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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 · 邶风 · 新台
《国风·邶风·新台》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历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民众讽刺卫宣公劫夺儿媳姜氏(宣姜)的诗歌,后世因此而用「新台」以喻不正当的翁媳关系。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前两章叠咏,每章前二句是兴语,但兴中有赋;第三章用比法,表现女主人公新婚生活出现的反差。三章各后两句均以理想和现实的相悖,构成异常强烈的对比,反衬出女主人公郁积已久的怨愤之情。
西游记 · 第五回 · 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诸神捉怪
话表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那齐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伏侍,只知日食三餐,夜眠一榻,无事牵萦,自由自在。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 一日,玉帝早朝,班部中闪出许旌阳真人俯囟启奏道:“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恐后闲中生事。不若与他一件事管,庶免别生事端。”玉帝闻言,即时宣诏。那猴王欣欣然而至,道:“陛下,诏老孙有何升赏?”玉帝道:“朕见你身闲无事,与你件执事。你且权管那蟠桃园,早晚好生在意。”大圣欢喜谢恩,朝上唱喏而退。 他等不得穷忙,即入蟠桃园内查勘。本园中有个土地,拦住问道:“大圣何往?”大圣道:“吾奉玉帝点差,代管蟠桃园,今来查勘也。”那土地连忙施礼,即呼那一班锄树力士、运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扫力士都来见大圣磕头,引他进去。但见那—— 夭夭灼灼,颗颗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左右楼台并馆舍,盈空常见罩云霓。不是玄都凡俗种,瑶池王母自栽培。 大圣看玩多时,问土地道:“此树有多少株数?”土地道:“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大圣闻言,欢喜无任,当日查明了株树,点看了亭阁回府。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赏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 一日,见那老树枝头,桃熟大半,他心里要吃个尝新。奈何本园土地、力士并齐天府仙吏紧随不便。忽设一计道:“汝等且出门外伺候,让我在这亭上少憩片时。”那众仙果退。只见那猴王脱冠服,爬上大树,拣那熟透的大桃,摘了许多,就在树枝上自在受用,吃了一饱,却才跳下树来,簪冠着服,唤众等仪从回府。迟三二日,又去设法偷桃,尽他享用。 一朝,王母娘娘设宴,大开宝阁,瑶池中做蟠桃胜会,即着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顶花篮,去蟠桃园摘桃建会。七衣仙女直至园门首,只见蟠桃园土地、力士同齐天府二司仙吏,都在那里把门。仙女近前道:“我等奉王母懿旨,到此摘桃设宴。”土地道:“仙娥且住。今岁不比往年了,玉帝点差齐天大圣在此督理,须是报大圣得知,方敢开园。”仙女道:“大圣何在?”土地道:“大圣在园内,因困倦,自家在亭上睡哩。”仙女道:“既如此,寻他去来,不可迟误。”土地即与同进,寻至花亭不见,只有衣冠在亭,不知何往,四下里都没寻处。原来大圣耍了一会,吃了几个桃子,变做二寸长的个人儿,在那大树梢头浓叶之下睡着了。七衣仙女道:“我等奉旨前来,寻不见大圣,怎敢空回?”旁有仙使道:“仙娥既奉旨来,不必迟疑。我大圣闲游惯了,想是出园会友去了。汝等且去摘桃,我们替你回话便是。”那仙女依言,入树林之下摘桃。先在前树摘了二篮,又在中树摘了三篮,到后树上摘取,只见那树上花果稀疏,止有几个毛蒂青皮的。原来熟的都是猴王吃了。七仙女张望东西,只见向南枝上止有一个半红半白的桃子。青衣女用手扯下枝来,红衣女摘了,却将枝子望上一放。原来那大圣变化了,正睡在此枝,被他惊醒。大圣即现本相,耳朵里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桃!”慌得那七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土地等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罪。”大圣闻言,回嗔作喜道:“仙娥请起。王母开阁设宴,请的是谁?”仙女道:“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大圣笑道:“可请我么?”仙女道:“不曾听得说。”大圣道:“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仙女道:“此是上会旧规,今会不知如何。”大圣道:“此言也是,难怪汝等。你且立下,待老孙先去打听个消息,看可请老孙不请。”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对众仙女道:“住,住,住”这原来是个定身法,把那七衣仙女,一个个曌曌睁睁,白着眼,都站在桃树之下。大圣纵朵祥云,跳出园内,竟奔瑶池路上而去。正行时,只见那壁厢—— 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 中间现出一尊仙,相貌昂然丰采别。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宝箓无生灭。 