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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与裴秀才迪书
《山中与裴秀才迪书》是唐朝诗人王维所作的一篇散文,本为书信,因其有诗歌美感与韵律,成为唐朝文散名作。全文描绘了辋川的春色及冬色、月光下的夜色、隐约的城郭、等景物,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写出了冬夜的幽深和春日的轻盈。
婆罗门引 · 髻鬟对耸
髻鬟对耸,万松扶玉上青冥。西风共倚,烟南水北,石荒苔老,三十六梯平。爱翠尖如削,天外亭亭。高寒梦惊。是何夕堕双星。无限苍崖紫岫,谁拊棱层。薜萝深处,算少年、游屐几番登。河汉近、疑在蓬瀛。
唐才子传 · 刘慎虚
慎虚,嵩山人。姿容秀拔。九岁属文,上书,召见,拜童子郎。开元十一年,徐征榜进士,调洛阳尉,迁夏县令。性高古,脱略势利,啸傲风尘。后欲卜隐庐阜,不果。交游多山僧道侣。为诗情幽兴远,思雅词奇,忽有所得,便惊众听。当时东南高唱者数十人,声律婉态,无出其右,惟气骨不逮诸公。永明已还,端可杰立江表。善为方外之言。夫何不永,天碎国宝,有志不就,惜哉!集今传世。
孟子 · 第四卷 · 公孙丑下 · 第十节
孟子致为臣而归。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随园食单 · 点心菜
梁昭明以点心为小食,郑傪嫂劝叔且点心,由来旧矣。作《点心单》。 【鳗面】 大鳗一条蒸烂,拆肉去骨,和入面中,入鸡汤清揉之擀成面皮,小刀划成细条,入鸡汁、火腿汁、蘑菇汁滚。 【温面】 将细面下汤沥干,放碗中,用鸡肉、香蕈浓卤,临吃,各自取瓢加上。 【鳝面】 熬鳝成卤,加面再滚。此杭州法。 【裙带面】 以小刀截面成条,微宽,则号“裙带面”。大概作面,总以汤多为佳,在碗中望不见面为妙。宁使食毕再加,以便引人入胜。此法扬州盛行,恰甚有道理。 【素面】 先一日将蘑菇蓬熬汁,定清;次日将笋熬汁,加面滚上。此法扬州定慧庵僧人制之极精,不肯传人。然其大概亦可仿求。其纯黑色的或云暗用虾汁、蘑菇原汁,只宜澄云泥沙,不重换水,则原味薄矣。 【蓑衣饼】 干面用冷水调,不可多,揉擀薄后,卷拢再擀薄了,用猪油、白糖铺匀,再卷拢擀成薄饼,用猪油熯黄。如要盐的,用葱椒盐亦可。 【虾饼】 生虾肉,葱盐、花椒、甜酒脚少许,加水和面,香油灼透。 【薄饼】 山东孔藩台家制薄饼,薄若蝉翼,大若茶盘,柔腻绝伦。家人如其法为之,卒不能及,不知何故。秦人制小锡罐,装饼三十张。每客一罐。饼小如柑。罐有盖,可以贮馅。用炒肉丝,其细如发。葱亦如之。猪羊并用,号曰“西饼”。 【面老鼠】 以热水和面,俟鸡汁滚时,以箸夹入,不分大小,加活菜心,别有风味。 【颠不棱即肉饺也】 糊面摊开,裹肉为馅蒸之。其计好处全在作馅得法,不过肉嫩去筋作料而已。余到广东,吃官司镇台颠不棱,甚佳。中用肉皮煨膏为馅,故觉软美。 【韭合】 韭菜切末拌肉,加作料,面皮包之,入油灼之。面内加酥更妙。 【糖饼(又名面衣)】 糖水溲面,起油锅令热,用箸夹入;其作成饼形者,号“软锅饼”,杭州法也。 【烧饼】 用松子、胡桃仁敲碎,加糖屑、脂油和面炙之,以两面熯黄为度,而加芝麻。叩儿会做,面罗至四五次,则白如雪矣。须用两面锅,上下放火,得奶酥更佳。 【千层馒头】 杨参戎家制馒头,其白如雪,揭之如有千层。金陵人不能也。其法扬州得半,常州、无锡亦得其半。 【面茶】 熬粗茶汁,炒面兑入,加芝麻酱亦可,加牛乳亦可,微加一撮盐。无乳则加奶酥、奶皮亦可。 【杏酪】 捶杏仁作浆,挍去渣,拌米粉,加紧糖熬之。 【粉衣】 如作面衣之法。加糖、俱可,取其便也。 【竹叶粽】 取竹叶裹白糯米煮之。尖小如初生菱角。 【萝卜汤圆】 萝卜刨丝滚熟,去臭气,微干,加葱酱拌之,放粉团中作馅,再用麻油灼之。汤滚亦可。春圃方伯家制萝卜饼,叩儿学会,可照此法作韭菜饼、野鸡饼试之。 【水粉汤圆】 用水粉和作汤圆,滑腻异常,中用松仁、核桃、猪油、糖作馅,或嫩肉去筋丝捶烂,加葱末、秋油作馅亦可。作水粉法,以糯米浸水中一日夜,带水磨之,用布盛接,布下加灰,以去其渣,取细粉晒干用。 【脂油糕】 用纯糯粉拌脂油,放盘中蒸熟,加冰糖捶碎,入粉中蒸好,用刀切开。 【雪花糕】 蒸糯饭捣烂,用芝麻屑加糖为馅,打成一饼,再切方块。 【软香糕】 软香糕,以苏州都林桥为第一。其次虎丘糕,西施家为第二。南京南门外报恩寺则第三矣。 【百果糕】 杭州北关外卖者最佳。以粉糯多松仁、胡桃而不放橙丁者为妙。其甜处非蜜非糖,可暂可久。家中不能得其法。 【栗糕】 煮栗极烂,以纯糯粉加糖为糕蒸之,上加瓜仁、松子。此重阳小食也。 【青糕、青团】 捣青草为汁,和粉作粉团,色如碧玉。 【合欢饼】 蒸糕为饭,以木印印之,如小珙璧状,入铁架熯之,微用油,方不粘架。 【鸡豆糕】 研碎鸡豆,用微粉为糕,放盘中蒸之。临食用小刀片开。 【鸡豆粥】 磨碎鸡豆为粥,鲜者最佳,陈者亦可。加山药、茯苓尤妙。 【金团】 杭州金团,凿木为桃、杏、元宝之状,和粉搦成,入木印中便成。其馅不拘荤素。 【麻团】 蒸糯米捣烂为团,用芝麻屑拌糖作馅。 【芋粉团】 磨芋粉晒干,和米粉用之。朝天宫道士制芋粉团,野鸡馅,极佳。 【熟藕】 藕须贯米加糖自煮,并汤极佳。外卖者多用灰水,味变,不可食也。余性爱食嫩藕,虽软熟而以齿决,故味在也。如老藕一煮成泥,便无味矣。 【新栗、新菱】 新出之栗,烂煮之,有松子仁香。厨人不肯煨烂,故金陵人有终身不知其味者。新菱亦然。金陵人待其老方食故也。 【莲子】 建莲虽贵,不如湖莲之易煮也。