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精选作品推荐
周易 · 节卦
坎上兑下,亨。苦节,不可贞。 初九,不出户庭,无咎。 九二,不出门庭,凶。 六三,不节若,则嗟若,无咎。 六四,安节。亨。 九五,甘节,吉,往有尚。 上六,苦节,贞凶,悔亡。
一剪梅
《一剪梅·宰相巍巍坐庙堂》是南宋词人醴陵士人所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反复用“经量”一词,以重叠错综的修辞手法,刻画了南宋时期官场的腐败情形,讽刺了那些趋炎附势、贪污腐败之徒的恶劣行为,表达出词人对当朝政治的不满和对百姓遭受剥削的同情。
最高楼 · 寿南山弟七旬
南山老,还记少陵诗。七十古来稀。清池拥出红蕖坠,西风吹上碧梧枝。趁今朝,斟寿酒,记生时。 也不羡、鲲鹏飞击水。也不羡、蛟龙行得雨。人世事,总危机。扶床正好看孙戏,舞衫不要笑儿痴。更埙篪,三老子,鬓如丝。
资治通鉴 · 卷二百九十四 · 后周纪五
起著雍敦牂,尽屠维协洽,凡二年。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下显德五年(戊午,公元九五八年) 春,正月,乙酉,废匡国军。 唐改元中兴。 丁亥,右龙武将军王汉璋奏克海州。 己丑,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权扬州军府事。 上欲引战舰自淮入江,阻北神堰,不得渡;欲凿楚州西北鹳水以通其道,遣使行视,还言地形不便,计功甚多。上自往视之,授以规画,发楚州民夫浚之,旬日而成,用功甚省。巨舰百艘皆达于江,唐人大惊,以为神。 壬辰,拔静海军,始通吴越之路。先是帝遣左谏议大夫长安尹日就等使吴越,语之曰:“卿今去虽泛海,比还,淮南已平,当陆归耳。”已而果然。 甲辰,蜀右补阙章九龄见蜀主,言政事不治,由奸佞在朝。蜀主问奸佞为谁,指李昊、王昭远以对。蜀主怒,以九龄为毁斥大臣,贬维州录事参军。周兵攻楚州,逾四旬,唐楚州防御使张彦卿固守不下。乙巳,帝自督诸将攻之,宿于城下。丁未,克之。彦卿与都监郑昭业犹帅众拒战,矢刃皆尽,彦卿举绳床以斗而死,所部千馀人,至死无一人降者。 高保融遣指挥使魏璘将战船百艘东下会伐唐,至于鄂州。 庚戌,蜀置永宁军于果州,以通州隶之。 唐以天长为雄州,以建武军使易文赟为刺史。二月,甲寅,文赟举城降。 戊午,帝发楚州。丁卯,至扬州,命韩令坤发丁夫万馀,筑故城之东南隅为小城以治之。 乙亥,黄州刺史司超奏与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攻唐舒州,擒其刺史施仁望。 丙子,建雄节度使真定杨廷璋奏败北汉兵于隰州城下。时隰州刺史孙议暴卒,廷璋谓都监、闲厩使李谦溥曰:“今大驾南征,泽州无守将,河东必生心。若奏请待报,则孤城危矣!”即牒谦溥权隰州事,谦溥至则修守备。未几,北汉兵果至,诸将请速救之。廷璋曰:“隰州城坚将良,未易克也。”北汉攻城久不下,廷璋度其疲困无备,潜与谦溥约,各募死士百馀夜袭其营,北汉兵惊溃,斩首千馀级,北汉兵遂解去。 三月,壬午朔,帝如泰州。 丁亥,唐大赦,改元交泰。 唐太弟景遂前后凡十表辞位,且言:“今国危不能扶,请出就籓镇。燕王弘冀嫡长有军功,宜为嗣,谨奉上太弟宝册。”齐王景达亦以败军辞元帅。唐主乃立景遂为晋王,加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督都、太尉、尚书令,以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景达以浙西方用兵,固辞,改抚州大都督。立弘冀为皇太子,参决庶政。弘冀为人猜忌严刻,景遂左右有未出东宫者,立斥逐之。其弟安定公从嘉畏之,不敢预事,专以经籍自娱。 辛卯,上如迎銮镇,屡至江口,遣水军击唐兵,破之。上闻唐战舰数百艘泊东氵布州,将趣海口扼苏、杭路,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将步骑,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将水军,循江而下。甲午,延钊奏大破唐兵于东氵布州。上遣李重进将兵趣庐州。唐主闻上在江上,恐遂南渡,又耻降号称籓,乃遣兵部侍郎陈觉奉表,请传位于太子弘冀,使听命于中国。时淮南惟庐、舒、蕲、黄未下。丙申,觉至迎銮,见周兵之盛,白上,请遣人度江取表,献四州之地,画江为境,以求息兵,辞指甚哀。上曰:“朕本兴师止取江北,今尔主能举国内附,朕复何求!”觉拜谢而退。丁酉,觉请遣其属閤门承旨刘承遇如金陵,上赐唐主书,称“皇帝恭问江南国主”,慰纳之。戊戌,吴越奏遣上直都指挥使、处州刺史邵可迁、秀州刺史路彦铢以战舰四百艘、士卒万七千人屯通州南岸。 唐主复遣刘承遇奉表称唐国主,请献江北四州,岁输贡物数十万。于是江北悉平,得州十四,县六十。 庚子,上赐唐主书,谕以:“缘江诸军及两浙、湖南、荆南兵并当罢归,其庐、蕲、黄三道,亦令敛兵近外。俟彼将士及家属皆就道,可遣人召将校以城邑付之。江中舟舰有须往来者,并令就北岸引之。”辛丑,陈觉辞行,又赐唐主书,谕以不必传位于子。 壬寅,上自迎銮复如扬州。 癸卯,诏吴越、荆南军又归本道;赐钱弘亻叔犒军帛三万匹,高保融一万匹。 甲辰,置保信军于庐州,以右龙武统军赵匡赞为节度使。 丙午,唐主遣冯延己献银、绢、钱、茶、谷共百万以犒军。 己酉,命宋延渥将水军三千溯江巡警。 庚戌,敕故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故升府节度使徐温等墓并量给守户。其江南群臣墓在江北者,亦委长吏以时检校。 辛亥,唐主遣其临汝公徐辽代己来上寿。 是月,浚汴口,导河流达于淮,于是江、淮舟楫始通。 夏,四月,乙卯,帝自扬州北还。 新作太庙成。庚申,神主入庙。 辛酉夜,钱唐城南火,延及内城,官府庐舍几尽。壬戌旦,火将及镇国仓。吴越王弘亻叔久疾,自强出救火。火止,谓左右曰:“吾疾因灾而愈。”众心稍安。 帝之南征也,契丹乘虚入寇。壬申,帝至大梁,命镇宁节度使张永德将兵备御北边。 五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诏赏劳南征士卒及淮南新附之民。 辛卯,以太祖皇帝领忠武节度使,徙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成德节度使郭崇攻契丹东城,拔之,以报其入寇也。 唐主避周讳,更名景,下令去帝号,称国主,凡天子仪制皆有降损,去年号,用周正朔,仍告于太庙。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罢为太子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严续罢为少傅、枢密使,兵部侍郎陈觉罢守本官。初,冯延己以取中原之策说唐主,由是有宠。延己尝笑烈祖戢兵为龌龊,曰:“安陆所丧才数千兵,为之辍食咨嗟者旬日,此田舍翁识量耳,安足与成大事!岂如今上暴师数万于外,而击球宴乐无异平日,真英主也!”延己与其党谈论,常以天下为己任,更相唱和。翰林学士常梦锡屡言延己等浮诞,不可信,唐主不听。梦锡曰:“奸言似忠,陛下不悟,国必亡矣!”及臣服于周,延己之党相与言,有谓周为大朝者,梦锡大笑曰:“诸公常欲致君尧、舜,何意今日自为小朝邪!”众默然。 自唐主内附,帝止因其使者赐书,未尝遣使至其国。己酉,始命太仆卿冯延鲁、卫尉少卿钟谟使于唐,赐以御衣、玉带等及犒军帛十万,并今年《钦天历》。 刘承遇之还自金陵也,唐主使陈觉白帝,以江南无卤田,愿得海陵盐监南属以赡军。帝曰:“海陵在江北,难以交居,当别有处分。”至是,诏岁支盐三十万斛以给江南,所俘获江南士卒,稍稍归之。 六月,壬子,昭义节度使李筠奏击北汉石会关,拔其六寨。乙卯,晋州奏都监李谦溥击北汉,破孝义。 高保融遣使劝蜀主称籓于周,蜀主报以前岁遣胡立致书于周而不答。 秋,七月,丙戌,初行《大周刑统》。 帝欲均田租,丁亥,以元稹《均田图》遍赐诸道。 闰月,唐清源节度使兼中书令留从效遣牙将蔡仲赟衣商人服,以绢表置革带中,间道来称籓。唐江西元帅晋王景遂之赴洪州也,以时方用兵,启求大臣以自副,唐主以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李征古为镇南节度副使。征古傲很专恣,景遂虽宽厚,久而不能堪,常欲斩征古,自拘于有司,左右谏而止,景遂忽忽不乐。 太子弘冀在东宫多不法,唐主怒,尝以球杖击之曰:“吾当复召景遂。”昭庆宫使袁从范从景遂为洪州都押牙,或谮从范之子于景遂,景遂欲杀之,从范由是怨望。弘冀闻之,密遣从范毒之。八月,庚辰,景遂击球渴甚,从范进浆,景遂饮之而卒。未殡,体已溃。唐主不之知,赠皇太弟,谥曰文成。 辛巳,南汉中宗殂,长子卫王继兴即帝位,更名鋹,改元大宝。鋹年十六,国事皆决于宦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及女侍中卢琼仙等,台省官备位而已。 甲申,唐始置进奏院于大梁。 壬辰,命西上阁门使灵寿曹彬使于吴越,赐吴越王弘亻叔骑军钢甲二百,步军甲五千及他兵器。