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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 · 题南剑州妓馆
此词为词人重访旧地怀思之作。上片写景抒怀。当年朝暮相处,一同玩赏溪山云雨之景,共享云雨缱绻的欢情密爱,全已云消雨散,一去不返,抒写了词人重访南剑的冷寂与失落之痛。下片借想象以自慰。“应是”二句乃是词人生发的美好幻想,想象她像秦穆公小女弄玉乘鸾凤仙去,想象她像王昭君远嫁匈奴,魂归故里。“月又”三句回至眼前,写词人独居空阁,一夜无眠。词人哀苦痴情,折得梅花赠所爱,却无所寄托,唯有独对梅魂,如伴恋人幽洁秀逸之香魂,流露出痴恋与深哀交织的悲怆、凄艳的情怀。全词上片以实景起,过片转入幻景,歇拍又回至眼前,前后回环,别致精巧。周颐则说:“小令中能转折,便有尺幅千里之妙”,这些说明本词在命意谋篇上的特点。
左传 · 僖公 · 僖公三十二年
【经】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夏四月己丑,郑伯捷卒。卫人侵狄。秋,卫人及狄盟。冬十有二月己卯,晋侯重耳卒。 【传】三十二年春,楚斗章请平于晋,晋阳处父报之。晋、楚始通。 夏,狄有乱。卫人侵狄,狄请平焉。秋,卫人及狄盟。 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将有西师过轶我,击之,必大捷焉。」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
水浒传 · 第二十二回 · 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诗曰: 为恋烟花起祸端,阎婆口状去经官。 若非侠士行仁爱,定使圜扉锁凤鸾。 四海英雄思慷慨,一腔忠义动衣冠。 九原难忘朱仝德,千古高名逼斗寒。 话说当时众做公的拿住唐牛儿,解进县里来。知县听得有杀人的事,慌忙出来升厅。众做公的把这唐牛儿簇拥在厅前。知县看时,只见一个婆子跪在左边,一个汉子跪在右边。知县问道:“甚么杀人公事?”婆子告道:“老身姓阎,有个女儿唤做婆惜,典与宋押司做外宅。昨夜晚间,我女儿和宋江一处吃酒,这个唐牛儿一径来寻闹,叫骂出门,邻里尽知。今早宋江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把我女儿杀了。老身结扭到县前,这唐二又把宋江打夺了去。告相公做主。”知县道:“你这厮怎敢打夺了凶身?”唐牛儿告道:“小人不知前后因依。只因昨夜去寻宋江搪碗酒吃,被这阎婆叉小人出来。今早小人自出来卖糟姜,遇见阎婆结扭宋押司在县前。小人见了,不合去劝他,他便走了。却不知他杀死他女儿的缘由。”知县喝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如何肯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左右在那里?”便唤当厅公吏。当下转上押司张文远来,看了,见说阎婆告宋江了杀了他女儿,“正是我的表子。”随即取了各人口词,就替阎婆写了状子,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地厢、里正、邻佑一干人等,来到阎婆家,开了门,取尸首登场检验了。身边放着行凶刀子一把。当日三看验得,系是生前项上被刀勒死。众人登场了当,尸首把棺木盛了,寄放寺院里。将一干人带到县里。 知县却和宋江最好,有心要出脱他,只把唐牛儿来再三推问。唐牛儿供道:“小人并不知前后。”知县道:“你这厮如何隔夜去他家闹?以定是你杀了。”唐牛儿告道:“小人一时撞去,搪碗酒吃。”知县道:“胡说!且把这厮捆翻了,打这厮!”左右两边狼虎一般公人,把这唐牛儿一索捆翻了,打到三五十,前后语言一般。知县明知他不知情,一心要救宋江,只把他来勘问。且叫取一面枷来钉了,禁在牢里。那张文远上厅来禀道:“虽然如此,见有刀子是宋江的压衣刀,可以去拿宋江来对问,便有下落。”知县吃他三回五次来禀,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宋江下处捉拿。宋江已自在逃去了。只拿得几家邻人来回话:“凶身宋江在逃,不知去向。”张文远又禀道:“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见在宋家村居住,可以勾追到官,责限比捕,跟寻宋江到官理问。”知县本不肯行移,只要朦胧做在唐牛儿身上,日后自慢慢地出他。怎当这张文远立主文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来告。知县情知阻当不住,只得要纸公文,差三两个做公的,去宋家庄勾追宋太公并兄弟宋清。 