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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崇春江晚景(其一)
这首诗成功地写出了早春时节的春江景色,苏轼以其细致、敏锐的感受,捕捉住季节转换时的景物特征,抒发对早春的喜悦和礼赞之情。全诗春意浓郁、生机蓬勃,给人以清新,舒畅之感。诗人苏轼提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在他的这首题画诗《惠崇春江晚景》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满庭芳 · 和章泉赵昌父
西崦斜阳,东江流水,物华不为人留。铮然一叶,天下已知秋。屈指人间得意,问谁是、骑鹤扬州。君知我,从来雅兴,未老已沧洲。 无穷身外事,百年能几,一醉都休。恨儿曹抵死,谓我心忧。况有溪山杖屦,阮籍辈、须我来游。还堪笑,机心早觉,海上有惊鸥。
幽梦影 · 序 · 三
张心斋先生,家自黄山,才奔陆海。丹榴赋就,锦月投怀;芍药辞成,敏花作馔。苏子瞻「十三楼外」,景物犹然;杜枚之「廿四桥头」,流风仍在。静能见性,洵哉人我不间而喜瞋不形!弱仅胜衣,或者清虚日来而滓秽日去。怜才惜玉,心是灵犀;绣腹锦胸,身同丹凤。花间选句,尽来珠玉之音;月下题词,已满珊瑚之笥。岂如兰台作赋,仅别东西;漆园著书,徒分内外而已哉! 然而繁文艳语,止才子余能;而卓识奇思,诚词人本色。若夫舒性情而为著述,缘阅历以作篇章,清如梦室之钟,令人猛省;响若尼山之铎,别有深思。则《幽梦影》一书 诚不能已于手舞足蹈、心旷神怡也! 其云「益人谓善,害物谓恶」感仿佛乎外王内圣之言;又谓「律己宜秋,处世宜春」,亦陶溶乎诚意正心之旨。他如片花寸草,均有会心;遥水近山,不遗玄想。息机物外,古人之糟粕不论;信手拈时,造化之精微入悟。湖山乘兴,尽可投囊;风月维潭,兼供挥麈。金绳觉路,宏开入梦之毫;宝筏迷津,直渡文长之舌。以风流为道学,寓教化于诙谐。 为色为空,知犹有这个在;如梦如影,且应做如是观。 湖上晦村学人石庞天外氏偶书。
永遇乐 · 送陈仁和自便东归。陈至上饶之一年,得子,甚喜
紫陌长安,看花年少,无限歌舞。白发怜君,寻芳较晚,卷地惊风雨。问君知否,鸱夷载酒,不似井瓶身误。细思量,悲欢梦里,觉来总无寻处。 芒鞋竹杖,天教还了,千古玉溪佳句。落魄东归,风流赢得,掌上明珠去。起看清镜,南冠好在,拂了旧时尘土。向君道,云霄万里,这回稳步。
水调歌头 · 闻采石战胜和庞佑父
绍兴三十一年冬,虞允文击溃金主完颜亮的部队于采石矶,这是一次关系到南宋朝廷生死存亡的重要战役,朝野振奋,国人欢呼,张孝祥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了本词。 上阕叙事。起首“雪洗虏尘静”充满胜利的痛快与喜悦,为全篇的情绪定调。采石之胜,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洗雪“靖康之耻”,释解宋人痛失家国之恨,所以词人笔调轻快而充满了豪情,同时他为自己因受风云之阻未能奔赴前线而十分遣憾。“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句,写他兴高采烈地命人吹奏军乐,欢庆胜利,然后用一系列的典故抒写怀抱。“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句,说明自己平生具有豪情壮志,对中原沦丧感到痛心,渴望恢复中原,目睹山河之异,亟欲一展平生抱负。夜间燃烛抚摸宝剑,心潮难平,想到曾在采石矶战胜金军,就如当年温峤燃烛照妖一样使金兵现出原形,心中就十分高兴。 下阕抒情。开头巧妙地举出两大战役的名将,破曹的周瑜和击溃苻坚的谢玄以喻虞允文。虞和他们一样年丰力强而战功卓著,都是从容不迫地建立了功业。而现在物换斗移,时过境迁,他们的功业,已成历史陈迹,空馀古战场供人凭吊。 当前江淮失地尚待收复,词人希望自己能奔赴战场,借宗悫乘风破浪和祖逖中流击楫的故事,表达了自己报效国家的愿望,回应上阕“风约楚云留”,以激昂奋发的情绪振起全篇,使全词结束在慷慨悲壮的激情之中。 全词闪耀着时代的光彩,将历史人物和历史事实融入词中,自然贴切,舒卷自如。词人壮怀激烈,忧国情深,是一首洋溢着胜利喜悦抒发爱国激情的壮词。
鬼谷子 · 飞钳
《鬼谷子·飞钳》是春秋时期纵横家鬼谷子创作的一篇散文。出自纵横家游说经验的总结《鬼谷子》,作者为周朝思想家、道家代表人物、纵横家的鼻祖,“王禅老祖”是后人对鬼谷子的称呼,为老学五派之一。
双调 · 清江引 · 惜别
玉人泣别声渐杳,无语伤怀抱。寂寞武陵源,细雨连芳草,都被他带将春去了。 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
佛说四十二章经 · 第二十四章 · 色欲障道
《佛说四十二章经》,简称《四十二章经》,佛教著作,据说是东汉迦叶摩腾、竺法兰汉译,一般认为是古代中国译出的第一部佛教经典。内容是把佛所说的某一段话称为一章,共选了四十二段话所编集而成。收在《大正藏》第十七册。《四十二章经》论其胜义,盖有四端:一、辞最简驯,二、义最精富,三、胪者古真,四、传最平易。用以上四重以观察于佛,则佛之全体大用明。
好事近 · 悼春
《好事近·悼春》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抒发伤春情怀的词。词的上片写大风过后落花满地,点明了是“花事”将了的伤春时节。下片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时光已成过去,青灯幽梦,催春之鸟一声啼鸣,由景伤情更让人感伤。这首词抒写的是伤春凄苦之情,通过室内外景物的刻画,把作者自己的凄情浓愁寄寓其中,感情深沉凝重。
点绛唇 · 雨中故人相过
这首词写雨中有故人过访。起笔“谁惜幽居?故人相过还晤语”,径直入题。“幽居”,乃隐居之所,有清幽静谧之意,而以“谁惜”的问语出之,则渲染了清冷寂寞的环境气氛。这正是词人心志的写照。谁能理解幽居之奥妙,谁能体会幽居者的心志?王恽浮沉宦海多年,他曾有《感皇恩》词抒写人生之“幽怀”:“纷纷过眼,多少时情物态。杳然清梦去、桴沧海”。他倾慕的是“节序四时闲,功成还退”(《感皇恩》),“去作花间友”(《点绛唇》)。诗人这样落墨,或许个中有些难言之隐。“谁惜幽居”呢?令人欣慰的是,还有“故人相过”,来晤谈心曲。“晤语”一词表明了他们之间意气相投的契合关系,“隐遁佳期后,晤语契深心”(杜甫《大云寺赞公房》),当是此语的注。
水浒传 · 第一百零九回 · 王庆渡江被捉 宋江剿寇成功
