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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调 · 蟾宫曲 · 春情
《蟾宫曲·春情》是元代散曲家徐再思的一首曲。全曲描写一位年轻女子的相思之情,首三句说少女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相思之病;次三句极表少女处于相思中的病态心理与神情举止;后二句则点出少女害相思病的原因;最后以既形象又含蓄的笔墨逗露出少女心巾所思。该曲连用叠韵,而又婉转流美,兼之妙语连珠,堪称写情神品,刻画相思的诗文历代何止万千,然贵在自创新意,在描摹相思之情上可谓入木三分,极富个性。
阮郎归
这首词写于郴州贬所。上阕写除夕夜长夜难眠的苦闷。湘天风雨,庭院深虚,笛曲幽咽,长夜迢遥,为乡思旅愁烘染了足够的氛围,词人日日夜夜盼望着回乡,可如今却像游魂一样,孑然一身,远谪南州。当此风雨之夕,即使他想在梦中回到家乡,也因角声盈耳,进不了梦境。「乡梦断,旅魂孤」,这六字凝聚着多么深沉的感情啊!全词意象沉郁,以寒、虚、断、孤等凄苦、残缺的字眼皴染环境的阴冷、萧索,层层深入地描述了词人极度的孤寂和哀愁,感人至深。
上梅直讲书
这篇酬谢书选自《苏轼文集·卷四十八》。 梅直讲,即梅尧臣,字圣兪,曾任国子监直讲(辅佐博士的一种官职)。宋仁宋嘉佑二年(公元1067年)苏轼进士及第,当时的主考官为欧阳修,参评官为梅尧臣。苏轼因为得到欧阳修和梅尧臣的赏识,得以跻身仕途,而后参加在礼部欧阳修列席的宴饮,写了这篇酬谢书向欧、梅二位表现酬谢之情,感念知遇之恩,也抒发了「士遇知己之乐」,反映出作者内心的抱负。文章旁征博引,文意雄阔,是向举荐之人陈情的上佳之作。
水浒传 · 第六十九回 · 东平府误陷九纹龙 宋公明义释双枪将
诗曰: 神龙失势滞飞升,得遇风雷便不情。 豪杰相逢鱼得水,英雄际会弟投兄。 千金伪买花娘俏,一让能成俊义名。 水战火攻人罕敌,绿林头领宋公明。 话说当下梁山泊忠义堂上,宋江打了曾头市,卢俊义捉得史文恭,祭献晁天王已了,宋江不负晁盖遗言,要把主位让与卢员外,众人不服。宋江又道:“如此众志不定,于心不安。目今山寨钱粮缺少,梁山泊东有两个州府,却有钱粮。一处是东平府,一处是东昌府。我们自来不曾搅扰他那里百姓。今去问他借粮,公然不肯。今写下两个阄儿,我和卢员外各拈一处。如先打破城子的,便做梁山泊主。如何?”吴用道:“也好。听从天命。”卢俊义道:“休如此说。只是哥哥为梁山泊之主,某听从差遣。”此时不由卢俊义,当下便唤铁面孔目裴宣写下两个阄儿。焚香对天祈祷已罢,各拈一个。宋江拈着东平府,卢俊义拈着东昌府。众皆无语。 当日设筵,饮酒中间,宋江传令调拨人马。宋江部下:林冲、花荣、刘唐、史进、徐宁、燕顺、吕方、郭盛、韩滔、彭玘、孔明、孔亮、解珍、解宝、王矮虎、一丈青、张青、孙二娘、孙新、顾大嫂、石勇、郁保四、王定六、段景住,大小头领二十五员,马步军兵一万,水军头领三员,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领水军驾船接应。卢俊义部下:吴用、公孙胜、呼延灼、朱仝、雷横,索超、关胜、杨志、单廷圭、魏定国、宣赞、郝思文、燕青、杨林、欧鹏、凌振、马麟、邓飞、施恩、樊瑞、项充、李衮、时迁、白胜,大小头领二十五员,马步军兵一万,水军头领三员,李俊、童威、童猛,引水手驾船策应。其余头领并中伤者,看守寨栅。宋江分俵已定。此是一时进兵,去打两处州郡。有诗为证: 尧舜推贤万古无,禹汤传后亦良图。 谁知聚啸山林者,揖让谦恭有盛谟。 且说宋江与众头领去打东平府,卢俊义与众头领去打东昌府,众多头领各自下山。此是三月初一日的话。日暖风和,草青沙软,正好厮杀。 却说宋江领兵前到东平府,离城只有四十里路,地名安山镇,扎住军马。宋江道:“东平府太守程万里和一个兵马都监,乃是河东上党郡人氏。此人姓董名平,善使双枪,人皆称为双枪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去打他城子,也和他通些礼数,差两个人,赍一封战书去那里下。若肯归降,免致动兵。若不听从,那时大行杀戮,使人无怨。谁敢与我先去下书?”只见部下走过一人,身长一丈,腰阔数围。那人是谁?有诗为证: 不好资财惟好义,貌似金刚离古寺。 身长唤做险道神,此是青州郁保四。 郁保四道:“小人认得董平,情愿赍书去下。”又见部下转过一人,瘦小身材,叫道:“我帮他去。”那人是谁?有诗为证: 蚱蜢头尖光眼目,鹭鹚瘦腿全无肉。 路遥行走疾如飞,扬子江边王定六。 这两个便道:“我们不曾与山寨中出得些气力,今情愿去走一遭。”宋江大喜,随即写了战书与郁保四、王定六两个去下。书上只说借粮一事。 且说东平府程太守,闻知宋江起军马到了安山镇住扎,便请本州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商议军情重事。正坐间,门人报道:“宋江差人下战书。”程太守教唤至。郁保四、王定六当府厮见了,将书呈上。程万里看罢来书,对董都监说道:“要借本府钱粮,此事如何?”董平听了大怒,叫推出去即便斩首。程太守谏道:“不可!自古两国争战,不斩来使。于礼不当。只将二人各打二十讯棍,发回原寨,看他如何?”董平怒气未息,喝把郁保四、王定六一索捆翻,打得皮开肉绽,推出城去。两个回到大寨,哭告宋江说:“董平那厮无理,好生眇视大寨!” 宋江见打了两个,怒气填胸,便要平吞州郡。先叫郁保四、王定六上车,回山将息。