大概小熟抽心去皮,后下汤,用文火煨之,闷住合盖,不可开视,河停火。如此两炷香,则莲子熟时,不生骨矣。 【芋】 十月天晴时,取芋子、芋头,晒之极干,放草中,勿使冻伤。春间煮食,有自然之甘。俗人不知。 【萧美人点心】 仪真南门外,萧美人善制点心,凡馒头、糕、饺之类,小巧可爱,洁白如雪。 【刘方伯月饼】 用山东飞面,作酥为皮,中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为细末,微加冰糖和猪油儿馅,食之不觉甚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 【陶方伯十景点心】 每至年节,陶方伯夫人手制点心十种,皆山东飞面所为。奇形诡状,五色纷披。食之皆甘,令人应接不暇。萨制军云:“吃孔方伯薄饼,而天下之薄饼可废;吃陶方伯十景点心,而天下之点心可废。”自陶方伯亡,而此点心亦成《广陵散》矣。呜呼! 【杨中丞西洋饼】 用鸡蛋清和飞面作稠水,放碗中。打铜夹剪一把,头上作饼形,如蝶大,上下两面,铜合缝处不到一分。生烈火烘铜夹,撩稠水,一糊一夹一熯,顷刻成饼。白如雪,明如绵纸,微加冰糖、松仁屑子。 【白云片】 南殊锅巴,薄如绵纸,以油炙之,微加白糖,上口极脆。金陵人制之最精,号“白云片”。 【风枵】 以白粉浸透,制小片入猪油灼之,起锅时加糖糁之,色白如霜,上口而化。杭人号曰“风枵”。 【三层玉带糕】 以纯糯粉作糕,分作三层;一层粉,一层猪油白糖,夹好蒸之,蒸熟切开。苏州人法也。 【运司糕】 卢雅雨作运司,年已老矣。扬州店中作糕献之,大加称赏。从此遂有“运司糕”之名。色白如雪,点胭脂,红如桃花。微糖作馅,淡而弥旨。以运司衙门前店作为佳。他店粉粗色劣。 【沙糕】 糯粉蒸糕,中夹芝麻、糖屑。 【小馒头、小馄饨】 作馒头如胡桃大,就蒸笼食之。每箸可夹一双。扬州物也。扬州发酵最佳。手捺之不盈半寸,放松仍隆然而高。小馄饨小如龙眼,用鸡汤下之。 【雪蒸糕法】 每磨细粉,用糯米二分,粳米八分为则,一拌粉,将置盘中,用凉水细细洒之,以捏则如团、撒则如砂为度。将粗麻筛筛出,其剩下块搓碎,仍于筛上尽出之,前后和匀,使干湿不偏枯,以巾覆之,勿令风干日燥,听用。(水中酌加上洋糖则更有味,与市中枕儿糕法同。)一锡圈及锡钱,俱宜洗剔极净,临时略将香油和水,布蘸拭之。每一蒸后,必一洗一拭。一锡圈内,将锡钱置妥,先松装粉一小半,将果馅轻置当中,后将粉松装满圈,轻轻攩平,套汤瓶上盖之,视盖口气直冲为度。取出覆之,先去圈,后去钱,饰以胭脂,两圈更递为用。一汤瓶宜洗净,置汤分寸以及肩为度。然多滚则汤易涸,宜留心看视,备热水频添。 【作酥饼法】 冷定脂油一碗,开水一碗,先将油同水搅匀,入生面,尽揉要软,如擀饼一样,外用蒸熟面入脂油,合作一处,不要硬了。然后将生面做团子,如核桃大,将熟面亦作团子,略小一晕,再将熟面团子包在生面团子中,擀成长饼,长可八寸,宽二三寸许,然后折叠如碗样,包上穰子。 【天然饼】 泾阳张荷塘明府家制天然饼,用上白飞面,加微糖及脂油为酥,随意搦成饼样,如碗大,不拘方圆,厚二分许。用洁净小鹅子石衬而熯之,随其自为凹凸,色半黄便起,松美异常。或用盐亦可。 【花边月饼】 明府家制花边月饼,不在山东刘方伯之下。余常以轿迎其女厨来园制造,看用飞面拌生猪油子团百搦,才用枣肉嵌入为馅,裁如碗大,以手搦其四边菱花样。用火盆两个,上下覆而炙之。枣不去皮,取其鲜也;油不先熬,取其生也。含之上口而化,甘而不腻,松而不滞,其工夫全在搦中,愈多愈妙。 【制馒头法】 偶食新明府馒头,白细如雪,面有银光,以为是北面之故。龙云不然。面不分南北,只要罗得极细。罗筛至五次,则自然白细,不必北面也。惟做酵最难。请其庖人来教,学之卒不能松散。 【扬州洪府粽子】 洪府制粽,取顶高糯米,捡其完善长白者,去共半颗散碎者,淘之极熟,用大箸叶裹之,中放好火腿一大块,封锅闷煨一日一夜,柴薪不断。食之滑腻温柔,肉与米化。或云:即用火腿肥者斩碎,散置米中。
唐多令 · 其三 · 犹记
犹记别离时,梳头病起迟。向西窗、细问归期。弹指黄花都过了,春又上,腊梅枝。 一雁寄相思,红笺小字诗。料匆忙、倒写乌丝。满纸春愁谁可数,算只有,杜鹃知。
满江红 · 金陵怀古
《满江红·金陵怀古》是元朝诗人萨都剌的词。这首词连缀了一系列古今人事和风物,既拓宽了时空领域,使怀古的情思显得汁漫悠远,又把抽象的情思化作可以闻见的人事或物象,直接作用于读者的感官,以增强情思的感染力。
念奴娇
宋哲宗绍圣年间,黄山谷被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后改移地处西南的戎州(今四川宜宾)安置。据任渊《山谷诗集注》附《年谱》,宋哲宗元符二年(西元一〇九九年)八月十七日,黄山谷与一群青年人一起赏月、饮酒,有个朋友名叫孙彦立的,善吹笛,月光如水,笛声悠扬。于此情此境中,黄山谷援笔写下这首词。
中庸 · 第十三章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水浒传 · 第五十六回 · 回吴用使时迁盗甲 汤隆赚徐宁上山