公人领了公文,来到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厅上坐定。公人将出文书,递与太公看了。宋太公道:“上下请坐,容老汉告禀。老汉祖代务农,守此田园过活。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数年前,本县官长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在县里住居,老汉自和孩儿宋清在此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与老汉水米无交,并无干涉。老汉也怕他做出事来,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执凭文帖,在此存照。老汉取来教上下看。”众公人都是和宋江好的,明知道这个是预先开的门路,苦死不肯做冤家。众人回说道:“太公既有执凭,把将来我们看,抄去县里回话。”太公随即宰杀些鸡鹅,置酒管待了众人,赍发了十数两银子,取出执凭公文,教他众人抄了。众公人相辞了宋太公,自回县去回知县的话,说道:“宋太公三年前出了宋江的籍,告了执凭文帖。见有抄白在此,难以勾捉。”知县又是要出脱宋江的,便道:“既有执凭公文,他又别无亲族,可以出一千贯赏钱,行移诸处海捕捉拿便了。” 那张三又挑唆阎婆去厅上披头散发来告道:“宋江实是宋清隐藏在家,不令出官。相公如何不与老身做主,去拿宋江?”知县喝道:“他父亲已自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在官,出了他籍,见有执凭公文存照,如何拿得他父亲兄弟来比捕?”阎婆告道:“相公,谁不知道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执凭是个假的,只是相公做主则个。”知县道:“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文,如何是假的!”阎婆在厅下叫屈叫苦,哽哽咽咽地假哭,告相公道:“人命大如天,若不肯与老身做主时,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甚苦!”那张三又上厅来替他禀道:“相公不与他行移拿人时,这阎婆上司去告状,倒是利害。详议得本县有弊,倘或来提问时,小吏难去回话。”知县情知有理,只得押了一纸公文,便差朱仝、雷横二都头当厅发落:“你等可带多人,去宋家村宋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来。” 朱、雷二都头领了公文,便来点起土兵四十余人,径奔宋家庄上来。宋太公得知,慌忙出来迎接。朱仝、雷横二人说道:“太公休怪,我们上司差遣,盖不由己。你的儿子押司,见在何处?”宋太公道:“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他和老汉并无干涉。前官手里已告开了他,见告的执凭在此。已与宋江三年多各户另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亦不曾回庄上来。”朱仝道:“然虽如此,我们凭书请客,奉帖勾人,难凭你说不在庄上。你等我们搜一搜看,好去回话。”便叫土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我自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入去搜。”雷横便入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来,对朱仝说道:“端的不在庄里。”朱仝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弟兄把了门,我亲自细细地搜一遍。”宋太公道:“老汉是识法度的人,如何敢藏在庄里。”朱仝道:“这个是人命的公事,你却嗔怪我们不得。”太公道:“都头尊便,自细细地去搜。”朱仝道:“雷都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休教他走动。”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壁边,把门来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索头,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窨子里钻将出来。见了朱仝,吃那一惊。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今来捉你。闲常时和你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窨子,上面放着三世佛。