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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赋
此赋作于宋仁宗嘉祐四年秋,欧阳修时年五十三岁,虽身居高位,然有感于宦海沉浮,政治改革艰难,故心情苦闷,乃以“悲秋”为主题,抒发人生的苦闷与感叹。全文以“秋声”为引子,抒发草木被风摧折的悲凉,延及更容易被忧愁困思所侵袭的人,感叹“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也是作者自己对人生不易的体悟。全文立意新颖,语言清丽,章法多变,熔写景、抒情、记事、议论为一炉,显示出文赋自由挥洒的韵致。
霜天晓角 · 旅兴
《霜天晓角·旅兴》是南宋词人辛稼轩的作品。作者坐船顺流而下,看见沿途风景感慨甚多,不禁生出旧恨新愁。全词主要抒发了词人厌倦官场,渴望归隐的思想感情。 上阕写旅途中所见,舟行千里,看到长亭边的树木已经长大,不由想起了“旧愁新恨”。作者此时已经三十九岁,南归也已经有十六七年了,几十年间作者频繁的调动职务,抗金恢复的壮志一直不能实现。这让词人感到十分的愁苦。因此作者在下阕中直抒胸臆,点出来主旨: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宦游的生涯。这分明是对自己饱受朝廷猜忌,大材小用的抱怨之辞,作者此时又遇到了一位美女,这位美人不仅邀他共饮,而且还留他多住几日,要他等到寒食节的风雨过了再走,顺便解除旅途疲劳,这是他归隐的想法更加强烈。 这首词所体现的归隐之意,还不同于辛稼轩后期词作中的那种归隐的心情,因为辛稼轩只是一时的牢骚之语,他仍然对朝廷能够振作精神、北伐复国抱有相当大的希望。
史记 · 三十世家 · 陈杞世家
《陈杞世家》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出自《史记卷三十六·陈杞世家第六》。文章主要讲述了周代的诸侯国陈国和杞国的兴亡史。陈国国君妫满是帝舜的后代,公元前1045年受封于陈,建都宛丘(今河南淮阳附近),让他奉守舜帝的宗祀,辖地大致为现在的河南东部和安徽一部分。前478年亡于楚国,共568年。杞国国君东楼公是大禹的后裔。周朝初年,周武王封他到杞地,让他奉守禹帝的宗祀。自东楼公起,有史料可考的传了二十位国君,直到西元前445年,杞国亡于楚国。
采桑子 · 秋怨
《采桑子·秋怨》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此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全词以意融景,一系列景象有机地融成一幅饱含秋意、秋思的风景画,画中有人,人外有秋,秋内有思,秋风秋雨关秋思,离情别恨联秋怨,写得婉约蕴藉,韵味悠长。
酌酒与裴迪
《酌酒与裴迪》是唐代诗人王维为劝慰友人裴迪而创作的一首拗体七律。此诗用愤慨之语对友人进行劝解,似道尽世间不平之意,表现了王维欲用世而未能的愤激之情。全诗风格清健,托比深婉,前后既错综成文,又一气贯注,构思布局缜密精妙。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 序
旧本题“元吴澄撰”。其书以七十二候分属于二十四气,各训释其所以然。考《礼记·月令》,本无七十二候之说。《逸周书·时训解》乃以五日为一候。澄作《礼记纂言》亦引《唐月令》,分着五日一候之义,然不闻更有此书。其说以《经》文所记多指北方,非南方之所习见,乃博考《说文》、《埤雅》诸书,兼访之于农牧,着为此编。然考证名物,罕所发明。又既以蝼蝈为土狗,又载鼯鼠五技之说,自相矛盾。既以虹为日映雨气,又引虹首如驴之说,兼采杂书,亦乖解经之法。疑好事者为之,托名于澄也。(四库全书总目·经部·礼类存目)
水浒传 · 第九十回 · 五台山宋江参禅 双林镇燕青遇故
诗曰: 韩文参大颠,东坡访玉泉。 僧来白马寺,经到赤乌年。 叶叶风中树,重重火里莲。 无尘心镜净,只此是金仙。 原来五台山这个智真长老,是故宋时一个当世的活佛,知得过去未来之事。数载之前,已知鲁智深是个了身达命之人,只是俗缘未尽,要还杀生之债,因此教他来尘世中走这一遭。本人宿根,还有道心,今日起这个念头,要来参禅投礼本师。宋公明亦然是素有善心,时刻点悟,因此要同鲁智深来参智真长老。当时众弟兄亦要同往,宋江难以阻当,就与军师众皆计议,只除公孙胜道教外,可委副先锋掌管军马。四哨无人,可差金大坚、皇甫端、萧让、乐和一同卢俊义管领大队军马,陆续前进。 宋江与众将,只带一千人马,同鲁智深来到五台山下。就将人马屯扎下营。先使人上山报知。宋江等众弟兄,都脱去戎装惯带,各穿随身锦绣战袍,步行上山。转到山门外,只听寺内撞钟击鼓,众僧出来迎接,向前与宋江、鲁智深等施了礼。数内有认的鲁智深的多,又见齐齐整整百余个头领跟着宋江,尽皆惊羡不已。堂头首座来禀宋江道:“长老坐禅入定之际,不能相接,将车切勿见罪,恕责则个!”遂请宋江等先去知客寮内少坐。供茶罢,侍者出来请道:“长老禅定方回,已在方丈专候,启请将军进来。”宋江等一行百余人,直到方丈,来参智真长老。那长老慌忙降阶而接,邀至上堂,各施礼罢。宋江看那和尚时,六旬之上,眉发尽白,骨格清奇,俨然有天台方广出山之相。众人入进方丈之中,宋江便请智真长老上座,焚香礼拜,一行众将,都已拜罢。鲁智深向前插香礼拜。智真长老道:“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鲁智深默默无言。