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精选作品推荐
晏子春秋 · 内篇 · 问上第三
庄公问威当世服天下时耶晏子对以行也第一 庄公问晏子曰:“威当世而服天下,时耶?” 晏子对曰:“行也。” 公曰:“何行?”对曰:“能爱邦内之民者,能服境外之不善;重士民之死力者,能禁暴国之邪逆;听赁贤者,能威诸侯;安仁义而乐利世者,能服天下。不能爱邦内之民者,不能服境外之不善;轻士民之死力者,不能禁暴国之邪逆;愎谏傲贤者之言,不能威诸侯;倍仁义而贪名实者,不能威当世。而服天下者,此其道也已。” 而公不用,晏子退而穷处。公任勇力之士,而轻臣仆之死,用兵无休,国罢民害,期年,百姓大乱,而身及崔氏祸。君子曰:“尽忠不豫交,不用不怀禄,其晏子可谓廉矣!” 庄公问伐晋晏子对以不可若不济国之福第二 庄公将伐晋,问于晏子,晏子对曰:“不可。君得合而欲多,养欲而意骄。得合而欲多者危,养欲而意骄者困。今君任勇力之士,以伐明主,若不济,国之福也,不德而有功,忧必及君。”公作色不说。晏子辞不为臣,退而穷处,堂下生蓼藿,门外生荆棘。庄公终任勇力之士,西伐晋,取朝歌,及太行、孟门,兹于兑,期而民散,身灭于崔氏。崔氏之期,逐群公子,及庆氏亡。 景公问伐鲁晏子对以不若修政待其乱第三 公举兵欲伐鲁,问于晏子,晏子对曰:“不可。鲁好义而民戴之,好义者安,见戴者和,伯禽之治存焉,故不可攻。攻义者不祥,危安者必困。且婴闻之,伐人者德足以安其国,政足以和其民,国安民和,然后可以举兵而征暴。今君好酒而辟,德无以安国,厚藉敛,意使令,无以和民。德无以安之则危,政无以和之则乱。未免乎危乱之理,而欲伐安和之国,不可,不若修政而待其君之乱也。其君离,上怨其下,然后伐之,则义厚而利多,义厚则敌寡,利多则民欢。” 公曰:“善。”遂不果伐鲁。 景公伐斄胜之问所当赏晏子对以谋胜禄臣第四 公伐斄,胜之,问晏子曰:“吾欲赏于斄何如?”对曰:“臣闻之,以谋胜国者,益臣之禄;以民力胜国者,益民之利。故上有羡获,下有加利,君上享其名,臣下利其实。故用智者不偷业,用力者不伤苦,此古之善伐者也。”公曰:“善。”于是破斄之臣,东邑之卒,皆有加利。是上独擅名,利下流也。 景公问圣王其行若何晏子对以衰世而讽第五 公外傲诸侯,内轻百姓,好勇力,崇乐以从嗜欲,诸侯不说,百姓不亲。公患之,问于晏子曰:“古之圣王,其行若何?” 晏子对曰:“其行公正而无邪,故谗人不得入;不阿党,不私色,故群徒之卒不得容;薄身厚民,故聚敛之人不得行;不侵大国之地,不秏小国之民,故诸侯皆欲其尊;不劫人以甲兵,不威人以众彊,故天下皆欲其彊;德行教训加于诸侯,慈爱利泽加于百姓,故海内归之若流水。今衰世君人者,辟邪阿党,故谗谄群徒之卒繁;厚身养,薄视民,故聚敛之人行;侵大国之地,秏小国之民,故诸侯不欲其尊;劫人以兵甲,威人以众彊,故天下不欲其彊;灾害加于诸侯,劳苦施于百姓,故雠敌进伐,天下不救,贵戚离散,百姓不兴。” 公曰:“然则何若?” 对曰:“请卑辞重币,以说于诸侯,轻罪省功,以谢于百姓,其可乎?” 公曰:“诺。” 于是卑辞重币,而诸侯附,轻罪省功,而百姓亲,故小国入朝,燕鲁共贡。墨子闻之曰:“晏子知道,道在人为,而失为己。为人者重,自为者轻。景公自为,而小国不与,为人,而诸侯为役,则道在为人,而行在反己矣,故晏子知道矣。” 景公问欲善齐国之政以干霸王晏子对以官未具第六 公问晏子曰:“吾欲善治齐国之政,以干霸王之诸侯。” 晏子作色对曰:“官未具也。臣数以闻,而君不肯听也。故臣闻仲尼居处惰倦,廉隅不正,则季次、原宪侍;气郁而疾,志意不通,则仲由、卜商侍;德不盛,行不厚,则颜回、骞雍侍。今君之朝臣万人,兵车千乘,不善政之所失于下,霣坠下民者众矣,未有能士敢以闻者。臣故曰:官未具也。” 公曰:“寡人今欲从夫子而善齐国之政,可乎?” 对曰:“婴闻国有具官,然后其政可善。” 公作色不说,曰:“齐国虽小,则何谓官不具?” 对曰:“此非臣之所复也。昔吾先君桓公身体惰懈,辞令不给,则隰朋昵侍;左右多过,狱谳不中,则弦宁昵侍;田野不修,民氓不安,则宁戚昵侍;军吏怠,戎士偷,则王子成甫昵侍;居处佚怠,左右慑畏,繁乎乐,省乎治,则东郭牙昵侍;德义不中,信行衰微,则管子昵侍。先君能以人之长续其短,以人之厚补其薄,是以辞令穷远而不逆,兵加于有罪而不顿,是以诸侯朝其德,而天子致其胙。今君之过失多矣,未有一士以闻也。 故曰:“官不具。”公曰:“善。” 景公问欲如桓公用管仲以成霸业晏子对以不能第七 公问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有管仲夷吾保乂齐国,能遂武功而立文德,纠合兄弟,抚存翌州,吴越受令,荆楚惛忧,莫不宾服,勤于周室,天子加德。先君昭功,管子之力也。今寡人亦欲存齐国之政于夫子,夫子以佐佑寡人,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 晏子对曰:“昔吾先君桓公,能任用贤,国有什伍,治遍细民,贵不凌贱,富不傲贫,功不遗罢,佞不吐愚,举事不私,听狱不阿,内妾无羡食,外臣无羡禄,鳏寡无饥色;不以饮食之辟害民之财,不以宫室之侈劳人之力;节取于民,而普施之,府无藏,仓无粟,上无骄行,下无谄德。是以管子能以齐国免于难,而以吾先君参乎天子。今君欲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则无以多辟伤百姓,无以嗜欲玩好怨诸侯,臣孰敢不承善尽力,以顺君意?