佛堂内有片地板盖着,上面设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来那里躲避。’小弟那时听说,记在心里。今日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两个来时,无奈何,要瞒生人眼目。相公也有觑兄长之心,只是被张三和这婆子在厅上发言发语,道本县不做主时,定要在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两个来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径自来和兄长说话。此地虽好,也不是安身之处。倘或有人知得,来这里搜着,如之奈何?”宋江道:“我也自这般寻思。若不是贤兄如此周全,宋江定遭缧绁之厄。”朱仝道:“休如此说。兄长却投何处去好?”宋江道:“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庄上;二乃是青州清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庄上,他有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来县里相会。那三处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投何处去好。”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寻思,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勿请迟延自误。”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长只顾安排去路。”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窨子去。 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庄里。”叫道:“雷都头,我们只拿了宋太去公如何?”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以定是反说。他若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朱仝、雷横叫拢土兵,都入草堂上来。宋太公慌忙置酒管待众人。朱仝道:“休要安排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雷横道:“四郎如何不见?”宋太公道:“老汉使他去近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宋江那厮,自三年已前把这逆子告出了户,见有一纸执凭公文,在此存照。”朱仝道:“如何说得过。我两个奉着知县台旨,叫拿你父子二人自去县里回话。”雷横道:“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罪过,其中必有缘故。杀了这个婆娘,也未便该死罪。既然太公已有执凭公文,系是印信官文书,又不是假的。我们看宋押司日前交往之面,权且担负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便了。”朱仝寻思道:“我自反说,要他不疑。”朱仝道:“既然兄弟这般说了,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宋太公谢了道:“深相感二位都头相觑。”随即排下酒食,犒赏众人。将出二十两银子,送与两位都头。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把来散与众人,四十个土兵分了。抄了一张执凭公文,相别了宋太公,离了宋家村。朱、雷二位都头,自引了一行人回县去了。 县里知县正值升厅,见朱仝、雷横回来了,便问缘由。两个禀道:“庄前庄后,四围村坊,搜遍了二次,其实没这个人。宋太公卧病在床,不能动止,早晚临危。宋清已自前月出外未回。因此只把执凭抄白在此。”知县道:“既然如此”,一面申呈本府,一面动了一纸海捕文书,不在话下。 县里有那一等和宋江好的相交之人,都替宋江去张三处说开。那张三也耐不过众人面皮,因此也只得罢了。朱仝自凑些钱物把与阎婆,教不要去州里告状。这婆子也得了些钱物,没奈何只得依允了。朱仝又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用,文书不要驳将下来。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移开了一个海捕文书。