宋江向前道:“久闻长老清德,争耐俗缘浅薄,无路拜见尊颜。今因奉诏破辽到此,得以拜见堂头大和尚,平生万幸。智深和尚与宋江做兄弟时,虽是杀人放火,忠心不害良善,善心常在。今引宋江等众弟兄来参大师。”智真长老道:“常有高僧到此,亦曾闲论世事循环。久闻将军替天行道,忠义于心,深知众将义气为重。吾弟子智深跟着将军,岂有差错。”宋江称谢不已。有诗为证: 谋财致命凶心重,放火屠城恶行多。忽地寻思念头起,五台山上礼弥陀。 鲁智深将出一包金银采段来,供献本师。智真长老道:“吾弟子此物,何处得来?无义钱财,决不敢受。”智深禀道:“弟子累经功赏积聚之物,弟子无用,特地将来献纳本师,以充公用。”长老道:“众亦难消,与汝置经一藏,消灭罪恶,早登善果。”鲁智深拜谢已了。宋江亦取金银采段上献智真长老,长老坚执不受。宋江禀说:“我师不纳,可令库司办斋,供献本寺僧众。”当日就五台山寺中宿歇一宵,长老设素斋相待,不在话下。 且说次日库司办斋完备,五台寺中法堂上鸣钟击鼓。智真长老会集众僧,于法堂上讲法参禅。须臾,合寺众僧都披袈裟坐具,到于法堂中坐下。宋江、鲁智深并众头领,立于两边。引磬响处,两碗红纱灯笼,引长老上升法座。智真长老到法座上,先拈信香,祝赞道:“此一炷香,伏愿今上天子万岁万万岁,皇后齐肩,太子千秋,金枝茂盛,玉叶光辉,文武官僚同增禄位,天下太平,万民乐业!”再拈信香一炷,“愿今斋主身心安乐,寿算延长,日转千阶,名垂万载!”再拈信香一炷,“愿今国安民泰,岁稔年和,五谷丰登,三教兴隆,四方宁静,诸事祯祥,万事如意!”祝赞已罢,就法座而坐。两下众僧,打罢问讯,复皆侍立。宋江向前拈香礼拜毕,合掌近前参禅道:“某有一语,敢问吾师。”智真长老道:“有何法语要问老僧?”宋江向前道:“请问吾师:浮世光阴有限,苦海无边,人身至微,生死最大。特来请问于禅师。”智真长老便答偈曰: “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叹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 长老说偈已毕,宋江礼拜侍立。众将都向前拈香礼拜,设誓道:“只愿弟兄同生同死,世世相逢!”焚香已罢,众僧皆退,就请去云堂内请斋。众人斋罢,宋江与鲁智深跟随长老来到方丈内。至晚闲话间,宋江求问长老道:“弟子与鲁智深本欲从师数日,指示愚迷,但以统领大军,不敢久恋。我师语录,实不省悟。今者拜辞还京,某等众弟兄此去前程如何,万望吾师明彰点化。”智真长老命取纸笔,写出四句偈语: “当风雁影翻,东阙不团圆。只眼功劳足,双林福寿全。” 写毕,递与宋江道:“此是将军一生之事,可以秘藏,久而必应。”宋江看了,不晓其意。又对长老道:“弟子愚蒙,不悟法语,乞吾师明白开解,以释某心前程凶吉。”智真长老道:“此乃禅机隐语,汝宜自参,不可明说,恐泄天机。”长老说罢,唤过智深近前道:“吾弟子,此去与汝前程永别,正果将临。也与汝四句偈去,收取终身受用。”偈曰: “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鲁智深拜受偈语,读了数遍,藏于身边,拜谢本师。智真长老道:“吾弟子记取其言,休忘了本来面目。”说罢,又歇了一宵。次日,宋江、鲁智深并吴用等众头领,辞别长老下山。众人便出寺来。智真长老并众僧,都送出山门外作别。 不说长老众僧回寺,且说宋江等众将,下到五台山下,引起军马,星火赶来。众将回到军前,卢俊义、公孙胜等接着宋江众将,都相见了。宋江便对卢俊义等说五台山众人参禅设誓一事。将出禅语与卢俊义、公孙胜看了,皆不晓其意。萧让道:“禅机法语,等闲如何省的!”众皆嗟呀不已。 宋江传令,催趱军马起程,众将得令,催起三军人马,望东京进发。凡经过地方,军士秋毫无犯,百姓扶老携幼,来看王师;见宋江等众将英雄,人人称奖,个个钦服。宋江等在路行了数日,到一个去处,地名双林镇。当有镇上居民,及近村几个农夫,都走拢来观看。宋江等众兄弟,雁行般排著,一对对并辔而行。正行之间,只见前队里一个头领,滚鞍下马,向左边看的人丛里,扯著一个人叫道:“兄长如何在这里?”两个叙了礼,说着话。宋江的马,渐渐近前,看时,却是“浪子”燕青,和一个人说话。燕青拱手道:“许兄,此位便是宋先锋。”宋江勒住马看那人时,生得: 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吕公绦,著一双方头青布履。必非碌碌庸人,定是山林逸士。 宋江见那人相貌古怪,风神爽雅,忙下马来,躬身施礼道:“敢问高士大名?”那人望宋江便拜道:“闻名久矣!今日得以拜见。”慌的宋江答拜不迭,连忙扶起道:“小可宋江,何劳如此。”那人道:“小子姓许,名贯忠,祖贯大名府人氏,今移居山野。昔日与燕将军交契,不想一别有十数个年头,不得相聚。后来小子在江湖上,闻得小乙哥在将军麾下,小子欣羡不已。今闻将军破辽凯还,小子特来此处瞻望,得见各位英雄,平生有幸。欲邀燕兄到敝庐略叙,不知将军肯放否?”燕青亦禀道:“小弟与许兄久别,不意在此相遇。既蒙许兄雅意,小弟只得去一遭。哥哥同众将先行,小弟随后赶来。”宋江猛省道:“兄弟燕青,常道先生英雄肝胆;只恨宋某命薄,无缘得遇。今承垂爱,敢邀同往请教。”许贯忠辞谢道:“将军慷慨忠义,许某久欲相侍左右,因老母年过七旬,不敢远离。”宋江道:“恁地时,却不敢相强。”又对燕青说道:“兄弟就回,免得我这里放心不下;况且到京,倘早晚便要朝见。”燕青道:“小弟决不敢违哥哥将令。”又去禀知了卢俊义,两下辞别。 