彬事毕亟返,不受馈遗,吴越人以轻舟追与之,至于数四,彬曰:“吾终不受,是窃名也。尽籍其数,归而献之。帝曰:“曏之奉使者,乞丐无厌,使四方轻朝命,卿能如是,甚善。然彼以遗卿,卿自取之。”彬始拜受,悉以散于亲识,家无留者。 辛丑,冯延鲁、钟谟来自唐,唐主手表谢恩,其略曰:“天地之恩厚矣,父母之恩深矣,子不谢父,人何报天!惟有赤心,可酬大造。“又乞比籓方,赐诏书。又称:“有情事令钟谟上奏,乞令早还。”唐主复令谟白帝,欲传位太子。九月,丁巳,以延鲁为刑部侍郎、谟为给事中。己未,先遣谟还,赐书谕以“未可传位”之意。唐主复遣吏部尚书、知枢密院殷崇义来贺天清节。 帝谋伐蜀,冬,十月,己卯,以户部侍郎高防为西南面水陆制置使,右赞善大夫李玉为判官。甲午,帝归冯延鲁及左监门卫上将军许文稹、右千牛卫上将军边镐、卫尉卿周廷构于唐。唐主以文稹等皆败军之俘,弃不复用。 高保融再遗蜀主书,劝称臣于周,蜀主集将相议之,李昊曰:“从之则君父之辱,违之则周师必至,诸将能拒周乎?”诸将皆曰:“以陛下圣明,江山险固,岂可望风屈服!秣马厉兵,正为今日。臣等请以死卫社稷!”丁酉,蜀主命昊草书,极言拒绝之。 诏左散骑常侍须城艾颍等三十四人分行诸州,均定田租。庚子,诏诸州并乡村,率以百户为团,团置耆长三人。帝留心农事,刻木为耕夫、蚕妇,置之殿庭。命武胜节度使宋延渥以水军巡江。 高保融奏,闻王师将伐蜀,请以水军趣三峡,诏褒之。 十一月,庚戌,敕窦俨编集《大周通礼》、《大周正乐》。 辛亥,南汉葬文武光明孝皇帝于昭陵,庙号中宗。 乙丑,唐主复遣礼部侍郎钟谟入见。 李玉至长安,或言“蜀归安镇在长安南三百馀里,可袭取也。”玉信之,牒永兴节度使王彦超,索兵二百,彦超以为归安道阻隘难取,玉曰:“吾自奉密旨。”彦超不得已与之。玉将以往,十二月,蜀归安镇遏使李承勋据险邀之,斩玉,其众皆没。 乙酉,蜀主以右卫圣步军都指使赵崇韬为北面招讨使,丙戌,以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孟贻业为昭武、文州都招讨使,左卫圣马军都指挥使赵思进为东面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贞为北面都招讨使,将兵六万,分屯要害以备周。 丙戌,诏凡诸色课户及俸户并勒归州县,其幕职、州县官自今并支俸钱及米麦。 初,唐太傅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多树朋党,欲以专固朝权,躁进之士争附之,推奖以为国之元老。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征古恃齐丘之势,尤骄慢。及许文稹等败于紫金山,觉与齐丘、景达自濠州遁归,国人忷惧。唐主尝叹曰:“吾国家一朝至此!”因泣下。征古曰:“陛下当治兵以扞敌,涕泣何为!岂饮酒过量邪,将乳母不至邪?”唐主色变,而征古举止自若。会司天奏:“天文有变,人主宜避位禳灾。”唐主乃曰:“祸难方殷,吾欲释去万机,栖心冲寂,谁可以托国者?”征古曰:“宋公,造国手也,陛下如厌万机,何不举国授之!”觉曰:“陛下深居禁中,国事皆委宋公,先行后闻,臣等时入侍,谈释、老而已。”唐主心愠,即命中书舍人豫章陈乔草诏行之。乔惶恐请见,曰:“陛下一署此诏,臣不复得见矣!”因极言其不可。唐主笑曰:“尔亦知其非邪?”乃止。由是因晋王出镇,以征古为之副,觉自周还,亦罢近职。钟谟素与李德明善,以德明之死怨齐丘。及奉使归唐,言于唐主曰:“齐丘乘国之危,遽谋篡窃,陈觉、李征古为之羽翼,理不可容。”陈觉之自周还,矫以帝命谓唐主曰:“闻江南连岁拒命,皆宰相严续之谋,当为我斩之。”唐主知觉素与续有隙,固未之信。钟谟主覆之于周。唐主乃因谟复命,上言:“久拒王师,皆臣愚迷,非续之罪。”帝闻之,大惊曰:“审如此,则续乃忠臣,朕为天下主,岂教人杀忠臣乎!”谟还,以白唐主。唐主欲诛齐丘等,复遣谟入禀于帝。帝以异国之臣,无所可否。己亥,唐主命知枢密院殷崇义草诏暴齐丘、觉、征古罪恶,听齐丘归九华山旧隐,官爵悉如故;觉责授国子博士,宣州安置;征古削夺官爵,赐自尽;党与皆不问。遣使告于周。 丙午,蜀以峡路巡检制置使高彦俦为招讨使。 平卢节度使、太师、中书令陈王安审琦仆夫安友进与其嬖妾通,妾恐事泄,与友进谋杀审琦,友进不可,妾曰:“不然,我当反告汝。”友进惧而从之。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下显德六年(己未,公元九五九年) 春,正月,癸丑,审琦醉熟寝,妾取审琦所枕剑授友进而杀之,仍尽杀侍婢在帐下者以灭口。后数日,其子守忠始知之,执友进等C061之。 初,有司将立正仗,宿设乐县于殿庭,帝观之,见钟磬有设而不击者,问乐工,皆不能对。乃命窦俨讨论古今,考正雅乐。王朴素音律,帝以乐事询之,朴上疏,以为:“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是以礼乐修于上,而万国化于下,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用此道也。夫乐生于人心而声成于物,物声既成,复能感人之心。昔者黄帝吹九寸之管,得黄钟正声,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之以生十二律。十二律旋相为宫以生七调,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调而大备。遭秦灭学,历代治乐者罕能用之。唐太宗之世,祖孝孙、张文收考正大乐,备八十四调。安、史之乱,器与工什亡八九;至于黄巢,荡尽无遗。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按《考工记》,铸镈钟十二,编钟二百四十。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今之在县者是也。虽有钟磬之状,殊无相应之和,其镈钟不问音律,但循环而击,编钟、编磬徒悬而已。丝、竹、匏、土仅有七声,名为黄钟之宫,其存者九曲。考之三曲协律,六曲参涉诸调。盖乐之废缺,无甚于今。 “陛下武功既著,垂意礼乐,以臣尝学律吕,宣示古今乐录,命臣讨论。臣谨如古法,以秬黍定尺,长九寸径三分为黄钟之管,与今黄钟之声相应,因而推之,得十二律。以为众管互吹,用声不便,乃作律准,十有三弦,其长九尺,皆应黄钟之声,以次设柱,为十一律,及黄钟清声,旋用七律以为一均。为均之主者,宫也,征、商、羽、角、变宫、变征次焉。发其均主之声,归于本音之律,迭应不乱,乃成其调,凡八十一调。此法久绝,出臣独见,乞集百官校其得失。”诏从之,百官皆以为然,乃行之。 唐宋齐丘至九华山,唐主命锁其第,穴墙给饮食。齐丘叹曰:“吾昔献谋幽让皇帝族于泰州,宜其及此!”乃缢而死。谥曰丑缪。 初,翰林学士常梦锡知宣政院,参预机政,深疾齐丘之党,数言于唐主曰:“不去此属,国必危亡。”与冯延己、魏岑之徒日有争论。久之,罢宣政院,梦锡郁郁不得志,不复预事,日纵酒成疾而卒。及齐丘死,唐主曰:“常梦锡平生欲杀齐丘,恨不使见之!”赠梦锡左仆射。 二月,丙子朔,命王朴如河阴按行河堤,立斗门于汴口。壬午,命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吴廷祚,发徐、宿、宋、单等州丁夫数万浚汴水。甲申,命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自大梁城东导汴水入于蔡水,以通陈、颍之漕,命步军都指挥使袁彦浚五丈渠东过曹、济、梁山泊,以通青、郓之漕,发畿内及滑、亳丁夫数千以供其役。 丁亥,开封府奏田税旧一十万二千馀顷,今按行得羡田四万二千馀顷,敕减三万八千顷。诸州行田使还,所奏羡田,减之仿此。 淮南饥,上命以米贷之。或曰:“民贫,恐不能偿。”上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悬而父不为之解哉!安在责其必偿也!” 庚申,枢密使王朴卒。上临其丧,以玉钺卓地,恸哭数四,不能自止。朴性刚而锐敏,智略过人,上以是惜之。 甲子,诏以北鄙未复,将幸沧州,命义武节度使孙行友扞西山路,以宣徽南院使吴廷祚权东京留守、判开封府事,三司使张美权大内都部署。丁卯,命侍卫亲军都虞侯韩通等将水陆军先发。甲戌,上发大梁。 夏,四月,庚寅,韩通奏自沧州治水道入契丹境,栅于乾宁军南,补坏防,开游口三十六,遂通瀛、莫。 辛卯,上至沧州,即日帅步骑数万发沧州,直趋契丹之境。河北州县非车驾所过,民间皆不之知。壬辰,上至乾宁军,契丹宁州刺史王洪举城降。 乙未,大治水军,分命诸将水陆俱下,以韩通为陆路都部署,太祖皇帝为水路都部署。丁酉,上御龙舟沿流而北,舳舻相连数十里。己亥,至独流口,溯流而西。辛丑,至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晖以城降。自是以西,水路渐隘,不能胜巨舰,乃舍之。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 癸卯,太祖皇帝先至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举城降,上入瓦桥关。