话说当日宋江升帐,诸将拱立听调。放炮鸣金鼓升旗,随放静营炮。各营哨头目,挨次至帐下,齐立肃静,听施号令。吹手点鼓,宣令官传令毕,营哨头目,依次磕头,起站两边。巡视蓝旗手跪听发放。凡呐喊不齐,行伍错乱,喧哗违令,临阵退缩,拿来重处。又有旗牌官左右各二十员。宋先锋亲谕:“尔等下营督阵,凡有军士遇敌不前,退缩不用命都,听你等拿来处治。”旗牌遵令,各下地方,鸣金大吹,各归行伍,听令起行。宋江然后传令,遣调水陆诸将毕,吹手掌头号,整队,二号,掣旗;三号,各起行营向敌。敲金边,出五方旗,放大炮,掌号儹行营,各各摆阵出战。正是那: 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却说贼人王庆调拨军兵抵敌。除水军将士闻人世崇等,已差拨外,点差云安州伪兵马都监刘以敬为正先锋,东川伪兵马都监上官义为副先锋,南丰伪统军李雄、毕先为左哨,安德为统军柳元、潘忠为右哨,伪统军大将段五为正合后,伪御营使丘翔为副合后,伪枢密方翰为中军羽翼,王庆掌握中军。有许多伪尚书、御营金吾、衙驾将军、校尉等项,及各人手下偏牙将佐,共数十员。李助为元帅。队伍军马,十分齐整。王庆亲自监督。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弓弩上弦,战鼓三通,诸军尽起。 行不过十里之外,尘土起处,早有宋军哨路,来的渐近。鸾铃响处,约有三十余骑哨马,都戴青将巾,各穿绿战袍,马上尽系着红缨,每边拴挂数十个铜铃,后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为头的战将,是奉道君皇帝敕命复还旧职,虎骑将军没羽箭张清。头里销金青巾帻,身穿挑绣绿战袍,腰紧紫绒绦,足穿软香皮,骑匹银鞍马。左边是敕封贞孝宜人的琼矢镞琼英。头带紫金嵌珠凤冠,身穿紫罗挑绣战袍,腰系杂色彩绒绦,足穿朱绣小凤头鞋,坐匹银鬃骏马。 那右边略下些捧旗的,是敕授的义仆正排军叶清。直哨到李助军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勒马便回。前军先锋刘以敬、上官义,骤马驱兵,便来冲击。张清拍马拈出白梨花枪来战二将。琼英驰马挺方天画戟来助战。四将斗到十数合,张清、琼英隔开贼将兵器,拨马便回。刘以敬、上官义驱兵赶来。左右高叫:“先锋不可追赶!此二人鞍后锦袋中都是石子,打人不曾放空。”刘以敬、上官义听说,方才勒住得马,只见龙门山背后,鼓声振响,早转五百步兵来。当先四个步军头领,乃是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八臂那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直奔前来。 那五百步军,就在山坡下一字儿摆开。两边围牌,齐齐扎住。刘以敬、上官义驱兵掩杀。李逵、樊瑞引步军分开两路,都倒提蛮牌,踅过山坡便走。那时王庆、李助大军已到,一齐冲击前来。李逵、樊瑞等都飞跑上山,度岭穿林,都不见了。李助传令,教就把军马在这个平原旷野之地,列成阵势。只听得山后炮响,只见山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三个将军。中间是矮脚虎王英,左是小尉迟孙新,右是菜园子张青,总管马步军兵五千,杀向前来。王庆正欲遣将迎敌,又听得山后一声炮响,山北一路军马,飞涌出来,簇拥着三个女将。中间是一丈青扈三娘,左边是母大虫顾大嫂,右边是母夜叉孙二娘,管领马步军兵五千,杀向前来。 恰遇贼兵右哨柳元、潘忠兵马,接住厮杀。王英等正遇贼兵左哨李雄、毕先军马,接住厮杀。两边各斗到十数合。南边王英、孙新、张青勒转马,领兵望东便走。北边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也拨转马匹,率领军兵望东便走。王庆看了,笑道:“宋江手下都是这些鸟男女。我这里将士如何屡次输了?”遂驱大兵,追杀上来。 行不到五六里,忽听得一棒锣声响,却是适才去的李逵、樊瑞、项充、李衮这四个步兵头领,从山左丛林里转向前来,又添了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没面目焦挺,赤发鬼刘唐四个步军将佐,并五百步兵,都执团牌短兵,直冲上来。贼将副先锋上官义,忙拨步军二千冲杀。李逵、鲁智深与贼兵略斗几合,却似抵敌不过的,倒提团牌,分开两路,都飞奔入丛林中去了。贼兵赶来。那李逵等却是走得快,拈指间都四散奔走去了。李助见了,连忙对王庆道:“大王不宜追赶,这是诱敌之计。我每且列阵迎敌。” 李助上将台列阵,兀是未完,只听得山坡后轰天子母炮响,就山坡后涌出大队军将,急先涌来,占住中央,里面列阵势。王庆令左右拢住战马,自上将台看时,只见正南上这队人马,尽是红旗红甲红袍朱缨赤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红旗,把那红旗招展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霹雳火秦明。左手是圣水将军单廷珪,右边是神火将军魏定国。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赤马,立于阵前。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青旗,招展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大刀关胜。左和是丑郡马宣赞,右手是井木犴郝思文。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青马,立于阵前。 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白旗,招展处,白旗内涌出一员大将,乃是豹子头林冲。左手是镇三山黄信,右手是病尉迟孙立。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白马,立于阵前。后面一簇人马,都是皂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皂旗,招展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乃是双鞭将呼延灼。左和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玘。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黑马,立于阵前。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捧出一员大将,乃是双枪将董平。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火眼狻猊邓飞。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急先锋索超。左手是锦毛虎燕顺,右手是铁笛仙马麟。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东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皂旗青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九纹龙史进。左手是跳涧虎陈达,右手是白花蛇杨春。