宋江上得马来,前行的众头领,已去了一箭之地,见宋江和贯忠说话,都勒马伺候。当下宋江策马上前,同众将进发。 话分两头:且说燕青唤一个亲随军汉,拴缚了行囊。另备了一匹马,却把自己的骏马,让与许贯忠乘坐。到前面酒店里,脱下戎装冠带,穿了随身便服。两人各上了马,军汉背著包裹,跟随在后,离了双林镇,望西北小路而行。过了些村舍林岗,前面却是山僻曲折的路。两个说些旧日交情,胸中肝胆。出了山僻小路,转过一条大溪,约行了三十余里,许贯忠用手指道:“兀那高峻的山中,方是小弟的敝庐在内。”又行了十数里,才到山中。那山峰峦秀拔,溪涧澄清。燕青正看山景,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原来这座山叫做大伾山,上古大禹圣人导河,曾到此处。《书经》上说道:“至于大伾”,这便是个证见。今属大名府浚县地方。话休繁絮。且说许贯忠引了燕青转过几个山嘴,来到一个山凹里,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树木丛中,闪著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许贯忠指著说道:“这个便是蜗居。”燕青看那竹篱内,一个黄发村童,穿一领布衲袄,向地上收拾些晒乾的松枝榾柮,堆积于茅檐之下。听得马啼响,立起身往外看了,叫声奇怪:“这里那得有马经过!”仔细看时,后面马上,却是主人。慌忙跑出门外,叉手立著,呆呆地看。原来临行备马时,许贯忠说不用銮铃,以此至近方觉。 二人下了马,走进竹篱。军人把马拴了。二人入得草堂,分宾主坐下。茶罢,贯忠教随来的军人卸下鞍辔,把这两匹马牵到后面草房中,唤童子寻些草料喂养,仍教军人前面耳房内歇息。燕青又去拜见了贯忠的老母。贯忠携著燕青,同到靠东向西的草庐内。推开后窗,却临著一溪清水,两人就倚著窗槛坐地。 贯忠道:“敝庐窄陋,兄长休要笑话!”燕青答道:“山明水秀,令小弟应接不暇,实是难得。”贯忠又问些征辽的事。多样时,童子点上灯来,闭了窗格,掇张桌子,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一盘鸡,一盘鱼,乃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旋了一壶热酒。贯忠筛了一杯,与燕青道:“特地邀兄到此,村醪野菜,岂堪待客?”燕青称谢道:“相扰却是不当。”数杯酒后,窗外月光如昼。燕青推窗看时,又是一般清致:云轻风静,月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燕青夸奖不已道:“昔日在大名府,与兄长最为莫逆。自从兄长应武举后,便不得相见。却寻这个好去处,何等幽雅!像劣弟恁地东征西逐,怎得一日清闲?” 贯忠笑道:“宋公明及各位将军,英雄盖世,上应罡星,今又威服强虏。像许某蜗伏荒山,那里有分毫及得兄等。俺又有几分儿不合时宜处,每每见奸党专权,蒙蔽朝廷,因此无志进取,游荡江河,到几个去处,俺也颇留心。”说罢大笑,洗盏更酌。燕青取白金二十两,送与贯忠道:“些须薄礼,少尽鄙忱。”贯忠坚辞不受。燕青又劝贯忠道:“兄长恁般才略,同小弟到京师觑方便,讨个出身。”贯忠叹口气说道:“今奸邪当道,妒贤嫉能,如鬼如蜮的,都是峨冠博带;忠良正直的,尽被牢笼陷害。小弟的念头久灰。兄长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宜寻个退步。自古道:‘雕鸟尽,良弓藏。’”燕青点头嗟叹。两个说至半夜,方才歇息。 次早,洗漱罢,又早摆上饭来,请燕青吃了,便邀燕青去山前山后游玩,燕青登高眺望,只见重峦叠嶂,四面皆山,惟有禽声上下,却无人迹往来。山中居住的人家,颠倒数过,只有二十余家。燕青道:“这里赛过桃源。”燕青贪看山景,当日天晚,又歇了一宵。 次日,燕青辞别贯忠道:“恐宋先锋悬念,就此拜别。”贯忠相送出门。贯忠相送出门。贯忠道:“兄长少待!”无移时,村童托一轴手卷儿出来,贯忠将来递与燕青道:“这是小弟近来的几笔拙画。兄长到京师,细细的看,日后或者亦有用得着处。”燕青谢了,教军人拴缚在行囊内。两个不忍分手,又同行了一二里。燕青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必远劳,后图再会。”两人各悒怏分手。 燕青望许贯忠回去得远了,方才上马。便教军人也上了马,一齐上路。不则一日,来到东京,恰好宋先锋屯驻军马于陈桥驿,听候圣旨,燕青入营参见,不提。 且说先是宿太尉并赵枢密中军人马入城,已将宋江等功劳奏闻天子。报说宋先锋等诸将兵马,班师回军,已到关外。赵枢密前来启奏,说宋江等诸将边庭劳苦之事。天子闻奏,大加称赞,就传圣旨,命皇门侍郎宣宋江等面君朝见,都教披挂入城。 宋江等众将,遵奉圣旨,本身披挂,戎装革带,顶盔挂甲,身穿锦袄,悬带金银牌面,从东华门而入,都至文德殿朝见天子,拜舞起居,山呼万岁。皇上看了宋江等众将英雄,尽是锦袍金带,惟有吴用,公孙胜,鲁智深,武松,身著本身服色。天子圣意大喜,乃曰:“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边塞用心,中伤者多,寡人甚为忧戚。”宋江再拜奏道:“托圣上洪福齐天,臣等众将,虽有中伤,俱各无事。今逆虏投降,边庭宁息,实陛下威德所致,臣等何劳之有?”再拜称谢。 天子特命省院官计议封爵。太师蔡京,枢密童贯商议奏道:“宋江等官爵,容臣等酌议奏闻。”