内斌,平州人也。 甲辰,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举城降。正月,乙巳朔,侍卫亲军都挥使、天平节度使李重进等始引兵继至,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举城降。彦晖,蓟州人也。于是关南悉平。 丙午,宴诸将于行宫,议取幽州。诸将以为:“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此不世之功也,今虏骑皆聚幽州之北,未宜深入。”上不悦。是日,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先发,据固安。上自至安阳水,命作桥,会日暮,还宿瓦桥,是日,上不豫而止。契丹主遣使者日驰七百里诣晋阳,命北汉主发兵挠周边,闻上南归,乃罢兵。 戊申,孙行友奏拔易州,擒契丹刺史李在钦,献之,斩于军市。 己酉,以瓦桥关为雄州,割容城、归义二县隶之。以益津关为霸州,割文安、大城二县隶之。发滨、棣丁夫数千城霸州,命韩通董其役。 庚戌,命李重进将兵出土门,击北汉。辛亥,以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义成节度留后陈思让为雄州都部署,各将部兵以戍之。壬子,上自雄州南还。己巳,李重进奏败北汉兵于北井,斩首二千馀级。甲戌,帝至大梁。 六月,乙亥朔,昭义节度使李筠奏击北汉,拔辽州,获其刺史张丕。丙子,郑州奏河决原武,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发近县二万馀夫塞之。 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遣使入贡,请置进奏院于京师,直隶中朝。戊寅,诏报以“江南近服,方务绥怀,卿久奉金陵,未可改图。若置邸上都,与彼抗衡,受而有之,罪在于朕。卿远修职贡,足表忠勤,勉事旧君,且宜如故。如此,则于卿笃始终之义,于朕尽柔远之宜,惟乃通方,谅达予意,”唐主遣其子纪公从善与钟谟俱入负,上问谟曰:“江南亦治兵,修守备乎?”对曰:“既臣事大国,不敢复尔。”上曰:“不然,曏时则为仇敌,今日则为一家,吾与汝国大义已定,保无它虞。然人生难期,至于后世,则事不可知。归语汝主:可及吾时完城郭,缮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计。”谟归,以告唐主。唐主乃城金陵,凡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戍兵少者益之。 臣光曰:或问臣:五代帝王,唐庄宗、周世宗皆称英武,二主孰贤?臣应之曰:夫天子所以统治万国,讨其不服,抚其微弱,行其号令,壹其法度,敦明信义,以兼爱兆民者也。庄宗既灭梁,海内震动,湖南马氏遣子希范入贡,庄宗曰:“比闻马氏之业,终为高郁所夺。今有儿如此,郁岂能得之哉?”郁,马氏之良佐也。希范兄希声闻庄宗言,卒矫其父命而杀之,此乃市道商贾之所为,岂帝王之体哉!盖庄宗善战者也,故能以弱晋胜强梁,既得之,曾不数年,外内离叛,置身无所。诚由知用兵之术,不知为天下之道故也。世宗以信令御群臣,以正义责诸国,王环以不降受赏,刘仁赡以坚守蒙褒,严续以尽忠获存,蜀兵以反覆就诛,冯道以失节被弃,张美以私恩见疏。江南未服,则亲犯矢石,期于必克,既服,则爱之如子,推诚尽言,为之远虑。其宏规大度,岂得与庄宗同日语哉!《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又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世宗近之矣! 辛巳,建雄节度使杨廷璋奏出北汉,降堡寨一十三。 癸未,立皇后符氏,宣懿皇后之女弟也。 立皇子宗训为梁王,领左卫上将军,宗让为燕王,领左骁卫上将军。 上欲相枢密使魏仁浦,议者以仁浦不由科第,不可为相。上曰:“自古用文武才略为辅佐,岂尽由科第邪!”己丑,加王溥门下侍郎,与范质皆参知枢密院事。以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如故。仁浦虽处权要而能谦谨,上性严急,近职有忤旨者,仁浦多引罪归己以救之,所全活什七八。故虽起刀笔吏,致位宰相,时人不以为忝。又以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充枢密使。加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镇宁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并同平章事,仍以通充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以太祖皇帝兼殿前都点检。 上尝问大臣可为相者于兵部尚书张昭,昭荐李涛。上愕然曰:“涛轻薄无大臣体,朕问相而卿首荐之,何也?”对曰:“陛下所责者细行也,臣所举者大节也。昔晋高祖之世,张彦泽虐杀不辜,涛累疏请诛之,以为不杀必为国患;汉隐帝之世,涛亦上疏请解先帝兵权。夫国家安危未形而能见之,此真宰相器也,臣是以荐之。”上曰:“卿言甚善且至公,然如涛者,终不可置之中书。”涛喜诙谐,不修边幅,与弟澣俱以文学著名,虽甚友爱,而多谑浪,无长幼体,上以是薄之。上以翰林学士单父王著幕府旧僚,屡欲相之,以其嗜酒无检而罢。 癸巳,大渐,召范质等入受顾命。上曰:“王著籓邸故人,朕若不起,当相之。”质等出,相谓曰:“著终日游醉乡,岂堪为相!慎毋泄此言。”是日,上殂。 上在籓,多务韬晦,及即位,破高平之寇,人始服其英武。其御军,号令严明,人莫敢犯,攻城对敌,矢石落其左右,人皆失色,而上略不动容。应机决策,出人意表。又勤于为治,百司簿籍,过目无所忘。发奸擿伏,聪察如神。闲暇则召儒者读前史,商榷大义。性不好丝竹珍玩之物,常言太祖养成王峻、王殷之恶,致君臣之分不终,故群臣有过则面质责之,服则赦之,有功则厚赏之。文武参用,各尽其能,人无不畏其明而怀其惠,故能破敌广地,所向无前。然用法太严,群臣职事小有不举,往往置之极刑,虽素有才干声名,无所开宥,寻亦悔之,末年浸宽。登遐之日,远迩哀慕焉。 甲午,宣遗诏,命梁王宗训即皇帝位,生七年矣。 秋,七月,壬戌,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领淮南节度使,副都指挥使韩通领天平节度使,太祖皇帝领归德节度使。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向拱为西京留守。庚申,加拱兼侍中。拱,即向训也,避恭帝名改焉。 丙寅,大赦。 唐主以金陵去周境才隔一水,洪州险固居上游,集群臣议徙都之。群臣多不欲徙,惟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劝之,乃命经营豫章为都城之制。 唐自淮上用兵及割江北,臣事于周,岁时贡献,府藏空竭,钱益少,物价腾贵。礼部侍郎钟谟请铸大钱,一当五十。中书舍人韩熙载请铸铁钱。唐主始皆不从,谟陈请不已,乃从之。是月,始铸当十大钱,文曰“永通泉货”,又铸当二钱,文曰“唐国通宝”,与开元钱并行。 八月,戊子,蜀主以李昊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言:“故事,宰相无领方镇者。”蜀主曰:“昊家多冗费,以厚禄优之耳。”起,邛州人,性婞直,李昊尝语之曰:“以子之才,苟能慎默,当为翰林学士。”起曰:“俟无舌,乃不言耳。” 庚寅,立皇弟宗让为曹王,更名熙让;熙谨为纪王,熙诲为蕲王。 九月,丙午,唐太子弘冀卒,有司引浙西之功,谥曰武宣。句容尉全椒张洎上言:“太子之德,主于孝敬,今谥以武功,非所以防微而慎德也。”乃更谥曰文献,擢洎为上元尉。 唐礼部侍郎、知尚书省事钟谟数奉使入周,传世宗命于唐主,世宗及唐主皆厚待之,恃此骄横于其国,三省之事皆预焉。文献太子总朝政,谟求兼东宫官不得,乃荐其所善阎式为司议郎,掌百司关启。李德明之死也,唐镐预其谋,谟闻镐受赇,尝面诘之,镐甚惧。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善,数于弘第屏人语至夜分,镐谮诸唐主曰:“谟与峦气类不同,而过相亲狎,谟屡使上国,峦北人,恐其有异谋。”又言:“永通大钱民多盗铸,犯法者众。”及文献太子卒,唐主欲方其母弟郑王从嘉,谟尝与纪公从善同奉使于周,相厚善,言于唐主曰:“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嗣。”唐主由是怒。寻徙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东宫。冬,十月,谟请令张峦以所部兵巡徼都城。唐主乃下诏暴谟侵官之罪,贬国子司业,流饶州,贬张峦为宣州副使,未几,皆杀之。废永通钱。 