今君疏远贤人,而任谗谀;使民若不胜,藉敛若不得;厚取于民,而薄其施,多求于诸侯,而轻其礼;府藏朽蠹,而礼悖于诸侯,菽粟藏深,而怨积于百姓;君臣交恶,而政刑无常;臣恐国之危失,而公不得享也。又恶能彰先君之功烈而继管子之业乎!” 景公问莒鲁孰先亡晏子对以鲁后莒先第八 公问晏子:“莒与鲁孰先亡?” 对曰:“以臣观之也,莒之细人,变而不化,贪而好假,高勇而贱仁,士武以疾,忿急以速竭,是以上不能养其下,下不能事其上,上下不能相收,则政之大体失矣。故以臣观之也,莒其先亡。” 公曰:“鲁何如?” 对曰:“鲁之君臣,犹好为义,下之妥妥也,奄然寡闻,是以上能养其下,下能事其上,上下相收,政之大体存矣。故鲁犹可长守,然其亦有一焉。彼邹滕雉奔而出其地,犹称公侯,大之事小,弱之事彊久矣,彼周者,殷之树国也,鲁近齐而亲殷,以变小国,而不服于邻,以远望鲁,灭国之道也。齐其有鲁与莒乎?” 公曰:“鲁与莒之事,寡人既得而闻之矣,寡人之德亦薄,然后世孰践有齐国者?” 对曰:“田无宇之后为几。” 公曰:“何故也?” 对曰:“公量小,私量大,以施于民,其与士交也,用财无筐箧之藏,国人负携其子而归之,若水之流下也。夫先与人利,而后辞其难,不亦寡乎!若苟勿辞也,从而抚之,不亦几乎!” 景公问治国何患晏子对以社鼠猛狗第九 公问于晏子曰:“治国何患?” 晏子对曰:“患夫社鼠。” 公曰:“何谓也?” 对曰:“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往托焉,熏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夫国亦有焉,人主左右是也。内则蔽善恶于君上,外则卖权重于百姓,不诛之则乱,诛之则为人主所案据,腹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 人有酤酒者,为器甚洁清,置表甚长,而酒酸不售,问之里人其故,里人云:‘公狗之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国亦有猛狗,用事者是也。有道术之士,欲干万乘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龁之,此亦国之猛狗也。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主安得无壅,国安得无患乎?” 景公问欲令祝史求福晏子对以当辞罪而无求第十 公问于晏子曰:“寡人意气衰,身病甚。今吾欲具珪璋牺牲,令祝宗荐之乎上帝宗庙,意者礼可以干福乎?” 晏子对曰:“婴闻之,古者先君之干福也,政必合乎民,行必顺乎神;节宫室,不敢大斩伐,以无逼山林;节饮食,无多畋渔,以无逼川泽;祝宗用事,辞罪而不敢有所求也。是以神民俱顺,而山川纳禄。今君政反乎民,而行悖乎神;大宫室,多斩伐,以逼山林;羡饮食,多畋渔,以逼川泽。是以民神俱怨,而山川收禄,司过荐罪,而祝宗祈福,意者逆乎!” 公曰:“寡人非夫子无所闻此,请革心易行。”于是废公阜之游,止海食之献,斩伐者以时,畋渔者有数,居处饮食,节之勿羡,祝宗用事,辞罪而不敢有所求也。故邻国忌之,百姓亲之,晏子没而后衰。 景公问古之盛君其行如何晏子对以问道者更正第十一 公问晏子曰:“古之盛君,其行何如?” 晏子对曰:“薄于身而厚于民,约于身而广于世:其处上也,足以明政行教,不以威天下;其取财也,权有无,均贫富,不以养嗜欲;诛不避贵,赏不遗贱;不淫于乐,不遁于哀;尽智导民,而不伐焉,劳力岁事,而不责焉;为政尚相利,故下不以相害,行教尚相爱,故民不以相恶为名;刑罚中于法,废罪顺于民。是以贤者处上而不华,不肖者处下而不怨,四海之内,社稷之中,粒食之民,一意同欲。若夫私家之政,生有遗教,此盛君之行也。”公不图。 晏子曰:“臣闻问道者更正,闻道者更容。今君税敛重,故民心离;市买悖,故商旅绝;玩好充,故家货殚。积邪在于上,蓄怨藏于民,嗜欲备于侧,毁非满于国,而公不图。” 公曰:“善。”于是令玩好不御,公市不豫,宫室不饰,业土不成,止役轻税,上下行之,而百姓相亲。 景公问谋必得事必成何术晏子对以度义因民第十二 公问晏子曰:“谋必得,事必成,有术乎?” 晏子对曰:“有。” 公曰:“其术如何?” 晏子曰:“谋度于义者必得,事因于民者必成。”公曰:“奚谓也?” 对曰:“其谋也,左右无所系,上下无所縻,其声不悖,其实不逆,谋于上,不违天,谋于下,不违民,以此谋者必得矣;事大则利厚,事小则利薄,称事之大小,权利之轻重,国有义劳,民有如利,以此举事者必成矣。夫逃人而谟,虽成不安;傲民举事,虽成不荣。故臣闻义谋之法以民事之本也,故及义而谋,信民而动,未闻不存者也。昔三代之兴也,谋必度其义,事必因于民。及其衰也,建谋不及义,兴事伤民。故度义因民,谋事之术也。” 公曰:“寡人不敏,闻善不行,其危如何?” 对曰:“上君全善,其次出入焉,其次结邪而羞问。全善之君能制;出入之君时问,虽日危,尚可以没身;羞问之君,不能保其身。今君虽危,尚可没身也。” 景公问善为国家者何如晏子对以举贤官能第十三 公问晏子曰:“莅国治民,善为国家者何如?” 晏子对曰:“举贤以临国,官能以敕民,则其道也。举贤官能,则民与若矣。” 公曰:“虽有贤能,吾庸知乎?” 晏子对曰:“贤而隐,庸为贤乎,吾君亦不务乎是,故不知也。” 公曰:“请问求贤。” 