诗曰: 雁翎铠甲人稀见,寝室高悬未易图。 寅夜便施掏摸手,潜行不畏虎狼徒。 河倾斗落三更后,烛灭灯残半夜初。 神物窃来如拾芥,前身只恐是钱驴。 话说当时汤隆对众头领说道:“小可是祖代打造军器为生。先父因此艺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这连环甲马取胜。欲破阵时,须用钩镰枪可破。汤隆祖传已有画样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汤隆虽是会打,却不会使。若要会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个姑舅哥哥。他在东京,见做金枪班教师。这钩镰枪法,只有他一个教头。他家祖传习学,不教外人。或是马上,或是步行,都有法则。端的使动神出鬼没。”说言未了,林冲问道:“莫不是见做金枪班教师徐宁?”汤隆应道:“正是此人。”林冲道:“你不说起,我也忘了。这徐宁的金枪法、钩镰枪法,端的是天下独步。在京师时,多与我相会,较量武艺,彼此相敬相爱。只是如何能勾得他上山来?”汤隆道:“徐宁先祖留下一件宝贝,世上无对,乃是镇家之宝。汤隆比时曾随先父知寨往东京视探姑姑时,多曾见来,是一副雁翎砌就圈金甲。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多有贵公子要求一见,造次不肯与人看。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个皮匣子盛着,直挂在卧房中梁上。若是先对付得他这副甲来时,不由他不到这里。”吴用道:“若是如此,何难之有。放着有高手弟兄在此,今次却用着鼓上蚤时迁去走一遭。”时迁随即应道:“只怕无有此一物在彼。若端的有时,好歹定要取了来。”汤隆道:“你若盗的甲来,我便包办赚他上山。”宋江问道:“你如何去赚他上山?”汤隆去宋江耳边低低说了数句。宋江笑道:“此计大妙!” 吴学究道:“再用得三个人,同上东京走一遭:一个到京收买烟火药料并炮内用的药材,两个去取凌统领家老小。”彭玘见了,便起身禀宋江道:“若得一人到颍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实拜成全之德。”宋江便道:“团练放心。便请二位修书,小可自教人去。”便唤杨林,可将金银书信,带领伴当前往颍州取彭玘将军老小。薛永扮作使枪棒卖药的,往东京取凌统领老小。李云扮作客商,同往东京收买烟火药料等物。乐和随汤隆同行,又帮薛永往来作伴。一面先送时迁下山去了。次后且叫汤隆打起一把钩镰枪做样,却叫雷横提调监督。原来雷横祖上也是打铁出身。 再说汤隆打起钩镰枪样子,教山寨里打军器的照着样子打造,自有雷横提督,不在话下。 大寨做个送路筵席,当下杨林、薛永、李云、乐和、汤隆辞别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来探听事情。这段话一时难尽。 这里且说时迁离了梁山泊,身边藏了暗器、诸般行头,在路迤逦来到东京,投个客店安下了。次日,踅进城来,寻问金枪班教师徐宁家。有人指点道:“入得班门里,靠东第五家黑角子门便是。”时迁转入班门里,先看了前门;次后踅来相了后门,见是一带高墙,墙里望见两间小巧楼屋,侧手却是一根戗柱。时迁看了一回,又去街坊问道:“徐教师在家里么?”人应道:“敢在内里随直未归。”时迁又问道:“不知几时归?”人应道:“直到晚方归来,五更便去内里随班。”时迁叫了“相扰”,且回客店里来,取了行头,藏在身边,分付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归,照管房中。”小二道:“但放心自去干事,并不差池。” 再说时迁入到城里,买了些晚饭吃了,却踅到金枪班徐宁家左右看时,没一个好安身去处。看看天色黑了,时迁捵入班门里面。是夜,寒冬天色,却无月光。时迁看见土地庙后一株大柏树,便把两只腿夹定,一节节扒将上去树头顶,骑马儿坐在枝柯上。悄悄望时,只见徐宁归来,望家里去了。又见班里两个人提着灯笼出来关门,把一把锁锁了,各自归家去了。早听得谯楼禁鼓,却转初更。但见: 角韵才闻三弄,钟声早转初更。云寒星斗无光,露散霜花渐白。六街三市,但闻喝号提铃;万户千家,各自关门闭户。对青灯学子攻经史,秉画烛佳人上绣床。 这时迁见班里静悄悄地,却从树上溜将下来,踅到徐宁后门边,从墙上下来,不费半点气力,扒将过去,看里面时,却是个小小院子。时迁伏在厨房外张时,见厨房下灯明,两个丫环兀自收拾未了。时迁却从戗柱上盘到博风板边,伏做一块儿。张那楼上时,见那金枪手徐宁和娘子正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孩儿。时迁看那卧房里时,见梁上果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卧房门口挂着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挂着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折了衣服。”下面一个丫嬛上来,就侧手春台上先折了一领紫绣圆领,又折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着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也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时迁都看在眼里。 约至二更以后,徐宁收拾上床。娘子问道:“明日随直也不?”徐宁道:“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听了,便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随班,你们四更起来烧汤,安排点心。”时迁自忖道:“眼见得梁上那个皮匣子,便是盛甲在里面。