天子准奏,仍敕光禄寺大设御宴;钦赏宋江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匹,卢俊义以下给赏金帛,尽于内府关支。宋江与众将谢恩已罢,尽出宫禁,都到西华门外,上马回营安歇,听候圣旨。不觉的过了数日,那蔡京,童贯等那里去议甚么封爵,只顾延挨。 且说宋江正在营中闲坐,与军师吴用议论些古今兴亡得失的事,只见戴宗,石秀,各穿微服来禀道:“小弟辈在营中,兀坐无聊,今日和石秀兄弟,闲走一回,特来禀知兄长。”宋江道:“早些回营,候你每同饮几杯。”戴宗和石秀离了陈桥驿,望北缓步行来。过了几个街坊市井,忽见路傍一个大石碑,碑上有“造字台”三字,上面又有几行小字,因风雨剥落,不甚分明。戴宗仔细看了道:“却是苍颉造字之处。”石秀笑道:“俺每用不著他。”两个笑著望前又行。到一个去处,偌大一块空地,地上都是瓦砾。正北上有个石牌坊,横著一片石板,上镌“博浪城”三字。戴宗沉吟了一回,说道:“原来此处是汉留侯击始皇的所在。”戴宗啧啧称赞道:“好个留侯!”石秀道:“只可惜这一椎不中!”两个嗟叹了一回,说着话,只顾望北走去,离营却有二十余里。 石秀道:“俺两个鸟耍这半日,寻那里吃碗酒回营去。”戴宗道:“兀那前面不是个酒店?”两个进了酒店,拣个近窗明亮的座头坐地。戴宗敲著桌子叫道:“将酒来!”酒保搬了五六碟菜蔬,摆在桌上,问道;“官人打多少酒?”石秀道:“先打两角酒,下饭但是下得口的,只顾卖来。”无移时,酒保旋了两角酒,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羊肉,一盘嫩鸡。两个正在那里吃酒闲话,只见一个汉子,托着雨伞杆棒,背个包裹,拽扎起皂衫,腰系著缠袋,腿 护膝,八搭麻鞋,走得气急喘促,进了店门,放下伞棒包裹,便向一个座头坐下,叫道:“快将些酒肉来!”过卖旋了一角酒,摆下两三碟菜蔬。那汉道:“不必文诌了,有肉快切一盘来,俺吃了,要赶路进城公干。”拿起酒,大口价吃。戴宗把眼瞅著,肚里寻思道:“这鸟是个公人,不知甚么鸟事?”便向那汉拱手问道:“大哥,甚么事恁般要紧?”那汉一头吃酒吃肉,一头夹七夹八的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宋公明再建奇功,汾沁地重归大宋。毕竟那汉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示儿
此诗是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临终前对儿子的遗嘱。语言不假雕饰,直抒胸臆。表达的是诗人一生的心愿,倾注的是诗人满腔的悲慨。诗中所蕴涵和积蓄的情感是极其深厚、强烈的,但却出之以极其朴素、平淡的语言,从而自然得达到真切动人的艺术效果。
望江南
这是一首写闺怨的小令。此词以江水、远帆、斜阳为背景,截取倚楼顒望这一场景,以空灵疏荡之笔塑造了一个望夫盼归、凝愁含恨的思妇形象。全词表现了女主人公从希望到失望以致最后的“肠断”的感情,情真意切,语言精练含蓄而余意不尽,没有矫饰之态和违心之语,风格清丽自然,是温词中别具一格的精品。
左传 · 成公 · 成公二年
【经】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 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 八月壬午,宋公鲍卒。 庚寅,卫侯速卒。 取汶阳田。 冬,楚师、郑师侵卫。 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传】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夏有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 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 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暱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藉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九月,卫穆公卒,晋三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杀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 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插图]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適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 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救齐。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纴,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 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逄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一萼红 · 二首 · 其一