对曰:“观之以其游,说之以其行,君无以靡曼辩辞定其行,无以毁誉非议定其身,如此,则不为行以扬声,不掩欲以荣君。故通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富则视其所不取。夫上士,难进而易退也;其次,易进易退也;其下,易进难退也。以此数物者取人,其可乎!” 景公问君臣身尊而荣难乎晏子对以易第十四 公问晏子曰:“为君,身尊民安,为臣,事治身荣,难乎,易乎?” 晏子对曰:“易。” 公曰:“何若?” 对曰:“为君节养其余以顾民,则君尊而民安;为臣忠信而无逾职业,则事治而身荣。” 公又问:“为君何行则危?为臣何行则废?” 晏子对曰:“为君,厚藉敛而托之为民,进谗谀而托之用贤,远公正而托之不顺,君行此三者则危;为臣,比周以求进,逾职业,防下隐利而求多,从君,不陈过而求亲,人臣行此三者则废。故明君不以邪观民,守则而不亏,立法仪而不犯,苟有所求于民,而不以身害之,是故刑政安于下,民心固于上。故察士不比周而进,不为苟而求,言无阴阳,行无内外,顺则进,否则退,不与上行邪,是以进不失廉,退不失行也。” 景公问天下之所以存亡晏子对以六说第十五 公问晏子曰:“寡人持不仁,其无义耳也。不然,北面与夫子而义。” 晏子对曰:“婴,人臣也,公曷为出若言?” 公曰:“请终问天下之所以存亡。” 晏子曰:“缦密不能,蔍苴学者诎,身无以用人,而又不为人用者卑。善人不能戚,恶人不能疏者危。交游朋友从,无以说于人,又不能说人者穷。事君要利,大者不得,小者不为者喂。修道立义,大不能专,小不能附者灭。此足以观存亡矣。” 景公问君子常行曷若晏子对以三者第十六 公问晏子曰:“君子常行曷若?” 晏子对曰:“衣冠不中,不敢以入朝;所言不义,不敢以要君;行己不顺,治事不公,不敢以莅众。衣冠无不中,故朝无奇僻之服;所言无不义,故下无伪上之报;身行顺,治事公,故国无阿党之义。三者,君子之常行者也。” 景公问贤君治国若何晏子对以任贤爱民第十七 公问晏子曰:“贤君之治国若何?” 晏子对曰:“其政任贤,其行爱民,其取下节,其自养俭;在上不犯下,在治不傲穷;从邪害民者有罪,进善举过者有赏。其政,刻上而饶下,赦过而救穷;不因喜以加赏,不因怒以加罚;不从欲以劳民,不修怒而危国;上无骄行,下无谄德;上无私义,下无窃权;上无朽蠹之藏,下无冻馁之民;不事骄行而尚司,其民安乐而尚亲。贤君之治国若此。” 景公问明王之教民何若晏子对以先行义第十八 公问晏子曰:“明王之教民何若?” 晏子对曰:“明其教令,而先之以行义;养民不苛,而防之以刑辟;所求于下者,不务于上;所禁于民者,不行于身。守于民财,无亏之以利,立于仪法,不犯之以邪,苟所求于民,不以身害之,故下之劝从其教也。称事以任民,中听以禁邪,不穷之以劳,不害之以实,苟所禁于民,不以事逆之,故下不敢犯其上也。古者百里而异习,千里而殊俗,故明王修道,一民同俗,上爱民为法,下相亲为义,是以天下不相遗,此明王教民之理也。” 景公问忠臣之事君何若晏子对以不与君陷于难第十九 公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君也,何若?” 晏子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 公不说,曰:“君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君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可谓忠乎?” 对曰:“言而见用,终身无难,臣奚死焉;谋而见从,终身不出,臣奚送焉。若言不用,有难而死之,是妄死也;谋而不从,出亡而送之,是诈伪也。故忠臣也者,能纳善于君,不能与君陷于难。” 景公问忠臣之行何如晏子对以不与君行邪第二十 公问晏子曰:“忠臣之行何如?” 对曰:“不掩君过,谏乎前,不华乎外;选贤进能,不私乎内;称身就位,计能定禄;睹贤不居其上,受禄不过其量;不权居以为行,不称位以为忠;不掩贤以隐长,不刻下以谀上;君在不事太子,国危不交诸侯;顺则进,否则退,不与君行邪也。” 景公问佞人之事君何如晏子对以愚君所信也第二十一 公问:“佞人之事君如何?” 晏子对曰:“意难,难不至也。明言行之以饰身,伪言无欲以说人,严其交以见其爱;观上之所欲,而微为之偶,求君逼迩,而阴为之与;内重爵禄,而外轻之以诬行,下事左右,而面示正公以伪廉;求上采听,而幸以求进;傲禄以求多,辞任以求重;工乎取,鄙乎予;欢乎新,慢乎故;吝乎财,薄乎施;睹贫穷若不识,趋利若不及;外交以自扬,背亲以自厚;积丰义之养,而声矜恤之义;非誉乎情,而言不行身,涉时所议,而好论贤不肖;有之己,不难非之人,无之己,不难求之人;其言彊梁而信,其进敏逊而顺;此佞人之行也。明君之所诛,愚君之所信也。” 景公问圣人之不得意何如晏子对以不与世陷乎邪第二十二 公问晏子曰:“圣人之不得意何如?” 晏子对曰:“上作事反天时,从政逆鬼神,藉敛殚百姓;四时易序,神祇并怨;道忠者不听,荐善者不行,谀过者有赉,救失者有罪。故圣人伏匿隐处,不干长上,洁身守道,不与世陷乎邪,是以卑而不失义,瘁而不失廉。此圣人之不得意也。”“圣人之得意何如?” 对曰:“世治政平,举事调乎天,藉敛和乎百姓;乐及其政,远者怀其德;四时不失序,风雨不降虐;天明象而赞,地长育而具物;神降福而不靡,民服教而不伪;治无怨业,居无废民;此圣人之得意也。” 