我若趁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闹将起来,明日出不得城,却不误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手不迟。”听得徐宁夫妻两口儿上床睡了,两个丫嬛在房门外打铺,房里桌上却点着碗灯。那五个人都睡着了。两个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亦皆睡了。时迁溜下来,去身边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只一吹,把那碗灯早吹灭了。 看看伏到四更左侧,徐宁觉来,便唤丫嬛起来烧汤。那两个使女从睡梦里起来,看房里没了灯,叫道:“阿呀,今夜却没了灯!”徐宁道:“你不去后面讨灯,等几时。”那个梅香开楼门下胡梯响,时迁听得,却从柱上只一溜,来到后门边黑影里伏了。听得丫嬛正开后门出来,便去开墙门。时迁却潜入厨房里,贴身在厨桌下。梅香讨了灯火入来看时,又去关门,却来灶前烧火。这个女使也起来生炭火上楼去。多时汤滚,捧面汤上去。徐宁洗漱了,叫荡些热酒上来。丫嬛安排肉食炊饼上去,徐宁吃罢,叫把饭与外面当直的吃。时迁听得徐宁下楼,叫伴当吃了饭,背着包袱,拕了金枪出门。两个梅香点着灯送徐宁出去。时迁却从厨桌下出来,便上楼去,从槅子边直踅到梁上,却把身躯伏了。两个丫嬛又关闭了门户,吹灭了灯火,上楼来,脱了衣裳,倒头便睡。 时迁听那两个梅香睡着了,在梁上把那芦管儿指灯一吹,那灯又早灭了。时迁却从梁上轻轻解了皮匣,正要下来。徐宁的娘子觉来,听得响,叫梅香道:“梁上甚么响?”时迁做老鼠叫,丫嬛道:“娘子不听得是老鼠叫?因厮打,这般响。”时迁就便学老鼠厮打,溜将下来,悄悄地开了楼门,款款地背着皮匣,下得胡梯,从里面直开到外门。来到班门口,已自有那随班的人出门,四更便开了锁。时迁得了皮匣,从人队里趁闹出去了。有诗为证: 狗盗鸡鸣出在齐,时迁妙术更多奇。 雁翎金甲逡巡得,钩引徐宁大解危。 且说时迁奔出城外,到客店门前,此时天色未晓。敲开店门,去房里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担儿挑了,计算还了房钱,出离店肆,投东便走。行到四十里外,方才去食店里打火做些饭吃。只见一个人也撞将入来,时迁看时,不是别人,却是神行太保戴宗。见时迁已得了物,两个暗暗说了几句话,戴宗道:“我先将甲投山寨去,你与汤隆慢慢地来。”时迁打开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锁子甲来,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门,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 时迁却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担子上,吃了饭食,还了打火钱,挑上担儿,出店门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见汤隆,两个便入酒店里商量。汤隆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走,但过路上酒店、饭店、客店,门上若见有白粉圈儿,你便可就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头。离此间一程外等我。”时迁依计去了。汤隆慢慢地吃了一回酒,却投东京城里来。 且说徐宁家里。天明,两个丫嬛起来,只见楼门也开了,下面中门大门都不关。慌忙家里看时,一应物件都有。两个丫嬛上楼来对娘子说道:“不知怎地门户都开了,却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里听得梁上响,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没甚么事?”两个丫嬛看了,只叫得苦:“皮匣子不知那里去了!”那娘子听了,慌忙起来道:“快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道,教他早来跟寻!”丫嬛急急寻人去龙符宫报徐宁,连连央了三替人,都回来说道:“金枪班直随驾内苑去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勾入去?直须等他自归。”徐宁妻子并两个丫嬛如热鏊子上蚂蚁,走投无路,不茶不饭,慌做一团。 徐宁直到黄昏时候,方才卸了衣袍服色,着当直的背了,将着金枪,径回家来。到得班门口,邻舍说道:“娘子在家失盗,等候得观察不见回来。”徐宁吃了一惊,慌忙奔到家里。两个丫嬛迎门道:“官人五更出去,却被贼人闪将入来,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将去了!”徐宁听罢,只叫那连声的苦,从丹田底下直滚出口角来。娘子道:“这贼正不知几时闪在屋里?”徐宁道:“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却失去,如之奈何?”徐宁一夜睡不着,思量道:“不知是甚么人盗了去?也是曾知我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来灭了灯时,那贼已躲在家里了。