忆年时,对金盘簇燕,良久隔天涯。燕树凄迷,蒿云迢遰。 缄札空写相思。那曾料、今年春好,把吟袂,刚及看梅期。 佛火青边,夕阳红际,携手同归。归去更劳投辖,又吟朋远迓,芳酒同持。 新月当阶,华灯欲试,堪悲昨岁伤离。便堪傲,幽吟杜老,望西蜀、空寄草诗。 举哀对尊前剧谈,却忘归迟。
水浒传 · 第一百零八回 · 乔道清兴雾取城 小旋风藏炮击贼
话说杨志、孙安、卞祥正追赶奚胜到伊阙山侧,不提防山坡后有贼将埋伏,领一万骑兵突出,与杨志等大杀一阵。奚胜得脱,领败残兵进城去了。孙安奋勇厮并,杀死贼将二人。却是众寡不敌。这千余甲马骑兵,都被贼兵驱人深谷中去。那谷四面都是峭壁,却无出路。被贼兵搬运木石,塞断谷口。贼人进城,报知龚端。龚端差二千兵把住谷口。杨志、孙安等便是插翅也飞不出来。 不说杨志等被困。且说卢俊义等得破奚胜六花阵,大半亏马灵用金砖术打翻若干贼兵,更兼众将勇猛,得获全胜。杀了贼中猛将三员,乘势驱兵,夺了龙门关。斩级万余,夺获马匹盔甲金鼓无算。贼兵退入城中去了。卢俊义计点军马,只不见了冲头阵的杨志、孙安、卞祥一千军马。当下卢俊义教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各领一千人马,分四路去寻。至日暮却无影响。 次日,卢俊义按兵不动,再令解珍等去寻访。解宝领一支军,攀藤附葛,爬山越岭,到伊阙山东最高的一个山岭上。望见山岭之西下面深谷中,隐隐的有一簇人马,被树林丛密遮蔽了,不能够看得详细。又且高下悬隔,声唤不闻。解宝领军卒下山,寻个居民访问。那里有一个人家。都因兵乱,迁避去了。次后,到一个最深僻的山凹平旷处,方才有几家穷苦的村农。见了若干军马,都慌做一团。解宝道:“我每是朝廷兵马,来此剿捕贼寇的。” 那些人听说是官兵,更是慌张。解宝用好言抚慰说道:“我每军将是宋先锋部下。”那些人道:“可是那杀鞑子,擒田虎,不骚扰地方的宋先锋么?”解宝道:“正是。”那些村农跪拜道:“可知道将军等不来抓鸡缚狗。前年也有官兵到此剿捕贼人。那些军士与强盗一般掳掠。因此我等避到这个所在来。今日得将军到此,使我每再见天日。”解宝把那杨志等一千人马不知下落,并那岭西深谷去处,问访众人。那些人都道:“这个谷叫豂谷,只有一条进去的路。”农人遂引解宝等来到谷口。恰好邹渊、邹润两支军马,也寻到来。合兵一处,杀散贼兵,一同上前搬开木石。解宝、邹渊领兵马进谷。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果然好个深严幽谷。但见: 玉露凋伤枫树林,深岩邃谷气萧森。岭巅云雾连天涌,壁峭松筠接地阴。 杨志、孙安、卞祥与一千军士,马罢人困,都于树林下坐以待毙。见了解宝等人马,众人都喜跃欢呼。解宝将带来的乾粮。分散杨志等众人,先且充饥。食罢,众军一齐出谷。解宝叫村农随到大寨,来见卢先锋。卢俊义大喜,取银两米谷,赈济穷民。村农磕头感激,千恩万谢去了。随后解珍这支军马也回寨了。是日,天晚歇息,一宿无话。 次早,卢俊义正与朱武调遣兵马,攻取城池,忽有流星探马报将来说:“王庆差伪都督杜坣,领十二员将佐,兵马二万,前来救援。兵马已到三十里外了。”卢俊义闻报,教朱武、杨志、孙立、单廷珪、魏定国,同乔道清、马灵,管领兵马二万,列阵于大寨前,以当城中贼兵突出,教解珍、解宝、穆春、薛永,管领军马五千,看守山寨。卢俊义亲自统领其余将佐,军马二万五千,迎敌杜坣。 当有浪子燕青禀道:“主人今日不宜亲自临阵。”卢俊义道:“却是为何?”燕青道:“小人昨夜有不祥的梦兆。”卢俊义道:“梦寐之事,何足凭信。既以身许国,也顾不得利害。”燕青道:“若是主人决意要行,乞拨五百步兵与小人,自去行事。”卢俊义笑道:“小乙,你待要怎么?”燕青道:“主人勿管,只拨与小人便了。”卢俊义道:“便拨与你,看你做出甚事来!”随即拨五百步兵与燕青。燕青领了自去。卢俊义冷笑不止。统领众将兵马,离了大寨,繇平泉桥经过。那平泉中多奇异的石子,乃唐朝李德裕旧庄。只见燕青引着众人,在那里砍伐树木。卢俊义心下虽是好笑,忙忙地要去厮杀,无暇去问他。兵马过了龙门关西十里外,向西列阵等候。至一个时辰,贼兵方到。 两阵相对,擂鼓呐喊。西阵里偏将卫鹤,舞大杆刀,拍马当先。宋阵中山士奇,跃马挺枪,更不打话,接住厮杀。两骑马在阵前斗过三十合。山士奇挺枪刺中卫鹤的战马后腿。那马后蹄蹒将下去,把卫鹤闪下马来。山士奇又一枪戳死。西阵中酆泰大喝一声,只一简,把山士奇打下马来。再加一简,结果了性命。拍马舞剑来迎。怎奈卞祥更是勇猛,酆泰马头才到,大喝一声,一枪刺中酆泰心窝,死于马下。两军大喊。西阵主帅杜坣见连折了二将,心如火炽,气若烟生。挺一条丈八蛇矛,骤马亲自出阵。宋阵主帅卢俊义,也亲自出阵。与杜坣斗过五十合,不分胜败。杜坣那条蛇矛,神出鬼没。孙安见卢先锋不能取胜,挥剑拍马助战。贼将卓茂,舞条狼牙棍,纵马来迎。与孙安斗不上四五合,孙安奋神威,将卓茂一剑斩于马下。拨转马骤上前,挥剑来砍杜坣。杜坣见他杀了卓茂,措手不及,被孙安手起剑落,砍断右臂,翻身落马。卢俊义再一枪结果了性命。卢俊义等驱兵卷杀过去。贼兵大败。 忽地西南上铲斜小路里,冲出一队骑兵。当先马上一将,状貌粗黑丑恶,一头逢松短发,顶个铁道冠,穿领绛征袍,坐匹赤炭马,仗剑指挥众军,弯环踢跳,飞奔前来。卢俊义等看是贼兵号衣,驱兵一拥上前冲杀。那将不来与你厮杀,口中喃喃呐呐地念了两句,望正南离位上砍了一剑。