名称赤脚大罗仙,特赴蟠桃添寿节。 那赤脚大仙觌面撞见大圣,大圣低头定计,赚哄真仙,他要暗去赴会,却问:“老道何往?”大仙道:“蒙王母见招,去赴蟠桃嘉会。”大圣道:“老道不知。玉帝因老孙筋斗云疾,着老孙五路邀请列位,先至通明殿下演礼,后方去赴宴。”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就以他的诳语作真,道:“常年就在瑶池演礼谢恩,如何先去通明殿演礼,方去瑶池赴会?”无奈,只得拨转祥云,径往通明殿去了。 大圣驾着云,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就变做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不多时,直至宝阁,按住云头,轻轻移步,走入里面,只见那里——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絜,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那里铺设得齐齐整整,却还未有仙来。这大圣点看不尽,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急转头见右壁厢长廊之下,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大圣止不住口角流涎,就要去吃,奈何那些人都在这里,他就弄个神通,把毫毛拔下几根,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奔在众人脸上。你看那伙人,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执事,都去盹睡。大圣却拿了些百味八珍,佳肴异品,走入长廊里面,就着缸,挨着瓮,放开量,痛饮一番。吃勾了多时,酕菘醉了,自揣自摸道:“不好,不好!再过会,请的客来,却不怪我?一时拿住,怎生是好?不如早回府中睡去也。” 好大圣,摇摇摆摆,仗着酒,任情乱撞,一会把路差了,不是齐天府,却是兜率天宫。一见了,顿然醒悟道:“兜率宫是三十三天之上,乃离恨天太上老君之处,如何错到此间?也罢,也罢!一向要来望此老,不曾得来,今趁此残步,就望他一望也好。”即整衣撞进去。那里不见老君,四无人迹。原来那老君与燃灯古佛在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道,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听讲。这大圣直至丹房里面,寻访不遇,但见丹灶之旁,炉中有火。炉左右安放着五个葫芦,葫芦里都是炼就的金丹。大圣喜道:“此物乃仙家之至宝。老孙自了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也要炼些金丹济人,不期到家无暇。今日有缘,却又撞着此物,趁老子不在,等我吃他几丸尝新。”他就把那葫芦都倾出来,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 一时间丹满酒醒,又自己揣度道:“不好,不好!这场祸,比天还大,若惊动玉帝,性命难存。走,走,走!不如下界为王去也!”他就跑出兜率宫,不行旧路,从西天门,使个隐身法逃去,即按云头,回至花果山界。但见那旌旗闪灼,戈戟光辉,原来是四健将与七十二洞妖王,在那里演习武艺。大圣高叫道:“小的们!我来也!”众怪丢了器械,跪倒道:“大圣好宽心!丢下我等许久,不来相顾!”大圣道:“没多时,没多时!”且说且行,径入洞天深处。四健将打扫安歇,叩头礼拜毕,俱道:“大圣在天这百十年,实受何职?”大圣笑道:“我记得才半年光景,怎么就说百十年话?”健将道:“在天一日,即在下方一年也。”大圣道:“且喜这番玉帝相爱,果封做齐天大圣,起一座齐天府,又设安静、宁神二司,司设仙吏侍卫。向后见我无事,着我代管蟠桃园。近因王母娘娘设蟠桃大会,未曾请我,是我不待他请,先赴瑶池,把他那仙品仙酒,都是我偷吃了。走出瑶池,踉踉槁槁误入老君宫阙,又把他五个葫芦金丹也偷吃了。但恐玉帝见罪,方才走出天门来也。” 众怪闻言大喜,即安排酒果接风,将椰酒满斟一石碗奉上。大圣喝了一口,即咨牙俫嘴道:“不好吃,不好吃!”崩、芭二将道:“大圣在天宫,吃了仙酒仙肴,是以椰酒不甚美口。常言道,美不美,乡中水。”大圣道:“你们就是亲不亲,故乡人。我今早在瑶池中受用时,见那长廊之下,有许多瓶罐,都是那玉液琼浆,你们都不曾尝着。待我再去偷他几瓶回来,你们各饮半杯,一个个也长生不老。”众猴欢喜不胜。大圣即出洞门,又翻一筋斗,使个隐身法,径至蟠桃会上。进瑶池宫阙,只见那几个造酒、盘糟、运水、烧火的,还鼾睡未醒。他将大的从左右胁下挟了两个,两手提了两个,即拨转云头回来,会众猴在于洞中,就做个仙酒会,各饮了几杯,快乐不题。 却说那七衣仙女自受了大圣的定身法术,一周天方能解脱,各提花篮,回奏王母说道:“齐天大圣使术法困住我等,故此来迟。”王母问道:“汝等摘了多少蟠桃?”仙女道:“只有两篮小桃,三篮中桃。至后面,大桃半个也无,想都是大圣偷吃了。及正寻间,不期大圣走将出来,行凶拷打,又问设宴请谁。我等把上会事说了一遍,他就定住我等,不知去向。直到如今,才得醒解回来。”王母闻言,即去见玉帝,备陈前事。说不了,又见那造酒的一班人,同仙官等来奏:“不知什么人,搅乱了蟠桃大会,偷吃了玉液琼浆,其八珍百味,亦俱偷吃了。”又有四个大天师来奏上:“太上道祖来了。”玉帝即同王母出迎。老君朝礼毕,道:“老道宫中,炼了些九转金丹,伺候陛下做丹元大会,不期被贼偷去,特启陛下知之。”玉帝见奏悚惧。少时,又有齐天府仙吏叩头道:“孙大圣不守执事,自昨日出游,至今未转,更不知去向。”玉帝又添疑思,只见那赤脚大仙又τ囟上奏道:“臣蒙王母诏昨日赴会,偶遇齐天大圣,对臣言万岁有旨,着他邀臣等先赴通明殿演礼,方去赴会。臣依他言语,即返至通明殿外,不见万岁龙车凤辇,又急来此俟候。”玉帝越发大惊道:“这厮假传旨意,赚哄贤卿,快着纠察灵官缉访这厮踪迹!” 灵官领旨,即出殿遍访,尽得其详细,回奏道:“搅乱天宫者,乃齐天大圣也。”又将前事尽诉一番。