必然是有人爱你的,将钱问你买不得,因此使这个高手贼来盗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缉访出来,别作商议,且不要打草惊蛇。”徐宁听了,到天明起来,在家里纳闷。怎见得徐宁纳闷?正是: 凤落荒坡,尽脱浑身羽翼;龙居浅水,失却颔下明珠。蜀王春恨啼红,宋玉悲秋怨绿。吕虔亡所佩之刀,雷焕失丰城之剑。好似蛟龙缺云雨,犹如舟楫少波涛。奇谋勾引来山寨,大展擒王铁马蹄。 当日金枪手徐宁正在家中纳闷,早饭时分,只听得有人扣门。当直的出来问了姓名,入去报道:“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来拜望哥哥。”徐宁听罢,教请汤隆进客位里相见。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徐宁答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吊问。并不知兄弟信息,一向正在何处?今次自何而来?”汤隆道:“言之不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后,时乖命蹇,一向流落江湖。今从山东径来京师探望兄长。”徐宁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汤隆去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重二十两,送与徐宁,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遗念。为因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特地到京师纳还哥哥。”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之心,怎地报答?”汤隆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只是想念哥哥这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勾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徐宁谢了汤隆,交收过了,且安排酒来管待。 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见徐宁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汤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徐宁叹口气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夜来家间被盗!”汤隆道:“不知失去了何物?”徐宁道:“单单只盗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又唤做赛唐猊。昨夜失了这件东西,以此心下不乐。”汤隆道:“哥哥那副甲,兄弟也曾见来,端的无比。先父常常称赞不尽。却是放在何处来,被盗了去?”徐宁道:“我把一个皮匣子盛着,拴缚在卧房中梁上,正不知贼人甚么时候入来盗了去。”汤隆问道:“却是甚等样皮匣子盛着?”徐宁道:“我是个红羊皮匣子盛着,里面又用香绵裹住。”汤隆假意失惊道:“红羊皮匣子?不是上面有白线刺着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徐宁道:“兄弟,你那里见来?”汤隆道:“小弟夜来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里沽些酒吃,见个鲜眼睛黑瘦汉子担儿上挑着。我见了,心中也自暗忖道:‘这个皮匣子却是盛甚么东西的?’临出门时,我问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必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却是闪肭了腿的,一步步捱着了走。何不我们追赶他去?”徐宁道:“若是赶得着时,却不是天赐其便!”汤隆道:“既是如此,不要担阁,便赶去罢。” 徐宁听了,急急换了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拽开脚步,迤逦赶来。前面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汤隆道:“我们且吃碗酒了赶,就这里问一声。”汤隆入得门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问:曾有个鲜眼黑瘦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么?”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这般一个人,挑着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一似腿上吃跌了的,一步一攧走。”汤隆道:“哥哥你听,却何如?”徐宁听了,做声不得。有诗为证: 汤隆诡计赚徐宁,便把黄金表至情。 诱引同归忠义寨,共施威武破雄兵。 且说两个人连忙还了酒钱,发门便去。前面又见一个客店,壁止硼那白圈。