十一月,壬寅朔,葬睿武孝文皇帝于庆陵,庙号世宗。 南汉主以中书舍人钟允章,籓府旧僚,擢为尚书右丞、参政事,甚委任之。允章请诛乱法者数人以正纲纪,南汉主不能从,宦官闻而恶之。南汉主将祀圜丘,前三日,允章帅礼官登坛,四顾指挥设神位,内侍监许彦真望之曰:“此谋反也!”即带剑登坛,允章叱之。彦真驰入宫,告允章欲于郊祀日作乱。南汉主曰:“朕待允章厚,岂有此邪!”玉清宫使龚澄枢、内侍监李托等共证之,以彦真言为然,乃收允章,系含章楼下,命宦者与礼部尚书薛用丕杂治之。用丕素与允章善,告以必不免,允章执用丕手泣曰:“老夫今日犹机上肉耳,分为仇人所烹。但恨邕、昌幼,不知吾冤,及其长也,公为我语之。”彦真闻之,骂曰:“反贼欲使其子报仇邪!”复白南汉主曰:“允章与二子共登坛,潜有所祷。”俱斩之。自是宦官益横。李托,封州人也,辛亥,南汉主祀圜丘,大赦。未几,以龚澄枢为左龙虎观军容使、内太师,军国之事皆取决焉。凡群臣有才能及进士状头或僧道可与谈者,皆先下蚕室,然后得进,亦有自宫以求进者,亦有免死而宫者,由是宦者近二万人。贵显用事之人,大抵皆宦者也,谓士人为门外人,不得预事,卒以此亡国。 唐更命洪州曰南昌府,建南都,以武清节度使何敬洙为南都留守,以兵部尚书陈继善为南昌尹。 周人之攻秦、凤也、蜀中忷惧。都官郎中徐及甫自负才略,仕不得志,阴结党与,谋奉前蜀高祖之孙少府少监王令仪为主以作乱,会周兵退而止。至是,其党有告者,收捕之,及甫自杀。十二月,甲午,赐令仪死。 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窦仪使于唐,天雨雪,唐主欲受诏于庑下。仪曰:“使者奉诏而来,不敢失旧礼。若雪沾服,请俟它日。”唐主乃拜诏于庭。 契丹主遣其舅使于唐,泰州团练使荆罕儒募刺客使杀之。唐人夜宴契丹使者于清风驿,酒酣,起更衣。久不返,视之,失其首矣。自是契丹与唐绝。罕儒,冀州人也。 臣光言:先奉敕编集历代君臣事迹,又奉圣旨赐名《资治通鉴》,今已了毕者。伏念臣性识愚鲁,学术荒疏,凡百事为,皆出人下。独于前史,粗尝尽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厌。每患迁、固以来,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读之不遍,况于人主,日有万机,何暇周览!臣常不自揆,欲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关国家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为编年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私家力薄,无由可成。伏遇英宗皇帝,资睿智之性,敷文明之治,思历览古事,用恢张大猷,爱诏下臣,俾之编集。臣夙昔所愿,一朝获伸,踊跃奉承,惟惧不称。先帝仍命自选辟官属,于崇文院置局,许借龙图、天章阁、三馆、秘阁书籍,赐以御府笔墨缯帛及御前钱以供果饵,以内臣为承受,眷遇之荣,近臣莫及。不幸书未进御,先帝违弃群臣。陛下绍膺大统,钦承先志,宠以冠序,锡之嘉名,每开经筵,常令进读。臣虽顽愚,荷两朝知待如此其厚,陨身丧元,未足报塞,苟智力所及,岂敢有遗!会差知永兴军,以衰疾不任治剧,乞就冗官。陛下俯从所欲,曲赐容养,差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及提举嵩山崇福宫,前后六任,仍听以书局自随,给之禄秩,不责职业。臣既无他事,得以研精极虑,穷竭所有,日力不足,继之以夜。遍阅旧史,旁采小说,简牍盈积,浩如烟海,抉擿幽隐,校计豪厘。上起战国,下终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举事目,年经国纬,以备检寻,为目录三十卷。又参考群书,评其同异,俾归一涂,为《考异》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自治平开局,迨今始成,岁月淹久,其间抵牾,不敢自保,罪负之重,固无所逃。臣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重念臣违离阙庭,十有五年,虽身处于外,区区之心,朝夕寤寐,何尝不在陛下之左右!顾以驽蹇,无施而可,是以专事铅椠,用酬大恩,庶竭涓尘,少裨海岳。臣今赅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目前所为,旋踵遗忘。臣之精力,尽于此书。伏望陛下宽其妄作之诛,察其愿忠之意,以清闲之燕,时赐有览,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嘉善矜恶,取得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跻无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则臣虽委骨九泉,志愿永毕矣! 谨奉表陈进以闻。臣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六幺令 · 照人明艳
照人明艳,肌雪消繁燠。娇云慢垂柔领,绀发浓于沐。微晕红潮一线,拂拂桃腮熟。群芳难逐。天香国艳,试比春兰共秋菊。 当时相见恨晚,彼此萦心目。别后空忆仙姿,路隔吹箫玉。何处栏干十二,缥缈阳台曲。佳期重卜。都将离恨,拼与尊前细留嘱。
叠题乌江亭
这首七言绝句从政治家的冷静分析入手,以楚汉战争发展的客观形势为依据,对项羽不可能卷土重来的结局进行理性判断,显示了政治家的果敢和睿智。这首诗议论精警,独具只眼。 杜牧在他的《题乌江亭》中写到:“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意思是批评项羽胸襟不够宽广,如果项羽能够再回江东重整旗鼓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卷土重来。而王安石则根据自己的理解,认为项羽的失败已成定局,即便是江东子弟还在,项羽也不可能再带领江东子弟卷土重来,以为他们不一定再肯为战争卖命了。 诗歌开篇就以史实扣题,针对项羽的失败直接指出“势难回”。楚霸王的转折点在“鸿门宴”,没能杀成刘邦,到“垓下之围”时已经面临着众叛亲离的境地。而细数项羽失败的原因,最大的因素恐怕就是他自身的刚愎自用了吧。所以文章“壮士哀”就隐含着这样的信息,那时的项羽已经失去人心,天时、地利、人和中,人和是最重要的因素,而项羽已经失去,要挽回大业是十分艰难,概率也是很低的。 所以,王安石在三、四两句中进一步阐释“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他以辛辣的口吻明确地表示,即使项羽真的重返江东,江东子弟是不会替他卖力的。杜、王的观点不同是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和立场不同。杜牧着眼于宣扬不怕失败的精神,是借题发挥,是诗人咏史;王安石则审时度势,指出项羽败局已定,势难挽回,反驳了杜牧的论点,是政治家的咏史。诗中最后的反问道出了历史的残酷与人心向背的变幻莫测,也体现出王安石独到的政治眼光。 如果说杜牧是为项羽翻案,那么王安石则是为历史本身翻案,人与历史的关系本来就是“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这首诗中,作为北宋著名政治家,王安石将变法中的革新精神带到咏史诗的创作中,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对前人提出质疑,这也是一种创新。这种史论史评是王安石完成咏史诗从叙事体向抒情体,最终走向议论体的转变,对当时的诗文革新运动起了推动作用。王安石则属意史论史评,延伸了咏史诗的内容深度,有着独到的政治见解。 王安石的诗,十分辛辣冷峻,但却抓住了人心向背是胜败的关键这个根本,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三国演义 · 第一百一十一回 · 邓士载智败姜伯约 诸葛诞义讨司马昭