玉帝大恼,即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花果山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众神即时兴师,离了天宫。这一去,但见那——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只为妖猴欺上帝,致令众圣降凡尘。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四大天王权总制,五方揭谛调多兵。李托塔中军掌号,恶哪吒前部先锋。罗侯星为头检点,计都星随后峥嵘。太阴星精神抖擞,太阳星照耀分明。五行星偏能豪杰,九曜星最喜相争。元辰星子午卯酉,一个个都是大力天丁。五瘟五岳东西摆,六丁六甲左右行。四渎龙神分上下,二十八宿密层层。角亢氐房为总领,奎娄胃昴惯翻腾。斗牛女虚危室壁,心尾箕星个个能。井鬼柳星张翼轸,轮枪舞剑显威灵。停云降雾临凡世,花果山前扎下营。 诗曰: 天产猴王变化多,偷丹偷酒乐山窝。只因搅乱蟠桃会,十万天兵布网罗。 当时李天王传了令,着众天兵扎了营,把那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上下布了十八架天罗地网,先差九曜恶星出战。九曜即提兵径至洞外,只见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跃顽耍。星官厉声高叫道:“那小妖!你那大圣在那里?我等乃上界差调的天神,到此降你这造反的大圣。教他快快来归降;若道半个‘不’字,教汝等一概遭诛!”那小妖慌忙传入道:“大圣,祸事了,祸事了!外面有九个凶神,口称上界差来的天神,收降大圣。” 那大圣正与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健将分饮仙酒,一闻此报,公然不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说不了,一起小妖又跳来道:“那九个凶神,恶言泼语,在门前骂战哩!”大圣笑道:“莫采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说犹未了,又一起小妖来报:“爷爷!那九个凶神已把门打破,杀进来也!”大圣怒道:“这泼毛神,老大无礼!本待不与他计较,如何上门来欺我?”即命独角鬼王,领帅七十二洞妖王出阵,老孙领四健将随后。那鬼王疾帅妖兵,出门迎敌,却被九曜恶星一齐掩杀,抵住在铁板桥头,莫能得出。 正嚷间,大圣到了。叫一声:“开路!”掣开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丈二长短,丢开架子,打将出来。九曜星那个敢抵,一时打退。那九曜星立住阵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弼马温!你犯了十恶之罪,先偷桃,后偷酒,搅乱了蟠桃大会,又窃了老君仙丹,又将御酒偷来此处享乐,你罪上加罪,岂不知之?”大圣笑道:“这几桩事,实有,实有!但如今你怎么?”九曜星道:“吾奉玉帝金旨,帅众到此收降你,快早皈依,免教这些生灵纳命。不然,就髹平了此山,掀翻了此洞也!”大圣大怒道:“量你这些毛神,有何法力,敢出浪言。不要走,请吃老孙一棒!”这九曜星一齐踊跃。那美猴王不惧分毫,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把那九曜星战得筋疲力软,一个个倒拖器械,败阵而走,急入中军帐下,对托塔天王道:“那猴王果十分骁勇!我等战他不过,败阵来了。”李天王即调四大天王与二十八宿,一路出师来斗。大圣也公然不惧,调出独脚鬼王、七十二洞妖王与四个健将,就于洞门外列成阵势。你看这场混战好惊人也—— 寒风飒飒,怪雾阴阴。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大圣一条如意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扬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飞尘宇宙昏。只听兵兵扑扑惊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这一场自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那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怪,尽被众天神捉拿去了,止走了四健将与那群猴,深藏在水帘洞底,这大圣一条棒,抵住了四大天神与李托塔、哪吒太子,俱在半空中,杀彀多时。大圣见天色将晚,即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 大圣得胜,收了毫毛,急转身回洞,早又见铁板桥头,四个健将,领众叩迎那大圣,哽哽咽咽大哭三声,又唏唏哈哈大笑三声。大圣道:“汝等见了我,又哭又笑,何也?”四健将道:“今早帅众将与天王交战,把七十二洞妖王与独角鬼王,尽被众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该哭。这见大圣得胜回来,未曾伤损,故此该笑。”大圣道:“胜负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况捉了去的头目乃是虎豹狼虫、獾獐狐狢之类,我同类者未伤一个,何须烦恼?他虽被我使个分身法杀退,他还要安营在我山脚下。我等且紧紧防守,饱食一顿,安心睡觉,养养精神。天明看我使个大神通,拿这些天将,与众报仇。”四将与众猴将椰酒吃了几碗,安心睡觉不题。 那四大天王收兵罢战,众各报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狮象的,有拿住狼虫狐狢的,更不曾捉着一个猴精。当时果又安辕营,下大寨,犒赏了得功之将,吩咐了天罗地网之兵,各各提铃喝号,围困了花果山,专待明早大战。各人得令,一处处谨守。此正是:妖猴作乱惊天地,布网张罗昼夜看。毕竟天晓后如何处治,且听下回分解。
送杜十四之江南