景公问古者君民用国不危弱晏子对以文王第二十三 公问晏子曰:“古者君民而不危,用国而不弱,恶乎失之?” 晏子对曰:“婴闻之,以邪莅国,以暴和民者危;修道以要利,得求而返邪者弱。古者文王修德,不以要利,灭暴不以顺纣,干崇侯之暴,而礼梅伯之醢,是以诸侯明乎其行,百姓通乎其德,故君民而不危,用国而不弱也。” 景公问古之莅国者任人如何晏子对以人不同能第二十四 公问晏子曰:“古之莅国治民者,其任人何如?” 晏子对曰:“地不同生,而任之以一种,责其俱生不可得;人不同能,而任之以一事,不可责遍成。责焉无已,智者有不能给,求焉无餍,天地有不能赡也。故明王之任人,谄谀不迩乎左右,阿党不治乎本朝;任人之长,不彊其短,任人之工,不彊其拙。此任人之大略也。” 景公问古者离散其民如何晏子对以今闻公令如寇雠第二十五 公问晏子曰:“古者离散其民,而陨失其国者,其常行何如?” 晏子对曰:“国贫而好大,智薄而好专;贵贱无亲焉,大臣无礼焉;尚谗谀而贱贤人,乐简慢而玩百姓;国无常法,民无经纪;好辩以为忠,流湎而忘国,好兵而忘民;肃于罪诛,而慢于庆赏;乐人之哀,利人之难;德不足以怀人,政不足以惠民;赏不足以劝善,刑不足以防非:亡国之行也。今民闻公令如寇雠,此古离散其民,陨失其国所常行者也。” 景公问欲和臣亲下晏子对以信顺俭节第二十六 公问晏子曰:“吾欲和民亲下奈何?” 晏子对曰:“君得臣而任使之,与言信,必顺其令,赦其过,任大无多责焉,使迩臣无求嬖焉,无以嗜欲贫其家,无亲谗人伤其心,家不外求而足,事君不因人而进,则臣和矣。俭于藉敛,节于货财,作工不历时,使民不尽力,百官节适,关市省征,山林陂泽,不专其利,领民治民,勿使烦乱,知其贫富,勿使冻馁,则民亲矣。” 公曰:“善!寡人闻命矣。”故令诸子无外亲谒,辟梁丘据无使受报,百官节适,关市省征,陂泽不禁,冤报者过,留狱者请焉。 景公问得贤之道晏子对以举之以语考之以事第二十七 公问晏子曰:“取人得贤之道何如?” 晏子对曰:“举之以语,考之以事,能谕,则尚而亲之,近而勿辱以取人,则得贤之道也。是以明君居上,寡其官而多其行,拙于文而工于事,言不中不言,行不法不为也。” 景公问臣之报君何以晏子对报以德第二十八 公问晏子曰:“臣之报君何以?” 晏子对曰:“臣虽不知,必务报君以德。士逢有道之君,则顺其令;逢无道之君,则争其不义。故君者择臣而使之,臣虽贱,亦得择君而事之。” 景公问临国莅民所患何也晏子对以患者三第二十九 公问晏子曰:“临国莅民,所患何也?” 晏子对曰:“所患者三:忠臣不信,一患也;信臣不忠,二患也;君臣异心,三患也。是以明君居上,无忠而不信,无信而不忠者。是故君臣同欲,而百姓无怨也。” 公问为政何患晏子对以善恶不分第三十 公问于晏子曰:“为政何患?” 晏子对曰:“患善恶之不分。” 公曰:“何以察之?” 对曰:“审择左右。左右善,则百僚各得其所宜,而善恶分。” 孔子闻之曰:“此言也信矣!善进,则不善无由入矣;不善进,则善无由入矣。”
论语 · 述而篇 · 第一章
本篇共包括38章,也是学者们在研究孔子和儒家思想时引述较多的篇章之一。它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主要内容:“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三人行必有我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本章提出了孔子的教育思想和学习态度,孔子对仁德等重要道德范畴的进一步阐释,以及孔子的其他思想主张。
三十六计 · 攻战计 · 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是古代兵法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七计。砖指小利,是诱敌上当的诱饵;玉是大利,是真实的意图。此计谋指用类似的事物去迷惑、诱骗敌人,使之懵懂上当,中我圈套,然后击败敌人。
点绛唇 · 素香丁香
这首词是作者描写“香”的一组十八首《点绛唇》词之一。 这首咏物词的上阕从两个方面落笔:一个方面是写丁香之形态,如“琉璃叶下琼葩吐”,另一个方面是写丁香之意趣,所谓“幽人趣”。而扣题的只有一句“素香柔树”。首句“落木萧萧”,本是用来描写秋天景象的,这里被移用来描写丁香尚在含葩而未吐蕊时的环境和氛围,也是一种衬托。下阕由形而传神,写丁香之精神所在。也从两个方面落笔,一个方面是写其无意与群芳,尤其是“自古承春早,严冬鬥雪开”(朱庆馀《早梅》),号称内修外美、玉蕊清香的梅花,争春鬥艳,另一个方面是写丁香散露出的那种愁绪。全词的精彩之处全在其“豹尾”:作者大胆悬想,丁香之所以“结愁千绪”,也许是它在思忆江南的主人吧。至此,本无情之花卉植物,便化为了有情意之作者心志的寄托,一怀愁绪,满腔悲情,也就有了具体的着落。
三国演义 · 第八十三回 · 战猇亭先主得仇人 守江口书生拜大将