转眼间,贼将口中喷出火来。须臾,平空地上腾腾火炽,烈烈烟生,望宋军烧将来。卢俊义走避不迭。宋军大败,弃下金鼓马匹,乱撺奔逃。走不迭的,都烧得焦头烂额。军士死者五千余人。众将保护着卢俊义,奔走到平泉桥。军士争先上桥,登时把桥挤踏得倾圮下来。幸得燕青砍伐树木,于桥两傍刚搭得完浮桥。军士得渡,全活者二万人。卢俊义与卞祥两骑马殿后。行至桥边,被贼将赶上,一口火望卞祥喷来。卞祥满身是火,烧损堕马,被贼兵所杀。卢俊义幸得浮桥接济,驰撺去了。 贼将领兵追杀到来。却得前军报知乔道清。乔道清单骑仗剑,迎着贼将。那贼将见乔道清迎上来,再把剑望南砍去,那火比前番更是炽焰。乔道清捏诀念咒,把剑望坎方一指,使出三昧神水的法。霎时间有千百道黑气,飞迎前来,却变成瀑布飞泉,又如亿兆斛的琼珠玉屑,望贼将泼去,灭了妖火。那贼将见破了妖术,拨马逃奔。战马踏着一块水石,马蹄后失,把那贼将闪下马来。乔道清飞马赶上,挥剑砍为两段。那五千骑兵,掀翻跌伤者五百余人。乔道清仗剑大喝道:“如肯归降,都留下驴头。”贼人见乔道清如此法力,都下马投戈,拜伏乞命。乔道清再用好言抚慰。枭了贼将首级,率领降贼来见卢先锋献捷。卢俊义感谢不已。并称赞燕青功劳。 众将问降贼,方晓得那妖人姓寇名威,惯用妖火烧人。人因他貌相丑恶,叫他做毒焰鬼王。昔年助王庆造反的。不知往那里去了二年。近日又到南丰。说:“宋兵势大,待俺去剿他。”因此王庆差他星驰到此。龚端、奚胜望见救兵输了,不敢出来厮杀。只添兵坚守城池。当下乔道清说:“这里城池深固,急切不能得破。今夜待贫道略施小术,助先锋成功,以报二位先锋厚恩。”卢俊义道:“愿闻神术。”乔道清附耳低言说道:“如此,如此。”卢俊义大喜。随即调遣将士,各去行事,准备攻城。一面教军士以礼殡葬山士奇、卞祥。卢俊义亲自设祭。 是夜二更时分,乔道清出营,仗剑作法。须臾雾起,把西京一座城池,周回都遮漫了。守城军士,咫尺不辨,你我不能相顾。宋兵乘黑暗里,从飞桥转关辘辒上,攀缘上女墙。只听得一声炮响,重雾忽然收敛。城上四面都是宋兵。各向身边取出火种,燃点火炬,上下照耀,如白昼一般。守城军士,先是惊得麻木了,都动弹不得。被宋兵掣出兵器砍杀。贼兵坠城死者无算。龚端、奚胜见变起仓卒,急引兵来救应,已被宋军夺了四门。卢俊义大驱兵马进城。龚端、奚胜都被乱兵杀死。其余偏牙将佐头目俱降。军士降服者三万人。百姓秋毫无犯。 天明,卢俊义出榜安民,标录乔道清大功,重赏三国将士。差马灵到宋先锋处报捷。马灵遵令去了。至晚,便来回话说:“宋先锋等攻打荆南,连日与贼人交战。大败南丰救兵。主帅谢宁被擒。宋先锋因戎事焦劳,染病在营数日。军事都是吴军师统握。”卢俊义闻报,郁郁不乐。连忙料理军务,将西京城池交与乔道清、马灵统兵镇守。 卢俊义次日辞别乔道清、马灵,统领朱武等二十员将佐,离了西京,急急忙忙望荆南进发。不则一日,兵马已到荆南城北大寨中。卢俊义等人入寨问候宋江。亏神医安道全疗治,病势已减了六七分。卢俊义等甚是喜慰。正在叙阔,各述军务,忽有逃回军士报说:“唐斌正护送萧让等离大寨,行至三十里,忽被荆南贼将縻貹、马勥,领一万精兵,从斜僻小路抄出。乘先锋卧病,要来劫大寨之后。正遇着我每人马。唐斌力敌二将。怎奈众寡不敌,更兼縻貹十分勇猛。唐斌被縻貹杀死。萧让、裴宣、金大坚都被活捉去。他每正要来劫寨。探听得卢先锋等大兵到来,贼人只掳了萧让等遁去。”宋江听罢,不觉失声哭道:“萧让等性命休矣!”病势仍旧沉重。卢俊义等众将都来劝解。卢俊义问道:“萧让等到何处去?”宋江呜咽答道:“萧让知我有病,特辞了陈安抚来看视我。并奉陈安抚命,即取金大坚、裴宣到宛州,要他每写勒碑石,及查勘文卷。我今日特差唐斌领一千人马,护送他三个去。不料被贼人捉掳。三人必被杀害。”宋江遂教卢俊义帮助吴用,攻打城池,拿住縻貹、马勥报仇。卢俊义等遵令,来到城北军前。众人与吴学究叙礼毕。卢俊义连忙说萧让等被掳之事。吴用大惊道:“苦也!断送了这三个人!”传令教众将围城,并力攻打城池。众将遵令,四面攻城。吴用又令军汉上云梯,望城中高叫道:“速将萧让、金大坚、裴宣送出来。若稍迟延,打破成池,不论军民,尽行屠戮。” 却说城中守将梁永,伪授留守之职。同正偏将佐,在城镇守。那縻貹、马勥,都战败逃遁到此。当日捉了萧让等三人。因宋兵尚未围城,縻貹叫开城门进城。将萧让等解到帅府献功。梁永颇闻得圣手书生的名目,数军士解放绑缚,要他每降服。萧让、裴宣、金大坚三人,睁眼大骂道:“无知逆贼!汝等看我每是何等样人?逆贼,快把我三人一刀两段罢了。这六个膝盖骨,休想有半地儿着地。即日宋先锋打破城池,拿你每这夥鼠辈,碎尸万段!”梁永大怒,叫军汉打那三个奴狗跪着。军汉拿起杆棒便打。只打得跌仆,那里有一个肯跪。三人骂不绝口。梁永道:“你每要一刀两段,俺偏要慢慢地摆布你。”喝叫军士将这三个奴狗,立枷在辕门外,只顾打他两腿。打折了驴腿,自然跪将下来。军汉依令,便来套枷絣扒摆布。 帅府前军士居民,都来看宋军中人物。内中早恼怒了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须眉丈夫。那男子姓萧,双名叫做嘉穗,寓居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他高祖萧憺,字僧达,南北朝时人。为荆南刺史,江水败堤,萧憺新率将吏,冒雨修筑。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憺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而水退堤立。