却说姜维退兵屯于钟提,魏兵屯于狄道城外。王经迎接陈泰、邓艾入城,拜谢解围之事,设宴相待,大赏三军。泰将邓艾之功,申奏魏主曹髦,髦封艾为安西将军,假节,领护东羌校尉,同陈泰屯兵于雍、凉等处。邓艾上表谢恩毕,陈泰设席与邓艾作贺曰:“姜维夜遁,其力已竭,不敢再出矣。”艾笑曰:“吾料蜀兵必出有五。”泰问其故,艾曰:“蜀兵虽退,终有乘胜之势;吾兵终有弱败之实:其必出一也。蜀兵皆是孔明教演,精锐之兵,容易调遣;吾将不时更换,军又训练不熟:其必出二也。蜀人多以船行,吾军皆在旱地,劳逸不同;其必出三也。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四处皆是守战之地;蜀人或声东击西,指南攻北,吾兵必须分头守把;蜀兵合为一处而来,以一分当我四分:其必出四也。若蜀兵自南安、陇西,则可取羌人之谷为食;若出祁山,则有麦可就食:其必出五也。”陈泰叹服曰;“公料敌如神,蜀兵何足虑哉!”于是陈泰与邓艾结为忘年之交。艾遂将雍、凉等处之兵,每日操练;各处隘口,皆立营寨,以防不测。 却说姜维在钟提大设筵宴,会集诸将,商议伐魏之事。令史樊建谏曰:“将军屡出,未获全功;今日洮西之捷,魏人已服威名,何故又欲出也?万一不利,前功尽弃。”维曰:“汝等只知魏国地宽人广,急不可得;却不知攻魏者有五可胜。”众问之,维答曰:“彼洮西一败,挫尽锐气,吾兵虽退,不曾损折:今若进兵,一可胜也。吾兵船载而进,不致劳困,彼兵皆从旱地来迎:二可胜也。吾兵久经训练之众,彼皆乌合之徒,不曾有法度:三可胜也。吾兵自出祁山,掠抄秋谷为食:四可胜也。彼兵须各守备,军力分开,吾兵一处而去,彼安能救:五可胜也。不在此时伐魏,更待何日耶?”夏侯霸曰:“艾年虽幼,而机谋深远;近封为安西将军之职,必于各处准备,非同往日矣。”维厉声曰:“吾何畏彼哉!公等休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吾意已决,必先取陇西。”众不敢谏。维自领前部,令众将随后而进,于是蜀兵尽离钟提,杀奔祁山来。哨马报说魏兵已先在祁山立下九个寨栅。维不信,引数骑凭高望之,果见祁山九寨势如长蛇,首尾相顾。维回顾左右曰:“夏侯霸之言,信不诬矣。此寨形势绝妙。止吾师诸葛丞相能之;今观邓艾所为,不在吾师之下。”遂回本寨。唤诸将曰:“魏人既有准备,必知吾来矣。吾料邓艾必在此间。汝等可虚张吾旗号,据此谷口下寨;每日令百余骑出哨,每出哨一回,换一番衣甲、旗号、按青、黄、赤、白、黑五方旗帜相换。吾却提大兵偷出董亭,径袭南安去也。”遂令鲍素屯兵于祁山谷口。维尽率大兵,望南安进发。 却说邓艾知蜀兵出祁山,早与陈泰下寨准备;见蜀兵连日不来搦战,一日五番哨马出寨,或十里或十五里而回。艾凭高望毕。慌入帐与陈泰曰:“姜维不在此间,必取董亭袭南安去了。出寨哨马只是这几匹。更换衣甲,往来哨探,其马皆困乏,主将必无能者。陈将军可引一军攻之,其寨可破也。破了寨栅,便引兵袭董亭之路,先断姜维之后。吾当先引一军救南安,径取武城山。若先占此山头,姜维必取上圭阝。上圭阝有一谷,名曰段谷,地狭山险,正好埋伏。彼来争武城山时,吾先伏两军于段谷,破维必矣。”泰曰:“吾守陇西二三十年,未尝如此明察地理。公之所言,真神算也!公可速去,吾自攻此处寨栅。”于是邓艾引军星夜倍道而行,径到武城山;下寨已毕,蜀兵未到。即令子邓忠,与帐前校尉师纂,各引五千兵,先去段谷埋伏,如此如此而行。二人受计而去。艾令偃旗息鼓,以待蜀兵。却说姜维从董亭望南安而来,至武城山前,谓夏侯霸曰:“近南安有一山,名武城山;若先得了,可夺南安之势。只恐邓艾多谋,必先提防。”正疑虑间,忽然山上一声炮响,喊声大震,鼓角齐鸣,旌旗遍竖,皆是魏兵;中央风飘起一黄旗,大书“邓艾”字样。蜀兵大惊。山上数处精兵杀下,势不可当,前军大败。维急率中军人马去救时,魏兵已退。维直来武城山下搦邓艾战,山上魏兵并不下来。维令军士辱骂。至晚,方欲退军,山上鼓角齐鸣,却又不见魏兵下来。维欲上山冲杀,山上炮石甚严,不能得进。守至三更,欲回,山上鼓角又鸣,维移兵下山屯扎。比及令军搬运木石,方欲竖立为寨,山上鼓角又鸣,魏兵骤至。蜀兵大乱,自相践踏,退回旧寨。次日,姜维令军士运粮草车仗,至武城山,穿连排定,欲立起寨栅,以为屯兵之计。是夜二更,邓艾令五百人,各执火把,分两路下山,放火烧车仗。两兵混杀了一夜,营寨又立不成。 维复引兵退,再与夏侯霸商议曰:“南安未得,不如先取上圭阝。上圭阝乃南安屯粮之所;若得上圭阝,南安自危矣。”遂留霸屯于武城山,维尽引精兵猛将,径取上圭阝。行了一宿,将及天明,见山势狭峻,道路崎岖,乃问向导官曰:“此处何名?”答曰:“段谷。”维大惊曰:“其名不美:‘段谷’者,‘断谷’也。倘有人断其谷口,如之奈何?”正踌躇未决,忽前军来报:“山后尘头大起,必有伏兵。”维急令退兵。师纂、邓忠两军杀出,维且战且走,前面喊声大震,邓艾引兵杀到:三路夹攻,蜀兵大败。幸得夏侯霸引兵杀到,魏兵方退,救了姜维,欲再往祁山。霸曰:“祁山寨已被陈泰打破,鲍素阵亡,全寨人马皆退回汉中去了。”维不敢取董亭,急投山僻小路而回。后面邓艾急追,维令诸军前进,自为断后。正行之际,忽然山中一军突出,乃魏将陈泰也。魏兵一声喊起,将姜维困在垓心。维人马困乏,左冲右突,不能得出。荡寇将军张嶷,闻姜维受困,引数百骑杀入重围。维因乘势杀出。嶷被魏兵乱箭射死。维得脱重围,复回汉中,因感张嶷忠勇,殁于王事,乃表赠其子孙。于是,蜀中将士多有阵亡者,皆归罪于姜维。维照武侯街亭旧例,乃上表自贬为后将军,行大将军事。 却说邓艾见蜀兵退尽,乃与陈泰设宴相贺,大赏三军。泰表邓艾之功,司马昭遣使持节,加艾官爵,赐印绶;并封其子邓忠为亭侯。时魏主曹髦,改正元三年为甘露元年。司马昭自为天下兵马大都督,出入常令三千铁甲骁将前后簇拥,以为护卫;一应事务,不奏朝廷,就于相府裁处:自此常怀篡逆之心。有一心腹人,姓贾,名充,字公闾,乃故建威将军贾逵之子,为昭府下长史。充语昭曰:“今主公掌握大柄,四方人心必然未安;且当暗访,然后徐图大事。”昭曰:“吾正欲如此。汝可为我东行。只推慰劳出征军士为名,以探消息。”贾充领命,径到淮南,入见镇东大将军诸葛诞。诞字公休,乃琅琊南阳人,即武侯之族弟也;向事于魏,因武侯在蜀为相,因此不得重用;后武侯身亡,诞在魏历任重职,封高平侯。总摄两淮军马。当日,贾充托名劳军,至淮南见诸葛诞。诞设宴待之。酒至半酣,充以言挑诞曰:“近来洛阳诸贤,皆以主上懦弱,不堪为君。司马大将军三辈辅国,功德弥天,可以禅代魏统。未审钧意若何?”诞大怒曰:“汝乃贾豫州之子,世食魏禄,安敢出此乱言!”充谢曰:“某以他人之言告公耳。”诞曰:“朝廷有难,吾当以死报之。”充默然,次日辞归,见司马昭细言其事。昭大怒曰:“鼠辈安敢如此!”充曰:“诞在淮南,深得人心,久必为患,可速除之。” 昭遂暗发密书与扬州刺史乐綝。一面遣使赍诏征诞为司空。诞得了诏书,已知是贾充告变,遂捉来使拷问。使者曰:“此事乐綝知之。”诞曰:“他如何得知?”使者曰:“司马将军已令人到扬州送密书与乐綝矣。”诞大怒,叱左右斩了来使,遂起部下兵千人,杀奔扬州来。将至南门,城门已闭,吊桥拽起。诞在城下叫门,城上并无一人回答。诞大怒曰:“乐綝匹夫,安敢如此!”遂令将士打城。手下十余骁骑,下马渡壕,飞身上城,杀散军士,大开城门,于是诸葛诞引兵入城,乘风放火,杀至綝家。綝慌上楼避之。诞提剑上楼,大喝曰:“汝父乐进,昔日受魏国大恩!不思报本,反欲顺司马昭耶!”綝未及回言,为诞所杀。一面具表数司马昭之罪,使人申奏洛阳;一面大聚两淮屯田户口十余万,并扬州新降兵四万余人,积草屯粮,准备进兵;又令长史吴纲,送子诸葛靓入吴为质求援,务要合兵诛讨司马昭。 此时东吴丞相孙峻病亡,从弟孙綝辅政。綝字子通,为人强暴,杀大司马滕胤、将军吕据、王惇等,因此权柄皆归于綝。吴主孙亮,虽然聪明,无可奈何。于是吴纲将诸葛靓至石头城,入拜孙綝。綝问其故,纲曰:“诸葛诞乃蜀汉诸葛武侯之族弟也,向事魏国;今见司马昭欺君罔上,废主弄权,欲兴师讨之,而力不及,故特来归降。诚恐无凭,专送亲子诸葛靓为质。伏望发兵相助。”綝从其请,便遣大将全怿、全端为主将,于诠为合后,朱异、唐咨为先锋,文钦为向导,起兵七万,分三队而进。吴纲回寿春报知诸葛诞。诞大喜,遂陈兵准备。 却说诸葛诞表文到洛阳,司马昭见了大怒,欲自往讨之。贾充谏曰:“主公乘父兄之基业,恩德未及四海,今弃天子而去,若一朝有变,悔之何及?不如奏请太后及天子一同出征,可保无虞。”昭喜曰:“此言正合吾意。”遂入奏太后曰:“诸葛诞谋反,臣与文武官僚,计议停当:请太后同天子御驾亲征,以继先帝之遗意。”太后畏惧,只得从之。次日,昭请魏主曹髦起程。髦曰:“大将军都督天下军马,任从调遣,何必朕自行也?”昭曰:“不然。昔日武祖纵横四海,文帝、明帝有包括宇宙之志,并吞八荒之心,凡遇大敌,必须自行。陛下正宜追配先君,扫清故孽。何自畏也?”髦畏威权,只得从之。昭遂下诏,尽起两都之兵二十六万,命镇南将军王基为正先锋,安东将军陈骞为副先锋,监军石苞为左军,兖州刺史州泰为右军,保护车驾,浩浩荡荡,杀奔淮南而来。 东吴先锋朱异,引兵迎敌。两军对圆,魏军中王基出马,朱异来迎。战不三合,朱异败走:唐咨出马,战不三合,亦大败而走。王基驱兵掩杀,吴兵大败,退五十里下寨,报入寿春城中。诸葛诞自引本部锐兵,会合文钦并二子文鸯、文虎,雄兵数万,来敌司马昭。正是:方见吴兵锐气堕。又看魏将劲兵来。 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佛说四十二章经 · 第四章 · 善恶并明
《佛说四十二章经》,简称《四十二章经》,佛教著作,据说是东汉迦叶摩腾、竺法兰汉译,一般认为是古代中国译出的第一部佛教经典。内容是把佛所说的某一段话称为一章,共选了四十二段话所编集而成。收在《大正藏》第十七册。《四十二章经》论其胜义,盖有四端:一、辞最简驯,二、义最精富,三、胪者古真,四、传最平易。用以上四重以观察于佛,则佛之全体大用明。
水龙吟 · 小沟东接长江
《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片运用景事反观手法,写功名未就,感到空悲而又极力排遣与安慰的心态。下片运用仙话寄托的笔法,回忆起京城令作者陶醉的生活,感叹贬居黄州后的无奈心境。全词以景托情,正反观照,将自己此时此地对人生、对现实怀有虚无感和伤叹感很好表达出来。