只见九纹龙史进起身说道:“小弟旧在东平府时,与院子里一个娼妓有染,唤做李瑞兰,往来情熟。我如今多将些金银,潜地入城,借他家里安歇。约定时日,哥哥可打城池。只等董平出来交战,我便扒去更鼓楼上放起火来,里应外合,可成大事。”宋江道:“最好!”史进随即收拾金银,安在包袱里,身边藏了暗器,拜辞起身。宋江道:“兄弟善觑方便。我且顿兵不动。” 且说史进转入城中,径到西瓦子李瑞兰家。大伯见是史进,吃了一惊,接入里面,叫女儿出来厮见。李瑞兰生的甚是标格出尖。有诗为证: 万种风流不可当,梨花带雨玉生香。 翠禽啼醒罗浮梦,疑是梅花靓晓妆。 李瑞兰引去楼上坐了,遂问史进道:“一向如何不见你头影?听的你在梁山泊做了大王,官司出榜捉你。这两日街上乱哄哄地说宋江要来打城借粮,你如何却到这里?”史进道:“我实不瞒你说:我如今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不曾有功。如今哥哥要来打城借粮,我把你家备细说了。如今我特地来做细作,有一包金银相送与你,切不可走透了消息。明日事完,一发带你一家上山快活。”李瑞兰葫芦提应承,收了金银,且安排些酒肉相待,却来和大娘商量道:“他往常做客时,是个好人,在我家出入不妨。如今他做了歹人,倘或事发,不是耍处。”大伯说道:“梁山泊宋江这伙好汉,不是好惹的。但打城池,无有不破。若还出了言语,他们有日打破城子入来,和我们不干罢!”虔婆便骂道:“老蠢物!你省得甚么人事!自古道:蜂刺入怀,解衣去赶。天下通例,自首者即免本罪。你快去东平府里首告,拿了他去,省得日后负累不好。”李公道:“他把许多金银与我家,不与他担些干系,买我们做甚么?”虔婆骂道:“老畜生!你这般说,却似放屁!我这行院人家,坑陷了千千万万的人,岂争他一个!你若不去首告,我亲自去衙前叫屈,和你也说在里面!”李公道:“你不要性发,且教女儿款住他,休得打草惊蛇,吃他走了。待我去报与做公的,先来拿了,却去首告。” 且说史进见这李瑞兰上楼来,觉得面色红白不定。史进便问道:“你家莫不有甚事,这般失惊打怪?”李瑞兰道:“却才上胡梯踏了个空,争些儿吃了一跤,因此心慌撩乱。”史进虽是英勇,又吃他瞒过了,更不猜疑。有诗为证: 可叹虔婆伎俩多,粉头无奈苦教唆。 早知暗里施奸狡,错用黄金买笑歌。 当下李瑞兰相叙间阔之情。争不过一个时辰,只听得胡梯边脚步响,有人奔上来。窗外呐声喊,数十个做公的抢到楼上。史进措手不及,正如鹰拿野雀,弹打斑鸠,把史进似抱头狮子绑将下楼来,径解到东平府里厅上。程太守看了大骂道:“你这厮胆包身体,怎敢独自个来做细作!若不是李瑞兰父亲首告,误了我一府良民。快招你的情由,宋江教你来怎地?”史进只不言语。董平便道:“两边公吏狱卒牢子,这等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程太守喝道:“与我加力打这厮!”又将冷水来喷,两边腿上各打一百大棍。史进由他拷打,不招实情。董平道:“且把这厮长枷木杻,送在死囚牢里,等拿了宋江,一并解京施行。” 却说宋江自从史进去了,备细写书与吴用知道。吴用看了宋公明来书,说史进去娼妓李瑞兰家做细作,大惊。急与卢俊义说知,连夜来见宋江,问道:“谁叫史进去来?”宋江道:“他自愿去。说这李行首是他旧日的表子,好生情重,因此前去。”吴用道:“兄长欠这些主张。若吴某在此,决不叫去。常言道:娼妓之家,讳‘者扯丐漏走’五个字。得便熟闲,迎新送旧,陷了多少才人。更兼水性,无定准之意,纵有恩情,也难出虔婆之手。此人今去,必然吃亏。”宋江便问吴用请计。吴用便叫顾大嫂:“劳烦你去走一遭。可扮做贫婆,潜入城中,只做求乞的。若有些动静,火急便回。若是史进陷在牢中,你可去告狱卒,只说有旧情恩念,我要与他送一口饭。捵入牢中,暗与史进说知:‘我们月尽夜黄昏前后,必来打城。你可就水火之处,安排脱身之计。’月尽夜,你就城中放火为号。此间进兵方好成事。——兄长可先打汶上县,百姓必然都奔东平府。却叫顾大嫂杂在数内,乘势入城,便无人知觉。”吴用设计已罢,上马便回东昌府去了。宋江点起解珍、解宝,引五百余人攻打汶上县。果然百姓扶老挈幼,鼠窜狼奔,都奔东平府来。有诗为证: 史进怆惶已就擒,当官拷掠究来音。 若非顾媪通消息,怎救圜中万死身。 欲避兵戈,逃生匿迹,合城纷扰,都不在话下。却说顾大嫂头髻蓬松,衣服蓝缕,杂在众人里面,捵入城来,绕街求乞。到于衙前,打听得果然史进陷在牢中,方知吴用智亮如神。次日,提着饭罐,只在司狱司前往来伺候。见一个年老公人从牢里出来,顾大嫂看着便拜,泪下如雨。那年老公人问道:“你这贫婆哭做甚么?”顾大嫂道:“牢中监的史大郎,是我旧的主人,自从离了,又早十年。只说道在江湖上做买卖,不知为甚事陷在牢里。眼见得无人送饭,老身叫化得这一口儿饭,特要与他充饥。哥哥怎生可怜见,引进则个,强如造七层宝塔。”那公人道:“他是梁山泊强人,犯着该死的罪。谁敢带你入去。”顾大嫂道:“便是一刀一剐,自教他瞑目而受。只可怜见引老身入去送这口儿饭,也显得旧日之情。”说罢又哭。那老公人寻思道:“若是个男子汉,难带他入去。一个妇人家有甚利害?”当时引顾大嫂直入牢中来,看见史进项带沉枷,腰缠铁索。史进见了顾大嫂,吃了一惊,则声不得。顾大嫂一头假啼哭,一头喂饭。别的节级便来喝道:“这是该死的歹人!狱不通风,谁放你来送饭?即忙出去,饶你两棍!”顾大嫂见监牢内人多,难说备细,只说得:“月尽夜打城,叫你牢中自挣扎。”史进再要问时,顾大嫂被小节级打出牢门。史进只记得“月尽夜”。 原来那个三月却是大尽。到二十九,史进在牢中与两个节级说话,问道:“今朝是几时?”那个小节级却错记了,回说道:“今朝是月尽夜,晚些买贴孤魂纸来烧。”