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西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白旗黑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招展处,捧出一员大将,乃是青面兽杨志。左手是锦豹子杨林,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掿兵器,都骑战马,立于阵前。 八方摆布的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幡齐整,队伍威严。八阵中央都是杏黄旗,间着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二员上将,上首是美髯公朱仝,下手是插翅虎雷横,人马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缨黄马。中央阵,东门是金眼彪施恩,西门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南门是云里金刚宋万,北门是病大虫薛永。那黄旗后,便是一丛炮架,立着那个炮手轰天雷凌振,引着副手二十余人,围绕着炮架。 架后都摆列捉将的挠钩套索。挠钩后又是一周遭杂彩旗幡,四面立着二十八宿星辰销金绣旗,中间立着一面堆绒绣就,真珠圈边,脚缀金铃,顶插雉尾鹅黄帅字旗。有一个守旗壮士,冠簪鱼尾,甲皱龙鳞,身长一丈,凛凛威风,便是险道神郁保四。旗边设立两个护旗将士,都骑战马,一般结束,手执钢枪,一个是毛头星孔明,一个是独火星孔亮。马前马后,排列二十四个执狼牙棍的铁甲军士。后面两把领战绣旗,两边排列二十四枝方天画戟,丛中捧着两员骁将,左边是小温侯吕方,右边是赛仁贵郭盛,两员将各持画戟,立马两边。画戟中间一簇钢叉,两员步军骁将,一般结束,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各执三股莲花义,守护中军。随后两匹锦鞍马上,左手是圣手书生萧让,右手是铁面孔目裴宣。两个马后,摆着紫衣持节的,并麻扎刀军士。那麻扎刀林中,立着两个行刑刽子,上手是铁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庆。背后两边摆着金枪、银枪手,两边有大将领队。金枪队里是金枪手徐宁,银枪队里是小李广花荣。背后又是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绯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幕,朱幡皂盖,黄钺白旄,青萍青电。两行钺斧鞭挝,中间三把销金伞下,三匹绣鞍骏马,上坐着三个英雄。右边星冠鹤氅,呼风唤雨的入云龙公孙胜;左边纶巾羽扇,文武双全的智多星吴用;正中间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坐着那个有仁有义,退虏平寇的征西正先锋,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全身结束,自仗锟铻宝剑,于阵中监战,掌握中军。马前左手,立着神行太保戴宗,专管飞报军情,调兵遣将,右手立着浪子燕青,专一护持中军,能干机密。马后大戟长戈,锦鞍骏马,整整齐齐三十五员牙将,都骑战马,手执长枪,全副弓箭。马后画角,全部鼓吹大乐。阵后又设两队游兵,伏于两侧,以为护持中军羽翼。左是石将军石勇,同九尾龟陶宗旺,管领马步兵三千人。右是没遮拦穆弘,引兄弟小遮拦穆春,管领马步兵三千,伏于两胁。那座阵排布得十分整密。正是: 军师多略帅恢弘,士涌貔貅马跨龙。指挥要建平西绩,叱咤思成荡寇功。 那个草头天子王庆,同李助在阵中将台上定睛看了宋江兵马,拈指间排成九宫八卦阵势,军兵勇猛,将士英雄,军容整肃,刀枪锋利,惊得魂不附体,心胆俱落。不住声道:“可知道兵将屡次亏输!原来那夥人如此利害。” 只听的宋军中战鼓不绝声的发擂。王庆、李助下将台,骑上战马。左右有金吾护驾等员役,马后有许多内侍簇拥着他。王庆传令旨,教前部先锋出阵冲击。当下东西对阵。是日干支属木。宋阵正西方门旗开处,豹子头林冲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纳喊。林冲兜住马,横着丈八蛇矛,厉声高叫:“无知叛逆,谋反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贼阵中李助本是算命先生,甚晓和相生相克之理。疾忙传令教右哨柳元、潘忠,领红旗军去冲击。柳元、潘忠遵令,领了红旗军,骤马抢来冲击。两阵迭声呐喊,战鼓齐鸣。 林冲接住柳元厮杀。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来来往往,左盘右旋,斗经五十余合,胜败未分。那柳元是贼中勇猛之将。潘忠见柳元不能取胜,拍马提刀,抢来助战。林冲力敌二将,大喝一声,夺神威将柳元一矛戳于马下。林冲的副将黄信、孙立,飞马冲出阵来。黄信挥丧门剑望潘忠一剑砍去。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 潘忠死于马下,手下军卒散乱。早冲动了阵脚。贼兵飞报入中军。王庆听的登时折了二将,忙传令旨,急教退军。只听得宋军中一声炮响,兵马纷纷扰扰,白引黑,黑引青,青引红,变作长蛇之阵。簸箕掌,拷栳圈,围裹将来。王庆、李助调将遣兵,分头冲击,却似铜墙铁壁,急切不能冲得出来。官军与贼兵这场好杀!怎见得? 兵戈冲击,士马纵横。枪破刀,刀如劈脑而来,枪必钓鱼而应。刀如下发而起,枪必绰地而迎。刀如倒拖而回,枪必裙拦而守。刀解枪,枪如刺心而来,刀用五花以御。枪如点睛而来,刀用探马以格。筅破牌,牌或滚身以进,筅即风扫以当。牌或从旁以追,筅必斜插以待。牌或摧挤以入,筅必退却以搠。牌解筅,筅若平胸,牌用小坐之势以避。筅若簇拥,牌将碎剪之法以随。单刀披挂绞丝,佯输诈败。铁叉上排下掩,侧进抵闪。袖箭于马上觑贼,钩镰于车前俟马。鞭简挝捶,剑戟矛盾。那边破解无穷,这里转变莫测。须臾血流成河,顷刻尸如山积。 当下鏖战多时,贼兵大败,官军大胜。王庆叫且退入南丰大内,再作区处。只听得后军炮响,哨马飞报将来,说:“大王,后面又有宋军杀来。”那彪军,马上当先的英雄大将,正是副先锋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横着一条点钢枪,左边有使朴刀的好汉病关索杨雄,右边有使朴刀的头领拼命三郎石秀,领着一万精兵,抖搜精神,将正副合后贼兵杀散。杨雄砍翻段五,石秀搠死丘翔,并力冲杀进来。 王庆正在慌迫,又听得一声炮响,左有鲁智深、武松、李逵、焦挺、项充、李衮、樊瑞、刘唐八个勇猛头领,引着一千步卒,轮动禅杖、戒刀、板斧、朴刀、丧门剑、飞刀、标枪、团牌,杀死李雄、毕先。如割瓜切菜般,直杀入来。右有张清、王英、孙新、张青、琼英、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四对英雄夫妇,引着一千骑兵,舞动梨花枪、鞭钢枪、方天画戟、日月双刀、钢枪、短刀,杀散左哨军兵,如摧枯拉朽的,直冲进来。