左传 · 襄公 · 襄公十六年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晋悼公。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戊寅,大夫盟。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齐侯伐我北鄙。夏,公至自会。五月甲子,地震。叔老会郑伯、晋荀偃、卫宁殖、宋人伐许。秋,齐侯伐我北鄙,围郕。大雩。冬,叔孙豹如晋。 【传】十六年春,葬晋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为傅,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为公族大夫,虞丘书为乘马御。改服修官,烝于曲沃。警守而下,会于湨梁。命归侵田。以我故,执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齐、楚之使。」 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曰:「诸侯有异志矣!」使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戌、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讨不庭。」 许男请迁于晋。诸侯遂迁许,许大夫不可。晋人归诸侯。 郑子蟜闻将伐许,遂相郑伯以从诸侯之师。穆叔从公。齐子帅师会晋荀偃。书曰:「会郑伯。」为夷故也。 夏六月,次于棫林。庚寅,伐许,次于函氏。 晋荀偃、栾□帅师伐楚,以报宋扬梁之役。楚公子格帅师及晋师战于湛阪,楚师败绩。晋师遂侵方城之外,复伐许而还。 秋,齐侯围郕,孟孺子速缴之。齐侯曰:「是好勇,去之以为之名。」速遂塞海陉而还。 冬,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是以大请!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比执事之间,恐无及也!」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丐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芙蓉楼送辛渐二首
《芙蓉楼送辛渐》是唐朝诗人王昌龄的一首送别诗,是作者被贬为江宁县丞时所写。诗的构思新颖,淡写朋友的离情别绪,重写自己的高风亮节。首两句写景,用苍茫的江雨和孤峙的楚山,烘托送别时的凄寒孤寂之情,也展现了诗人开朗的胸怀和坚强的性格;后两句诗人以晶莹透明的冰心玉壶自喻,与前面屹立在江天之中的孤山之间形成一种有意无意的照应,令人自然联想到诗人孤介傲岸的形象和光明磊落、表里澄澈的品格。全诗即景生情,寓情于景,含蓄蕴藉,韵味无穷。
咏怀古迹(其二)
此诗为杜甫《咏怀古迹》五首的第二首。诗的前半感慨宋玉生前怀才不遇,后半则为其生后所不平。诗是作者亲临实地凭吊后写成的,因而体会深切,议论精辟,发人深省。诗中的草木摇落,景物萧条,江山云雨,故宅荒台,舟人指点的情景,都是诗人触景生情,所抒发出来的感慨。它把历史陈迹和诗人哀伤交融在一起,深刻地表现了主题。全诗铸词溶典,精警切实。有人认为,杜甫之“怀宋玉,所以悼屈原;悼屈原者,所以自悼也。”这种说法自有见地。
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 · 其五
此组诗当作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秋,与《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为先后之作。乾元二年春,李白于流放途中遇赦,秋时由江夏(今湖北武昌)而至岳州(今湖南岳阳)。此时,刑部侍郎李晔贬官岭南行经岳州,与李白相遇。时贾至亦谪居岳州,三人相约同游洞庭湖,李白写下这一组五首七绝记其事。
水浒传 · 第十三回 · 急先锋东郭争功 青面兽北京斗武
诗曰: 得罪幽燕作配戎,当场比试较英雄。 棋逢敌手难藏幸,将遇良才怎用功。 鹊画弓弯欺满月,点钢枪刺耀霜风。 直饶射虎穿杨手,尽心输赢胜负中。 话说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于旗下,正欲出战交锋。只见兵马都监闻达喝道:“且住!”自上厅来禀复梁中书道:“复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武艺,虽然未见本事高低,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则致命,此乃于军不利。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是枪尖厮搠,如白点多者当输。此理如何?”梁中书道:“言之极当。”随即传令下去。两个领了言语,向这演武厅后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杨志横枪立马看到那周谨时,果是弓马熟闲。怎生结束?头戴皮盔,皂衫笼着一副熟铜甲,下穿一对战靴,系一条绯红包肚,骑一匹鹅黄马。那周谨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杨志也拍战马拈手中枪来战周谨。两个在阵前来来往往,翻翻复复,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杨志时,只有左肩胛上一点白。梁中书大喜,叫唤周谨上厅看了迹,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武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的正请受的副牌?教杨志替此人职役。” 管军兵马都监李成上厅禀复梁中书道:“周谨枪法生疏,弓马熟闲。不争把他来逐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梁中书道:“言之极当。”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两个得了将令,都扎了枪,各关了弓箭。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得端正,擎了弓,跳上马,跑到厅前,立在马上,欠身禀复道:“恩相,弓箭发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梁中书道:“武夫比试,何虑伤残,但有本事,射死勿论。”杨志得令,回到阵前。李成传下言语,叫两个比箭好汉各关与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个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杨志道:“你先射我三箭,后却还你三箭。”周谨听了,恨不得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识破了他手段,全不把他为事。怎见的两个比试?” 一个天姿英发,一个锐气豪强。一个曾向山中射虎,一个惯从风里穿杨。彀满处兔狐丧命,箭发时雕鹗魂伤。较艺术当场比并,施手段对众揄扬。一个磨鞧解实难抵当,一个闪身解不可提防。顷刻内要观胜负,霎时间要见存亡。虽然两个降龙手,必定其中有一强。 当时将台上早把青旗磨动。杨志拍马望南边去。周谨纵马赶来,将缰绳搭在马鞍鞒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杨志后心飕地一箭。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霍地一闪,去镫里藏身,那枝箭早射个空。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却早慌了。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弓弦,觑的杨志较亲,望后心再射一箭。杨志听得第二枝箭来,却不去镫里藏身。那枝箭风也似来,杨志那时也取弓在手,用弓梢只一拨,那枝箭滴溜溜拨下草地里去了。周谨见第二枝箭又射不着,心里越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尽头,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厅上走回来。周谨也把马只一勒,那马也跑回,就势里赶将来。