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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
山苍苍,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 崖崩路绝猿鸟去,惟有乔木搀天长。 客舟何处来,棹歌中流声抑扬。 沙平风软望不到,孤山久与船低昂。 峨峨两烟鬟,晓镜开新妆。 舟中贾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
采莲曲
《采莲曲》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首七言绝句。此诗写采莲少女的初恋情态,喜悦而娇羞,如闻纸上有人,呼之欲出。尤其是后两句的细节描写,生动而传神,如灵珠一颗,使整个作品熠熠生辉。
佛说四十二章经 · 第二十一章 · 名声丧本
《佛说四十二章经》,简称《四十二章经》,佛教著作,据说是东汉迦叶摩腾、竺法兰汉译,一般认为是古代中国译出的第一部佛教经典。内容是把佛所说的某一段话称为一章,共选了四十二段话所编集而成。收在《大正藏》第十七册。《四十二章经》论其胜义,盖有四端:一、辞最简驯,二、义最精富,三、胪者古真,四、传最平易。用以上四重以观察于佛,则佛之全体大用明。
水浒传 · 第六十六回 · 时迁火烧翠云楼 吴用智取大名府
诗曰: 野战攻城事不通,神谋鬼计运奇功。 星桥铁锁悠悠展,火树银花处处同。 大府忽为金璧碎,高楼翻作祝融红。 龙群虎队真难制,可愧中书智力穷。 话说吴用对宋江道:“今日幸喜得兄长无事,又得安太医在寨中看视贵疾,此是梁山泊万千之幸。比及兄长卧病之时,小生累累使人去北京探听消息,梁中书昼夜忧惊,只恐俺军马临城。又使人直往北京城里城外市井去处,遍贴无头告示,晓谕居民,勿得疑虑。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大军到郡,自有对头。因此梁中书越怀鬼胎。东京蔡太师见说降了关胜,天子之前,更不敢题;只是主张招安,大家无事。因此累累寄书与梁中书,教道且留卢俊义、石秀二人性命,好做脚手。”宋江见说,便要催趱军马下山,去打北京。吴用道:“即今冬尽春初,早晚元宵节近,北京年例大张灯火。我欲乘此机会,先令城中埋伏,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救难破城。”宋江道:“若要如此调兵,便请军师发落。”吴用道:“为头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你众弟兄中谁敢与我先去城中放火?”只见阶下走过一人道:“小弟愿往!”众人看时,却是鼓上蚤时迁。时迁道:“小弟幼年间曾到北京。城内有座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眼见得元宵之夜,必然喧哄。乘空潜地入城。正月十五日夜,盘去翠云楼上,放起火来为号,军师可自调人马劫牢,此为上计。”吴用道:“我心正待如此。你明日天晓,先下山去。只在元宵夜一更时候,楼上放起火来,便是你的功劳。”时迁应允,听令去了。吴用次日却调解珍、解宝扮做猎户,去北京城内官员府里献纳野味。正月十五日夜间,只看火起为号,便去留守司前截住报事官兵。两个听令去了。再调杜迁、宋万扮做粜米客人,推辆车子去城中宿歇。元宵夜只看号火起时,却来先夺东门。“此是你两个功劳。”两个听令去了。再调孔明、孔亮扮做仆者,去北京城内闹市里房檐下宿歇。只看楼前火起,便去往来接应。两个听令去了。再调李应、史进扮做客人,去北京东门外安歇。只看城中号火起时,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门,好做出路。两个听令去了。再调鲁智深、武松扮做行脚僧行,去北京城外庵院挂搭。只看城中号火起时,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两个听令去了。再调邹渊、邹润扮做卖灯客人,直往北京城中寻客店安歇。只看楼中火起,便去司狱司前策应。两个听令去了。再调刘唐、杨雄扮作公人,直去北京州衙前宿歇。只看号火起时,便去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首尾不能救应。两个听令去了。再调公孙胜先生扮做云游道士,却教凌振扮做道童跟着,将带风火轰天等炮数百个,直去北京城内净处守待。只看号火起时施放。两个听令去了。再调张顺跟随燕青从水门里入城,径奔卢员外家,单捉淫妇奸夫。再调王矮虎、孙新、张青、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扮作三对村里夫妻入城看灯,寻至卢俊义家中放火。再调柴进带同乐和扮做军官,直去蔡节级家中,要保救二人性命。调拨已定,众头领俱各听令去了。各各遵依军令,不可有误。此是正月初头。不说梁山泊好汉依次各各下山进发。有诗为证: 卢生石秀久幽囚,豪杰分头去复仇。 只待上元灯火夜,一时焚却翠云楼。 且说北京梁中书唤过李成、闻达、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放灯一事。