杀得贼兵四分五裂,七断八续,雨零星散,乱撺奔逃。 卢俊义、杨雄、石秀,杀入中军,正撞着方翰,被卢俊义一枪戳死。杀散中军羽翼军兵,径来捉王庆。却遇了金剑先生李助。那李助有剑术,一把剑如掣电般舞将来。卢俊义正在抵当不住,却得宋江中军兵到。右手下入云龙公孙胜,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李助那口剑,托地离了手,落在地上。卢俊义骤马赶上,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李助只一拽,活挟过马来。教这士缚了。卢俊义拈枪拍马,再杀入去寻捉王庆。好似皂雕追紫燕,猛虎啖羊羔。贼兵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十余万贼兵杀死大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降者三万人。除那逃走脱的,其余都是十死九活,七损八伤,颠翻在地,被人马践踏,骨肉如泥的,不计其数。刘以敬、上官义两个猛将,都被焦挺砍翻战马,撞下马来,都被他杀死。李雄被琼英飞石打下马来,一画戟搠死。毕先正在奔逃,忽地里钻出活闪婆王定六,一朴刀搠下马来,再向胸膛上一朴刀,结果了性命。其伪尚书、枢密殿帅、金吾将军等项,都逃不脱。只不见了渠魁王庆。宋军大捷。 宋江教鸣金收集兵马,望南丰城来。教张清、琼英领五千马军前去哨探,再差神行太保戴宗,快去探听孙安袭取南丰消息如何。戴宗遵令,作起神行法,赶过张清、琼英去了。片晌便来回报说:“孙安奉先锋将令,假扮西兵去赚城。被贼人知觉。城门内掘下陷坑,开城东门,放军马进去。孙安手下梅玉、金祯、毕捷、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七个副将,争先抢入成去,并五百军士,连人和马,都攧入陷坑中。两边伏兵齐发,都把长枪利戟,把梅玉等五百余人,尽行搠死。幸得孙安在后,乘势奋勇,杀进城门。教军士填了陷坑。孙安一骑当先,领兵杀入城中。贼兵不能抵当。孙安夺了东门。后被贼人四面响应,把孙安兵马堵截在东门。小弟探知这消息,飞来回覆。半路遇了张将军及张宜人,说了此情。他两个催动人马,疾驰去了。” 宋江闻报,催动大军,疾驰上前,将南丰城围住。那时张清、琼英进了东门,教孙安据住东门。张清、琼英正与贼军鏖战。因此宋江等将佐兵马,抢入东门,夺了城池,杀散贼兵。四门竖起宋军旗号。城中许多伪文武多官,范全等尽行杀死。 那伪妃段在娘听的军马进城。他素有膂力,也会骑马。遂拴缚结束,领了百余有膂力的内侍,都执兵器,离王宫,出后苑,欲杀出西门,投云安军去。恰遇琼英领兵杀到后苑来。段氏纵马,挺一口宝刀,抵死冲突。被琼英一石子飞来,正中段三娘面门,鲜血迸流,撞下马来,颠个脚梢天。军士赶上捉住绑缚了。那些内侍都被宋兵杀死。琼英领兵杀入后苑内宫。那些宫娥嫔女,闻得宋兵入城,或投环,或投井,或刀刎,或撞阶,大半自尽。其余都被琼英教军士缚了,解到宋江帐前。宋江大喜。将段氏一行人囚禁。待捉了王庆,一齐解京。再遣珍将四面八方去追王庆。 却说那王庆领着数百铁骑,撞透重围,逃奔到南丰城东。见城中有兵厮杀。惊得魂不附全。后面大兵又到。望北奔走不迭。回顾左右,止有百余骑。其余的虽是平日最亲信的,今日势败,都逃去了。王庆同了百余人,望云安奔走。在路对跟随近侍说道:“寡人尚有去云安、东川、安德三座城池,岂不是江东虽小,亦足以王。只恨适才那些跟随逃散官员,平日受用了寡人大俸大禄,今日有事,都自去了。待寡人兴兵来杀退宋兵,缉捕那些逃亡的,细细地醢他。” 王庆同众人,马不停蹄,人不歇足,走到天明,幸的望见云安城池了。王庆在马上欣喜道:“城中将士也是谨慎。你看那旗幡齐整,兵器整密。”王庆一头说着,同众人奔近城来。随从人中有识字的说道:“大王,不好了!怎么城上都是宋军旗号?”王庆听了定睛看时,果见东门城上远远地闪出号旗,上有金销大字,乃是:“征西宋先锋麾下水军正将混江”,下面尚有三个字,被风飘动旗脚,不甚分明。王庆看了,惊的浑身麻木,半晌价动弹不得。真是宋兵从天而降。 当有王庆手下一个有智量近侍说道:“大王,事不宜迟,请大王速卸下袍服,急投东川去。恐城中见了生变。”王庆道:“爱卿言之极当。”王庆随即御下冲天转角金幞头,脱下日月云肩蟒绣袍,解下金箱宝嵌碧玉带,脱下金显缝云根朝靴,换了由帻便服软皮靴。其余侍从,亦都脱御外面衣服,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漏网之鱼,从小路抄过云安城池,望东川投奔。走的人困马乏,腹中饥馁。百姓久被贼人伤残,又闻得大兵厮杀。凡冲要通衢大路,都没一个人烟。静悄悄地鸡犬不闻。就要一滴水也没喝处,那讨酒食来。 那时王庆手下亲幸跟随的,都是假登东,诈撒溺,又散去了六七十人。王庆带领三十余骑,走至晚,才到得云安属下开州地方。有一派江水阻路。这个江叫做清江。其源出自达州万顷池,江水最是澄清,所以叫做清江。当下王庆道:“怎得个船只渡过去?”后面一个近侍指道:“大王,兀那南涯疏芦落雁处,有一簇渔船。”王庆看了,同众人走到江边。此时是孟冬时候,天气晴和。只见数十只渔船,捕鱼的捕鱼,晒网的晒网。其中有几只船,放于中流,猜拳豁指头,大碗价吃酒。王庆叹口气道:“这男女每恁般快乐!我今日反不如他了。这些都是我子民,却不知寡人这般困乏。”近侍高叫道:“兀那渔人,撑拢几只船来,渡俺们过了江,多与你渡钱。” 只见两个渔人,放下酒碗,摇着一只小渔艇,咿咿哑哑,摇近岸来。船头上渔人,向船傍拿根竹篙,撑船拢岸,定睛把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便道:“快活,又有吃酒东西了!上船,上船!”近侍扶王庆下马。王庆看那渔人身材长大,浓眉毛,大眼睛,红脸皮,铁丝般髭须,铜钟般声音。 那渔人一手执着竹篙,一手扶王庆上船。便把篙望岸上只一点,那船早离岸丈余。那些随从贼人,在岸上忙乱起来,齐声叫道:“快撑拢船来,咱每也要过江的。”那渔人睁眼喝道:“来了!忙到那里去?”便放下竹篙,将王庆劈胸扭住,双手向下一按,扑通的按倒在艎板上。王庆待要挣扎,那艄上摇橹的,放了橹,跳过来,一齐擒住。那边晒网船上人,见捉了王庆,都跳上岸,一拥上前,把那三十余个随从贼人,一个个都擒住。 原来是撑船的是混江龙李俊,那摇橹的便是出洞蛟童威。那些渔人,多是水军。李俊奉宋先锋将令,统驾水军船只,来敌贼人水军。李俊等与贼人水军大战于瞿塘峡,杀其主帅水军都督闻人世崇,擒其副将胡俊。贼兵大败。李俊见胡俊状貌不凡,遂义释胡俊。胡俊感恩,同李俊赚开云安水门,夺了城池,杀死伪留守施俊等。混江龙李俊料着贼与大兵厮杀,若败溃下来,必要奔投巢穴。因此教张横、张顺镇守城池,自己与童威、童猛带领水军,扮做渔船,在此巡探。又教阮氏三雄,也扮做渔家,分投去滟滪堆、岷江、鱼复浦各路,埋伏哨探。 适才李俊望见王庆一骑当先,后面又许多人簇拥着,料是贼中头目。却不知正是元凶。当下李俊审问从人,知是王庆,拍手大笑,绑缚到云安城中。一面差人唤回三阮,同二张守城。李俊同降将胡俊,将王庆等一行人,解送到宋先锋军前来。于路探听得宋江已破南丰。李俊等一径进城,将王庆解到帅府。宋江因众将捕缉王庆不着,正在纳闷。闻报不胜之喜。当下李俊入府,参见了宋先锋。宋江称赞道:“贤弟这个功劳不小!”李俊引降将胡俊,参见宋先锋。李俊道:“功劳都是这个人。”宋江问了胡俊姓名,及赚取云安的事。 宋江抚赏慰劳毕,随即与众将计议,攻取东川、安德二处城池。只见新降将胡俊禀道:“先锋不消费心,胡某有一言,管教两座城池,唾手可得。”宋江大喜,连忙离坐,揖胡俊问计。 胡俊躬着身,对宋江说出几句话来,有分教:一矢不加城克复,三军静镇贼投降。毕竟胡俊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折河北降将七员: 梅玉,金祯,毕捷,潘迅,杨芳,冯升,胡迈。