史进得了这话,巴不得晚。一个小节级吃的半醉,带史进到水火坑边。史进哄小节级道:“背后的是谁?”赚得他回头,挣脱了枷。只一枷梢,把那小节级面上正着一下,打倒在地。就拾砖头敲开木杻,睁着鹘眼,抢到亭心里。几个公人都酒醉了,被史进迎头打着,死的死了,走的走了。拔开牢门,只等外面救应。又把牢中应有罪人尽数放了,总有五六十人,就在牢内发喊起来,一齐走了。有人报知太守。程万里惊得面如土色,连忙便请兵马都监商议。董平道:“城中必有细作,且差多人围困了这贼!我却乘此机会,领军出城去捉宋江。相公便紧守城池,差数十个人围定牢门,休教走了。”董平上马点军去了。程太守便点起一应节级、虞候、押番,各执枪棒,去大牢前呐喊。史进在牢里不敢轻出。外厢的人又不敢进去。顾大嫂只叫得苦。 却说都监董平,点起兵马,四更上马,杀奔宋江寨来。伏路小军报知宋江。宋江道:“此必是顾大嫂在城中又吃亏了。他既杀来,准备迎敌!”号令一下,诸军都起。当时天色方明,却好接着董平军马,两下摆开阵势。董平出马,真乃英雄盖世,谋勇过人。有诗为证: 两面旗牌耀日月,简银铁铠似霜凝。 水磨凤翅头盔白,锦绣麒麟战袄青。 一对白龙争上下,两条银蟒递飞腾。 河东英勇风流将,能使双枪是董平。 原来董平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山东、河北皆号他为风流双枪将。宋江在阵前,看了董平这表人品,一见便喜。又见他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宋江随即遣韩滔出马迎敌。韩滔得令,手执铁槊,直取董平。董平那对铁枪,神出鬼没,人不可当。宋江再教金枪手徐宁,仗钩镰枪前去交战,替回韩滔。徐宁得令,飞马便出,接住董平厮杀。两个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交战良久,宋江恐怕徐宁有失,便教鸣金收军。徐宁勒马回来。董平手举双枪,直追杀入阵来。宋江鞭梢一展,四下军兵一齐围住。宋江勒马,上高阜处看望,只见董平围在阵内。他若投东,宋江便把号旗望东指,军马向东来围他。他若投西,号旗便望西指,军马便向西来围他。董平在阵中横冲直撞,两枝枪,直杀到申牌已后,冲开条路,杀出去了。宋江不赶董平,驱兵大进。董平因见交战不胜,当晚收军回城去了。宋江连夜起兵,直抵城下,团团调兵围住。顾大嫂在城中未敢放火,史进又不得出来,两下拒住。 原来程太守有个女儿,十分大有颜色。董平无妻,累累使人去求为亲,程万里不允。因此日常间有些言和意不和。董平当晚领军入城,其日,使个就里的人,乘势来问这头亲事。程太守回说:“我是文官,他是武官,相赘为婿,正当其理。只是如今贼寇临城,事在危急,若还便许,被人耻笑。待得退了贼兵,保护城池无事,那时议亲,未为晚矣。”那人把这话却回复董平,董平虽是口里应道:“说得是。”只是心中踌躇,不十分欢喜。恐怕他日后不肯。 这里宋江连夜攻城得紧,太守催请出战。董平大怒,披挂上马,带领三军出城交战。宋江亲在阵前门旗下喝道:“量你这个寡将,怎敢当吾!岂不闻古人有言: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你看我手下雄兵十万,猛将千员,替天行道,济困扶危。早来就降,免受一死。”董平大怒,回道:“文面小吏,该死狂徒,怎敢乱言!”说罢,手举双枪,直奔宋江。左有林冲,右有花荣,两将齐出,各使军器,来战董平。约斗数合,两将便走,宋江军马佯败,四散而奔。董平要逞功劳,拍马赶来。宋江等却好退到寿张县界。宋江前面走,董平后面追。离城有十数里,前至一个村镇,两边都是草屋,中间一条驿道。董平不知是计,只顾纵马赶来。宋江因见董平了得,隔夜已使王矮虎、一丈青、张青、孙二娘四个,带一百余人,先在草屋两边埋伏,却拴数条绊马索在路上,又用薄土遮盖,只等来时鸣锣为号,绊马索齐起,准备捉这董平。董平正赶之间,来到那里,只听得背后孔明、孔亮大叫:“勿伤吾主!”恰好到草屋前,一声锣响,两边门扇齐开,拽起绳索。那马却待回头,背后绊马索齐起,将马绊倒,董平落马。左边撞出一丈青、王矮虎,右边走出张青、孙二娘,一齐都上,把董平捉了。头盔、衣甲、双枪、只马,尽数夺了。两个女头领,将董平捉住,用麻绳背剪绑了。两个女将各执钢刀,监押董平来见宋江。 却说宋江过了草房,勒住马,立在绿杨树下,迎见这两个女头领解着董平。宋江随即喝退两个女将:“我教你去相请董将军,谁教你们绑缚他来!”二女将喏喏而退。宋江慌忙下马,自来解其绳索,便脱护甲锦袍与董平穿着,纳头便拜。董平慌忙答礼。宋江道:“倘蒙将军不弃微贱,就为山寨之主。”董平答道:“小将被擒之人,万死犹轻。若得容恕安身,实为万幸!”宋江道:“敝寨地连水泊,素无扰害。今为缺少粮食,特来东平府借粮,别无他意。”董平道:“程万里那厮,原是童贯门下门馆先生,得此美任,安得不害百姓。若是兄长肯容董平,今去赚开城门,杀入城中,共取钱粮,以为报效。”宋江大喜,便令一行人将过盔甲枪马,还了董平,披挂上马。董平在前,宋江军马在后,卷起旗幡,都到东平城下。董平军马在前,大叫:“城上快开城门!”把门军士将火把照时,认得是董都监,随即大开城门,放下吊桥。董平拍马先入,砍断铁锁,背后宋江等长驱人马杀入城来。都到东平府里。急传将令,不许杀害百姓,放火烧人房屋。董平径奔私衙,杀了程太守一家人口,夺了这女儿。宋江先叫开放大牢,救出史进。便开府库,尽数取了金银财帛,大开仓廒,装载粮米上车,先使人护送去梁山泊金沙滩,交割与三阮头领,接递上山。史进自引人去西瓦子里李瑞兰家,把虔婆老幼,一门大小,碎尸万段。宋江将太守家私,俵散居民,仍给沿街告示,晓谕百姓:“害民州官,已自杀戮。汝等良民,各安生理。”告示已罢,收拾回军。 大小将校再到安山镇,只见白日鼠白胜飞奔前来,报说东昌府交战之事,虚实胜败。宋江听罢,神眉剔竖,怪眼圆睁,大叫:“众多兄弟,不要回山,且跟我来,再去这个去处降兵捉将!”正是:再施忠义轻舒手,复夺资储锦绣城。毕竟宋江再引军马投何处来,且听下回分解。