汤隆立住了脚,说道:“哥哥,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明日早去赶。”徐宁道:“我却是官身,倘或点名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如之奈何?”汤隆道:“这个不用兄长忧心,嫂嫂必自推个事故。”当晚又在客店里问时,店小二答道:“昨夜有一个鲜眼黑瘦汉子,在我店里歇了一夜,直睡到今日小日中,方才去了。口里只问山东路程。”汤隆道:“恁地可以赶了。明日起个四更,定是赶着,拿住那厮,便有下落。”当夜两个歇了。次日起个四更,离了客店,两个又迤逦赶来。汤隆但见壁上有白粉圈情报,便做买酒买食,吃了问路,处处皆说得一般。徐宁心中急切要那副甲,只顾跟随着汤隆赶了去。 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见前面一所古庙,庙前树下,时迁放着担儿在那里坐地。汤隆看见叫道:“好了,前面树下那个,不是哥哥盛甲的匣子?”徐宁见了,抢向前来,一把揪住时迁,喝道:“你这厮好大胆!如何盗了我这副甲来?”时迁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盗了你这副甲来,你如今却是要怎地?”徐宁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要怎地!”时迁道:“你且看匣子里有甲也无。”汤隆便把匣子打开看时,里面却是空的。徐宁道:“你这厮把我这副甲那里去了?”时迁道:“你听我说。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道你家有这副雁翎锁子甲,不肯货卖,特地使我同一个李三两人来你家偷盗,许俺们一万贯。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来,闪肭了腿,因此走不动。先教李三把甲拿了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时,我到官司,只是拚着命,就打死我也不招,休想我指出别人来。若还肯饶我官司时,我和你去讨这副甲还你。不知尊意如何?”徐宁踌躇了半晌,决断不下。汤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飞了去,只和他去讨甲。若无甲时,须有本处官司告理。”徐宁道:“兄弟也说的是。”三个厮赶着,又投客店里来歇了。徐宁、汤隆监住时迁一处宿歇。原来时迁故把些绢帛扎缚了腿,只做闪肭了脚。徐宁见他又走不动,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个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来再行。时迁一路买酒买肉陪告,又行了一日。次日,徐宁在路上心焦起来,不知毕竟有甲也无。有诗为证: 宝铠悬梁夜已偷,谩将空匣作缘由。 徐宁不解牢笼计,相趁相随到水头。 三人正走之间,只见路旁边三四个头口,拽出一辆空车子,背后一个人驾车;旁边一个客人,看着汤隆,纳头便拜。汤隆问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郑州做了买卖,要回泰安州去。”汤隆道:“最好。我三个要搭车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说三个搭车,再多些也不计较。”汤隆大喜,叫与徐宁相见。徐宁问道:“此人是谁?”汤隆答道:“我去年在泰安州烧香,结识得这个兄弟,姓李名荣,是个有义气的人。”徐宁道:“既然如此,这张一又走不动,都上车子坐地。只叫车客驾车了行。”四个人坐在车子上,徐宁问时迁道:“你且说与我那个财主姓名。”时迁吃逼不过,三回五次推托,只得胡乱说道:“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宁却问李荣道:“你那泰安州曾有个郭大官人么?”李荣答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个上户财主,专好结识官宦来往,门下养着多少闲人。”徐宁听罢,心中想道:“既有主坐,必不碍事。”又见李荣一路上说些枪棒,唱几个曲儿,不觉的又过了一日。 话休絮烦。看看到梁山泊只有两程多路,只见李荣叫车客把葫芦去沽些酒来,买些肉来,就车子上吃三杯。李荣把出一个瓢来,先倾一瓢来劝徐宁,徐宁一饮而尽。李荣再叫倾酒,车客假做手脱,把这一葫芦酒都倾翻在地下。李荣喝骂车客再去沽些。只见徐宁口角流涎,扑地倒在车子上了。李荣是谁?却是铁叫子乐和。三个从车上跳将下来,赶着车子,直送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众人就把徐宁扛扶下船,都到金沙滩上岸。宋江已有人报知,和众头领下山接着。 徐宁此时麻药已醒,众人又用解药解了。徐宁开眼见了众人,吃了一惊,便问汤隆道:“兄弟,你如何赚我来到这里?”汤隆道:“哥哥听我说。小弟今次闻知宋公明招接四方豪杰,因此上在武冈镇拜黑旋风李逵做哥哥,投托大寨入伙。今被呼延灼用连环甲马冲阵,无计可破。是小弟献此钩镰枪法,只除是哥哥会使。因此定这条计,使时迁先来盗了你的甲,却教小弟赚哥哥上路,后使乐和假做李荣,过山时,下了蒙汗药,请哥哥上山来坐把交椅。”徐宁道:“都是兄弟送了我也!”