只把唐牛儿问做成个故纵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干连的人,尽数保放宁家。这是后话。有诗为证: 为诛红粉便逋逃,地窨藏身计亦高。 不是朱家施意气,英雄准拟入天牢。 且说宋江他是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窨子?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史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只是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连累父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不相来往。却做家私在屋里。宋时多有这般算的。 且说宋江从地窨子出来,和父亲兄弟商议:“今番不是朱仝相觑,须吃官司,此恩不可忘报。如今我和兄弟两个,且去逃难。天可怜见,若遇宽恩大赦,那时回来父子相见,安家乐业。父亲可使人暗暗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处,央他上下使用,及资助阎婆些少,免得他上司去告扰官府。”太公道:“这事不用你忧心,你自和兄弟宋清在路小心。若到了彼处,那里使个得托的人,寄封信来。”宋江、宋清收拾了动身。原来这宋清,满县人都叫他做铁扇子。当晚弟兄两个,拴束包裹。到四更时分起来,洗漱罢,吃了早饭,两个打扮动身。宋江戴着白范阳毡笠儿,上穿白段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下面缠脚絣,衬着多耳麻鞋。宋清做伴当打扮,背了包裹。都出草厅前,拜辞了父亲宋太公。三人洒泪不住。太公分付道:“你两个前程万里,休得烦恼。”宋江、宋清却分付大小庄客:“小心看家,早晚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有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条朴刀,径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五里单牌,十里双牌,都不在话下。正遇着秋末冬初天气,但见: 柄柄芰荷枯,叶叶梧桐坠。 蛩吟腐草中,雁落平沙地。 细雨湿枫林,霜重寒天气。 不是路行人,怎谙秋滋味。 话说宋江弟兄两个行了数程,在路上思量道:“我们却投奔兀谁的是?”宋清答道:“我只闻江湖上人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只不曾拜识,何不只去投奔他?人都说仗义疏财,专一结识天下好汉,救助遭配的人,是个见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投奔他去。”宋江道:“我也心里是这般思想。他虽和我常常书信来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两个商量了,径望沧州路上来。途中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登山涉水,过府冲州。但凡客商在路,早晚安歇,有两件事免不得:吃癞碗,睡死人床。且把闲话提过,只说正话。宋江弟兄两个,不则一日,来到沧州界分,问人道:“柴大官人庄在何处?”问了地名,一径投庄前来。便问庄客:“柴大官人在庄上也不?”庄客答道:“大官人在东庄上收租米,不在庄上。”宋江便问:“此间到东庄有多少路?”庄客道:“有四十余里。”宋江道:“从何处落路去?”庄客道:“不敢动问二位官人高姓?”宋江道:“我是郓城县宋江的便是。”庄客道:“莫不是及时雨宋押司么?”宋江道:“便是。”庄客道:“大官人如常说大名,只怨怅不能相会。既是宋押司时,小人领去。”庄客慌忙便领了宋江、宋清,径投东庄来。没三个时辰,早来到东庄。宋江看时,端的好一所庄院,十分幽雅。但见: 门迎阔港,后靠高峰。数千株槐柳疏林,三五处招贤客馆。深院内牛羊骡马,芳塘中凫鸭鸡鹅。仙鹤庭前戏跃,文禽院内优游。疏财仗义,人间今见孟尝君;济困扶倾,赛过当时孙武子。正是:家有余粮鸡犬饱,户无差役子孙闲。 当下庄客引领宋江来至东庄,便道:“二位官人且在此亭上坐一坐,待小人去通报大官人出来相接。”宋江道:“好。”自和宋清在山亭上,倚了朴刀,解下腰刀,歇了包裹,坐在亭子上。那庄客入去不多时,只见那座中间庄门大开,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来,亭子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贵兄来。”满脸堆下笑来。宋江见柴进接得意重,心里甚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了。