《送杜十四之江南》是唐代诗人孟浩然创作的一首七绝。此诗从写景入笔,通过淼茫春江与孤舟一叶的强烈对照,发出深情一问,对朋友的关切和依恋在这一问中表达得淋漓尽致。诗人遥望渐行渐远的行舟,送行者放眼天涯,极视无见,不禁情如春江,汹涌澎湃。“断人肠”将别情推向高潮,在高潮中结束全诗,离愁别恨,悠然不尽。此诗用散行句式,如行云流水,近歌行体,写得颇富神韵,不独在谋篇造语上出格,自然流畅地表现了诗人对友人的深切怀念,也体现出诗人与友人之间的真挚友谊。
双调 · 夜行船 · 秋思
此曲是元曲作家马致远创作的套曲。这套曲子对封建社会的名和利作了彻底的否定,表现了及时行乐、消极厌世的虚无主义思想,将一个生活在乱世的文人矛盾的内心情感状态表露无疑,并成为一段流传千古、荡气回肠的灵魂剖白,为后世人所称道。作品风格豪放,行文流畅,曲折有致。
曲江二首(其二)
《曲江二首》写于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暮春。杜甫时任左拾遗,此时安史之乱还在继续。曲江又名曲江池,位于长安城南朱雀桥之东,是唐代长安城最大的名胜风景区。曲江的盛衰与大唐同在。诗人在诗中把曲江与大唐融为一体,以曲江的盛衰比大唐的盛衰,将全部的哀思寄予曲江这一实物,从一个侧面更形象的写出了世事的变迁。
少年游 · 玉肌铅粉傲秋霜
《少年游·玉肌铅粉傲秋霜》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於宋神宗元丰四年(西元一〇八一年)元月。 上阕,运用神话传说,戏弄、嘲笑紫姑神。「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画出了紫姑神「玉肌铅粉」的「箕」体和以「凤呼凰」的「箸」音等的神相。「伶伦不见,清音未吐,且糠粃吹扬」,黄帝乐官的音律中看不到,以「清香」作引诱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钱这一举动也传开不去,全都属於米皮、谷壳一类的糠秕,四处吹嘘飘扬。紫姑神虽命贱位卑,受到祭祀,但东坡还是向世人指明紫姑神衹不过是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愚弄百姓的「坑三姑娘」。「糠粃吹扬」四字,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下阕,以历史为镜,进一步揭示紫姑神虚无本质的意义。「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处,烂文章」,从「箕」、「箸」之相貌不同凡人入手,将民间「岁正月必衣服箕箒」以祭的「子姑」还以本来面目:诗才敏捷,实为满腹「烂文章」,原是一具愚弄百姓的稻草人。「烂文章」三字,画龙点睛,妙不可言。「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似张良」,笔锋又一反转。东坡以历史唯物论指出神话传说也曾被积极利用。即使是紫姑神香檀般的小箸,也可以为现世生活之鉴。谁能借箸代筹以指点江山,衹有汉臣张良,别无他人。 全词,以神话与民俗、历史与现实、正反与反正相结合的手法,写了一位「言如响,善赋诗」而又不幸、善变的「紫姑神」。东坡以历史学的态度,引神用典,以为警世之治、移风易俗之用。表面戏弄,实富深邃之哲理,值得借鉴。
贺新凉(己酉生日,用戊申韵。诗自康庐归,犹在道也)
天意然乎否。待相携、风烟五亩,招邀迂叟。屋上青山花木野,尽可两朋三友。笑老子、只堪棋酒。似恁疏顽何为者,向人前、不解高叉手。宁学圃,种菘韭。 春猿秋鹤皆依旧。怪吾今,鬓已成丝,胆还如斗。谁与庐山麾之去,尔辈何留之有。黯离绪、暮江搔首。非我督邮犹束带,这一归、更落渊明后。君试问,长亭柳。
般涉调 · 哨遍 · 看钱奴
试把贤愚穷究,看钱奴自古呼铜臭。徇己苦贪求,待不教泉货周流。忍包羞,油铛插手,血海舒拳,肯落他人后?晓夜寻思机彀,缘情钩距,巧取旁搜。蝇头场上苦驱驰,马足尘中厮追逐,积攒下无厌就。舍死忘生,出乖弄丑。 【耍孩儿】安贫知足神明佑,好聚敛多招悔尤。王戎遗下旧牙筹,夜连明计算无休。不思日月搬乌兔,只与儿孙作马牛。添消瘦,不调裀鼎,恣逞戈矛。 【十煞】渐消磨双脸春,已雕飕两鬓秋。终朝不乐眉长皱,恨不得柜头钱五分息招人借,上衵一周年不放赎。狠毒性如狼狗,把平人骨肉,做自己膏油。 【九煞】有心待拜五侯,教人唤甚半州。忍饥寒攒得家私厚。待垒做钱山儿倩军士喝号提铃守,怕化做钱儿请法官行罡布气留。半炊儿八遍把牙关叩,只愿得无支有管,少出多收。 【八煞】亏心事尽意为,不义财尽力掊,那里问亲兄弟亲姊妹亲姑舅。只待要春风金谷骄王恺,一任教夜雨新丰困马周。无亲旧,只知敬明眸皓齿,不想共肥马轻裘。 【七煞】资生利转多,贪婪意不休,为锱铢舍命寻争斗。田连阡陌心犹窄,架插诗书眼不瞅。也学采东篱菊,子是个装呵元亮,豹子浮丘。 【六煞】恨不得扬子江变做酒,枣穰金积到斗。为几文贉背钱受了些旁人咒,一斗粟与亲眷分了颜面,二斤麻把相知结下寇仇。真纰缪,一味的骄而且吝,甚的是乐以忘忧。 【五煞】这财曾燃了董卓脐,曾枭了元载头,聚而不散遭殃咎。怕不是堆金积玉连城富,眨眼早野草闲花满地愁,干生受。生财有道,受用无由。 【四煞】有一日大小运并在命宫,死囚限缠在卯酉甚的散得疾子为你聚来得骤。恰待调和新曲歌金帐,逼临得佳人坠玉楼。难收救,一壁厢投河奔井,一壁厢烂额焦头。 【三煞】窗格每都颭颭的飞,椅桌每都出出的走,金银钱米都消为尘垢。山魈木客相呼唤,寡宿孤辰厮趁逐喧白昼,花月妖将家人狐媚,虚耗鬼把仓库潜偷。 【二煞】恼天公降下灾,犯官刑系在囚,他用钱时难参透。待买他上木驴钉子轻轻钉,吊脊筋钩儿浅浅钩。便用杀难宽宥,魂飞荡荡,魄散悠悠。 【尾】出落他平生聚敛的情,都写做临刑犯罪由。将他死骨头告示向通衢里甃,任他日炙风吹慢慢朽。
酒泉子
《酒泉子·枕转簟凉》是五代词人牛希济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写梦醒怀人,抒写主人公梦醒之后的无限相思之情。词的上片“远钟残梦”一句,指明是在梦醒后的情景。前两句不仅点出时间与梦醒情事,而且从主人公的感受、动作中,隐隐透出醒后的心境。“清晓”点出时间;“枕转”句是感受;“月光”三句为梦后所见所闻。下片首二句追写梦中情事。“纤手匀双泪”五字以感人的形象写出了绵绵情思。结尾三句又为追忆梦境后的行动,以梦后情态表现其相思不已,看情人去年的书信,更觉离肠寸断。这首小词全篇虚实相映,写得曲折尽情,辞意俱佳,堪供玩味。