朝中措 · 平山堂
这首词是作者在平山堂送别友人刘原甫时所作。平山堂是作者守扬州时所建,几年后重上平山堂,借酬赠友人之机,追忆起过去的豪迈生活:挥笔著书,赋文逾万字,饮宴堂上,千杯不醉。全词写出了作者意在山水之间的情感,塑造了一个风流儒雅、豪放达观的「文章太守」形象。词风豪放,在欧词中极为少见,对后来东坡的豪放词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水调歌头
这首词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这首词表现了作者隐退的决心,不希望被世间的功名利禄所束缚,也表现了兄弟二人手足情深。 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发端明点「安石」,领起上半阕。词人的写作角度比较独特,既不写他经天纬地的才能,也不写他建功立业的辉煌,而是写他人生的另一侧面。劈头就写谢安中年出仕的尴尬:他本来隐居会稽,踏上仕途时鬓发已开始染上秋霜,令人吃惊。再写人情的难堪:人到中年,与亲友相别时觉得难舍难分,于是借音乐来抒写离愁。而后突出他一向抱有的功成身退的心愿:「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语气多么肯定,多么坚决,确实是对史书中所谓「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晋书》)数语准确的表述。而结果却是「扶病人西州」,这就反跌出困於轩冕不遂雅志的「遗恨」。这种「遗恨」,便是作者引出的鉴戒——「不早退」。词中的「困轩冕」只是一个文雅的或婉转的说法,实际上(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贪恋功名富贵是联系在一起的。 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换头「岁云暮」三字承上转下,「岁暮」当指年华老大,「早计」是对「遗恨」而言,其内容便是「要褐裘」,亦即辞官归隐,过平民生活。以下七句是由此产生的设想:在归乡的千里长途中,每逢山水名胜或有贤主、良朋接待之类好的去处,可以随意逗留,尽情游乐,不必如官场中人因王命在身而行道局促,一层:我带着醉意唱歌时你跟着唱和,我因醉酒倒下时你要搀扶我,——衹有酒是可以使人忘怀得失的,二层:这样,有雄心大志的人会瞧不起我们,那就悉听尊便好了,我们衹管走自己的路,三层:这种种设想,情辞恳切,言由中发,有如骏马驻坡,不可遏止,充分表现出词人对辞官归隐而享弟兄「相从之乐」的夙愿。「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极写想象中「退而相从之乐」的情态,简直是对二人的「合影」。篇末「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髙楼」两句,反用典故,并非真要趋同胸无大志的庸人,而衹是强调素愿的坚定不移,这体现了用典的灵活性。 同《南乡子·东武望馀杭》、《醉落魄·分携如昨》、《减字木兰花·贤哉令尹》等词作一样,这首词着重表现了东坡前期思想的另一面,虽然「功成名遂」尚未实现,出仕思想仍占上风,但在某种程度上徘徊于出处之间,却是可以肯定的。早在嘉祐五年苏氏弟兄寓居怀远驿时,即有「夜雨对床」,「为闲居之乐」(苏颍滨《逍遥堂会宿二首》引、《再祭亡兄端明文》等)的口头约定,这一回正是对前约的重申,当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其弟的安慰,词中流露出深厚的兄弟之情。不过,他在诗词中不断表达的这种归卧故山的雅志,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苏颍滨词中的「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倒成了他们此後生活的写照。
满江红 · 其一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
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 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咏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
鹧鸪
这首咏物诗描绘了鹧鸪的外形和声音,表达游子的凄苦和强烈思归之情。诗人紧紧把握住人和鹧鸪在感情上的联系,咏鹧鸪而重在传神韵,使人和鹧鸪融为一体,构思精妙缜密,深得读者好评,作者也因此诗而时誉远播,人称「郑鹧鸪」。
听安万善吹觱篥歌
此诗写诗人听了胡人乐师安万善吹奏觱篥,称赞他高超的演技,同时写觱篥之声凄清,闻者悲凉。前六句先叙篥的来源及其声音的凄凉;中间十句写其声多变,为春为秋,如凤鸣如龙吟;末两句写诗人身处异乡,时值除夕,闻此尤感孤寂凄苦。诗在描摹音乐时,不仅以鸟兽树木之声作比,同时采用通感手法,写得形象生动,富有感染力。