柴进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携住宋江的手,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柴进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勾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思起大官人伏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说罢,便请宋江弟兄两个洗浴。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宋江弟兄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两个洗了浴,都穿了新衣服。庄客自把宋江弟兄的旧衣裳,送在歇宿处。柴进邀宋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宋江正面坐地,柴进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首坐了。三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酒。柴进再三劝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宋江称射不已。酒至半酣,三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柴进那里肯放。直吃到初更左侧。宋江起身去净手。柴进唤一个庄客,点一碗灯,引领宋江东廊尽头处去净手。便道:“我且躲杯酒。”大宽转穿出前面郎下来,俄延走着,却转到东廊前面。 宋江已有八分酒,脚步趄了,只顾踏去。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宋江仰着脸,只顾踏将去,正跐着火锨柄上,把那火锨里炭火,都掀在那汉脸上。那汉吃了一惊,——惊出一身汗来,自此疟疾好了——那汉气将起来,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宋江也吃一惊,正分说不得。那个提灯笼的庄客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的亲戚客官。”那汉道:“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摘下红。”却待要打宋江,那庄客撇了灯笼,便向前来劝。正劝不开,只见两三碗灯笼,飞也似来。柴大官人亲赶到说:“我接不着押司,如何却在这里闹?”那庄客便把跐了火锨的事说一遍。柴进笑道:“大汉,你不认的这位奢遮的押司?”那汉道:“奢遮,奢遮!他敢比不得郓城宋押司少些儿!”柴进大笑道:“大汉,你认的宋押司不?”那汉道:“我虽不曾认的,江湖上久闻他是个及时雨宋公明。且又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柴进问道:“如何见的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那汉道:“却才说不了,他便是真大丈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只等病好时,便去投奔他。”柴进道:“你要见他么?”那汉道:“我可知要见他哩。”柴进便道:“大汉,远便十万八千,近便在面前。”柴进指着宋江道:“此位便是及时雨宋公明。”那汉道:“真个也不是?”宋江道:“小可便是宋江。”那汉定睛看了看,纳头便拜,说道:“我不是梦里么?与兄长相见!”宋江道:“何故如此错爱?”那汉道:“却才甚是无礼,万乞恕罪!有眼不识泰山!”跪在地下,那里肯起来。宋江慌忙扶住道:“足下高姓大名?” 柴进指着那汉,说出他姓名,叫甚讳字。有分教:山中猛虎,见时魄散魂离;林下强人,撞着心惊胆裂。正是:说开星月无光彩,道破江山水倒流。毕竟柴大官人说出那汉还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越调 · 黄蔷薇过庆元贞 · 御水流红叶
【黄蔷薇】步秋香径晚,怨翠阁衾寒。笑把霜枫叶拣,写罢衷情兴懒。 【庆元贞】几年月冷倚阑干,半生花落盼天颜,九重云锁隔巫山。休看作等闲,好去到人间。
天香 · 龙涎香
这是一首咏物言志词,借咏龙涎香以寄托遗民亡国之痛。因所咏对象具神话色彩,故此词遣辞造境以神话的奇幻情调出之。上阕从采香、制香到焚香,层层推进,逐层展开。下阕回忆当年春夜焚香饮酒,此刻却不再有如此雅兴,昭示出对故国的思念。词意潜隐,寄慨甚深,低回婉转,怅惘无穷。