道德经(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飓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红楼梦 · 第四十五回 ·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话说凤姐儿正抚恤平儿,忽见众姊妹进来,忙让坐了,平儿斟上茶来。凤姐儿笑道:“今儿来的这么齐,倒像下贴子请了来的。”探春笑道:“我们有两件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四妹妹的,还夹着老太太的话。”凤姐儿笑道:“有什么事,这么要紧?”探春笑道:“我们起了个诗社,头一社就不齐全,众人脸软,所以就乱了。我想必得你去作个监社御史,铁面无私才好。再四妹妹为画园子,用的东西这般那般不全,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说:‘只怕后头楼底下还有当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来,若没有,叫人买去。’”凤姐笑道:“我又不会作什么湿的干的,要我吃东西去不成?”探春道:“你虽不会作,也不要你作。你只监察着我们里头有偷安怠惰的,该怎么样罚他就是了。”凤姐儿笑道:“你们别哄我,我猜着了,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你们弄什么社,必是要轮流作东道的。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想出这个法子来拗了我去,好和我要钱。可是这个主意?”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李纨笑道:“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凤姐儿笑道:“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顽顽,能几 年的限?他们各人出了阁,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枯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他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他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这样,他还是这么着;若是生在贫寒小户人家,作个小子,还不知怎么下作贫嘴恶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昨儿还打平儿呢,亏你伸的出手来!那黄汤难道灌丧了狗肚子里去了?气的我只要给平儿打报不平儿。忖夺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究竟气还未平。你今儿又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也不要,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说的众人都笑了。凤姐儿忙笑道:“竟不是为诗为画来找我,这脸子竟是为平儿来报仇的。竟不承望平儿有你这一位仗腰子的人。早知道,便有鬼拉着我的手打他,我也不打了。平姑娘,过来!我当着大奶奶姑娘们替你赔个不是,担待我酒后无德罢。”说着,众人又都笑起来了。李纨笑问平儿道:“如何?我说必定要给你争争气才罢。”平儿笑道:“虽如此,奶奶们取笑,我禁不起。”李纨道:“什么禁不起,有我呢。快拿了钥匙叫你主子开了楼房找东西去。” 凤姐儿笑道:“好嫂子,你且同他们回园子里去。才要把这米帐合算一算,那边大太太又打发人来叫,又不知有什么话说,须得过去走一趟。还有年下你们添补的衣服,还没打点给他们做去。”李纨笑道:“这些事我都不管,你只把我的事完了我好歇着去,省得这些姑娘小姐闹我。”凤姐儿忙笑道:“好嫂子,赏我一点空儿。你是最疼我的,怎么今儿为平儿就不疼我了?往常你还劝我说,事情虽多,也该保养身子,捡点着偷空儿歇歇,你今儿反倒逼我的命了。况且误了别人的年下衣裳无碍,他姊妹们的若误了,却是你的责任,老太太岂不怪你不管闲事,这一句现成的话也不说?我宁可自己落不是,岂敢带累你呢。”李纨笑道:“你们听听,说的好不好?把他会说话的!我且问你,这诗社你到底管不管?”凤姐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明儿一早就到任,下马拜了印,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过后几天,我又不作诗作文,只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监察’也罢,不‘监察’也罢,有了钱了,你们还撵出我来!”说的众人又都笑起来。凤姐儿道:“过会子我开了楼房,凡有这些东西都叫人搬出来你们看,若使得,留着使,若少什么,照你们单子,我叫人替你们买去就是了。画绢我就裁出来。那图样没有在太太跟前,还在那边珍大爷那里呢。说给你们,别碰钉子去。我打发人取了来,一并叫人连绢交给相公们矾去,如何?”李纨点首笑道:“这难为你,果然这样还罢了。既如此,咱们家去罢,等着他不送了去再来闹他。”说着,便带了他姊妹就走。凤姐儿道:“这些事再没两个人,都是宝玉生出来的。”李纨听了,忙回身笑道:“正是为宝玉来,反忘了他。头一社是他误了。我们脸软,你说该怎么罚他?”凤姐想了一想,说道:“没有别的法子,只叫他把你们各人屋子里的地罚他扫一遍才好。”众人都笑道:“这话不差。” 