宋江执杯向前陪告道:“见今宋江暂居水泊,专待朝廷招安,尽忠竭力报国,非敢贪财好杀,行不仁不义之事。万望观察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林冲也来把盏陪话道:“小弟亦在此间,多说兄长清德,休要推却。”徐宁道:“汤隆兄弟,你却赚我到此,家中妻子必被官司擒捉,如之奈何?”宋江道:“这个不妨,观察放心,只在小可身上,早晚便取宝眷到此完聚。”有诗为证: 钩镰枪法古今稀,解破连环铁马蹄。 不是徐宁施妙手,梁山怎得解重围? 晁盖、吴用、公孙胜都来与徐宁陪话,安排筵席作庆。一面选拣精壮小喽啰学使钩镰枪法,一面使戴宗和汤隆星夜往东京搬取徐宁老小。 话休絮繁。旬日之间,杨林自颍州取到彭玘老小,薛永自东京取到凌振老小,李云收买到五车烟火药料回寨。更过数日,戴宗、汤隆取到徐宁老小上山。徐宁见了妻子到来,吃了一惊,问是如何便得到这里,妻子答道:“自你转背,官司点名不到,我使了些金银首饰,只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来叫唤。忽见汤叔叔赍着雁翎甲来说道:‘甲便夺得来了,哥哥只是于路染病,将次死在客店里,叫嫂嫂和孩儿便来看视。’把我赚上车子。我又不知路径,迤逦来到这里。”徐宁道:“兄弟,好却好了,只可惜将我这副甲陷在家里了。”汤隆笑道:“我教哥哥欢喜,打发嫂嫂上车之后,我便复翻身去赚了这甲,诱了这两个丫嬛,收拾了家中应有细软,做一担儿挑在这里。”徐宁道:“恁地时,我们不能勾回东京去了。”汤隆道:“我又教哥哥再知一件事来:在半路上撞见一伙客人,我把哥哥的雁翎甲穿了,搽画了脸,说哥哥名姓,劫了那伙客人的财物。这早晚,东京已自遍行文书捉拿哥哥。”徐宁道:“兄弟,你也害得我不浅!”晁盖、宋江都来陪话道:“若不是如此,观察如何肯在这里住。”随即拨定房屋与徐宁安顿老小。众头领且商议破连环马军之法。 此时雷横监造钩镰枪已都完备,宋江、吴用等启请徐宁教众军健学使钩镰枪法。徐宁道:“小弟今当尽情剖露,训练众军头目,拣选身材长壮之士。”众头领都在聚义厅上看徐宁选军,说那个钩镰枪法。 不争山寨之人学了这件武艺,有分教:三千甲马,斗时脑裂蹄崩;一个英雄,见后魂飞魄丧。正是:撺掇天罡来聚会,招摇地煞共相逢。毕竟金枪徐宁怎地敷演钩镰枪法,且听下回分解。
江行无题一百首
【其一】 倾酒向涟漪,乘流东去时。 寸心同尺璧,投此报冯夷。 【其二】 江曲全萦楚,云飞半自秦。 岘山回首望,如别故关人。 【其三】 浦烟函夜色,冷日转秋旻。 自有沈碑石,清光不照人。 【其四】 楚岸云空合,楚城人不来。 只今谁善舞,莫恨发阳台。 【其五】 行背青山郭,吟当白露秋。 风流无屈宋,空咏古荆州。 【其六】 晚来渔父喜,罾重欲收迟。 恐有长江使,金钱愿赎龟。 【其七】 去指龙沙路,徒悬象阙心。 夜凉无远梦,不为偶闻砧。 【其八】 霁云疏有叶,雨浪细无花。 隐放扁舟去,江天自有涯。 【其九】 好日当秋半,层波动旅肠。 已行千里外,谁与共秋光。 【其十】 润色非东里,官曹更建章。 宦游难自定,来唤棹船郎。 【其十一】 夜江清未晓,徒惜月光沉。 不是因行乐,堪伤老大心。 【其十二】 翳日多乔木,维舟取束薪。 静听江叟语,俱是厌兵人。 【其十三】 箭漏日初短,汀烟草未衰。 雨馀虽更绿,不是采蘋时。 【其十四】 山雨夜来涨,喜鱼跳满江。 岸沙平欲尽,垂蓼入船窗。 【其十五】 渚边新雁下,舟上独凄凉。 俱是南来客,怜君缀一行。 【其十六】 牵路沿江狭,沙崩岸不平。 尽知行处险,谁肯载时轻。 【其十七】 云密连江暗,风斜著物鸣。 一杯真战将,笑尔作愁兵。 【其十八】 柳拂斜开路,篱边数户村。 可能还有意,不掩向江门。 【其十九】 不识桓公渴,徒吟子美诗。 江清唯独看,心外更谁知。 【其二十】 憔悴异灵均,非谗作逐臣。 如逢渔父问,未是独醒人。 【其二十一】 水涵秋色静,云带夕阳高。 诗癖非吾病,何妨吮短毫。 【其二十二】 登舟非古岸,还似阻西陵。 箕伯无多少,回头讵不能。 【其二十三】 帆翅初张处,云鹏怒翼同。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其二十四】 秋云久无雨,江燕社犹飞。 却笑舟中客,今年未得归。 【其二十五】 佳节虽逢菊,浮生正似萍。 故山何处望,荒岸小长亭。 【其二十六】 行到楚江岸,苍茫人正迷。 只知秦塞远,格磔鹧鸪啼。 【其二十七】 月下江流静,村荒人语稀。 鹭鸶虽有伴,仍共影双飞。 【其二十八】 斗转月未落,舟行夜已深。 有村知不远,风便数声砧。 【其二十九】 棹惊沙鸟迅,飞溅夕阳波。 不顾鱼多处,应防一目罗。 【其三十】 渐觉江天远,难逢故国书。 可能无往事,空食鼎中鱼。 【其三十一】 岸草连荒色,村声乐稔年。 晚晴初获稻,闲却采莲船。 【其三十二】 滩浅争游鹭,江清易见鱼。 怪来吟未足,秋物欠红蕖。 【其三十三】 蛩响依莎草,萤飞透水烟。 夜凉谁咏史,空泊运租船。 【其三十四】 睡稳叶舟轻,风微浪不惊。 任君芦苇岸,终夜动秋声。 【其三十五】 自念平生意,曾期一郡符。 岂知因谪宦,斑鬓入江湖。 【其三十六】 烟渚复烟渚,画屏休画屏。 引愁天末去,数点暮山青。 【其三十七】 水天凉夜月,不是惜清光。 好物随人秘,秦淮忆建康。 【其三十八】 古来多思客,摇落恨江潭。 今日秋风至,萧疏独沔南。 【其三十九】 映竹疑村好,穿芦觉渚幽。 渐安无旷土,姜芋当农收。 【其四十】 秋风动客心,寂寂不成吟。 飞上危樯立,啼乌报好音。 【其四十一】 见底高秋水,开怀万里天。 旅吟还有伴,沙柳数枝蝉。 【其四十二】 九日自佳节,扁舟无一杯。 曹园旧尊酒,戏马忆高台。 