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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
这首词写驻留塞外的征夫在风雪之夜对妻子的思念。上片首先描写塞外之夜风雪交加的典型物候特征,接着写梦中的情形。梦境的温馨绮丽和现实的苦寒荒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突出了词人内心的悲苦。“三更雪”和“桃花月”,一实一虚,哀乐毕现,自然而然地引出三四两句对虚幻幸福的渴望。下片紧承上片,继续写梦,但却跌宕曲折,生出新意。即使是梦境也不能久长,令人心烦的画角声无端地惊醒了好梦。泪流成冰,既形象地写出了词人对妻子的思念之深,同时也进一步渲染了塞外的苦寒。最后以景语作结,塞马嘶鸣,残星大旗,和朔风飞雪首尾相应,为痛苦低沉的词境注入了苍凉壮阔的质素,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雪后镇海楼观晚炊
满城雪积,万瓦铺银,鳞次高低,尽若堆玉。时登高楼凝望,目际无痕,大地为之片白。日暮晚炊,千门青烟四起,缕缕若从玉版纸中,界以乌丝阑画,幽胜妙观,快我冷眼。恐此景亦未有人知得。
慈姥矶
这是一首写思乡之情的诗。作者辞家出门,有友人送至矶下,时值傍晚,夕阳的馀辉洒在平静的江水上,作者和友人一同欣赏着这令人陶醉的山水画图,似乎暂时忘却了离乡的悲愁。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送他的友人就要乘舟回去了。他望着远去的船儿,但见滔滔江水,漫漫沙滩,和那峻峭的崖壁连接成一片,两岸的层峦叠嶂笼罩在沉沉暮霭之中。面对这无穷的大自然,客居异乡的游子眼睛湿润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他呆呆地望着友人远去的归舟,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 所以沈德潜《古诗源·卷十三》云:“己不能归,而望他舟之归,情事黯然。”这是最令人难堪的了。沈德潜《古诗源·卷十二》又云:“水部名句极多,然渐入近体。”像这首诗的五、六两句“野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就是传诵千古的名句。杜甫的《秋野五首·其四》中“远岸秋沙白,连山晚照红”即脱胎于此。“野岸平沙合”是近景,“连山远雾浮”是远景,写景状物,细微贴切,对仗工整,声韵合谐。特别是“合”字、“浮”字,用得极为精当,可谓形象传神。这也是何逊常用的句法,如《春夕早泊和刘咨议落日望水》诗云:“草光天际合,霞影水中浮。”而就整首诗的声律格调而论,已俨然唐律了。难怪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说:“五言律,阴铿、何逊、庾信、徐陵已开其体。”
送韦秀才道冲赴制举
惊禽一辞巢,栖息无少安。 秋扇一离手,流尘蔽霜纨。 故侣不可追,凉风日已寒。 远逢杜陵士,别尽平生欢。 逐客无印绶,楚江多芷兰。 因居暇时游,长铗不复弹。 阅书南轩霁,縆瑟清夜阑。 万境身外寂,一杯腹中宽。 伊昔玄宗朝,冬卿冠鸳鸾。 肃穆升内殿,从容领儒冠。 游夏无措词,阳秋垂不刊。 至今群玉府,学者空纵观。 世人希德门,揭若攀峰峦。 之子尚明训,锵如振琅玕。 一旦西上书,斑衣拂征鞍。 荆台宿暮雨,汉水浮春澜。 君门起天中,多士如星攒。 烟霞覆双阙,抃舞罗千官。 清漏滴铜壶,仙厨下雕槃。 荧煌仰金榜,错落濡飞翰。 古来才杰士,所嗟遭时难。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与元九书