说着才要回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扶了赖嬷嬷进来。凤姐儿等忙站起来,笑道:“大娘坐。”又都向他道喜。赖嬷嬷向炕沿上坐了,笑道:“我也喜,主子们也喜。若不是主子们的恩典,我们这喜从何来?昨儿奶奶又打发彩哥儿赏东西,我孙子在门上朝上磕了头了。”李纨笑道:“多早晚上任去?”赖嬷嬷叹道:“我那里管他们,由他们去罢!前儿在家里给我磕头,我没好话,我说:‘哥哥儿,你别说你是官儿了,横行霸道的!你今年活了三十岁,虽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上托着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从小儿三灾八难,花的银子也照样打出你这么个银人儿来了。到二十岁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许你捐个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的忍饥挨饿的要多少?你一个奴才秧子,仔细折了福!如今乐了十年,不知怎么弄神弄鬼的,求了主子,又选了出来。州县官儿虽小,事情却大,为那一州的州官,就是那一方的父母。你不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李纨凤姐儿都笑道:“你也多虑。我们看他也就好了。先那几年还进来了两次,这有好几年没来了,年下生日,只见他的名字就罢了。前儿给老太太,太太磕头来,在老太太那院里,见他又穿着新官的服色,倒发的威武了,比先时也胖了。他这一得了官,正该你乐呢,反倒愁起这些来!他不好,还有他父亲呢,你只受用你的就完了。闲了坐个轿子进来,和老太太斗一日牌,说一天话儿,谁好意思的委屈了你。家去一般也是楼房厦厅,谁不敬你,自然也是老封君似的了。” 平儿斟上茶来,赖嬷嬷忙站起来接了,笑道:“姑娘不管叫那个孩子倒来罢了,又折受我。”说着,一面吃茶,一面又道:“奶奶不知道。这些小孩子们全要管的严。饶这么严,他们还偷空儿闹个乱子来叫大人操心。知道的说小孩子们淘气,不知道的,人家就说仗着财势欺人,连主子名声也不好。恨的我没法儿,常把他老子叫来骂一顿,才好些。”因又指宝玉道:“不怕你嫌我,如今老爷不过这么管你一管,老太太护在头里。当日老爷小时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见的。老爷小时,何曾像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了。还有那大老爷,虽然淘气,也没像你这扎窝子的样儿,也是天天打。还有东府里你珍哥儿的爷爷,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如今我眼里看着,耳朵里听着,那珍大爷管儿子倒也像当日老祖宗的规矩,只是管的到三不着两的。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这些兄弟侄儿怎么怨的不怕他?你心里明白,喜欢我说,不明白,嘴里不好意思,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 正说着,只见赖大家的来了,接着周瑞家的张材家的都进来回事情。凤姐儿笑道:“媳妇来接婆婆来了。”赖大家的笑道:“不是接他老人家,倒是打听打听奶奶姑娘们赏脸不赏脸?”赖嬷嬷听了,笑道:“可是我糊涂了,正经说的话且不说,且说陈谷子烂芝麻的混捣熟。因为我们小子选了出来,众亲友要给他贺喜,少不得家里摆个酒。我想,摆一日酒,请这个也不是,请那个也不是。又想了一想,托主子洪福,想不到的这样荣耀,就倾了家,我也是愿意的。因此吩咐他老子连摆三日酒:头一日,在我们破花园子里摆几席酒,一台戏,请老太太,太太们,奶奶姑娘们去散一日闷,外头大厅上一台戏,摆几席酒,请老爷们,爷们去增增光;第二日再请亲友,第三日再把我们两府里的伴儿请一请。热闹三天,也是托着主子的洪福一场,光辉光辉。”李纨凤姐儿都笑道:“多早晚的日子?我们必去,只怕老太太高兴要去也定不得。”赖大家的忙道:“择了十四的日子,只看我们奶奶的老脸罢了。”凤姐笑道:“别人不知道,我是一定去的。先说下,我是没有贺礼的,也不知道放赏,吃完了一走,可别笑话。”赖大家的笑道:“奶奶说那里话?奶奶要赏,赏我们三二万银子就有了。”赖嬷嬷笑道:“我才去请老太太,老太太也说去,可算我这脸还好。”说毕又叮咛了一回,方起身要走,因看见周瑞家的,便想起一事来,因说道:“可是还有一句话问奶奶,这周嫂子的儿子犯了什么不是,撵了他不用?”凤姐儿听了,笑道:“正是我要告诉你媳妇,事情多也忘了。赖嫂子回去说给你老头子,两府里不许收留他小子,叫他各人去罢。” 赖大家的只得答应着。周瑞家的忙跪下央求。赖嬷嬷忙道:“什么事?说给我评评。”凤姐儿道:“前日我生日,里头还没吃酒,他小子先醉了。老娘那边送了礼来,他不说在外头张罗,他倒坐着骂人,礼也不送进来。两个女人进来了,他才带着小幺们往里抬。小幺们倒好,他拿的一盒子倒失了手,撒了一院子馒头。人去了,打发彩明去说他,他倒骂了彩明一顿。这样无法无天的忘八羔子,不撵了作什么!”赖嬷嬷笑道:“我当什么事情,原来为这个。奶奶听我说:他有不是,打他骂他,使他改过,撵了去断乎使不得。他又比不得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儿,他现是太太的陪房。奶奶只顾撵了他,太太脸上不好看。依我说,奶奶教导他几板子,以戒下次,仍旧留着才是。不看他娘,也看太太。”凤姐儿听说,便向赖大家的说道:“既这样,打他四十棍,以后不许他吃酒。”赖大家的答应了。周瑞家的磕头起来,又要与赖嬷嬷磕头,赖大家的拉着方罢。然后他三人去了,李纨等也就回园中来。 至晚,果然凤姐命人找了许多旧收的画具出来,送至园中。宝钗等选了一回,各色东西可用的只有一半,将那一半又开了单子,与凤姐儿去照样置买,不必细说。 一日,外面矾了绢,起了稿子进来。宝玉每日便在惜春这里帮忙。探春,李纨,迎春,宝钗等也多往那里闲坐,一则观画,二则便于会面。宝钗因见天气凉爽,夜复渐长,遂至母亲房中商议打点些针线来。