芳草渡 · 依清真四声和伯越还乡之作
息故里。怅倦鹤归来,暮天无侣。乍觅巢痕梦,飘摇又委风雨。 为旅情味苦。思园莺能诉。谢送我、夜半潮生,一棹归去。 回顾。岭云望远,草绿清明墦祭路。漫虚拟、支茅傍冢,墟烟凝窗户。 松楸抚遍,乱撩起、絮泥闲绪。但注目,似蝶钱灰倦舞。
寻陆鸿渐不遇
此诗为访友不遇之作,描写了隐士闲适清静的生活情趣。诗人选取种养桑麻菊花、邀游山林等一些平常而又典型的事物,刻画了一位生活悠闲的隐士形象。全诗有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情趣,语言朴实,吐属自然,不加雕饰,流畅潇洒,层次分明,音调和谐。
道德经(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鹊踏枝 · 柬诸公敬亭宴集。代作
记得瑶花栖绝巘。转磴回溪,多少流云串。俯看万松攒翠线。南湖平展琉璃面。 想到高人能缱绻。摇笔豪情,玉斝飞如箭。新月晓霞天不倦。千年韩李将无见。
品令
绣衣未整。傍窗格、临清镜。新霜薄雾,这下几日,阴晴不定。欲插黄花,心事又还记省。 去年香径。共粉蝶、闲相趁。宝香玉佩,暗解付与,多情荀令。何日西楼,重见暮帆烟艇。
西江月
这首词的上阕写词人路上的见闻和醉态,下阕言词人对美好景物的怜惜之情。此词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灵的心境,描绘了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夜人间仙境图,表现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抒发了作者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全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境界空灵浩渺,读来回味无穷。
粉蝶儿 · 和赵晋臣敷文赋落花
这首词是传统的惜春之作,却不落窠臼,构思新颖别致,把春天拟人化,通过「昨日」与「而今」的对比,抒发惜春之情,是一首新巧别致的送春词。上阕回忆「昨日」春光烂漫。下阕抒写「而今」春光难留。全词委曲细腻,柔情似水,绮丽婉约,色彩秾丽,比喻新巧,别具特色。作者用拟人化的手法,把春光比作初学绣花的少女,用她那纤纤素手将一枝枝花儿绣得都很丰富俏丽,生动而形象地描绘了春天的迷人美景。可是老天无情,好景难长,突然风雨袭来,满园落红狼藉,春已归去,令人不堪回首。
马嵬(其二)
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锋芒指向了李唐前朝皇帝唐玄宗。 开篇夹叙夹议,先用「海外」「更九州」的故事概括方士在海外寻见杨妃的传说,而用「徒闻」加以否定。「徒闻」者,徒然听说也。意思是:玄宗听方士说杨妃在仙山上还记着「愿世世为夫妇」的誓言,「十分震悼」,但这有什么用?「他生」为夫妇的事渺茫「未卜」;「此生」的夫妇关系却已分明结束了。怎么结束的,自然引起下文。次联用宫廷中的「鸡人报晓筹」反衬马嵬驿的「虎旅传宵柝」,昔乐今苦、昔安今危的不同处境和心情已跃然纸上。「虎旅传宵柝」的逃难生活很不安适,这是一层意思。和「鸡人报晓筹」相映衬,暗示主人公渴望重享昔日的安乐,这又是一层意思。再用「空闻」和「无复」相呼应,表现那希望已幻灭,为尾联蓄势,这是第三层意思。「虎旅传宵柝」本来是为了巡逻和警卫,而冠以「空闻」,意义就适得其反。从章法上看,「空闻」上承「此生休」,下启「六军同驻马」。意思是:「虎旅」虽「传宵柝」,却不是为了保卫皇帝和贵妃的安全,而是要发动兵变了。正因为如此,才「无复鸡人报晓筹」,李、杨再不可能享受安适的宫廷生活了。第三联的:「此日」指杨妃的死日。「六军同驻马」与白居易《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同意,但《长恨歌》紧接着写了「宛转蛾眉马前死」,而「此日」即倒转笔锋追述「当时」。「当时」与「此日」对照、补充,不仅其意自明,而且笔致跳脱,蕴含丰富,这叫「逆挽法」。玄宗「当时」七夕与杨妃「密相誓心」,讥笑牵牛、织女一年只能相见一次,而他们两人则要「世世为夫妇」,永远不分离,可在遇上「六军不发」的时候,结果又如何?两相映衬,杨妃赐死的结局就不难于言外得之,而玄宗虚伪、自私的精神面貌也暴露无遗。同时,「七夕笑牵牛」是对玄宗迷恋女色、荒废政事的典型概括,用来对照「六军同驻马」,就表现出二者的因果关系。没有「当时」的荒淫,哪有「此日」的离散?而玄宗沉溺声色之「当时」,又何曾虑及「赐死」宠妃之「此日「!行文至此,尾联的一句已如箭在弦。尾联也包含强烈的对比。一方面是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保不住宠妃,另一方面是作为普通百姓的卢家能保住既「织绮」、又能「采桑」的妻子莫愁。诗人由此发出冷峻的诘问:为什么当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唐玄宗还不如普通百姓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呢?前六句诗,其批判的锋芒都是指向唐玄宗的。用需要作许多探索才能作出全面回答的一问作结,更丰富了批判的内容。