南浦 · 春暮
金鸭懒薰香,向晚来,春酲一枕无绪。浓绿涨瑶窗,东风外、吹尽乱红飞絮。无言伫立,断肠惟有流莺语。碧云欲暮,空惆怅韶华,一时虚度。 追思旧日心情,记题叶西楼,吹花南浦。老去觉欢疏,伤春恨、都付断云残雨。黄昏院落,问谁犹在凭栏处。可堪杜宇,空只解声声,催他春去。
三国演义 · 第五十八回 · 马孟起兴兵雪恨 曹阿瞒割须弃袍
却说献策之人,乃治书侍御史陈群,字长文。操问曰:“陈长文有何良策?”群曰:“今刘备、孙权结为唇齿,若刘备欲取西川,丞相可命上将提兵,会合淝之众,径取江南,则孙权必求救于刘备;备意在西川,必无心救权;权无救则力乏兵衰,江东之地,必为丞相所得。若得江东,则荆州一鼓可平也;荆州既平,然后徐图西川:天下定矣。”操曰:“长文之言,正合吾意。”即时起大兵三十万,径下江南;令合淝张辽,准备粮草,以为供给。 早有细作报知孙权。权聚众将商议。张昭曰:“可差人往鲁子敬处,教急发书到荆州,使玄德同力拒曹。子敬有恩于玄德,其言必从;且玄德既为东吴之婿,亦义不容辞。若玄德来相助。江南可无患矣。”权从其言,即遣人谕鲁肃,使求救于玄德。肃领命,随即修书使人送玄德,玄德看了书中之意,留使者于馆舍,差人往南郡请孔明。孔明到荆州,玄德将鲁肃书与孔明看毕,孔明曰:“也不消动江南之兵,也不必动荆州之兵,自使曹操不敢正觑东南。”便回书与鲁肃,教高枕无忧,若但有北兵侵犯,皇叔自有退兵之策。使者去了。玄德问曰:“今操起三十万大军,会合淝之众,一拥而来,先生有何妙计,可以退之?”孔明曰:“操平生所虑者,乃西凉之兵也。今操杀马腾,其子马超,现统西凉之众,必切齿操贼。主公可作一书,往结马超,使超兴兵入关,则操又何暇下江南乎?”玄德大喜,即时作书,遣一心腹人,径往西凉州投下。 却说马超在西凉州,夜感一梦:梦见身卧雪地,群虎来咬。惊惧而觉,心中疑惑,聚帐下将佐,告说梦中之事。帐下一人应声曰:“此梦乃不祥之兆也。”众视其人,乃帐前心腹校尉,姓庞,名德,字令明。超问:“令明所见若何?”德曰:“雪地遇虎,梦兆殊恶。莫非老将军在许昌有事否?”言未毕,一人踉跄而入,哭拜于地曰:“叔父与弟皆死矣!”超视之,乃马岱也。超惊问何为。岱曰:“叔父与侍郎黄奎同谋杀操,不幸事泄,皆被斩于市,二弟亦遇害。惟岱扮作客商,星夜走脱。超闻言,哭倒于地。众将救起。超咬牙切齿,痛恨操贼。忽报荆州刘皇叔遣人赍书至。超拆视之。书略曰:“伏念汉室不幸,操贼专权,欺君罔上,黎民凋残。备昔与令先君同受密诏,誓诛此贼。今令先君被操所害,此将军不共天地、不同日月之仇也。若能率西凉之兵,以攻操之右,备当举荆襄之众,以遏操之前:则逆操可擒,奸党可灭,仇辱可报,汉室可兴矣。书不尽言,立待回音。” 马超看毕,即时挥涕回书,发使者先回,随后便起西凉军马,正欲进发,忽西凉太守韩遂使人请马超往见。超至遂府,遂将出曹操书示之。内云:“若将马超擒赴许都,即封汝为西凉侯。”超拜伏于地曰:“请叔父就缚俺兄弟二人,解赴许昌,免叔父戈戟之劳。”韩遂扶起曰:“吾与汝父结为兄弟,安忍害汝?汝若兴兵,吾当相助。”马超拜谢。 韩遂便将操使者推出斩之,乃点手下八部军马,一同进发。那八部?乃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也。八将随着韩遂,合马超手下庞德、马岱,共起二十万大兵,杀奔长安来。 长安郡守钟繇,飞报曹操;一面引军拒敌,布阵于野。西凉州前部先锋马岱,引军一万五千,浩浩荡荡,漫山遍野而来。钟繇出马答话。岱使宝刀一口,与繇交战。不一合,繇大败奔走。岱提刀赶来。马超、韩遂引大军都到,围住长安。钟繇上城守护。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急切攻打不下。一连围了十日,不能攻破。庞德进计曰:“长安城中土硬水碱,甚不堪食,更兼无柴。今围十日,军民饥荒。不如暂且收军,只须如此如此,长安唾手可得。”马超曰:“此计大妙!”即时差“令”字旗传与各部,尽教退军,马超亲自断后。各部军马渐渐退去。钟繇次日登城看时,军皆退了,只恐有计;令人哨探,果然远去,方才放心。纵令军民出城打柴取水,大开城门,放人出入。至第五日,人报马超兵又到,军民竞奔入城,钟繇仍复闭城坚守。 却说钟繇弟钟进,守把西门,约近三更,城门里一把火起。钟进急来救时,城边转过一人,举刀纵马大喝曰:“庞德在此!”钟进措手不及,被庞德一刀斩于马下,杀散军校,斩关断锁,放马超、韩遂军马入城。钟繇从东门弃城而走。马超、韩遂得了城池,赏劳三军。 钟繇退守潼关,飞报曹操。操知失了长安,不敢复议南征,遂唤曹洪、徐晃分付:“先带一万人马,替钟繇紧守潼关。如十日内失了关隘,皆斩;十日外,不干汝二人之事。我统大军随后便至。”二人领了将令,星夜便行。曹仁谏曰:“洪性躁,诚恐误事。”操曰:“你与我押送粮草,便随后接应。” 却说曹洪、徐晃到潼关,替钟繇坚守关隘,并不出战。马超领军来关下,把曹操三代毁骂。曹洪大怒,要提兵下关厮杀。徐晃谏曰:“此是马超要激将军厮杀,切不可与战。待丞相大军来,必有主画。”马超军日夜轮流来骂。曹洪只要厮杀,徐晃苦苦挡住。至第九日,在关上看时,西凉军都弃马在于关前草地上坐;多半困乏,就于地上睡卧。曹洪便教备马,点起三千兵杀下关来。西凉兵弃马抛戈而走。洪迤逦追赶。时徐晃正在关上点视粮车,闻曹洪下关厮杀,大惊,急引兵随后赶来,大叫曹洪回马。忽然背后喊声大震,马岱引军杀至。曹洪、徐晃急回走时,一棒鼓响,山背后两军截出:左是马超、右是庞德,混杀一阵。曹洪抵挡不住,折军大半,撞出重围,奔到关上。西凉兵随后赶来,洪等弃关而走。庞德直追过潼关,撞见曹仁军马,救了曹洪等一军。马超接应庞德上关。 曹洪失了潼关。奔见曹操。操曰:“与你十日限,如何九日失了潼关?”洪曰:“西凉军兵,百般辱骂,因见彼军懈怠,乘势赶去,不想中贼奸计。”操曰:“洪年幼躁暴,徐晃你须晓事!”晃曰:“累谏不从。当日晃在关上点粮车,比及知道,小将军已下关了。晃恐有失,连忙赶去,已中贼奸计矣。”操大怒,喝斩曹洪。众官告免。曹洪服罪而退。 操进兵直叩潼关。曹仁曰:“可先下定寨栅,然后打关未迟。”操令砍伐树木,起立排栅,分作三寨:左寨曹仁,右寨夏侯渊,操自居中寨。次日,操引三寨大小将校,杀奔关隘前去,正遇西凉军马。两边各布阵势。操出马于门旗下,看西凉之兵,人人勇健,个个英雄。又见马超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手执长枪,立马阵前;上首庞德,下首马岱。