日间至贾母处王夫人处省候两次,不免又承色陪坐闲话半时,园中姊妹处也要度时闲话一回,故日间不大得闲,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黛玉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嗽疾,今秋又遇贾母高兴,多游玩了两次,未免过劳了神,近日又复嗽起来,觉得比往常又重,所以总不出门,只在自己房中将养。有时闷了,又盼个姊妹来说些闲话排遣,及至宝钗等来望候他,说不得三五句话又厌烦了。众人都体谅他病中,且素日形体娇弱,禁不得一些委屈,所以他接待不周,礼数粗忽,也都不苛责。 这日宝钗来望他,因说起这病症来。宝钗道:“这里走的几个太医虽都还好,只是你吃他们的药总不见效,不如再请一个高明的人来瞧一瞧,治好了岂不好?每年间闹一春一夏,又不老又不小,成什么?不是个常法。”黛玉道:“不中用。我知道我这样病是不能好的了。且别说病,只论好的日子我是怎么形景,就可知了。”宝钗点头道:“可正是这话。古人说‘食谷者生’,你素日吃的竟不能添养精神气血,也不是好事。”黛玉叹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也不是人力可强的。今年比往年反觉又重了些似的。”说话之间,已咳嗽了两三次。宝钗道:“昨儿我看你那药方上,人参肉桂觉得太多了。虽说益气补神,也不宜太热。依我说,先以平肝健胃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气无病,饮食就可以养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是滋阴补气的。” 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姊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一个人像你前日的话教导我。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知我竟自误了。若不是从前日看出来,今日这话,再不对你说。你方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耽耽,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宝钗道:“这样说,我也是和你一样。”黛玉道:“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地土,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宝钗笑道:“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黛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道:“人家才拿你当个正经人,把心里的烦难告诉你听,你反拿我取笑儿。”宝钗笑道:“虽是取笑儿,却也是真话。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与你消遣一日。你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告诉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一日。我虽有个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个母亲比你略强些。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你也是个明白人,何必作‘司马牛之叹’?你才说的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明日家去和妈妈说了,只怕我们家里还有,与你送几两,每日叫丫头们就熬了,又便宜,又不惊师动众的。”黛玉忙笑道:“东西事小,难得你多情如此。”宝钗道:“这有什么放在口里的!只愁我人人跟前失于应候罢了。只怕你烦了,我且去了。”黛玉道:“晚上再来和我说句话儿。”宝钗答应着便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知宝钗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黛玉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禁发于章句,遂成《代别离》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词曰《秋窗风雨夕》。其词曰: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吟罢搁笔,方要安寝,丫鬟报说:“宝二爷来了。”一语未完,只见宝玉头上带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黛玉不觉笑了:“那里来的渔翁!”宝玉忙问:“今儿好些?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一面说,一面摘了笠,脱了蓑衣,忙一手举起灯来,一手遮住灯光,向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细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黛玉看脱了蓑衣,里面只穿半旧红绫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绿绸撒花裤子,底下是掐金满绣的绵纱袜子,靸著蝴蝶落花鞋。黛玉问道:“上头怕雨,底下这鞋袜子是不怕雨的?也倒干净。”宝玉笑道:“我这一套是全的。有一双棠木屐,才穿了来,脱在廊檐上了。”黛玉又看那蓑衣斗笠不是寻常市卖的,十分细致轻巧,因说道:“是什么草编的?怪道穿上不像那刺猬似的。”宝玉道:“这三样都是北静王送的。他闲了下雨时在家里也是这样。