归去来兮辞
“归去来兮”就是“归去”,“来”和“兮”都是语助词,无义。辞,在汉代往往与赋并称为“辞赋”,源于“楚辞”,是一种抒情赋,同样讲究文字与韵节。全文描述了作者在回乡路上和到家后的情形,并设想日后的隐居生活,从而表达了作者对当时官场的厌恶和对农村生活的向往。另一方面,也流露出诗人的一种“乐天知命”的消极思想。
酹江月 · 和友驿中言别
《酹江月·和友驿中言别》是宋末爱国文学家文天祥的词作。此词描写了作者的囚徒生活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感慨,表明作者不但自己宁死不屈,而且深信未来将有更多的豪杰之士起来继续进行斗争。全词直抒胸臆,激昂慷慨,苍凉悲壮,充分表现出作者对南宋王朝的耿耿忠心以及高尚的民族气节。
杜陵叟
唐宪宗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江南广大地区和长安周围,遭受严重旱灾。这时白居易新任左拾遗,上疏陈述民间疾苦,请求「减免租税」,「以实惠及人」。唐宪宗总算批准了白居易的奏请,还下了罪己诏;但实际上不过是搞了个笼络人心的骗局。为此,白居易写了《轻肥》和这首《杜陵叟》。 这首诗在禾穗青乾,麦苗黄死,赤地千里的背景上展现出两个颇有戏剧性的场面:一个是,贪官污吏如狼似虎,逼迫灾民们「典桑卖地纳官租」;接着的一个是,在「十家租税九家毕」之后,里胥才慢腾腾地来到乡村,宣布「免税」的「德音」,让灾民们感谢皇帝的恩德。 诗人说他的这首诗是「伤农夫之困」的。「杜陵叟」这个典型所概括的,当然不仅是杜陵一地的「农夫之困」,而是所有农民的共同遭遇。由于诗人对「农夫之困」感同身受,所以当写到「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情,改第三人称为第一人称,用「杜陵叟」的口气,痛斥了那些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不顾农民死活的「长吏」:「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作为唐王朝的官员,敢于如此激烈地为人民鸣不平,不能不使我们佩服他的勇气。而他塑造的这个「我」的形象,以高度概括地反映了千百万农民的悲惨处境和反抗精神而闪耀着永不熄灭的艺术火花,至今仍有不可低估的认识意义和审美价值。 正面写「长吏」只用了两句诗,但由于先用灾情的严重作铺垫,后用「我」的控诉作补充,中间又揭露了封建社会最本质的东西,所以着墨不多而形象凸现,且有高度的典型性。「明知」农民遭灾,却硬是「不申破」,甚至美化现实以博取皇帝的欢心,这个长吏不是很有典型性吗?「明知」夏秋两熟,颗粒未收,农民已在死亡线上挣扎,却硬是「急敛暴征求考课」,这不是入木三分地揭露了最本质的东西吗? 从表面上看,诗人鞭挞了长吏和里胥,却歌颂了皇帝。然而细绎全诗,就会有不同的看法。对于长吏的揭露,集中到「求考课」;对于里胥的刻画,着重于「方到门」:显然是有言外之意的。考课者,考核官吏的政绩也。既然长吏们「急敛暴征」是为了追求在考课中名列前茅,得以升官,那么,考课的目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里胥」有多大的权力,竟敢等到「十家租税九家毕」之后「方到门」来宣布「免税」的「德音」,难道会没有人支持吗?事情很清楚:「帝心恻隐」是假,用考课的办法鼓励各级官吏搜刮更多的民脂民膏是真,这就是问题的实质所在。诗人能怀着「伤农夫之困」的深厚感情,通过笔下的艺术形象予以揭露,是难能可贵的。 事实上,当灾荒严重的时候,由皇帝下诏免除租税,由地方官加紧勒索,完成、甚至超额完成「任务」,乃是历代统治者惯演的双簧戏。苏轼在《应诏言四事状》里指出「四方皆有‘黄纸放而白纸催’之语」(在唐代,皇帝的诏书分两类:重要的用白麻纸写,叫「白麻」;一般的用黄麻纸写,叫「黄麻」。在宋代,皇帝的诏书用黄纸写,地方官的公文用白纸写),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此后,范成大在《后催租行》里所写的「黄纸放尽白纸催,卖衣得钱都纳却」,朱继芳在《农桑》里所写的「淡黄竹纸说蠲逋,白纸仍科不嫁租」,就都是这种双簧戏。而白居易,则是最早、最有力地揭穿了这种双簧戏的现实主义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