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那萧嘉穗偶游荆南。荆南人思慕其上祖仁德,把萧嘉穗十分敬重。那萧嘉穗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弘,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凡遇有肝胆的,不论贵贱,都交结他。适遇王庆作乱,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事的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贼人下令,凡百姓只许入城,并不许一个出去;萧嘉穗在城中,日夜留心图贼,却是单丝不成线。今日见贼人将萧让等三个絣扒,又听得宋兵为萧让等攻城紧急,军民都有惊恐之状。萧嘉穗想了一回道:“机会在此。只此一着,可以保全城中几许生灵。”忙归寓所。此时已是申牌时分。连忙叫小厮磨了一碗墨汁,向间壁纸铺里买了数张皮料厚绵纸,在灯下濡墨挥毫,大书特书的写道: “城中都是宋朝良民,必不肯甘心助贼。宋先锋是朝廷良将,杀鞑子,擒田虎,到处莫敢撄其锋。手下将佐一百单八人,情同股肱。辕门前絣扒的三人,义不屈膝。宋先锋等英雄忠义可知。今日贼人若害了这三人,城中兵微将寡,早晚打破城池,玉石俱焚。城中军民,要保全性命的,都跟我去杀贼。” 萧嘉穗将那数张纸都写完了,悄地探听消息。只听得百姓每都在家里哭泣。萧嘉穗道:“民心如此,我计成矣。”挨到昧爽时分,踅出寓所,将写下的数张字纸,抛向帅府前左右街市闹处。 少顷天明,军士居民这边方拾一张来看,那边又有人拾了一张。登时聚着数簇军民观看。早有巡风军卒,抢一张去,飞报与梁永知道。梁永大惊。急差宣令官出府传令,教军士谨守辕门及各营,着一面严行缉捕奸细。那萧嘉穗身边藏一把宝刀,挨入人丛中,也来观看。将纸上言语,高声朗诵了两遍。军民都错愕相顾。那宣令官奉着主将的令,骑着马,五六个军汉跟随,到各营传令。萧嘉穗抢上前,大吼一声,一刀砍断马足。宣令官撞下马去。一刀剁下头来。萧嘉穗左手抓了人头,右手提刀,大呼道:“要保全性命的,都跟萧嘉穗去杀贼。”帅府前军士,平素认得萧嘉穗,又晓得他是铁汉。霎时有五六百人,拥着他结做一块。萧嘉穗见军士聚拢来,复连声大呼道:“百姓有胆量的,都来相助。”声音响振数百步。那时四面响应,百姓都抢棍棒,拔杉刺,折桌脚。拈指间已有五六千人。迭声呐喊。萧嘉穗当先,领众抢入帅府。那梁永平日暴虐军民,鞭挞士卒,护卫军将,都恨入骨髓。一开变起,都来相助。赶入去,把梁永等一家老小都杀了。萧嘉穗领众军民人等拥出帅府。此时已有二万余人。把萧让、裴宣、金大坚放了絣扒,都打闻了枷。萧嘉穗选三个有膂力的人,背着萧让等三人。萧嘉穗当先抓了梁永首级,赶到北门,杀死守门将马勥,赶散把门军士,开城门,放吊桥。 那时吴用正到北门,亲督将士攻城。听的城中呐喊,又见开城门。只道贼人出来冲击,忙教军马退下三四箭之地,列阵迎敌。只见萧嘉穗抓着人头,背后三个军汉,背负萧让等过了吊桥,忙奔前来。吴用正在惊讶。萧让等高叫道:“吴军师,实亏这个壮士,激聚众民,杀了贼将,救我等出来。”吴用听了,又惊又喜。萧嘉穗对吴用道:“事在仓卒,不及叙礼。请军师快领兵入城。”那吊桥边已有若干军民,都齐声叫道:“请宋先锋入城。”吴用见诸色人等都有在里面,遂传令教将士统军马入城。如有妄杀一人者,同伍皆斩。北城上守城军士,看见事势如此,都投戈下城。其东西南三面守城军士,闻了这个消息,都擒缚了守城贼将,大开城门,香花灯烛,迎接宋兵入城。只有縻貹那厮勇猛,人近他不得,出西门,杀出重围走了。 吴用差人飞报宋江。宋江闻报,把那忧国家,哭兄弟的病证退了九分九厘。欣喜雀跃,同众将拔寨都起。大军来到荆南城中,宋江升坐帅府,安抚军民,慰劳将士。宋江请萧嘉穗到帅府,问了姓名,扶他上坐。宋江纳头便拜道:“壮士豪举,诛锄叛逆,保全生灵,兵不血刃,克复城池,又救了宋某的三个兄弟,宋江合当下拜。”萧喜穗答拜不迭,道:“此非萧某之能,皆众军民之力也。”宋江听了这句,愈加钦敬。宋江以下将佐,都叙礼毕。城中军士,将贼将解来。宋江问愿降者,尽行免罪。因此满城欢声雷动,降服数万人。恰好水军头领李俊等,统领水军船只到了汉江,都来参见。 宋江教置酒款待萧壮士。宋江亲自执杯劝酒,说道:“足下鸿才茂德,宋某回朝,面奏天子,一定优擢。”萧嘉穗道:“这个倒不必。萧某今日之举,非为功名富贵。萧某少负不羁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方今谗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隋和,行若由夷的,终不能达九重。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赴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身家性命,都在权奸掌握之中。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这一席话,说得宋江以下,无不嗟欢。坐中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燕青、李俊、童威、童猛、戴宗、柴进、樊瑞、朱武、蒋敬等这十余个人,把萧壮士这段话,更是点头玩味。当晚酒散,萧嘉穗辞谢出府。 次早,宋江差戴宗到陈安抚处报捷。宋江亲自到萧壮士寓所,特地拜望,却是一个空寓。