月日,居易白。微之足下:自足下谪江陵至于今,凡枉赠答诗仅百篇,每诗来,或辱序,或辱书,冠于卷首,皆所以陈古今歌诗之义,且自叙为文因缘与年月之远近也。仆既受足下诗,又谕足下此意,常欲承答来旨,粗论歌诗大端,并自述为文之意,总为一书,致足下前。累岁已来,牵故少暇,间有容隙,或欲为之,又自思所陈亦无足下之见,临纸复罢者数四,卒不能成就其志,以至于今。今俟罪浔阳,除盥栉食寝外无馀事,因览足下去通州日所留新旧文二十六轴,开卷得意,忽如会面,心所畜者,便欲快言,往往自疑不知相去万里也。既而愤悱之气,思有所泄,遂追就前志,勉为此书,足下幸试为仆留意一省。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首之;人之文,六经首之。就六经言,诗又首之。何者?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上自贤圣,下至愚騃,微及豚鱼,幽及鬼神,群分而气同,形异而情一,未有声入而不应,情交而不感者。圣人知其然,因其言经之以六义,缘其声纬之以五音,音有韵,义有类,韵协则言顺,言顺则声易入,类举则情见,情见则感易交。于是乎孕大含深,贯微洞密,上下通而一气泰,忧乐合而百志熙。五帝三皇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为大柄,决此以为大宝也。故闻「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则知虞道昌矣;闻「五子洛汭」之歌,则知夏政荒矣。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言者闻者,莫不两尽其心焉。洎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导人情,乃至于谄成之风动,救失之道缺,于时六义始刓矣。国风变为骚辞,五言始于苏李,苏李骚人皆不遇者,各系其志发而为文,故河梁之句止于伤别,泽畔之吟归于怨思,彷徨抑郁不暇及他耳。然去诗未远,梗概尚存,故兴离别则引双凫一雁为喻,讽君子小人则引香草恶鸟为比,虽义类不具犹得风人之什二三焉,于时六义始缺矣。晋宋已还得者盖寡:以康乐之奥博,多溺于山水,以渊明之高古,偏放于田园,江鲍之流又狭于此,如梁鸿五噫之例者,百无一二焉!于时六义寖微矣。陵夷至于梁陈间,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噫!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岂舍之乎!顾所用何如耳。设如「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也;「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也;「棠棣之华」,感华以讽兄弟也;「采采芣苢」,美草以乐有子也。皆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反是者可乎哉!然则「馀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离花先委露,别叶乍辞风」之什,丽则丽矣,吾不知其所讽焉,故仆所谓嘲风雪、弄花草而已,于时六义尽去矣。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所可举者:陈子昂有《感遇诗》二十首、鲍防有《感兴诗》十五首。又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逮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馀篇,至于贯穿今古覼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然撮其《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塞芦子》《留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三四十首。杜尚如此,况不逮杜者乎! 仆尝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或食辍哺、夜辍寝,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嗟乎!事有大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陈于左右:仆始生六七月时,乳母抱弄于书屏下,有指无字之字示仆者,仆虽口未能言,心已默识,后有问此二字者,虽百十其试,而指之不差,则仆宿习之缘,已在文字中矣。