操暗暗称奇,自纵马谓超曰:“汝乃汉朝名将子孙,何故背反耶?”超咬牙切齿,大骂:“操贼!歉君罔上,罪不容诛!害我父弟,不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啖汝肉!”说罢,挺枪直杀过来。曹操背后于禁出迎。两马交战,斗得八九合,于禁败走。张郃出迎,战二十合亦败走。李通出迎,超奋威交战,数合之中,一枪刺李通于马下。超把枪望后一招,西凉兵一齐冲杀过来。操兵大败。西凉兵来得势猛,左右将佐,皆抵当不住。马超、庞德、马岱引百余骑,直入中军来捉曹操。操在乱军中,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的是曹操!”操就马上急脱下红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操!”操惊慌,掣所佩刀断其髯。军中有人将曹操割髯之事,告知马超,超遂令人叫拿:“短髯者是曹操!”操闻知,即扯旗角包颈而逃。后人有诗曰:“潼关战败望风逃,孟德怆惶脱锦袍。剑割髭髯应丧胆,马超声价盖天高。” 曹操正走之间,背后一骑赶来,回头视之,正是马超。操大惊。左右将校见超赶来,各自逃命,只撤下曹操。超厉声大叫曰:“曹操休走!”操惊得马鞭坠地。看看赶上,马超从后使枪搠来。操绕树而走,超一枪搠在树上;急拔下时,操已走远。超纵马赶来,山坡边转过一将,大叫:“勿伤吾主!曹洪在此!”轮刀纵马,拦住马超。操得命走脱。洪与马超战到四五十合,渐渐刀法散乱,气力不加。夏侯渊引数十骑随到。马超独自一人,恐被所算,乃拨马而回,夏侯渊也不来赶。 曹操回寨,却得曹仁死据定了寨栅,因此不曾多折军马。操入帐叹曰:“吾若杀了曹洪,今日必死于马超之手也!”遂唤曹洪,重加赏赐。收拾败军,坚守寨栅,深沟高垒,不许出战。超每日引兵来寨前辱骂搦战。操传令教军士坚守,如乱动者斩。诸将曰:“西凉之兵,尽使长枪,当选弓弩迎之。”操曰:“战与不战,皆在于我,非在贼也。贼虽有长枪,安能便刺?诸公但坚壁观之,贼自退矣。”诸将皆私相议曰:“丞相自来征战,一身当先;今败于马超,何如此之弱也?” 过了几日,细作报来:“马超又添二万生力兵来助战,乃是羌人部落。”操闻知大喜。诸将曰:“马超添兵,丞相反喜。何也?”操曰:“待吾胜了,却对汝等说。”三日后又报关上又添军马。操又大喜,就于帐中设宴作贺。诸将皆暗笑。操曰:“诸公笑我无破马超之谋,公等有何良策?”徐晃进曰:“今丞相盛兵在此,贼亦全部现屯关上,此去河西,必无准备;若得一军暗渡蒲阪津,先截贼归路,丞相径发河北击之,贼两不相应,势必危矣。”操曰:“公明之言,正合吾意。”便教徐晃引精兵四千,和朱灵同去径袭河西,伏于山谷之中,“待我渡河北同时击之。”徐晃、朱灵领命、先引四千军暗暗去了。操下令,先教曹洪于蒲阪津,安排船筏。留曹仁守寨,操自领兵渡渭河。早有细作报知马超。超曰:“今操不攻潼关,而使人准备船筏,欲渡河北,必将遏吾之后。吾当引一军循河拒住岸北。操兵不得渡,不消二十日,河东粮尽,操兵必乱,却循河南而击之,操可擒矣。”韩遂曰:“不必如此。岂不闻兵法有云:‘兵半渡可击,’待操兵渡至一半,汝却于南岸击之,操兵皆死于河内矣。超曰:“叔父之言甚善。”即使人探听曹操几时渡河。却说曹操整兵已毕,分三停军,前渡渭河,比及人马到河口时,日光初起。操先发精兵渡过北岸,开创营寨。操自引亲随护卫军将百人,按剑坐于南岸,看军渡河。忽然人报:“后边白袍将军到了!”众皆认得是马超。一拥下船。河边军争上船者,声喧不止。操犹坐而不动,按剑指约休闹。只听得人喊马嘶,蜂拥而来,船上一将跃身上岸,呼曰:“贼至矣!请丞相下船!”操视之,乃许褚也。操口内犹言:“贼至何妨?”回头视之,马超已离不得百余步,许褚拖操下船时,船已离岸一丈有余,褚负操一跃上船。随行将士尽皆下水,扳住船边,争欲上船逃命。船小将翻,褚掣刀乱砍,傍船手尽折,倒于水中。急将船望下水棹去。许褚立于梢上。忙用木篙撑之。操伏在许褚脚边。马超赶到河岸,见船已流在半河,遂拈弓搭箭,喝令骁将绕河射之。矢如雨急。褚恐伤曹操,以左手举马鞍遮之。马超箭不虚发,船上驾舟之人,应弦落水;船中数十人皆被射倒。其船反撑不定,于急水中旋转。许褚独奋神威,将两腿夹舵摇撼,一手使篙撑船,一手举鞍遮护曹操。时有渭南县令丁斐,在南山之上,见马超追操甚急,恐伤操命,遂将寨内牛只马匹,尽驱于外,漫山遍野,皆是牛马。西凉兵见之。都回身争取牛马,无心追赶,曹操因此得脱。方到北岸,便把船筏凿沉。诸将听得曹操在河中逃难,急来救时,操已登岸。许褚身被重铠,箭皆嵌在甲上。众将保操至野寨中,皆拜于地而问安。操大笑曰:“我今日几为小贼所困!”褚曰;“若非有人纵马放牛以诱贼,贼必努力渡河矣。”操问曰:“诱贼者谁也?”有知者答曰:“渭南县令丁斐也。”少顷,斐入见。操谢曰:“若非公之良谋,则吾被贼所擒矣。”遂命为典军校尉,斐曰:“贼虽暂去,明日必复来。须以良策拒之。”操曰:“吾已准备了也。”遂唤诸将各分头循河筑起甬道,暂为寨脚,贼若来时,陈兵于甬道外。内虚立旌旗,以为疑兵;更沿河掘下壕堑,虚土棚盖,河内以兵诱之:“贼急来必陷,贼陷便可击矣。”却说马超回见韩遂,说:“几乎捉住曹操!有一将奋勇负操下船去了,不知何人。”遂曰:“吾闻曹操选极精壮之人,为帐前侍卫,名曰虎卫军,以骁将典韦、许褚领之。典韦已死,今救曹操者,必许褚也。此人勇力过人,人皆称为虎痴;如遇之。不可轻敌。”超曰:“吾亦闻其名久矣。”遂曰:“今操渡河,将袭我后。可速攻之。不可令他创立营寨。若立营寨,急难剿除。”超曰:“以侄愚意。还只拒住北岸。使彼不得渡河,乃为上策。”遂曰:“贤侄守寨,吾引军循河战操,若何?”超曰:“令庞德为先锋,跟叔父前去。” 于是韩遂与庞德将兵五万,直抵渭南。操令众将于甬道两旁诱之。庞德先引铁骑千余,冲突而来。喊声起处,人马俱落于陷马坑内。庞德踊身一跳。跃出土坑,立于平地,立杀数人,步行砍出重围。韩遂已被困在垓心,庞德步行救之。正遇着曹仁部将曹永,被庞德一刀砍于马下,夺其马,杀开一条血路,救出韩遂,投东南而走。背后曹兵赶来,马超引军接应,杀败曹兵,复救出大半军马。战至日暮方回。计点人马,折了将佐程银、张横,陷坑中死者二百余人。超与韩遂商议:“若迁延日久,操于河北立了营寨,难以退敌;不若乘今夜引轻骑去劫野营。”遂曰:“须分兵前后相救。”于是超自为前部,令庞德、马岱为后应,当夜便行。 却说曹操收兵屯渭北,唤诸将曰:“贼欺我未立寨栅,必来劫野营。可四散伏兵,虚其中军。号炮响时,伏兵尽起,一鼓可擒也。”众将依令,伏兵已毕。当夜,马超却先使成宜引三十骑往前哨探,成宜见无人马,径入中军。操军见西凉兵到,遂放号炮。四面伏兵皆出,只围得三十骑。成宜被夏侯渊所杀。马超却自从背后与庞德、马岱兵分三路蜂拥杀来。正是:纵有伏兵能候敌,怎当健将共争先? 未知胜负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杂诗
这是一首反战诗,是沈佺期的传世名作。这首诗极写闺中少妇与塞上征人的两地相忆,通过写闺中怨情揭露了战争给人民生活带来的痛苦,表达了诗人对人民的关切和同情。起句先说卫戌黄龙冈边土,年年不休。接着写一对情人各自东西,同披月光:闺中营中,清辉共照,柔情相忆,彼此黯然伤神。共同的愿望是有个名将能率领军队,一举破敌,结束战争,使天下亲人团聚。全诗抒发厌恶战争,渴望和平的心绪。