梁中书道:“年例北京大张灯火,庆赏元宵,与民同乐,全似东京体例。如今被梁山泊贼人两次侵境,只恐放灯因而惹祸。下官意欲住歇放灯,你众官心下如何计议?”闻达便道:“想此贼人潜地退去,没头告示乱贴,此计是穷,必无主意。相公何必多虑。若还今年不放灯时,这厮们细作探知,必然被他耻笑。可以传下钧旨,晓示居民: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心中添搭两座鳌山,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教府尹点视居民,勿令缺少。相公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闻某亲领一彪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人奸计。再着李都监亲引铁骑马军,绕城巡逻,勿令居民惊忧。”梁中书见说大喜。众官商议已定,随即出榜晓谕居民。 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却有诸路买卖,云屯雾集,只听放灯,都来赶趁。在城坊隅巷陌,该管厢官每日点视,只得装扮社火。豪富之家,各自去赛花灯,远者三二百里去买,近者也过百十里之外。便有客商,年年将灯到城货卖。家家门前扎起灯棚,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画片并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大名府留守司州桥边搭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红黄纸龙两条,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去州桥河内周围上下,点灯不计其数。铜佛寺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青龙一条,周回也有千百盏花灯。翠云楼前也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原来这座酒楼,名贯河北,号为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灯火,庆赏丰年。三瓦两舍,更不必说。 那梁山泊探细人得了这个消息,报上山来。吴用得知大喜,去对宋江说知备细。宋江便要亲自领兵去打北京。安道全谏道:“将军疮口未完,切不可轻动。稍若怒气相侵,实难痊可。”吴用道:“小生替哥哥走一遭。”随即与铁面孔目裴宣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双鞭呼延灼引领韩滔、彭玘为前部,镇三山黄信在后策应,都是马军。前者呼延灼阵上打了的是假的,故意要赚关胜,故设此计。第二队,豹子头林冲引领马麟、邓飞为前部,小李广花荣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三队,大刀关胜引领宣赞、郝思文为前部,病尉迟孙立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四队,霹雳火秦明引领欧鹏、燕顺为前部,青面兽杨志在后策应,都是马军。第五队,却调步军头领没遮拦穆弘,将引杜兴、郑天寿。第六队,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将引李立、曹正。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雷横将引施恩、穆春。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将引项充、李衮。这八路马步军兵,各自取路,即今便要起行,毋得时刻有误。正月十五日二更为期,都要到北京城下。马军、步军一齐进发。那八路人马依令下山。其余头领尽跟宋江保守山寨。有诗为证: 八路军兵似虎狼,横天杀气更鹰扬。 安排盖地遮天技,要使鳌山变杀场。 且说时迁是个飞檐走壁的人,不从正路入城,夜间越墙而过。城中客店内却不着单身客人,他自白日在街上闲走,到晚来东岳庙内神座底下安身。正月十三日,却在城中往来观看居民百姓搭缚灯棚,悬挂灯火。正看之间,只见解珍、解宝挑着野味在城中往来观看。又撞见杜迁、宋万两个从瓦子里走将出来。时迁当日先去翠云楼上打一个踅。只见孔明披着头发,身穿羊裘破衣,右手拄一条杖子,左手拿个碗,腌腌臜臜在那里求乞。见了时迁,打抹他去背后说话。时迁道:“哥哥,你这般一个汉子,红红白白面皮,不象叫化的。北京做公的多,倘或被他看破,须误了大事。哥哥可以躲闪回避。”说不了,又见个丐者从墙边来。看时,却是孔亮。时迁道:“哥哥,你又露出雪也似白面来,亦不象忍饥受饿的人。这般模样,必然决撒。”却才道罢,背后两个劈角儿揪住喝道:“你三个做得好事!”回头看时,却是杨雄、刘唐。时迁道:“你惊杀我也!”杨雄道:“都跟我来。”带去僻静处埋冤道:“你三个好没分晓!却怎地在那里说话?倒是我两个看见。倘或被他眼明手快的公人看破,却不误了哥哥大事!我两个都已见了弟兄们,不必再上街去。”孔明道:“邹渊、邹润自在街上卖灯。