你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别的都罢了,惟有这斗笠有趣,竟是活的。上头的这顶儿是活的,冬天下雪,带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下顶子来,只剩了这圈子。下雪时男女都戴得,我送你一顶,冬天下雪戴。”黛玉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夺,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的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嗽个不住。 宝玉却不留心,因见案上有诗,遂拿起来看了一遍,又不禁叫好。黛玉听了,忙起来夺在手内,向灯上烧了。宝玉笑道:“我已背熟了,烧也无碍。”黛玉道:“我也好了许多,谢你一天来几次瞧我,下雨还来。这会子夜深了,我也要歇着,你且请回去,明儿再来。”宝玉听说,回手向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一个金表来,瞧了一瞧,那针已指到戌末亥初之间,忙又揣了,说道:“原该歇了,又扰的你劳了半日神。”说着,披蓑戴笠出去了,又翻身进来问道:“你想什么吃,告诉我,我明儿一早回老太太,岂不比老婆子们说的明白?”黛玉笑道:“等我夜里想着了,明儿早起告诉你。你听雨越发紧了,快去罢。可有人跟着没有?”有两个婆子答应:“有人,外面拿着伞点着灯笼呢。”黛玉笑道:“这个天点灯笼?”宝玉道:“不相干,是明瓦的,不怕雨。”黛玉听说,回手向书架上把个玻璃绣球灯拿了下来,命点一支小蜡来,递与宝玉,道:“这个又比那个亮,正是雨里点的。”宝玉道:“我也有这么一个,怕他们失脚滑倒了打破了,所以没点来。”黛玉道:“跌了灯值钱,跌了人值钱?你又穿不惯木屐子。那灯笼命他们前头照着。这个又轻巧又亮,原是雨里自己拿着的,你自己手里拿着这个,岂不好?明儿再送来。就失了手也有限的,怎么忽然又变出这‘剖腹藏珠’的脾气来!”宝玉听说,连忙接了过来,前头两个婆子打着伞提着明瓦灯,后头还有两个小丫鬟打着伞。宝玉便将这个灯递与一个小丫头捧着,宝玉扶着他的肩,一径去了。 就有蘅芜苑的一个婆子,也打着伞提着灯,送了一大包上等燕窝来,还有一包子洁粉梅片雪花洋糖。说:“这比买的强。姑娘说了:姑娘先吃着,完了再送来。”黛玉道:“回去说‘费心’。”命他外头坐了吃茶。婆子笑道:“不吃茶了,我还有事呢。”黛玉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忙。如今天又凉,夜又长,越发该会个夜局,痛赌两场了。”婆子笑道:“不瞒姑娘说,今年我大沾光儿了。横竖每夜各处有几个上夜的人,误了更也不好,不如会个夜局,又坐了更,又解闷儿。今儿又是我的头家,如今园门关了,就该上场了。”黛玉听说笑道:“难为你。误了你发财,冒雨送来。”命人给他几百钱,打些酒吃,避避雨气。那婆子笑道:“又破费姑娘赏酒吃。”说着,磕了一个头,外面接了钱,打伞去了。 紫鹃收起燕窝,然后移灯下帘,伏侍黛玉睡下。黛玉自在枕上感念宝钗,一时又羡他有母兄,一面又想宝玉虽素习和睦,终有嫌疑。又听见窗外竹梢焦叶之上,雨声淅沥,清寒透幕,不觉又滴下泪来。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了。暂且无话。要知端的——
黄钟 · 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惊回一枕当年梦,渔唱起南津。画屏云嶂,池塘春草,无限消魂。旧家应在,梧桐覆井,杨柳藏门。闲身空老,孤篷听雨,灯火江村。
史记 · 七十列传 · 袁盎晁错列传
《袁盎晁错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出自《史记卷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本传是袁盎和晁错的合传。袁盎在汉文帝时,深得信任,所言皆听,但到汉景帝时,却被查办,降为庶人。而在文帝时默默无闻的晁错曾数十次上书也不被采纳,到景帝时,因与之密切,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权倾九卿,不可一世。晁错削藩,目的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巩固刘氏王朝的统治。但在吴楚叛乱的危急时刻,景帝却亲自下令将其杀死。本篇对此都有细致的描写和深刻的反映。
左传 · 哀公 · 哀公二十年
【传】二十年春,齐人来征会。夏,会于廪丘。为郑故,谋伐晋。郑人辞诸子侯,秋,师还。 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遂适楚。闻越将伐吴,冬,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 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楚隆曰:「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赵孟曰:「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齐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与之一箪珠,使问赵孟,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对曰:「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王曰:「宜哉。」
婆罗门引 · 其二 · 郭清华席上为放琴客而新有所盼,赋以见喜
风涟乱翠,酒霏飘汗洗新妆。幽情暗寄莲房。弄雪调冰重会,临水暮追凉。正碧云不破,素月微行。 双成夜笙,断旧曲、解明珰。别有红娇粉润,初试霓裳。分莲调郎。又拈惹、花茸碧唾香。波晕切、一盼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