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是北宋文学家范文正应好友巴陵郡太守滕子京之请,于北宋庆历六年(西元一〇四六年)九月十五日为重修岳阳楼写的。其中的诗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较为出名和引用较多的句子。文章通过对洞庭湖的侧面描写衬托岳阳楼。滕子京是被诬陷擅自动用官钱而被贬的,范仲淹正是借作记之机,含蓄规劝他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试图以自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济世情怀和乐观精神感染老友。这是本文命意之所在,也决定了文章叙议结合的风格。《岳阳楼记》超越了单纯写山水楼观的狭境,将自然界的晦明变化、风雨阴晴和「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结合起来写,从而将全文的重心放到了纵议政治理想方面,扩大了文章的境界。
三国演义 · 第三十八回 · 定三分隆中决策 战长江孙氏报仇
却说玄德访孔明两次不遇,欲再往访之。关公曰:“兄长两次亲往拜谒,其礼太过矣。想诸葛亮有虚名而无实学,故避而不敢见。兄何惑于斯人之甚也!”玄德曰:“不然,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反而方得一面。况吾欲见大贤耶?”张飞曰:“哥哥差矣。量此村夫,何足为大贤;今番不须哥哥去;他如不来,我只用一条麻绳缚将来!”玄德叱曰:“汝岂不闻周文王谒姜子牙之事乎?文王且如此敬贤,汝何太无礼!今番汝休去,我自与云长去。”飞曰:“既两位哥哥都去,小弟如何落后!”玄德曰:“汝若同往,不可失礼。”飞应诺。 于是三人乘马引从者往隆中。离草庐半里之外,玄德便下马步行,正遇诸葛均。玄德忙施礼,问曰:“令兄在庄否?”均曰:“昨暮方归。将军今日可与相见。”言罢,飘然自去。玄德曰:“今番侥幸得见先生矣!”张飞曰:“此人无礼!便引我等到庄也不妨,何故竟自去了!”玄德曰:“彼各有事,岂可相强。”三人来到庄前叩门,童子开门出问。玄德曰:“有劳仙童转报:刘备专来拜见先生。”童子曰:“今日先生虽在家,但今在草堂上昼寝未醒。”玄德曰:“既如此,且休通报。”分付关、张二人,只在门首等着。玄德徐步而入,见先生仰卧于草堂几席之上。玄德拱立阶下。半晌,先生未醒。关、张在外立久,不见动静,入见玄德犹然侍立。张飞大怒,谓云长曰:“这先生如何傲慢!见我哥哥侍立阶下,他竟高卧,推睡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云长再三劝住。玄德仍命二人出门外等候。望堂上时,见先生翻身将起,忽又朝里壁睡着。童子欲报。玄德曰:“且勿惊动。”又立了一个时辰,孔明才醒,口吟诗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孔明吟罢,翻身问童子曰:“有俗客来否?”童子曰:“刘皇叔在此,立候多时。”孔明乃起身曰:“何不早报!尚容更衣。”遂转入后堂。又半晌,方整衣冠出迎。 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玄德下拜曰:“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昨两次晋谒,不得一见,已书贱名于文几,未审得入览否?”孔明曰:“南阳野人,疏懒性成,屡蒙将军枉临,不胜愧赧。”二人叙礼毕,分宾主而坐,童子献茶。茶罢,孔明曰:“昨观书意,足见将军忧民忧国之心;但恨亮年幼才疏,有误下问。”玄德曰:“司马德操之言,徐元直之语,岂虚谈哉?望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孔明曰:“德操、元直,世之高士。亮乃一耕夫耳,安敢谈天下事?二公谬举矣。将军奈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玄德曰:“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赐教。”孔明笑曰:“愿闻将军之志。”玄德屏人促席而告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惟先生开其愚而拯其厄,实为万幸!”孔明曰:“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克绍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此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是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百姓有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亮所以为将军谋者也。惟将军图之。”言罢,命童子取出画一轴,挂于中堂,指谓玄德曰:“此西川五十四州之图也。将军欲成霸业,北让曹操占天时,南让孙权占地利,将军可占人和。先取荆州为家,后即取西川建基业,以成鼎足之势,然后可图中原也。”玄德闻言,避席拱手谢曰:“先生之言,顿开茅塞,使备如拨云雾而睹青天。但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汉室宗亲,备安忍夺之?”孔明曰:“亮夜观天象,刘表不久人世;刘璋非立业之主:久后必归将军。”玄德闻言,顿首拜谢。只这一席话,乃孔明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真万古之人不及也!后人有诗赞曰:“豫州当日叹孤穷,何幸南阳有卧龙!欲识他年分鼎处,先生笑指画图中。”玄德拜请孔明曰:“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备当拱听明诲。”孔明曰:“亮久乐耕锄,懒于应世,不能奉命。”玄德泣曰:“先生不出,如苍生何!”言毕,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孔明见其意甚诚,乃曰:“将军既不相弃,愿效犬马之劳。”玄德大喜,遂命关、张入,拜献金帛礼物。孔明固辞不受。玄德曰:“此非聘大贤之礼,但表刘备寸心耳。”孔明方受。于是玄德等在庄中共宿一宵。 次日,诸葛均回,孔明嘱付曰:“吾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后人有诗叹曰:“身未升腾思退步,功成应忆去时言。只因先主丁宁后,星落秋风五丈原。”又有古风一篇曰:“高皇手提三尺雪,芒砀白蛇夜流血;平秦灭楚入咸阳,二百年前几断绝。 大哉光武兴洛阳,传至桓灵又崩裂;献帝迁都幸许昌,纷纷四海生豪杰: 曹操专权得天时,江东孙氏开鸿业;孤穷玄德走天下,独居新野愁民厄。 