却说章武二年春正月,武威后将军黄忠随先主伐吴;忽闻先主言老将无用,即提刀上马,引亲随五六人,径到彝陵营中。吴班与张南、冯习接入,问曰:“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故?”忠曰:“吾自长沙跟天子到今,多负勤劳。今虽七旬有余,尚食肉十斤,臂开二石之弓,能乘千里之马,未足为老。昨日主上言吾等老迈无用,故来此与东吴交锋,看吾斩将,老也不老!”正言间,忽报吴兵前部已到,哨马临营。忠奋然而起,出帐上马。冯习等劝曰:“老将军且休轻进。”忠不听,纵马而去。吴班令冯习引兵助战。忠在吴军阵前,勒马横刀,单搦先锋潘璋交战。璋引部将史迹出马。迹欺忠年老,挺枪出战;斗不三合,被忠一刀斩于马下。潘璋大怒,挥关公使的青龙刀,来战黄忠。交马数合,不分胜负。忠奋力恶战,璋料敌不过,拨马便走。忠乘势追杀,全胜而回。路逢关兴、张苞。兴曰:“我等奉圣旨来助老将军;既已立了功,速请回营。”忠不听。次日,潘璋又来搦战。黄忠奋然上马。兴、苞二人要助战,忠不从;吴班要助战,忠亦不从;只自引五千军出迎。战不数合,璋拖刀便走。忠纵马追之,厉声大叫曰:“贼将休走!吾今为关公报仇!”追至三十余里,四面喊声大震,伏兵齐出:右边周泰,左边韩当,前有潘璋,后有凌统,把黄忠困在垓心。忽然狂风大起,忠急退时,山坡上马忠引一军出,一箭射中黄忠肩窝,险些儿落马。吴兵见忠中箭,一齐来攻,忽后面喊声大起,两路军杀来,吴兵溃散,救出黄忠,乃关兴、张苞也。二小将保送黄忠径到御前营中。忠年老血衰,箭疮痛裂,病甚沉重。先主御驾自来看视,抚其背曰:“令老将军中伤,朕之过也!”忠曰:“臣乃一武夫耳,幸遇陛下。臣今年七十有五,寿亦足矣。望陛下善保龙体,以图中原!”言讫,不省人事。是夜殒于御营。后人有诗叹曰:“老将说黄忠,收川立大功。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临亡头似雪,犹自显英雄。” 先主见黄忠气绝,哀伤不已,敕具棺椁,葬于成都。先主叹曰:“五虎大将,已亡三人。朕尚不能复仇,深可痛哉!”乃引御林军直至猇亭,大会诸将,分军八路,水陆俱进。水路令黄权领兵,先主自率大军于旱路进发。时章武二年二月中旬也。韩当、周泰听知先主御驾来征,引兵出迎。两阵对圆,韩当、周泰出马,只见蜀营门旗开处,先主自出,黄罗销金伞盖,左右白旌黄钺,金银旌节,前后围绕。当大叫曰:“陛下今为蜀主,何自轻出?倘有疏虞,悔之何及!”先主遥指骂曰:“汝等吴狗,伤朕手足,誓不与立于天地之间!”当回顾众将曰:“谁敢冲突蜀兵?”部将夏恂,挺枪出马。先主背后张苞挺丈八矛,纵马而出,大喝一声,直取夏恂。恂见苞声若巨雷,心中惊惧;恰待要走,周泰弟周平见恂抵敌不住,挥刀纵马而来。关兴见了,跃马提刀来迎。张苞大喝一声,一矛刺中夏恂,倒撞下马。周平大惊,措手不及,被关兴一刀斩了。二小将便取韩当、周泰。韩、周二人,慌退入阵。先主视之,叹曰:“虎父无犬子也!”用御鞭一指,蜀兵一齐掩杀过去,吴兵大败。那八路兵,势如泉涌,杀的那吴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却说甘宁正在船中养病,听知蜀兵大至,火急上马,正遇一彪蛮兵,人皆披发跣足,皆使弓弩长枪,搪牌刀斧;为首乃是番王沙摩柯,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威风抖擞。甘宁见其势大,不敢交锋,拨马而走;被沙摩柯一箭射中头颅。宁带箭而走,到于富池口,坐于大树之下而死。树上群鸦数百,围绕其尸。吴王闻之,哀痛不已,具礼厚葬,立庙祭祀。后人有诗叹曰:“吴郡甘兴霸,长江锦幔舟。酬君重知己,报友化仇雠。劫寨将轻骑,驱兵饮巨瓯。神鸦能显圣,香火永千秋。” 却说先主乘势追杀,遂得猇亭。吴兵四散逃走。先主收兵,只不见关兴。先主慌令张苞等四面跟寻。原来关兴杀入吴阵,正遇仇人潘璋,骤马追之。璋大惊,奔入山谷内,不知所往。兴寻思只在山里,往来寻觅不见。看看天晚,迷踪失路。幸得星月有光,追至山僻之间,时已二更,到一庄上,下马叩门。一老者出问何人。兴曰:“吾是战将,迷路到此,求一饭充饥。”老人引入,兴见堂内点着明烛,中堂绘画关公神像。兴大哭而拜。老人问曰:“将军何故哭拜?”兴曰:“此吾父也。”老人闻言,即便下拜。兴曰:“何故供养吾父?”老人答曰:“此间皆是尊神地方。在生之日,家家侍奉,何况今日为神乎?老夫只望蜀兵早早报仇。今将军到此,百姓有福矣。”遂置酒食待之,卸鞍喂马。 三更已后,忽门外又一人击户。老人出而问之,乃吴将潘璋亦来投宿。恰入草堂,关兴见了,按剑大喝曰:“歹贼休走!”璋回身便出。忽门外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飘三缕美髯,绿袍金铠,按剑而入。璋见是关公显圣,大叫一声,神魂惊散;欲待转身,早被关兴手起剑落,斩于地上,取心沥血,就关公神像前祭祀。兴得了父亲的青龙偃月刀,却将潘璋首级,擐于马项之下,辞了老人,就骑了潘璋的马,望本营而来。老人自将潘璋之尸拖出烧化。 且说关兴行无数里,忽听得人言马嘶,一彪军来到;为首一将,乃潘璋部将马忠也。忠见兴杀了主将潘璋,将首级擐于马项之下,青龙刀又被兴得了,勃然大怒,纵马来取关兴。兴见马忠是害父仇人,气冲牛斗,举青龙刀望忠便砍。忠部下三百军并力上前,一声喊起,将关兴围在垓心。兴力孤势危。忽见西北上一彪军杀来,乃是张苞。马忠见救兵到来,慌忙引军自退。关兴、张苞一处赶来。赶不数里,前面糜芳、傅士仁引兵来寻马忠。两军相合,混战一处。苞、兴二人兵少,慌忙撤退,回至猇亭,来见先主,献上首级,具言此事。先主惊异,赏犒三军。却说马忠回见韩当、周泰,收聚败军,各分头守把。军士中伤者不计其数。马忠引傅士仁、糜芳于江渚屯扎。当夜三更,军士皆哭声不止。糜芳暗听之,有一夥军言曰:“我等皆是荆州之兵,被吕蒙诡计送了主公性命,今刘皇叔御驾亲征,东吴早晚休矣。