扫花游 · 游赋高疏寮东墅园
烟霞万壑,记曲径幽寻,霁痕初晓。绿窗窈窕。看随花甃石,就泉通沼。几日不来,一片苍云未扫。自长啸。怅乔木荒凉,都是残照。 碧天秋浩渺。听虚籁泠泠,飞下孤峭。山空翠老。步仙风,怕有采芝人到。野色闲门,芳草不除更好。境深悄。比斜川、又清多少。
周易 · 履卦
乾上兑下,履虎尾,不咥人。亨。 初九,素履往,无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笠翁对韵 · 上卷 · 八齐
鸾对凤,犬对鸡。塞北对关西。长生对益智,老幼对旄倪。颁竹策,剪桐圭。剥枣对蒸梨。绵腰如弱柳,嫩手似柔荑。狡兔能穿三穴隐,鹪鹩权借一枝栖。甪里先生,策杖垂绅扶少主;於陵仲子,辟(纑)织履赖贤妻。 鸣对吠,泛对栖。燕语对莺啼。珊瑚对玛瑙,琥珀对玻璃。绛县老,伯州犁。测蠡对燃犀。榆槐堪作荫,桃李自成蹊。投巫救女西门豹,赁浣逢妻百里奚。阙里门墙,陋巷规模原不陋;隋堤基址,迷楼踪迹亦全迷。 越对赵,楚对齐。柳岸对桃蹊。纱窗对绣户,画阁对香闺。修月斧,上天梯。螮蝀对虹霓。行乐游春圃,工谀病夏畦。李广不封空射虎,魏明得立为存麑。按辔徐行,细柳功成劳主敬;闻声稍卧,临泾名震止儿啼。
鹧鸪天 · 醉拍春衫惜旧香
此词在对作者往日欢歌笑乐的回忆中,流露出他对落拓平生的无限感慨和微痛纤悲。上片于室内的角度写离恨,下片紧承上片写景,并将视野延伸,以天地之浩渺,叙说归途漫长难寻,再见无期。
红楼梦 · 第三十六回 ·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话说贾母自王夫人处回来,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欢喜。因怕将来贾政又叫他,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你不用上来传话,就回他说我说了:一则打重了,得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那小厮头儿听了,领命而去。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使他放心。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闲言少述。如今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他些东西,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他东西,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和我贴近?”平儿冷笑道:“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我猜他们的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几百钱。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两银子的巧宗儿呢。”凤姐听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提醒了。我看这些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王夫人。 这日午间,薛姨妈母女两个与林黛玉等正在王夫人房里大家吃东西呢,凤姐儿得便回王夫人道:“自从玉钏儿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着一个人。太太或看准了那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好发放月钱的。”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道:“依我说,什么是例,必定四个五个的,够使就罢了,竟可以免了罢。”凤姐笑道:“论理,太太说的也是。这原是旧例,别人屋里还有两个呢,太太倒不按例了。况且省下一两银子也有限。”王夫人听了,又想一想,道:“也罢,这个分例只管关了来,不用补人,就把这一两银子给他妹妹玉钏儿罢。他姐姐伏侍了我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他妹妹跟着我,吃个双分子也不为过逾了。”凤姐答应着,回头找玉钏儿,笑道:“大喜,大喜。”玉钏儿过来磕了头。王夫人问道:“正要问你,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王夫人道:“可都按数给他们?”凤姐见问的奇怪,忙道:“怎么不按数给!”王夫人道:“前儿我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是什么原故?”凤姐忙笑道:“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议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每位两个丫头,所以短了一吊钱。这也抱怨不着我,我倒乐得给他们呢,他们外头又扣着,难道我添上不成。