鲁智深、武松已在城外庵里。再不必多说,只顾临期各自行事。”五个说了,都出到一个寺前,正撞见一个先生从寺里出来,喝道:“你五个在此做甚事?”众人抬头看时,却是入云龙公孙胜,背后凌振扮做道童跟着。七个人都颐指气使,点头会意,各自去了。 看看相近上元,梁中书先令闻大刀闻达将引军马出城,去飞虎峪驻扎,以防贼寇。十四日,却令李天王李成亲引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绕城巡视。次日,正是正月十五日上元佳节,好生晴明。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都有社火。值此元宵,有诗为证: 北京三五风光好,膏雨初晴春意早。 银花火树不夜城,陆地拥出蓬莱岛。 烛龙衔照夜光寒,人民歌舞欣时安。 五凤羽扶双贝阙,六鳌背驾三神山。 红妆女立朱帘下,白面郎骑紫骝马。 笙箫嘹亮入青云,月光清射鸳鸯瓦。 翠云楼高侵碧天,嬉游来往多婵娟。 灯球灿烂若锦绣,王孙公子真神仙。 游人轇輵尚未绝,高楼顷刻生云烟。 是夜,节级蔡福分付教兄弟蔡庆看守着大牢:“我自回家看看便来。”方才进得家门,只见两个人闪将入来,前面那个军官打扮,后面仆者模样。灯光之下看时,蔡福认得是小旋风柴进,后面的已自是铁叫子乐和。蔡节级只认得柴进,便请入里面去,见成杯盘,随即管待。柴进道:“不必赐酒,在下到此有件紧事相央。卢员外、石秀全得足下相觑,称谢难尽。今晚小子欲就大牢里,趁此元宵热闹,看望一遭。望你相烦引进,休得推却。”蔡福是个公人,早猜了八分。欲待不依,诚恐打破城池,都不见了好处,又陷了老小一家人口性命。只得担着血海的干系,便取些旧衣裳教他两个换了,也扮做公人,换了巾帻,带柴进、乐和径奔牢中去了。 初更左右,王矮虎、一丈青、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三对儿村里夫妻,乔乔画画,装扮做乡村人,挨入在人丛里,便入东门去了。公孙胜带同凌振,挑着荆篓去城隍庙里廊下坐地。这城隍庙只在州衙侧边。邹渊、邹润挑着灯,在城中闲走。杜迁、宋万各推一辆车子,径到梁中书衙前,闪在人闹处。原来梁中书衙,只在东门里大街住。刘唐、杨雄各提着水火棍,身边都自有暗器,来州桥上两边坐定。燕青领了张顺,自从水门里入城,静处埋伏。都不在话下。 不移时,楼上鼓打二更。却说时迁挟着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黄、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踅入翠云楼后,走上楼去。只见阁子内吹笙箫,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穰穰,都在楼上打哄赏灯。时迁上到楼上,只做卖闹鹅儿的,各处阁子里去看。撞见解珍、解宝拖着钢叉,叉上挂着兔儿,在阁子前踅。时迁便道:“更次到了,怎生不见外面动掸?”解珍道:“我两个方才在楼前,见探马过去,多管兵马到了。你只顾去行事。” 言犹未了,只见楼前都发起喊来,说道:“梁山泊军马到了西门外。”解珍分付时迁:“你自快去,我自去留守司前接应。”奔到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说道:“闻大刀吃劫了寨也。梁山泊贼寇引军都赶到城下。”李成正在城上巡逻,听见说了,飞马来到留守司前,教点军兵,分付闭上城门,守护本州。 却说王太守亲引随从百余人,长枷铁锁,在街镇压。听得报说这话,慌忙回留守司前。却说梁中书正在衙前闲坐,初听报说,尚自不甚慌。次后没半个更次,流星探马接连报来,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快叫备马。 说言未了,时迁就在翠云楼上点着硫黄焰硝,放一把火来。那火烈焰冲天,火光夺月,十分浩大。梁中书见了,急上得马。却待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当路,便去取碗挂的灯来,望车子上点着,随即火起。梁中书要出东门时,两条大汉口称:“李应、史进在此!”手拈扑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走了,手边的伤了十数个。杜迁、宋万却好接着出来,四个合做一处,把住东门。梁中书见不是头势,带领随行伴当,飞奔南门。南门传说道:“一个胖大和尚轮动铁禅杖,一个虎面行者掣出双戒刀,发喊杀入城来。”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只见解珍、解宝手拈钢叉,在那里东撞西撞。急待回州衙,不敢近前。王太守却好过来,刘唐、杨雄两条水火棍齐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街前。虞候、押番各逃残生去了。梁中书急急回马奔西门,只听得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邹渊、邹润手拿竹竿,只顾就房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王矮虎、一丈青杀将来。孙新、顾大嫂身边掣出暗器,就那里协助。铜佛寺前,张青、孙二娘入去,扒上鳌山,放起火来。