所恨者,糜芳、傅士仁也。我等何不杀此二贼,去蜀营投降?功劳不小。”又一伙军言曰:“不要性急,等个空儿,便就下手。” 糜芳听毕,大惊,遂与傅士仁商议曰:“军心变动,我二人性命难保。今蜀主所恨者马忠耳;何不杀了他,将首级去献蜀主,告称:‘我等不得已而降吴,今知御驾前来,特地诣营请罪。’”仁曰:“不可。去必有祸。”芳曰:“蜀主宽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国戚之情,必不肯加害。”二人计较已定,先备了马。三更时分,入帐刺杀马忠,将首级割了,二人带数十骑,径投猇亭而来。伏路军人先引见张南、冯习,具说其事。次日,到御营中来见先主,献上马忠首级,哭告于前曰:“臣等实无反心;被吕蒙诡计,称言关公已亡,赚开城门,臣等不得已而降。今闻圣驾前来,特杀此贼。以雪陛下之恨。伏乞陛下恕臣等之罪。”先主大怒曰:“朕自离成都许多时,你两个如何不来请罪?今日势危,故来巧言,欲全性命!朕若饶你,至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关公乎!”言讫,令关兴在御营中,设关公灵位。先主亲捧马忠首级,诣前祭祀。又令关兴将糜芳、傅士仁剥去衣服,跪于灵前,亲自用刀剐之,以祭关公。忽张苞上帐哭拜于前曰:“二伯父仇人皆已诛戮;臣父冤仇,何日可报?”先主曰:“贤侄勿忧。朕当削平江南,杀尽吴狗,务擒二贼,与汝亲自醢之,以祭汝父。“苞泣谢而退。 此时先主威声大震,江南之人尽皆胆裂,日夜号哭。韩当、周泰大惊,急奏吴王,具言糜芳、傅士仁杀了马忠,去归蜀帝,亦被蜀帝杀了。孙权心怯,遂聚文武商议。步骘奏曰:“蜀主所恨者,乃吕蒙、潘璋、马忠、糜芳、傅士仁也。今此数人皆亡,独有范疆、张达二人,现在东吴。何不擒此二人,并张飞首级,遣使送还,交与荆州,送归夫人,上表求和,再会前情,共图灭魏,则蜀兵自退矣。”权从其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贮飞首,绑缚范疆、张达,囚于槛车之内,令程秉为使,赍国书,望猇亭而来。 却说先主欲发兵前进。忽近臣奏曰:“东吴遣使送张车骑之首,并囚范疆、张达二贼至。”先主两手加额曰:“此天之所赐,亦由三弟之灵也!“即令张苞设飞灵位。先主见张飞首级在匣中面不改色,放声大哭。张苞自仗利刀,将范疆、张达万剐凌迟,祭父之灵。祭毕,先主怒气不息,定要灭吴。马良奏曰:“仇人尽戳,其恨可雪矣。吴大夫程秉到此,欲还荆州,送回夫人,永结盟好,共图灭魏,伏候圣旨。”先主怒曰:“朕切齿仇人,乃孙权也。今若与之连和,是负二弟当日之盟矣。今先灭吴,次灭魏。”便欲斩来使,以绝吴情。多官苦告方免。程秉抱头鼠窜,回奏吴主曰:“蜀不从讲和,誓欲先灭东吴,然后伐魏。众臣苦谏不听,如之奈何?“ 权大惊,举止失措。阚泽出班奏曰:“现有擎天之柱,如何不用耶?”权急问何人。泽曰:“昔日东吴大事,全任周郎;后鲁子敬代之;子敬亡后,决于吕子明;今子明虽丧,现有陆伯言在荆州。此人名虽儒生,实有雄才大略,以臣论之,不在周郎之下;前破关公,其谋皆出于伯言。主上若能用之,破蜀必矣。如或有失,臣愿与同罪。”权曰:“非德润之言,孤几误大事。”张昭曰:“陆逊乃一书生耳,非刘备敌手;恐不可用。”顾雍亦曰:“陆逊年幼望轻,恐诸公不服;若不服则生祸乱,必误大事。”步骘亦曰:“逊才堪治郡耳;若托以大事,非其宜也。”阚泽大呼曰:“若不用陆伯言,则东吴休矣!臣愿以全家保之!”权曰:“孤亦素知陆伯言乃奇才也!孤意已决,卿等勿言。”于是命召陆逊。逊本名陆议,后改名逊,字伯言,乃吴郡吴人也;汉城门校尉陆纡之孙,九江都尉陆骏之子;身长八尺,面如美玉;官领镇西将军。当下奉召而至,参拜毕,权曰:“今蜀兵临境,孤特命卿总督军马,以破刘备。”逊曰:“江东文武,皆大王故旧之臣;臣年幼无才,安能制之?”权曰:“阚德润以全家保卿,孤亦素知卿才。今拜卿为大都督,卿勿推辞。”逊曰:“倘文武不服,何如?”权取所佩剑与之曰:“如有不听号令者,先斩后奏。”逊曰:“荷蒙重托,敢不拜命;但乞大王于来日会聚众官,然后赐臣。”阚泽曰:“古之命将,必筑坛会众,赐白旄黄钺、印绶兵符,然后威行令肃。今大王宜遵此礼,择日筑坛,拜伯言为大都督,假节钺,则众人自无不服矣。”权从之,命人连夜筑坛完备,大会百官,请陆逊登坛,拜为大都督、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候,赐以宝剑印绶,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荆楚诸路军马。吴王嘱之曰:“阃以内,孤主之;阃以外,将军制之。” 逊领命下坛,令徐盛、丁奉为护卫,即日出师;一面调诸路军马,水陆并进。文书到猇亭,韩当、周泰大惊曰:“主上如何以一书生总兵耶?”比及逊至,众皆不服。逊升帐议事,众人勉强参贺。逊曰:“主上命吾为大将,督军破蜀。军有常法,公等各宜遵守。违者王法无亲,勿致后悔。”众皆默然。周泰曰:“目今安东将军孙桓,乃主上之侄,现困于彝陵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请都督早施良策,救出孙桓,以安主上之心。”逊曰:“吾素知孙安东深得军心,必能坚守,不必救之。待吾破蜀后,彼自出矣。”众皆暗笑而退。韩当谓周泰曰:“命此孺子为将,东吴休矣!公见彼所行乎?”泰曰:“吾聊以言试之,早无一计,安能破蜀也!” 