及五六岁,便学为诗,九岁谙识声韵,十五六始知有进士,苦节读书,二十已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至于口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丰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瞥瞥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也,动以万数!盖以苦学力文所致。又自悲矣家贫多故,二十七方从乡赋。既第之后,虽专于科试,亦不废诗,及授校书郎时已盈三四百首,或出示交友如足下辈,见皆谓之工,其实未窥作者之域耳。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是时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仆当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递进闻于上:上以广宸聪,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又请为左右终言之:凡闻仆贺雨诗,而众口籍籍,已谓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政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如此,不可遍举。不相与者号为沽名,号为诋讦,号为讪谤。苟相与者,则如牛僧孺之诫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为非也。其不我非者,举世不过三两人:有邓鲂者,见仆诗而喜,无何而鲂死;有唐衢者,见仆诗而泣,未几而衢死;其馀则足下,足下又十年来困踬若此。呜呼!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之意,不欲使下人之病苦闻于上耶?不然,何有志于诗者不利若此之甚也! 然仆又自思关东一男子耳,除读书属文外,其他懵然无知,乃至书画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通晓,即其愚拙可知矣。初应进士时,中朝无缌麻之亲,达官无半面之旧,策蹇步于利足之途,张空弮于战文之场,十年之间,三登科第,名入众耳,迹升清贯,出交贤俊,入侍冕旒。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亦其宜也!日者又闻亲友间说:礼吏部举选人,多以仆私试赋判传为准的,其馀诗句亦往往在人口中。仆恧然自愧,不之信也。及再来长安,又闻有军使高霞寓者欲娉倡妓,妓大夸曰:「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由是增价。又足下书云:到通州日,见江馆柱间有题仆诗者,复何人哉。又昨过汉南日,适遇主人集众乐娱他宾,诸妓见仆来,指而相顾曰:「此是《秦中吟》《长恨歌》主耳。」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此诚雕虫之戏,不足为多,然今时俗所重正在此耳。虽前贤如渊云者、前辈如李杜者,亦未能忘情于其间哉。古人云:「名者公器,不可以多取。」仆是何者?窃时之名已多,既窃时名,又欲窃时之富贵,使己为造物者,肯兼与之乎!今之迍穷,理固然也。况诗人多蹇,如陈子昂杜甫各授一拾遗,而迍剥至死;李白孟浩然辈,不及一命,穷悴终身;近日孟郊六十,终试协律;张籍五十,未离一太祝。彼何人哉!彼何人哉!况仆之才,又不逮彼。今虽谪佐远郡,而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万,寒有衣、饥有食,给身之外施及家人,亦可谓不负白氏之子矣!微之微之,勿念我哉。 仆数月来检讨囊袠中,得新旧诗,各以类分,分为卷目:自拾遗来,凡所遇所感,关于美刺兴比者,又自武德讫元和,因事立题,题为「新乐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谓之「讽谕诗」;又或退公独处,或移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情性者一百首,谓之「闲适诗」;又有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一百首,谓之「感伤诗」;又有五言、七言、长句、绝句,自一百韵至两韵者四百馀首,谓之「杂律诗」。