此时北京城内,百姓黎民,一个个鼠窜狼奔,一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亘天,四方不辨。有诗为证: 回禄施威特降灾,熏天烈焰涨红埃。 黄童白叟皆惊惧,又被雄兵混杀来。 却说梁中书奔到西门,接着李成军马,急到南门城上,勒住马在鼓楼上看时,只见城下兵马摆满,旗号上写着“大将呼延灼”,火焰光中,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韩滔,右有彭玘,黄信在后,催动人马,雁翅一般横杀将来,随到门下。梁中书出不得城去,和李成躲在北门城下,望见火光明亮,军马不知其数,却是豹子头林冲,跃马横枪,左有马麟,右有邓飞,花荣在后催动人马,飞奔将来。再转东门,一连火把丛中,只见没遮拦穆弘,左有杜兴,右有郑天寿,三筹步军好汉当先,手拈扑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梁中书径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黑旋风李逵,左有李立,右有曹正,李逵浑身脱剥,睁圆怪眼,咬定牙根,手搦双斧,从城濠里飞杀过来。李立、曹正,一齐俱到。李成当先,杀开条血路,奔出城来,护着梁中书便走。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却是大刀关胜,拍动赤兔马,手舞青龙刀,径抢梁中书。李成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李成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两肋里撞来,孙立在后催动人马,并力杀来。正斗间,背后赶上小李广花荣,拈弓搭箭,射中李成副将,翻身落马。李成见了,飞马奔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下锣鼓乱鸣,火光夺目,却是霹雳火秦明,跃马舞棍,引着燕顺、欧鹏,背后杨志,又杀将来。李成且战且走,折军大半,护着梁中书,冲路走脱。 话分两头,却说城中之事。杜迁、宋万去杀梁中书老小一门良贱。刘唐、杨雄去杀王太守一家老小。孔明、孔亮已从司狱司后墙爬将入去。邹渊、邹润却在司狱司前接住往来之人。大牢里柴进、乐和看见号火起了,便对蔡福、蔡庆道:“你弟兄两个见也不见?更待几时?”蔡庆在门边守时,邹渊、邹润早撞开牢门,大叫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好好送出卢员外、石秀哥哥来!”蔡庆慌忙报蔡福时,孔明、孔亮早从牢屋上跳将下来,不由他弟兄两个肯与不肯,柴进身边取出器械,便去开枷,放了卢俊义、石秀。柴进说与蔡福:“你快跟我去家中保护老小。”一齐都出牢门来。邹渊、邹润接着,合做一处。蔡福、蔡庆跟随柴进,来家中保全老小。卢俊义将引石秀、孔明、孔亮、邹渊、邹润五个弟兄,径奔家中来捉李固、贾氏。 却说李固听得梁山泊好汉引军马入城,又见四下里火起,正在家中有些眼跳,便和贾氏商量,收拾了一包金珠细软背了,便出门奔走。只听得排门一带都倒,正不知多少人抢将入来。李固和贾氏慌忙回身,便望里面开了后门,踅过墙边,径投河下来寻自家躲避处。只见岸上张顺大叫:“那婆娘走那里去!”李固心慌,便跳下船中去躲。却待攒入舱里,只见一个人伸出手来,劈角儿揪住,喝道:“李固,你认得我么?”李固听得是燕青的声音,慌忙叫道:“小乙哥!我不曾和你有甚冤仇,你休得揪我上岸!”岸上张顺早把那婆娘挟在肋下,拖到船边。燕青拿了李固,都望东门来了。 再说卢俊义奔到家中,不见了李固和那婆娘,且叫众人把应有家私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给散。 却说柴进和蔡福到家中收拾家资老小,同上山寨。蔡福道:“大官人可救一城百姓,休教残害。”柴进见说,便去寻军师吴用。比及柴进寻着吴用,急传下号令去,休教杀害良民时,城中将及伤损一半。但见: 烟迷城市,火燎楼台。千门万户受灾危,三市六街遭患难。鳌山倒塌,红光影里碎琉璃;屋宇崩摧,烈焰火中烧翡翠。前街傀儡,顾不得面是背非;后巷清音,尽丢坏龙笙凤管。班毛老子,猖狂燎尽白髭须;绿发儿郎,奔走不收华盖伞。耍和尚烧得头焦额烂,麻婆子赶得屁滚尿流。踏竹马的暗中刀枪,舞鲍老的难免刃槊。如花仕女,人丛中金坠玉崩;玩景佳人,片时间星飞云散。瓦砾藏埋金万斛,楼台变作祝融墟。可惜千年歌舞地,翻成一片战争场。 当时天色大明,吴用、柴进在城内鸣金收军。众头领却接着卢员外并在秀,都到留守司相见。备说牢中多亏了蔡福、蔡庆弟兄两个看管,已逃得残生。燕青、张顺早把这李固、贾氏解来。卢俊义见了,且教燕青监下,自行看管,听候发落。不在话下。 再说李成保护梁中书出城逃难,又撞着闻达领着败残军马回来,合兵一处,投南便走。正走之间,前军发起喊来。却是混世魔王樊瑞,左有项充,右有李衮,三筹步军好汉,舞动飞刀飞枪,直杀将来。背后又是插翅虎雷横,将引施恩、穆春,各引一千步军,前来截住退路。却似虾儿逢巨浪,兔子遇豺狼。正是:狱囚遇赦重回禁,病客逢医又上床。毕竟梁中书一行人马怎地计结,且听下回分解。
生查子 · 重叶梅