次日,陆逊传下号令,教诸将各处关防,牢守隘口,不许轻敌。众皆笑其懦,不肯坚守。次日,陆逊升帐唤诸将曰:“吾钦承王命,总督诸军,昨已三令五申,令汝等各处坚守;俱不遵吾令,何也?”韩当曰:“吾自从孙将军平定江南,经数百战;其余诸将,或从讨逆将军,或从当今大王,皆披坚执锐,出生入死之士。今主上命公为大都督,令退蜀兵,宜早定计,调拨军马,分头征进,以图大事;乃只令坚守勿战,岂欲待天自杀贼耶?吾非贪生怕死之人,奈何使吾等堕其锐气?”于是帐下诸将,皆应声而言曰:“韩将军之言是也。吾等情愿决一死战!”陆逊听毕,掣剑在手,厉声曰:“仆虽一介书生,今蒙主上托以重任者,以吾有尺寸可取,能忍辱负重故也。汝等只各守隘口,牢把险要,不许妄动,如违令者皆斩!”众皆愤愤而退。 却说先主自猇亭布列军马,直至川口,接连七百里,前后四十营寨,昼则旌旗蔽日,夜则火光耀天。忽细作报说:“东吴用陆逊为大都督,总制军马。逊令诸将各守险要不出。”先主问曰:“陆逊何如人也?’马良奏曰:“逊虽东吴一书生,然年幼多才,深有谋略;前袭荆州,皆系此人之诡计。”先主大怒曰:“竖子诡计,损朕二弟,今当擒之!”便传令进兵。马良谏曰:“陆逊之才,不亚周郎,未可轻敌。”先主曰:“朕用兵老矣,岂反不如一黄口孺子耶!”遂亲领前军,攻打诸处关津隘口。韩当见先主兵来,差人投知陆逊。逊恐韩当妄动,急飞马自来观看,正见韩当立马于山上;远望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中隐隐有黄罗盖伞。韩当接着陆逊,并马而观。当指曰:“军中必有刘备,吾欲击之。”逊曰:“刘备举兵东下,连胜十余阵,锐气正盛;今只乘高守险,不可轻出,出则不利。但宜奖励将士,广布守御之策,以观其变。今彼驰骋于平原广野之间,正自得志;我坚守不出,彼求战不得,必移屯于山林树木间。吾当以奇计胜之。” 韩当口虽应诺,心中只是不服,先主使前队搦战,辱骂百端。逊令塞耳休听,不许出迎,亲自遍历诸关隘口,抚慰将士,皆令坚守。先主见吴军不出,心中焦躁。马良曰:“陆逊深有谋略。今陛下远来攻战,自春历夏;彼之不出,欲待我军之变也。愿陛下察之。”先主曰:“彼有何谋?但怯敌耳。向者数败,今安敢再出!”先锋冯习奏曰:“即今天气炎热,军屯于赤火之中,取水深为不便。”先主遂命各营,皆移于山林茂盛之地,近溪傍涧;待过夏到秋,并力进兵。冯习遂奉旨,将诸寨皆移于林木阴密之处。马良奏曰:“我军若动,倘吴兵骤至,如之奈何?”先主曰:“朕令吴班引万余弱兵,近吴寨平地屯住;朕亲选八千精兵,伏于山谷之中。若陆逊知朕移营,必乘势来击,却令吴班诈败;逊若追来,朕引兵突出,断其归路,小子可擒矣。”文武皆贺曰:“陛下神机妙算,诸臣不及也!”马良曰:“近闻诸葛丞相在东川点看各处隘口,恐魏兵入寇。陛下何不将各营移居之地,画成图本,问于丞相?”先主曰:“朕亦颇知兵法,何必又问丞相?”良曰:“古云:‘兼听则明,偏听则蔽。’望陛下察之。”先主曰:“卿可自去各营,画成四至八道图本,亲到东川去向丞相。如有不便,可急来报知。”马良领命而去。于是先主移兵于林木阴密处避暑。早有细作报知韩当、周泰。二人听得此事,大喜,来见陆逊曰:“目今蜀兵四十余营,皆移于山林密处,依溪傍涧,就水歇凉。都督可乘虚击之。”正是:蜀主有谋能设伏,吴兵好勇定遭擒。 未知陆逊可听其言否,且看下文分解。
燕歌行(其一)
这是今存最早的一首完整的七言诗。它叙述了一位女子对丈夫的思念。笔致委婉,语言清丽,感情缠绵。 诗歌的开头展示了一幅秋色图:秋风萧瑟,草木零落,白露为霜,候鸟南飞……。这萧条的景色牵出思妇的怀人之情,映照出她内心的寂寞;最后几句以清冷的月色来渲染深闺的寂寞,以牵牛星与织女星的「限河梁」来表现思妇的哀怒,都获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诗歌在描述思妇的内心活动时,笔法极尽曲折之妙。比如,先是写丈夫「思归恋故乡」;继而设想他为何「淹留寄他方」,迟迟不归;再转为写自己「忧来思君不敢忘」,整日里在相思中过活;苦闷极了,想借琴歌排遣,却又「短歌微吟不能长」,只好望月兴叹了。如此娓娓叙来,几经掩抑往复,写出了这位女子内心不绝如缕的柔情。 这首诗倣柏梁体,句句用韵,于平线的节奏中见摇曳之态。王夫之称此诗「倾情,倾度,倾声,古今无两」,虽是溢美之辞;但此诗实为叠韵歌行之祖,对后世七言歌行的创作有很大影响。
贺新郎 · 陪履斋先生沧浪看梅
此词为沧浪亭赏梅,追怀抗金名将韩世忠,感慨时事之作。上片写英雄陈迹。“乔木”六句追怀韩世忠抗金之英雄业绩,感叹恢复中原神州故里的梦想破灭,为韩世忠遭权奸秦桧剥夺兵权,闲居沧浪小筑之英雄寂寞深致悲慨。“东风悭”之意象,既借赤壁之战古事以映衬现实,又借东风意象写天不助人,隐喻秦桧等奸佞破坏了中兴大业,迫使英雄末路而无所用武,遭到“梦断神州”之悲剧。“华表”四句悬想英雄忠魂返归故居,感叹物异人非,昔日繁花翠竹之美景,竟变作花竹枝梢零露悲凉,滴泪凄清的衰瑟景象。 下片写沧浪看梅。“遨头”五句写词人陪吴潜瞻仰英雄故居后,便簇拥着一支游春队寻幽问梅。最后“两无言”、“寄残醉”则以词人与吴潜目注沧浪水逝而相对无言、借酒消愁,寄恨于醉,传达出一种末世无望的消沉和颓废。本词“沧浪”之所以能与“看梅”相融于同一题旨,在于亭与梅在底蕴精髓的相通。吴潜是爱国名臣,吴文英为其幕僚,从本词“此心与东君同意”及“催发寒梢冻蕊”等词句来看,确有“言外寄慨”之意。