凡为十五卷,约八百首,异时相见,当尽致于执事。微之,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仆虽不肖,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时之来也,为云龙为风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为冥鸿,寂兮寥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自得哉。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故览仆诗,知仆之道焉。其馀杂律诗,或诱于一时一物,发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亲朋合散之际,取其释恨佐欢。今铨次之间,未能删去,他时有为我编集斯文者,略之可也。 微之,夫贵耳贱目,荣古陋今,人之大情也!仆不能远征古旧,如近岁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兴讽,其五言诗又高雅闲澹,自成一家之体,今之秉笔者谁能及之!然当苏州在时,人亦未甚爱重,必待身后,然人贵之。今仆之诗,人所爱者,悉不过杂律诗与《长恨歌》已下耳,时之所重,仆之所轻。至于讽谕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词迂。以质合迂,宜人之不爱也。今所爱者,并世而生独足下耳,然千百年后,安知复无如足下者出而知爱我诗哉。故自八九年来,与足下小通则以诗相戒,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处则以诗相娱,知吾最要,率以诗也。如今年春游城南时,与足下马上相戏,因各诵新艳小律,不杂他篇,自皇子陂归昭国里,迭吟递唱不绝声者二十里馀,樊李在傍无所措口。知我者以为诗仙,不知我者以为诗魔。何则?劳心灵、役声气,连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偶同人当美景,或花时宴罢,或月夜酒酣,一咏一吟,不知老之将至,虽骖鸾鹤游蓬瀛者之适无以加于此焉,又非仙而何?微之微之,此吾所以与足下外形骸,脱踪迹,傲轩鼎,轻人寰者,又以此也。当此之时,足下兴有馀力,且欲与仆悉索还往中诗,取其尤长者,如张十八古乐府,李二十新歌行,卢杨二秘书律诗,窦七元八绝句,博搜精掇编而次之,号「元白往还诗集」,众君子得拟议于此者,莫不踊跃欣喜,以为盛事。嗟乎!言未终而足下左转,不数月而仆又继行,心期索然,何日成就!又可为之叹息矣。又仆尝语足下,凡人为文,私于自是,不忍于割截,或失于繁多;其间妍蚩,益又自惑。必待交友有公鉴无姑息者,讨论而削夺之,然后繁简当否得其中矣。况仆与足下为文尤患其多,己尚病之,况他人乎!今且各纂诗笔,粗为卷第,待与足下相见日,各出所有,终前志焉,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见在何地,溘然而至则如之何!微之微之,知我心哉! 浔阳腊月,江风苦寒,岁暮鲜欢,夜长无睡。引笔铺纸,悄然灯前,有念则书,言无次第。勿以繁杂为倦,且以代一夕之话也。 微之微之!知我心哉,乐天再拜。
望海潮 · 丁酉,西内成,乡人请作望幸曲
嵩高维岳,图书之渊,西都二室三川。神鼎定金,麟符刻玉,英灵未称河山。谁再整乾坤。是挺生真主,浴日开天。御归梁苑,驾回汾水凤楼闲。 升平运属当千。眷凝旒暇日,西顾依然。银汉诏虹,瑶台赐碧,一新瑞气祥烟。重到帝居前。怪鹊桥龙阙,飞下人间。父老欢呼,翠华来也太平年。
齐天乐
本词为忆旧怀人之作。上片写重寻旧游情景。开篇即突现出十年恋情,十年生死的悲剧和不幸。「陈迹」二字传达出物是人非之悲感,昔日古柳,今日重攀,恋人已渺,徒增愁苦,感叹情侣离合竟如鸥鸟之忽聚忽散,词人深味人生之孤寂和失落。 下片追忆送别情景。「烛暗」者,乃红烛夜烧,至晨渐残而光焰暗淡也。「回盼」形容杭姬临去回首秋波,顾盼娇媚之情状和神态,犹如「芳艳流水」之灵动而娇艳,产生一种通感式的温馨、馥郁之美感。「犹记」,以「分瓜」之往事写其以纤手分剖瓜果,共尝对食之深情蜜意,点染出杭姬之富有情趣。「清尊」五句写夜梦悲凉,先借杭姬用过的酒杯,至今原封未洗,传达词人对杭姬旧情深眷,乃至盼望梦中一会,然而,「不湿行云」感叹徒然残泪漫沾,杭姬竟未入梦与自己云雨欢会。「可惜秋宵」以景结情,秋夜空入梦乡,辗转不寐、满耳是蟋蟀乱呜,稀雨淋漓的凄凉声响,映衬出词人凄寂悲怆之心境,读来让人倍觉伤感。