这是一首咏重叶梅的咏物词。上阕写重叶梅在雪中独放,下阕写重叶梅受到主人喜爱及主人对重叶梅的情深意重。词中作者对重叶梅的形态并没有进行描摹,而是突出其不畏严寒的精神,深得咏物词“取形不如取神”之真谛。 开头二句写重叶梅雪中独放。化用“春脚移从何处来,未到百花先到梅。”和“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写出重叶梅不怕风雪严冬,在百花开放之前开放,从容自如,从而突出重叶梅不怕雪虐风威的高尚品格。 三、四句写梅花报春。在早春开放的重叶梅,与寒霜冷月相知与晁无咎说的“一萼故应先腊破,百花浑未觉春来。”意思相近,在“百花浑未觉看来”的时候“先识春风面”,具有先百花而报春的先觉者的独特风神。南宋思想家、文学家陈亮说:“欲传春信息,不怕雪里埋。”宋代政治家,文学家向子湮(yīn)在《虞美人·梅花盛开,走笔戏呈韩叔夏司谏》中也说:“满城桃李不能春,独向雪花深处、露花身。”写的都是“雪里已知春信至”的品格,表现出重叶梅在百花开放之前的特性。 五六句写重叶梅受到主人喜爱和主人对重叶梅的情深意重,而且主人对重叶梅的喜爱从没动摇过。这两句词除了说明主人爱梅之外,也从侧面衬托出重叶梅之美与可贵。 最后两句词紧承上句“情意深”,是对主人爱梅之情做具体的描述,写主人把最好的重叶梅折下来,插在冰壶水中,供自己和友人玩赏。从主人再一次握重叶梅那一方面来说是花、人合一,可以说是“无花饿伯仲,得雪愈精神”。 重叶梅在百花开放之前开放,在寒风凛冽中独自绽放,表现出重叶梅的不惧风雪;主人对重叶梅的情深意重,从把最好的重叶梅折下来供友人欣赏,更加表现出主人对重叶梅的喜爱。
采桑子 · 塞上咏雪花
《采桑子·非关癖爱轻模样》是是作者在陪同康熙皇帝出巡塞外的路途,在塞外见大雪飞扬,姿态肆扬时写成的,此词寄托了天涯行役之苦,如雪花之漂泊无依般,体现了纳兰心中的清高孤傲无人同与的悲凉之感。此词纳兰在当世奢靡贵族中渴望能如雪花般清高生活,是后世赞扬的佳作。
菩萨蛮
这首词描写了一位弹筝歌伎的美貌和高超的技艺,并刻画了她内心深处的哀怨,表现了她丰富而美好的感情,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内在和外貌一样美好的歌女形象。全词语辞清美婉丽,情感真挚凄哀,风格含蓄深沉。
省试湘灵鼓瑟
这首诗为钱起唐玄宗天宝十载(751年)参加省试时所作。省试诗限定了题目和内容,又对声韵要求十分苛严,此类诗鲜有传诵人口的佳作。不过,有的作者善于“戴着镣铐跳舞”,往往能够即席发挥,写出传诵不衰的好诗来。钱起这首《省试湘灵鼓瑟》,就是一首千古称赏的名篇。 此诗既紧扣题旨,又能驰骋想象,天上人间,幻想现实,无形的乐声得到有形的表现。全诗通过曾听、客听、远近听、苍梧怨、水风悲等多层次多角度的描写,形象地再现了娥皇和女英寻夫不遇鼓瑟所弹奏的苦调清音,生动地表现了二妃对爱情生死不渝的忠贞和对驾崩于苍梧的舜帝的哀怨和思慕之情,成为公认的试帖诗范本。 结尾两句如横空出世,堪称“绝唱”,但同时又是构成全篇整体的关键一环。诗的前面大部分篇幅都是运用想象的画面着力抒写湘水女神的哀怨之情,结尾一笔跳开,描写曲终人散之后,画面上只有一川江水,几峰青山。这极其省净明丽的画面,给读者留下了思索回味的广阔空间:或许湘灵的哀怨之情已融入了湘江绵绵不断的流水,或许湘灵美丽的倩影已化成了江上偶露峥嵘的数峰青山,或许湘灵和大自然熔为一体,年年岁岁给后人讲述她那凄艳动人的故事,或许湘灵的瑟声伴着湘江流水歌吟,永远给人们留下神奇美妙的遐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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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复淡沲,居然萧远,此中位置殊难。主人略旋烟墨,已就林恋。 几尺红泥墙子,被风吹乱月同弯。花深处,玲珑金粉,一半才干。 碧一队,黄一队,皴染得亭榭,在水云间。朱栏绿莎厅好,映带潺湲。 尽日唼波花鸭,参差睡破簟纹闲。登楼望,斜阳士女,又满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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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子陷身在虎狼穴,将夫差仇恨雪,进西施计谋拙。若不早去些,鸟喙意儿别。驾着一叶扁舟,披着一蓑烟雨,望他五湖中归去也。 那老子觑功名如梦蝶,五斗米腰懒折,百里侯心便舍。十年事可嗟,九日酒须赊。种着三径黄花,载着五株杨柳,望东篱归去也。
上神宗皇帝书