这个事我不过是接手儿,怎么来,怎么去,由不得我作主。我倒说了两三回,仍旧添上这两分的。他们说只有这个项数,叫我也难再说了。如今我手里每月连日子都不错给他们呢。先时在外头关,那个月不打饥荒,何曾顺顺溜溜的得过一遭儿。”王夫人听说,也就罢了,半日又问:“老太太屋里几个一两的?”凤姐道:“八个。如今只有七个,那一个是袭人。”王夫人道:“这就是了。你宝兄弟也并没有一两的丫头,袭人还算是老太太房里的人。”凤姐笑道:“袭人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给了宝兄弟使。他这一两银子还在老太太的丫头分例上领。如今说因为袭人是宝玉的人,裁了这一两银子,断然使不得。若说再添一个人给老太太,这个还可以裁他的。若不裁他的,须得环兄弟屋里也添上一个才公道均匀了。就是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一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五百,还是老太太的话,别人如何恼得气得呢。”薛姨娘笑道:“只听凤丫头的嘴,倒像倒了核桃车子的,只听他的帐也清楚,理也公道。”凤姐笑道:“姑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薛姨妈笑道:“说的何尝错,只是你慢些说岂不省力。”凤姐才要笑,忙又忍住了,听王夫人示下。王夫人想了半日,向凤姐儿道:“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凤姐一一的答应了,笑推薛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薛姨妈道:“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凤姐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说毕半日,凤姐见无话,便转身出来。刚至廊檐上,只见有几个执事的媳妇子正等他回事呢,见他出来,都笑道:“奶奶今儿回什么事,这半天?可是要热着了。”凤姐把袖子挽了几挽,跐着那角门的门槛子,笑道:“这里过门风倒凉快,吹一吹再走。”又告诉众人道:“你们说我回了半日的话,太太把二百年头里的事都想起来问我,难道我不说罢。”又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克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是奴几,也配使两三个丫头!”一面骂,一面方走了,自去挑人回贾母话去,不在话下。 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回闲话,各自方散去。宝钗与黛玉等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宝钗便顺着游廊来至房中,只见外间床上横三竖四,都是丫头们睡觉。转过十锦槅子,来至宝玉的房内。宝玉在床上睡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麈。宝钗走近前来,悄悄的笑道:“你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那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袭人不防,猛抬头见宝钗,忙放下针线,起身悄悄笑道:“姑娘来了,我倒也不防,唬了一跳。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谁知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像蚂蚁夹的。”宝钗道:“怨不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儿,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长的,闻香就扑。”说着,一面又瞧他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宝钗道:“嗳哟,好鲜亮活计!这是谁的,也值的费这么大工夫?”袭人向床上努嘴儿。宝钗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袭人笑道:“他原是不带,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宝钗笑道:“也亏你奈烦。”袭人道:“今儿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的怪酸的。”又笑道:“好姑娘,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说着便走了。宝钗只顾看着活计,便不留心,一蹲身,刚刚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见那活计实在可爱,不由的拿起针来,替他代刺。 不想林黛玉因遇见史湘云约他来与袭人道喜,二人来至院中,见静悄悄的,湘云便转身先到厢房里去找袭人。