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周谨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满满地,尽平生气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只一箭射将来。杨志听得弓弦响,扭回身,就鞍上把那枝箭只一绰,绰在手里,便纵马入演武厅前,撇下周谨的箭。 梁中书见了大喜。传下号令,却叫杨志也射周谨三箭。将台上又把青旗磨动。周谨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望南而走。杨志在马上把腰只一纵,略将脚一拍,那马勃喇喇的便赶。杨志先把弓虚扯一扯,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扭转身来,便把防牌来迎,却早接个空。周谨寻思道:“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我待他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喝住了他,便算我赢了。”周谨的马早到教场南尽头,那马便转望演武厅来。杨志的马见周谨马跑转来,那马也便回身。杨志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心里想道:“射中他后心窝,必至伤了他性命。他和我又没冤仇,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那时快,一箭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那匹空马直跑过演武厅背后去了。众军卒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便呈文案来,教杨志截替了周谨职役。杨志喜气洋洋,下了马,便向厅前来拜谢恩相,充其职役。只见阶下左边转上一个人来,叫道:“休要谢职!我和你两个比试。”杨志看那人时,身材凛凛,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书面前声了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在,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宜与杨志,休教截替周谨,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虽死而不怨。”梁中书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当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先锋。 李成听得,便下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道:相公,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然好武艺。虽和周谨不是对手,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便见优劣。”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指望一力要抬举杨志,众将不伏。一发等他赢了索超,他们也死而无怨,却无话说。”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你与索超比试武艺如何?”杨志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梁中书道:“既然如此,你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就叫:“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杨志谢了,自去结束。 却说李成分付索超道:“你却难比别人,周谨是你徒弟,先自输了。你若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我有一匹惯曾上阵的战马并一副披挂,都借与你。小心在意,休教折了锐气!”索超谢了,也自去结束。 梁中书起身,走出阶前来。从人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梁中书坐定。左右祗候两行。唤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定在梁中书背后。将台上传下将令,早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发一通擂。去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个炮。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藏在门旗下。杨志也从阵里跑马入军中,直到门旗背后。将台上又把黄旗招动,又发了一通擂。两军齐呐一声喊。教场中谁敢做声,静荡荡的。再一声锣响,扯起净平白旗。两下众官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静静的立着。将台上又把青旗招动。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去那左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正牌军索超出马,直到阵前兜住马,拿军器在手,果是英雄。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颔带;下穿一双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监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看那匹马时,又是一匹好马。但见: 两耳如同玉箸,双睛凸似金铃。色按庚辛,仿佛南山白额虎;毛堆腻粉,如同北海玉麒麟。冲得阵,跳得溪,喜战鼓性如君子;负得重,走得远,惯嘶风必是龙媒。胜如伍相梨花马,赛过秦王白玉驹。 左阵上急先锋索超兜住马,挜着金蘸斧,立马在阵前。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枪在手,果是勇猛。怎生结束?但见: 头戴一顶铺霜耀日镔铁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钩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绦,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双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看时,又是一匹无敌的好马。但见: 鬃分火焰,尾摆朝霞。浑身乱扫胭脂,两耳对攒红叶。侵晨临紫塞,马蹄迸四点寒星;日暮转沙堤,就地滚一团火块。休言火德神驹,真乃寿亭赤兔。疑是南宫来猛兽,浑如北海出骊龙。 右阵上青面兽杨志,拈手中枪,勒坐下马,立于阵前。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出众.正南上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聚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责罚。若是赢时,多有重赏。”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索超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拈手中神枪,来迎索超。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二将相交,各赌平生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但见: 征旗蔽日,杀气遮天。一个金蘸斧直奔顶门,一个浑铁枪不离心坎。这个是扶持社稷,毗沙门托塔李天王;那个是整顿江山,掌金阙天蓬大元帅。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斧刃中迸几道寒光。那个是七国中袁达重生,这个是三分内张飞出世。一个似巨灵神忿怒,挥大斧劈碎西华山;一个如华光藏生嗔,仗金枪搠透锁魔关。