南阳卧龙有大志,腹内雄兵分正奇;只因徐庶临行语,茅庐三顾心相知。 先生尔时年三九,收拾琴书离陇亩;先取荆州后取川,大展经纶补天手; 纵横舌上鼓风雷,谈笑胸中换星斗;龙骧虎视安乾坤,万古千秋名不朽!” 玄德等三人别了诸葛均,与孔明同归新野。 玄德待孔明如师,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终日共论天下之事,孔明曰:“曹操于冀州作玄武池以练水军,必有侵江南之意。可密令人过江探听虚实。”玄德从之,使人往江东探听。 却说孙权自孙策死后,据住江东,承父兄基业,广纳贤士,开宾馆于吴会,命顾雍、张纮延接四方宾客。连年以来,你我相荐。时有会稽阚泽,字德润;彭城严畯,字曼才;沛县薛综,字敬文;汝阳程秉,字德枢;吴郡朱桓,字休穆;陆绩,字公纪;吴人张温,字惠恕;乌伤骆统,字公绪;乌程吾粲,字孔休:此数人皆至江东,孙权敬礼甚厚。又得良将数人:乃汝南吕蒙,字子明;吴郡陆逊,宇伯言;琅琊徐盛,字文向;东郡潘璋,字文珪;庐江丁奉,字承渊。文武诸人,共相辅佐,由此江东称得人之盛。 建安七年,曹操破袁绍,遣使往江东,命孙权遣子入朝随驾。权犹豫未决。吴太夫人命周瑜、张昭等面议。张昭曰:“操欲令我遣子入朝,是牵制诸侯之法也。然若不令去,恐其兴兵下江东,势必危矣。”周瑜曰:“将军承父兄遗业,兼六郡之众,兵精粮足,将士用命,有何逼迫而欲送质于人?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连和;彼有命召,不得不往:如此,则见制于人也。不如勿遣,徐观其变,别以良策御之。”吴太夫人曰:“公瑾之言是也。”权遂从其言,谢使者,不遣子。自此曹操有下江南之意。但正值北方未宁,无暇南征。 建安八年十一月,孙权引兵伐黄祖,战于大江之中。祖军败绩。权部将凌操,轻舟当先,杀入夏口,被黄祖部将甘宁一箭射死。凌操子凌统,时年方十五岁,奋力往夺父尸而归。权见风色不利,收军还东吴。 却说孙权弟孙翊为丹阳太守,翊性刚好酒,醉后尝鞭挞士卒。丹阳督将妫览、郡丞戴员二人,常有杀翊之心;乃与翊从人边洪结为心腹,共谋杀翊。时诸将县令,皆集丹阳,翊设宴相待。翊妻徐氏美而慧,极善卜《易》,是日卜一卦,其象大凶,劝翊勿出会客。翊不从,遂与众大会。至晚席散,边洪带刀跟出门外,即抽刀砍死孙翊。妫览、戴员乃归罪边洪,斩之于市。二人乘势掳翊家资侍妾。妫览见徐氏美貌,乃谓之曰:“吾为汝夫报仇,汝当从我;不从则死。”徐氏曰:“夫死未几,不忍便相从;可待至晦日,设祭除服,然后成亲未迟。”览从之。徐氏乃密召孙翊心腹旧将孙高、傅婴二人入府,泣告曰:“先夫在日,常言二公忠义。今妫、戴二贼,谋杀我夫,只归罪边洪,将我家资童婢尽皆分去。妫览又欲强占妾身,妾已诈许之,以安其心。二将军可差人星夜报知吴侯,一面设密计以图二贼,雪此仇辱,生死衔恩!”言毕再拜。孙高、傅婴皆泣曰:“我等平日感府君恩遇,今日所以不即死难者,正欲为复仇计耳。夫人所命,敢不效力!”于是密遣心腹使者往报孙权。 至晦日,徐氏先召孙、傅二人,伏于密室韩幕之中,然后设祭于堂上。祭毕,即除去孝服,沐浴薰香,浓妆艳裹,言笑自若。妫览闻之甚喜。至夜,徐氏遗婢妾请览入府,设席堂中饮酒。饮既醉,徐氏乃邀览入密室。览喜,乘醉而入。徐氏大呼曰:“孙、傅二将军何在!”二人即从帏幕中持刀跃出。妫览措手不及,被傅婴一刀砍倒在地,孙高再复一刀,登时杀死。徐氏复传请戴员赴宴。员入府来,至堂中,亦被孙、傅二将所杀。一面使人诛戮二贼家小,及其余党。徐氏遂重穿孝服,将妫览、戴员首级,祭于孙翊灵前。不一日,孙权自领军马至丹阳,见徐氏已杀妫、戴二贼,乃封孙高、傅婴为牙门将,令守丹阳,取徐氏归家养老。江东人无不称徐氏之德。后人有诗赞曰:“才节双全世所无,奸回一旦受摧锄。庸臣从贼忠臣死,不及东吴女丈夫。” 且说东吴各处山贼,尽皆平复。大江之中,有战船七千余只。孙权拜周瑜为大都督,总统江东水陆军马。建安十二年,冬十月,权母吴太夫人病危,召周瑜、张昭二人至,谓曰:“我本吴人,幼亡父母,与弟吴景徒居越中。后嫁与孙氏,生四子。长子策生时,吾梦月入怀;后生次子权,又梦日入怀。卜者云:梦日月入怀者,其子大贵。不幸策早丧,今将江东基业付权。望公等同心助之,吾死不朽矣!”又嘱权曰:“汝事子布、公瑾以师傅之礼,不可怠慢。吾妹与我共嫁汝父,则亦汝之母也;吾死之后,事吾妹如事我。汝妹亦当恩养,择佳婿以嫁之。”言讫遂终。孙权哀哭,具丧葬之礼,自不必说。 至来年春,孙权商议欲伐黄祖。张昭曰:“居丧未及期年,不可动兵。”周瑜曰:“报仇雪恨,何待期年?”权犹豫未决。适平北都尉吕蒙入见,告权曰:“某把龙湫水口,忽有黄祖部将甘宁来降。某细询之: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也;颇通书史,有气力,好游侠;尝招合亡命,纵横于江湖之中;腰悬铜铃,人听铃声,尽皆避之。又尝以西川锦作帆幔,时人皆称为‘锦帆贼’。后悔前非,改行从善,引众投刘表。见表不能成事,即欲来投东吴,却被黄祖留住在夏口。前东吴破祖时,祖得甘宁之力,救回夏口;乃待宁甚薄。都督苏飞屡荐宁于祖。祖曰:宁乃劫江之贼,岂可重用!宁因此怀恨。苏飞知其意,乃置酒邀宁到家,谓之曰:吾荐公数次,奈主公不能用。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宜自远图。吾当保公为邾县长,自作去就之计。宁因此得过夏口,欲投江东,恐江东恨其救黄祖杀凌操之事。某具言主公求贤若渴,不记旧恨;况各为其主,又何恨焉?宁欣然引众渡江,来见主公。乞钧旨定夺。”孙权大喜曰:“吾得兴霸,破黄祖必矣。”遂命吕蒙引甘宁入见。参拜已毕,权曰:“兴霸来此,大获我心,岂有记恨之理?请无怀疑。愿教我以破黄祖之策。”宁曰:“今汉祚日危,曹操终必篡窃。南荆之地,操所必争也。刘表无远虑,其子又愚劣,不能承业传基,明公宜早图之;若迟,则操先图之矣。今宜先取黄祖。祖今年老昏迈,务于货利;侵求吏民,人心皆怨;战具不修,军无法律。明公若往攻之,其势必破。既破祖军,鼓行而西,据楚关而图巴、蜀,霸业可定也。”孙权曰:“此金玉之论也!”遂命周瑜为大都督,总水陆军兵;吕蒙为前部先锋;董袭与甘宁为副将;权自领大军十万,征讨黄祖。 细作探知,报至江夏。黄祖急聚众商议,令苏飞为大将,陈就、邓龙为先锋,尽起江夏之兵迎敌。陈就、邓龙各引一队艨艟截住沔口,艨艟上各设强弓硬弩千余张,将大索系定艨艟于水面上。东吴兵至,艨艟上鼓响,弓弩齐发,兵不敢进,约退数里水面。甘宁谓董袭曰:“事已至此,不得不进。”乃选小船百余只,每船用精兵五十人:二十人撑船,三十人各披衣甲,手执铜刀,不避矢石,直至艨艟傍边,砍断大索,艨艟遂横。甘宁飞上艨艟,将邓龙砍死。陈就弃船而走。吕蒙见了,跳下小船,自举橹棹,直入船队,放火烧船。陈就急待上岸,吕蒙舍命赶到跟前,当胸一刀砍翻。比及苏飞引军于岸上接应时,东吴诸将一齐上岸,势不可当。祖军大败。苏飞落荒而走,正遇东吴大将潘璋,两马相交,战不数合,被璋生擒过去,径至船中来见孙权。权命左右以槛车囚之,待活捉黄祖,一并诛戮。催动三军,不分昼夜,攻打夏口。正是:只因不用锦帆贼,至令冲开大索船。 未知黄祖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