林黛玉却来至窗外,隔着纱窗往里一看,只见宝玉穿着银红纱衫子,随便睡着在床上,宝钗坐在身旁做针线,旁边放着蝇帚子,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儿,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握着嘴不敢笑出来,招手儿叫湘云。湘云一见他这般景况,只当有什么新闻,忙也来一看,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素日待他厚道,便忙掩住口。知道林黛玉不让人,怕他言语之中取笑,便忙拉过他来道:“走罢。我想起袭人来,他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想必去了,咱们那里找他去。”林黛玉心下明白,冷笑了两声,只得随他走了。 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忽见袭人走过来,笑道:“还没有醒呢。”宝钗摇头。袭人又笑道:“我才碰见林姑娘史大姑娘,他们可曾进来?”宝钗道:“没见他们进来。”因向袭人笑道:“他们没告诉你什么话?”袭人笑道:“左不过是他们那些玩话,有什么正经说的。”宝钗笑道:“他们说的可不是玩话,我正要告诉你呢,你又忙忙的出去了。” 一句话未完,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袭人。宝钗笑道:“就是为那话了。”袭人只得唤起两个丫鬟来,一同宝钗出怡红院,自往凤姐这里来。果然是告诉他这话,又叫他与王夫人叩头,且不必去见贾母,倒把袭人不好意思的。见过王夫人急忙回来,宝玉已醒了,问起原故,袭人且含糊答应,至夜间人静,袭人方告诉。宝玉喜不自禁,又向他笑道:“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那一回往家里走了一趟,回来就说你哥哥要赎你,又说在这里没着落,终久算什么,说了那么些无情无义的生分话唬我。从今以后,我可看谁来敢叫你去。”袭人听了,便冷笑道:“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回了太太就走。”宝玉笑道:“就便算我不好,你回了太太竟去了,叫别人听见说我不好,你去了你也没意思。”袭人笑道:“有什么没意思,难道作了强盗贼,我也跟着罢。再不然,还有一个死呢。人活百岁,横竖要死,这一口气不在,听不见看不见就罢了。”宝玉听见这话,便忙握他的嘴,说道:“罢,罢,罢,不用说这些话了。”袭人深知宝玉性情古怪,听见奉承吉利话又厌虚而不实,听了这些尽情实话又生悲感,便悔自己说冒撞了,连忙笑着用话截开,只拣那宝玉素喜谈者问之。先问他春风秋月,再谈及粉淡脂莹,然后谈到女儿如何好,又谈到女儿死,袭人忙掩住口。宝玉谈至浓快时,见他不说了,便笑道:“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袭人道:“忠臣良将,出于不得已他才死。”宝玉道:“那武将不过仗血气之勇,疏谋少略,他自己无能,送了性命,这难道也是不得已!那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污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即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还要知道,那朝廷是受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地断不把这万几重任与他了。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义。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袭人忽见说出这些疯话来,忙说困了,不理他。那宝玉方合眼睡着,至次日也就丢开了。 一日,宝玉因各处游的烦腻,便想起《牡丹亭》曲来,自己看了两遍,犹不惬怀,因闻得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中有小旦龄官最是唱的好,因着意出角门来找时,只见宝官玉官都在院内,见宝玉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坐。宝玉因问“龄官独在那里?”众人都告诉他说:“在他房里呢。”宝玉忙至他房内,只见龄官独自倒在枕上,见他进来,文风不动。宝玉素习与别的女孩子顽惯了的,只当龄官也同别人一样,因进前来身旁坐下,又陪笑央他起来唱“袅晴丝”一套。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忙抬身起来躲避,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我还没有唱呢。”宝玉见他坐正了,再一细看,原来就是那日蔷薇花下划“蔷”字那一个。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只得出来了。宝官等不解何故,因问其所以。宝玉便说了,遂出来。宝官便说道:“只略等一等,蔷二爷来了叫他唱,是必唱的。”宝玉听了,心下纳闷,因问:“蔷哥儿那去了?”宝官道:“才出去了,一定还是龄官要什么,他去变弄去了。” 