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肐查查斜砍斧头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这个弄精神,不放些儿空;那个觑破绽,安容半点闲。 当下杨志和索超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阵面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李成、闻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闻达心里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里肯回马。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相公有令。”杨志、索超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看到梁中书,只等将令。李成、闻达下将台来,直到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据这两个武艺一般,皆可重用。”梁中书大喜,传下将令,叫唤杨志、索超。旗牌官传令,唤两个到厅前,都下了马,小校接了二人的军器。两个都上厅来,躬身听令。梁中书叫取两锭白银,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便叫贴了文案,从今日便参了他两个。索超、杨志都拜谢了梁中书,将着赏赐下厅来。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索超也自去了披挂,换了棉袄。都上厅来,再拜谢了众军官,入班做了提辖。众军卒打着得胜鼓,把着那金鼓旗先散。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看看红日沉西,筵席已罢,众官皆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花红,迎入东郭门来。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喜。梁中书在马上问道:“你那百姓欢喜为何,莫非哂笑下官?”众老人都跪下禀道:“老汉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府,不曾见今日这等两个好汉将军比试。今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梁中书在马上听了大喜。回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索超自有一班弟兄,请去作庆饮酒。杨志新来,未有相识,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勤,听候使唤。都不在话下。 且把这闲话丢过,只说正话。自东郭演武之后,梁中书十分爱惜杨志,早晚与他并不相离。月中又有一分请受,自渐渐地有人来结识他。那索超见了杨志手段高强,心中也自钦伏。不觉光阴迅速,又早春尽夏来,时逢端午,蕤宾节至。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堂家宴,庆贺端阳。但见: 盆栽绿艾,瓶插红榴。水晶帘卷虾须,锦绣屏开孔雀。菖蒲切玉,佳人笑捧紫霞杯;角黍堆金,美女高擎表玉案。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弦管笙簧,奏派声清韵美;绮罗珠翠,摆两行舞女歌儿。当筵象板撒红牙,遍体舞裙拖锦绣。消遣壶中闲日月,遨游身外醉乾坤。 当日梁中书正在后堂与蔡夫人家宴,庆赏端阳。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出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蔡夫人道:“丈夫既知我父亲之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使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见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一件,在此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今年教谁人去好?”蔡夫人道:“帐前见有许多军校,你选择知心腹的人去便了。”梁中书道:“尚有四五十日,早晚催并礼物完足,那时选择去人未迟。夫人不必挂心,世杰自有理会。”当日家宴,午牌至二更方散。自此不在话下。 不说梁中书收买礼物玩器,选人上京去庆贺蔡太师生辰。且说山东济州郓城县新到任一个知县,姓时名文彬,当日升厅公座。但见: 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争田夺地,辨曲直而后施行;斗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抚琴会客,也应分理民情。虽然县治宰臣官,果是一方民父母。 当下知县时文彬升厅公座,左右两边排着公吏人等。知县随即叫唤尉司捕盗官员,并两个巡捕都头。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土兵;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个使枪的头目,二十个土兵。 这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原是本处富户,只因他仗义疏财,结识江湖上好汉,学得一身好武艺。怎见的朱仝气象?但见: 义胆忠肝豪杰,胸中武艺精通。超群出众果英雄。弯弓能射虎,提剑可诛龙。一表堂堂神鬼怕,形容凛凛威风。面如重枣色通红。云长重出世,人号美髯公。 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为他膂力过人,能跳二三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原是本县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开张碓坊,杀牛放赌。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匾窄。也学得一身好武艺。怎见得雷横气象?但见: 天上罡星临世上,就中一个偏能。都头好汉是雷横。拽拳神臂健,飞脚电光生。江海英雄当武勇,跳墙过涧身轻。豪雄谁敢与相争。山东插翅虎,寰海尽闻名。 因那朱仝、雷横两个,非是等闲人也,以此众人保他两个做了都头,专管擒拿贼盗。当日知县呼唤,两个上厅来,声了喏,取台旨。知县道:“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众打劫,拒敌官军。亦恐各处乡村,盗贼猖狂,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土兵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若有贼人,随即剿获申解,不可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皆无。你们众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里。各人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官府定行责罚不恕。”两个都头领了台旨,各自回归,点了本管土兵,分投自去巡察。 不说朱仝引人出西门自去巡捕。只说雷横当晚引了二十个土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一了遭,回来到东溪村山上,众人采了那红叶,就下村来。行不到三二里,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众人拿着火,一齐照将入来。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齁齁的沉睡着了在供桌上。雷横看了道:“好怪,好怪!知县相公忒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大喝一声,那汉却待要挣挫,被二十个土兵一齐向前,把那汉子一条索子绑了,押出庙门,投一个保正庄上来。 不是投那个去处,有分教:直使得东溪村里,聚三四筹好汉英雄;郓城县中,寻十万贯金珠宝贝。正是:天上罡星来聚会,人间地煞得相逢。毕竟雷横拿住那汉投解甚处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