则魏国亦凶多吉少,由此得出“救赵者,亦以救魏,救一国者,亦以救六国也”的论断,因之,信陵君窃符救赵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