宝玉听了,以为奇特,少站片时,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手里又提着个雀儿笼子,上面扎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兴兴头头的往里走着找龄官。见了宝玉,只得站住。宝玉问他:“是个什么雀儿,会衔旗串戏台?”贾蔷笑道:“是个玉顶金豆。”宝玉道:“多少钱买的?”贾蔷道:“一两八钱银子。”一面说,一面让宝玉坐,自己往龄官房里来。宝玉此刻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且要看他和龄官是怎样。只见贾蔷进去笑道:“你起来,瞧这个顽意儿。”龄官起身问是什么,贾蔷道:“买了雀儿你顽,省得天天闷闷的无个开心。我先顽个你看。”说着,便拿些谷子哄的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众女孩子都笑道“有趣”,独龄官冷笑了两声,赌气仍睡去了。贾蔷还只管陪笑,问他好不好。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他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身立誓。又道:“今儿我那里的香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的灾病。”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龄官还说:“那雀儿虽不如人,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太太叫大夫来瞧,不说替我细问问,你且弄这个来取笑。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又偏病。”说着又哭起来。贾蔷忙道:“昨儿晚上我问了大夫,他说不相干。他说吃两剂药,后儿再瞧。谁知今儿又吐了。这会子请他去。”说着,便要请去。龄官又叫“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你赌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贾蔷听如此说,只得又站住。宝玉见了这般景况,不觉痴了,这才领会了划“蔷”深意。自己站不住,也抽身走了。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也不顾送,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 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像,便知是又从那里着了魔来,也不便多问,因向他说道:“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叫我顺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宝玉道:“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这会子我又去,倘或碰见了人呢?我一概都不去。这么怪热的,又穿衣裳,我不去姨妈也未必恼。”袭人忙道:“这是什么话?他比不得大老爷。这里又住的近,又是亲戚,你不去岂不叫他思量。你怕热,只清早起到那里磕个头,吃钟茶再来,岂不好看。”宝玉未说话,黛玉便先笑道:“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也该去走走。”宝玉不解,忙问:“怎么赶蚊子?”袭人便将昨日睡觉无人作伴,宝姑娘坐了一坐的话说了出来。宝玉听了,忙说:“不该。我怎么睡着了,亵渎了他。”一面又说:“明日必去。” 正说着,忽见史湘云穿的齐齐整整的走来辞说家里打发人来接他。宝玉林黛玉听说,忙站起来让坐。史湘云也不坐,宝林两个只得送他至前面。那史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曲。少时薛宝钗赶来,愈觉缱绻难舍。还是宝钗心内明白,他家人若回去告诉了他婶娘,待他家去又恐受气,因此倒催他走了。众人送至二门前,宝玉还要往外送,倒是湘云拦住了。一时,回身又叫宝玉到跟前,悄悄的嘱道:“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人接我去。”宝玉连连答应了。眼看着他上车去了,大家方才进来。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左传 · 庄公 · 庄公十三年
【经】十有三年春,齐侯、宋人、陈人、蔡人、邾人会于北杏。夏六月,齐人灭遂。秋七月。冬,公会齐侯盟于柯。 【传】十三年春,会于北杏,以平宋乱。遂人不至。 夏,齐人灭遂而戍之。 冬,盟于柯,始及齐平也。 宋人背北杏之会。
国风 · 魏风 · 葛屦
《国风·魏风·葛屦》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缝衣女工讽刺穿她所缝之衣的贵夫人的诗。全诗二章,一章六句,一章五句。诗中塑造了贫困瘦弱、挨饿劳作的缝衣女与服饰华贵、心胸褊狭的贵夫人两个形象,反映了上下层的悬殊和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