甲辰八月辞故里(其二)
本诗共两首,此为第二首。清康熙三年(公元1664年)七月,张煌言在其隐居处南田悬岙岛(今浙江象山县南)被俘,押至鄞县;八月初,解往杭州。临行,送行者几千人,张煌言辞别故乡父老,赴杭就义。临行慷慨写下此诗。 该诗诗题辞故里,而诗人十分明白此去乃辞人世。面对死亡的命运,抗清英雄张煌言在诗中所抒发的,不是对生的留念,也不见半点悲戚,而是在国亡家破后,至死不渝的豪壮情怀和为国捐躯的决绝之心。
踏莎行
词中作者借梅怀人,花魂雪魄,冰清玉洁,浑然相似,对此佳景,更惹相思。因此探梅时节,不禁对景追忆往事,遂别有一番恼人风味萦绕于心。词写别恨,情从景生,天然浑成,两阕的末句尤为警策。
南吕 · 一枝花 · 渔隐
不沽朝野名,自守烟波分。斜风新箬笠,细雨旧丝纶。志访玄真,家与秦淮近,清时容钓隐。相看着绿水悠悠,回避了红尘滚滚。 【梁州第七】结交些鱼虾伴侣,搭识上鸥鹭亲邻,忘机怕与儿曹混。寻了些六朝往事,吊了些千古英魂,悲了些陈宫禾黍,叹了些梁殿荆榛。本是个虚飘飘天地闲人,乐陶陶江汉逸民。有时摇棹近白鹭洲笑采青苹,有时推蓬向朱雀桥闲看晚云,有时湾船在乌衣巷独步斜曛,有时满身衣襟爽透荷香润,旋折来柳条嫩,穿得鲜鲜出网鳞,归去黄昏。 【骂玉郎】一篝灯火刍佳酝,身趔趄,醉醺醺,高歌细和沧浪韵,全不受名利拘,那里将兴亡记,把甚么荣枯问。 【感皇恩】守着这萧索江滨,冷淡柴门。凉露湿蓑衣,清风生酒斝,明月照盘飧。樵夫野叟,相近相亲。昨日离石头城,今朝在桃叶渡,明日又杏花村。 【采茶歌】山妻也最甘贫,稚子也颇通文,无忧无虑度朝昏。但得年年生意好,武陵何用访秦人。 【尾】茫茫烟水无穷尽,泛泛萍踪少定根。为甚生平怕求进?想王侯大勋,博渔樵一哂,争似我一叶江湖钓船稳!
大暑竹下独酌
新竹日以密,竹叶日以繁。 参差四窗外,小大皆琅玕。 隆暑方盛气,势欲焚山樊。 悠然此君子,不容至其间。 沮风如可人,亦复怡我颜。 黄错开竹杪,放入月一弯。 绿阴随合之,碎玉光斓斑。 我举大榼酒,欲与风月欢。 清风不我留,月亦无一言。 独酌径就醉,梦凉天地宽。
声律启蒙 · 上卷 · 十灰
增对损,闭对开,碧草对苍苔。书签对笔架,两曜对三台。周召虎,宋桓魋,阆苑对蓬莱。薰风生殿阁,皓月照楼台。却马汉文思罢献,吞蝗唐太冀移灾。照耀八荒,赫赫丽天秋日;震惊百里,轰轰出地春雷。 沙对水,火对灰,雨雪对风雷。书淫对传癖,水浒对岩隈。歌旧曲,酿新醅,舞馆对歌台。春棠经雨放,秋菊傲霜开。作酒固难忘曲蘖,调羹必要用盐梅。月满庾楼,据胡床而可玩;花开唐苑,轰羯鼓以奚催。 休对咎,福对灾,象箸对犀杯。宫花对御柳,峻阁对高台。花蓓蕾,草根荄,剔藓对剜苔。雨前庭蚁闹,霜后阵鸿哀。元亮南窗今日傲,孙弘东阁几时开。平展青茵,野外茸茸软草;高张翠幄,庭前郁郁凉槐。
边思
这很象是一首自题小像赠友人诗。但并不单纯描摹外在的形貌装束,而是在潇洒风流的语调中透露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寄寓着苍凉的时代和个人身世的感慨。 首句写自己的装束。腰垂锦带,显示出衣饰的华美和身分的尊贵,与第三句「关西将家子」相应;佩吴钩(一种吴地出产的弯刀),表现出意态的勇武英俊。杜诗有「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之句,可见佩带吴钩在当时是一种显示少年英武风姿的时髦装束。寥寥两笔,就将一位华贵英武的「关西将家子」的形象生动地展现出来了。 第二句「走马曾防玉塞秋」,进一步交代自己的战斗经历。北方游牧民族每到秋高马肥的季节,常进扰边境,需要预加防卫,称为「防秋」。玉塞,指玉门关。这句是说自己曾经参加过防秋玉塞、驰驱沙场的战斗行动。和上句以「锦带」、「吴钩」显示全体一样,这里是举玉塞防秋以概括丰富的战斗经历。 不过,诗意的重点并不在图形写貌,自叙经历,而是抒写感慨。这正是三、四两句所要表达的内容。「莫笑关西将家子,只将诗思入凉州。」关西,指函谷关以西。古代有「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的说法,李益是姑臧(今甘肃武威,亦即凉州)人,所以自称「关西将家子」。表面上看,这两句诗语调轻松洒脱,似乎带有一种风流自赏的意味。但如果深入一层,结合诗人所处的时代、诗人的理想抱负和其他作品来体味,就不难发现,在这潇洒轻松的语调中正含有无可奈何的苦涩和深沉的感慨。 写慷慨悲凉的诗歌,决非李益这们「关西将家子」的本愿。他的《塞下曲》说:「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象班超等人那样,立功边塞,这才是他平生的夙愿和人生理想。当立功献捷的宏愿化为苍凉悲慨的诗思,回到自己熟悉的凉州城时,作者心中翻动着的恐怕只能是壮志不遂的悲哀吧。如果说:「莫笑」二字当中还多少含有自我解嘲的意味,那么,「只将」二字便纯然是壮志不遂的深沉感慨了。作为一首自题小像赠友人的小诗,三、四两句所要表达的,正是一种「辜负胸中十万兵,百无聊赖以诗鸣」式的感情。 这当然不意味着李益不欣赏自己的边塞之吟,也不排斥在「只将诗思入凉州」的诗句中多少含有自赏的意味。但那自赏之中分明蕴含着无可奈何的苦涩。潇洒轻松与悲慨苦涩的矛盾统一,正是这首诗的一个突出特点,也是它耐人寻味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