【其四十三】 兵火有馀烬,贫村才数家。 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其四十四】 渚禽菱芡足,不向稻粱争。 静宿凉湾月,应无失侣声。 【其四十五】 轻云未护霜,树杪橘初黄。 信是知名物,微风过水香。 【其四十六】 渺渺望天涯,清涟浸赤霞。 难逢星汉使,乌鹊日乘槎。 【其四十七】 土旷深耕少,江平远钓多。 生平皆弃本,金革竟如何。 【其四十八】 海月非常物,等闲不可寻。 披沙应有地,浅处定无金。 【其四十九】 风晚冷飕飕,芦花已白头。 旧来红叶寺,堪忆玉京秋。 【其五十】 风好来无阵,云闲去有踪。 钓歌无远近,应喜罢艨艟。 【其五十一】 吴疆连楚甸,楚俗异吴乡。 漫把尊中物,无人啄蟹筐。 【其五十二】 岸绿野烟远,江红斜照微。 撑开小渔艇,应到月明归。 【其五十三】 雨馀江始涨,漾漾见流薪。 曾叹河中木,斯言忆古人。 【其五十四】 叶舟维夏口,烟野独行时。 不见头陀寺,空怀幼妇碑。 【其五十五】 晚泊武昌岸,津亭疏柳风。 数株曾手植,好事忆陶公。 【其五十六】 坠露晓犹浓,秋花不易逢。 涉江虽已晚,高树搴芙蓉。 【其五十七】 舟航依浦定,星斗满江寒。 若比阴霾日,何妨夜未阑。 【其五十八】 近戍离金落,孤岑望火门。 唯将知命意,潇洒向乾坤。 【其五十九】 丛菊生堤上,此花长后时。 有人还采掇,何必在春期。 【其六十】 夕景残霞落,秋寒细雨晴。 短缨何用濯,舟在月中行。 【其六十一】 堤坏漏江水,地坳成野塘。 晚荷人不折,留取作秋香。 【其六十二】 左宦终何路,摅怀亦自宽。 襞笺嘲白鹭,无意喻枭鸾。 【其六十三】 楼空人不归,云似去时衣。 黄鹤无心下,长应笑令威。 【其六十四】 白帝朝惊浪,浔阳暮映云。 等闲生险易,世路只如君。 【其六十五】 橹慢开轻浪,帆虚带白云。 客船虽狭小,容得庾将军。 【其六十六】 风雨正甘寝,云霓忽晚晴。 放歌虽自遣,一岁又峥嵘。 【其六十七】 静看秋江水,风微浪渐平。 人间驰竞处,尘土自波成。 【其六十八】 风劲帆方疾,风回棹却迟。 较量人世事,不校一毫厘。 【其六十九】 咫尺愁风雨,匡庐不可登。 只疑云雾窟,犹有六朝僧。 【其七十】 幽思正迟迟,沙边濯弄时。 自怜非博物,犹未识凫葵。 【其七十一】 曾有烟波客,能歌西塞山。 落帆唯待月,一钓紫菱湾。 【其七十二】 千顷水纹细,一拳岚影孤。 君山寒树绿,曾过洞庭湖。 【其七十三】 光阔重湖水,低斜远雁行。 未曾无兴咏,多谢沈东阳。 【其七十四】 晚菊绕江垒,忽如开古屏。 莫言时节过,白日有馀馨。 【其七十五】 秋寒鹰隼健,逐雀下云空。 知是江湖阔,无心击塞鸿。 【其七十六】 日落长亭晚,山门步障青。 可怜无酒分,处处有旗亭。 【其七十七】 江草何多思,冬青尚满洲。 谁能惊鵩鸟,作赋为沙鸥。 【其七十八】 远岸无行树,经霜有半红。 停船搜好句,题叶赠江枫。 【其七十九】 身世比行舟,无风亦暂休。 敢言终破浪,唯愿稳乘流。 【其八十】 数亩苍苔石,烟濛鹤卵洲。 定因词客遇,名字始风流。 【其八十一】 兴闲停桂楫,路好过松门。 不负佳山水,还开酒一尊。 【其八十二】 幽怀念烟水,长恨隔龙沙。 今日滕王阁,分明见落霞。 【其八十三】 短楫休敲桂,孤根自驻萍。 自怜非剑气,空向斗牛星。 【其八十四】 江流何渺渺,怀古独依依。 渔父非贤者,芦中但有矶。 【其八十五】 高浪如银屋,江风一发时。 笔端降太白,才大语终奇。 【其八十六】 细竹渔家路,晴阳看结缯。 喜来邀客坐,分与折腰菱。 【其八十七】 幸有烟波兴,宁辞笔砚劳。 缘情无怨刺,却似反离骚。 【其八十八】 平湖五百里,江水想通波。 不奈扁舟去,其如决计何。 【其八十九】 数峰云断处,去岸映高山。 身到韦江日,犹应未得闲。 【其九十】 一湾斜照水,三版顺风船。 未敢相邀约,劳生只自怜。 【其九十一】 江雨正霏微,江村晚渡稀。 何曾妨钓艇,更待得鱼归。 【其九十二】 沙上独行时,高吟到楚词。 难将垂岸蓼,盈把当江蓠。 【其九十三】 新野旧楼名,浔阳胜赏情。 照人长一色,江月共凄清。 【其九十四】 愿饮西江水,那吟北渚愁。 莫教留滞迹,远比蔡昭侯。 【其九十五】 湖口分江水,东流独有情。 当时好风物,谁伴谢宣城。 【其九十六】 浔阳江畔菊,应似古来秋。 为问幽栖客,吟时得酒不。 【其九十七】 高峰有佳号,千尺倚寒松。 若使炉烟在,犹应为上公。 【其九十八】 万木已清霜,江边村事忙。 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 【其九十九】 楚水苦萦回,征帆落又开。 可缘非直路,却有好风来。 【其一百】 远谪岁时晏,暮江风雨寒。 仍愁系舟处,惊梦近长滩。
满江红·己巳二月二十二日游北门,有感
试检春光,都不在,槿篱茅屋。荒城外,牯眠衰草,鸦啼枯木。黄染菜花无意绪,青描柳叶浑粗俗。忆繁华,不似少年游,伤心目。 棠坞锦,梨园玉。燕衣舞,莺簧曲。艳阳天,输与午桥金谷。行处绮罗香不断,归时弦管声相逐。怕夕阳,影散近黄昏,烧银烛。
闲居初夏午睡起二绝句(其二)
此诗写作者闲适、慵倦的情绪。他想看书,却又懒得去翻开,百无聊赖中掬起泉水去浇芭蕉。那淅沥水声惊动了正在玩耍的儿童,他们还以为骤然下起雨来。这儿以诗人的闲散无聊与儿童的天真烂漫相比较,一个“戏”字,一个“误”字起到相互映衬的作用,而情景宛然,含有无穷乐趣,写出了诗人的恬静闲适,抒发了诗人对乡村生活的喜爱之情。诗人善于捕捉生活中瞬间的形象和自己偶然触发的兴会,在这两句中也得到生动的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