间壁纸铺里说:“萧嘉穗今蚤天未明时,收拾了琴剑书囊,辞别了小人,不知往那里去了。”后人有诗赞萧憺祖孙之德云: 冒雨修堤萧僧达,波狂涛怒心不怛。恪诚止水堤功成,六穗嘉禾一茎发。贤孙豪俊侔厥翁,咄叱民从贼首摋。泽及生灵哲保身,闲云野鹤真超脱。 宋江回到帅府,对众头领说,萧嘉穗飘然而去。众将无不叹息。至晚,戴宗回报说:“宛州、山南两处所属未克州县,陈安抚、侯参谋授方略与罗戩及林冲、花荣等,俱各讨平。朝廷已差若干新官到来,各行交代讫。陈安抚已率领诸将起程,即日便到。”宋江与吴用计议:“待陈安抚到这里镇守,我每好起大兵前去剿灭渠魁。”宋江却在荆南调摄五六日,病已全愈。一日,报陈安抚等兵马到来。宋江等接入城中。参见毕,陈安抚大赏三军将士。次后,山南守将史进等,已将州务交代新官,随后也到。宋江将州务请陈安抚治理。 宋江等拜别陈安抚,统领大军,水陆并进,战骑同行,来剿南丰贼人巢穴。此时一百单八个英雄,都在一处。又有河北降将孙安等十一人,军马二十余万。连战连捷,兵威大振。所到地方,贼人望风降顺。宋江将复过州县,呈报陈安抚。陈瓘差罗戩统领将士兵马,前来镇守。 宋江等水陆大兵,长驱直至南丰地界。哨马报到说:“侦探得贼人王庆,将李助为统军大元帅,就本处调选水陆兵马五万,又调云安、东川、安德三路各兵马二万,都是本处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上官义等,统领数十员猛将,及十一万雄兵,前来拒敌。王庆亲自督征。”宋江闻报,与吴用计议道:“贼兵倾巢而来,必是抵死厮并。我将何策胜之?”吴用道:“兵法只是'多方以误之'这一句。俺每如今将士都在一处,多分调几路,前去厮杀,教他应接不暇。”宋江依议,传令分调兵将。 先一日有扑天雕李应,小旋风柴进奉宋先锋将令,统领马步头领单廷珪、魏定国、施恩、薛永、穆春、李忠,领兵五千,护送粮草车仗,并段帛火炮车辆。在大兵之后,地名龙门山,南麓下,傍山有一村庄。四围都是高泥冈子,却像个土城,三面有路出入。居民空下草瓦房数百间。居民因避兵迁避去了。是晚,东北风大作,浓云泼墨。李应、柴进见天色已暮,恐天雨沾湿了粮草,教军士拆开门扇,把车辆推送屋里。军士方欲造饭食息。忽见病大虫薛永,领兵巡哨,捉了一个奸细,来报柴进说:“审问得奸细说,贼人縻貹,领精兵一万,今夜二更要来劫烧粮草。见今伏在龙门山中。” 原来那龙门山,两崖对峙如门,其中可通舟楫。树木丛密。李应听说,便对柴进道:“待小弟去庄前等那乌败贼,杀他片甲不回。”柴进道:“那縻貹十分勇猛,不可力敌。况且我这里兵少。待小弟略施小计,拼五六车火炮,百十车柴薪,与唐斌等报仇。”把那奸细杀了。教军士将粮草火炮车辆,教李应领兵三千,都备弓弩火炮,护卫粮车,在黄昏时候,尽数出了土冈,望南先行。却留下百十辆柴薪车,四散列于西南下风头草房茅檐边。将百十辆空车,五六处结队摆列,上面略放些粮米。各处藏下火炮,及铺放硫黄焰硝灌过的乾柴。教施恩、薛永、穆春、李忠领兵二千,埋于东泥冈路口。教单廷珪领马兵一千,于庄南路口等候贼人到来。”都是恁般恁般,依我行事。”柴进同神火将军魏定国,领步兵三百人,都带火种火器,上山埋伏于丛密树林里。 等到二更时分,贼将縻貹,果然同了二个偏将,领着万余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銮铃,掩旗息鼓,疾驰到南土冈门口来。单廷珪见贼兵来,教军士燃点火把,接住厮杀。单廷珪与縻貹斗不上四五合,单廷珪拨马领兵退入去。那縻貹是有勇无谋的人,领兵一径抢进来。薛永、施恩见南路举火,即教李忠、穆春分兵一千,疾驰到庄南,把住路口。 那时贼兵都喊杀连天抢入去。只望东北上风头杀来。乃是空屋,不见粮草。縻胜领兵四面搜索。看见下风头只有一二百辆粮草车,有五六百军士看守。见贼兵来,发声喊,都奔散了。縻貹道:“原来不多粮草。”叫军士打火把照看。中间车队里,每队有一辆段疋车。那些贼兵见了,便去乱抢。縻貹急要止遏时,却被山上将火箭火把乱打射下来,草房柴车上,都燔烧起来。贼兵发喊,急躲避时,早被火炮药线引着火,传递得快,如轰雷般打击出来。贼兵奔走不迭的,都被火炮击死。拈指间,烘烘火起,烈烈烟生。但见: 风随火势,火趁风威。千枝火箭掣金蛇,万个轰雷震火焰。骊山顶上,料应褒姒逞英雄。扬子江头,不弱周郎施妙计。氤氲紫雾腾天起,闪烁红霞贯地来。必必剥剥响不绝,浑如除夜放炮杖。 当下火势昌炽,炮声震响,如天摧地裂之声。须臾百十间草房,变做烟团火块。縻貹被火炮击死。贼兵击死大半。焦头烂额者无数。又被单廷珪、施恩等三路追杀进来。二个偏将,都被杀死。一万人马只有千余人从土冈上爬出去,逃脱性命。天明,柴进等仍与李应等合兵一处,将粮草运送大寨来。宋先锋正升帐遣调兵马杀贼。只见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器械,正是: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毕竟宋江等如何厮杀?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河北降将三员: 卞祥,唐斌,山士奇。
少年游
《少年游·参差烟树灞陵桥》是北宋词人柳屯田的作品。此词上阕写离开长安时所见;下阕以抒情为主,写离别长安时置身舟中的感受。全词通过描写富有寓意和韵味的景物来表达悲愁与离愁、羁旅与感昔的双重惆怅,使人触景生情,见微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