熙宁四年二月某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 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稿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幡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狄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稿,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理之必然,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心,虽能骤至富彊,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狥,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其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今岁之人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国,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者,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轲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瑒、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縻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凡有擘画,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才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田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又欲官卖所在房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用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雕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生出科名。万一后世不幸,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所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兊。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嬴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巳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已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民自足,无专斗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在陜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常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嬉,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狥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的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収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销兵而庞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巳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道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太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德宗初即位,擢崔佑甫为相,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蔼然,天下相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诸难,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侯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资,以先主君臣之契,尚须虑此,况其他乎?世尝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用之晚成,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叹,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厘,其间一事声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者。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隘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酧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巳振监司之体,各坏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浄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末,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争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而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世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患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有亡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袵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得以知觉?” 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臣非敢历诋新政,苟无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刋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筭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词。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哉?臣天赐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巳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坏不能巳,卒进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赠卫八处士
此诗作于诗人被贬华州司功参军之后。诗写偶遇少年知交的情景,抒写了人生聚散不定,故友相见格外亲。然而暂聚忽别,却又觉得世事渺茫,无限感慨。开头四句,写久别重逢,从离别说到聚首,亦悲亦喜,悲喜交集;第五至八句,从生离说到死别,透露了干戈乱离、人命危浅的现实;从「焉知」到「意长」十四句,写与卫八处士的重逢聚首以及主人及其家人的热情款待,表达诗人对生活美和人情美的珍视;最后两句写重会又别之伤悲,低徊婉转,耐人寻味。全诗平易真切,层次井然。
谏太宗十思疏
《谏太宗十思疏》是魏徵于贞观十一年写给唐太宗的奏章,意在劝谏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积其德义。太宗,即李世民,唐朝第二个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成就的开明君主之一,在他的统治时期,出现了安定富强的政治局面,史称「贞观之治」。「十思」是奏章的主要内容,即十条值得深思的情况。「疏」即「奏疏」,是古代臣下向君主议事进言的一种文体,属于议论文。
中吕 · 齐天乐带红衫儿 · 道情
张可久的这曲“道情”是读书人对功名彻底失望之后而生的,几乎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大部分文人的真实心声。人生一世为谁辛苦为谁忙,埋头苦读,图高车驷马、名声利禄,为半纸虚名忙忙活活几十年,到头来朱门未得,反而落得一身骚。于是张可久在曲中暗怪: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写下《梁甫吟》的诸葛亮和写下《长门赋》的司马相如一样遇到明主?纵有一身才气又如何呢?看来只能逃脱现实,找个白鹭洲、黄鹤矶那样的好地方,纵情诗酒,总会有个能容纳自己的地方。 明珠暗投是自诩治世之才的悲哀。张可久悲愤不已,一肚子牢骚,却挣脱不了现状,他只好自我安慰,决定去隐居。曲子里充满了消极厌世的想法,也暗含道家遁世的虚无思想。然而张可久是因不能在尘俗里找到出路才去追求道家的世外生活,他的“道情”实在充满了太多“机心”,比单纯想去访问仙人的一些人,他的“道情”还是不单纯。 此曲清丽典雅,讲究格律音韵,对仗工整,字句和美。巧妙运用典故,极少用衬字,遣词造句极有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