三国演义 · 第二十六回 · 袁本初败兵折将 关云长挂印封金
却说袁绍欲斩玄德。玄德从容进曰:“明公只听一面之词,而绝向日之情耶?备自徐州失散,二弟云长未知存否;天下同貌者不少,岂赤面长须之人,即为关某也?明公何不察之?”袁绍是个没主张的人,闻玄德之言,责沮授曰:“误听汝言,险杀好人。”遂仍请玄德上帐坐,议报颜良之仇。帐下一人应声而进曰:“颜良与我如兄弟,今被曹贼所杀,我安得不雪其恨?”玄德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獬豸,乃河北名将文丑也。袁绍大喜曰:“非汝不能报颜良之仇。吾与十万军兵,便渡黄河,追杀曹贼!”沮授曰:“不可。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乃为上策。若轻举渡河,设或有变,众皆不能还矣。”绍怒曰:“皆是汝等迟缓军心,迁延日月,有妨大事!岂不闻兵贵神速乎?”沮授出,叹曰:“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遂托疾不出议事。玄德曰:“备蒙大恩,无可报效,意欲与文将军同行:一者报明公之德,二者就探云长的实信。”绍喜,唤文丑与玄德同领前部。文丑曰:“刘玄德屡败之将,于军不利。既主公要他去时,某分三万军,教他为后部。”于是文丑自领七万军先行,令玄德引三万军随后。 且说曹操见云长斩了颜良,倍加钦敬,表奏朝廷,封云长为汉寿亭侯,铸印送关公。忽报袁绍又使大将文丑渡黄河,已据延津之上。操乃先使人移徙居民于西河,然后自领兵迎之;传下将令:以后军为前军,以前军为后军;粮草先行,军兵在后。吕虔曰:“粮草在先,军兵在后,何意也?”操曰:“粮草在后,多被剽掠,故令在前。”虔曰:“倘遇敌军劫去,如之奈何?”操曰:“且待敌军到时,却又理会。”虔心疑未决。操令粮食辎重沿河堑至延津。操在后军,听得前军发喊,急教人看时,报说:“河北大将文丑兵至,我军皆弃粮草,四散奔走。后军又远,将如之何?”操以鞭指南阜曰:“此可暂避。”人马急奔土阜。操令军士皆解衣卸甲少歇,尽放其马。文丑军掩至。众将曰:“贼至矣!可急收马匹,退回白马!”荀攸急止之曰:“此正可以饵敌,何故反退?”操急以目视荀攸而笑。攸知其意,不复言。文丑军既得粮草车仗,又来抢马。军士不依队伍,自相杂乱。曹操却令军将一齐下土阜击之,文丑军大乱。曹兵围裹将来,文丑挺身独战,军士自相践踏。文丑止遏不住,只得拨马回走。操在土阜上指曰:“文丑为河北名将、谁可擒之?”张辽、徐晃飞马齐出,大叫:“文丑休走!”文丑回头见二将赶上,遂按住铁枪,拈弓搭箭,正射张辽。徐晃大叫:“贼将休放箭!”张辽低头急躲,一箭射中头盔,将簪缨射去。辽奋力再赶,坐下战马,又被文丑一箭射中面颊。那马跪倒前蹄,张辽落地。文丑回马复来,徐晃急轮大斧,截住厮杀。只见文丑后面军马齐到,晃料敌不过,拨马而回。文丑沿河赶来。 忽见十余骑马,旗号翩翻,一将当头提刀飞马而来,乃关云长也,大喝:“贼将休走!”与文丑交马,战不三合,文丑心怯,拨马绕河而走。关公马快,赶上文丑,脑后一刀,将文丑斩下马来。曹操在土阜上,见关公砍了文丑,大驱人马掩杀。河北军大半落水,粮草马匹仍被曹操夺回。 云长引数骑东冲西突。正杀之间,刘玄德领三万军随后到。前面哨马探知,报与玄德云:“今番又是红面长髯的斩了文丑。”玄德慌忙骤马来看,隔河望见一簇人马,往来如飞,旗上写着“汉寿亭侯关云长”七字。玄德暗谢天地曰:“原来吾弟果然在曹操处!”欲待招呼相见,被曹兵大队拥来,只得收兵回去。袁绍接应至官渡,下定寨栅。郭图、审配入见袁绍,说:“今番又是关某杀了文丑,刘备佯推不知。”袁绍大怒,骂曰:“大耳贼焉敢如此!”少顷,玄德至,绍令推出斩之。玄德曰:“某有何罪?”绍曰:“你故使汝弟又坏我一员大将,如何无罪?”玄德曰:“容伸一言而死:曹操素忌备,今知备在明公处,恐备助公,故特使云长诛杀二将。公知必怒。此借公之手以杀刘备也。愿明公思之。”袁绍曰:“玄德之言是也。汝等几使我受害贤之名。”喝退左右,请玄德上帐而坐。玄德谢曰:“荷明公宽大之恩,无可补报,欲令一心腹人持密书去见云长,使知刘备消息,彼必星夜来到,辅佐明公,共诛曹操,以报颜良、文丑之仇,若何?”袁绍大喜曰:“吾得云长,胜颜良、文丑十倍也。”玄德修下书札,未有人送去。绍令退军武阳,连营数十里,按兵不动。操乃使夏侯惇领兵守住官渡隘口,自己班师回许都,大宴众官,贺云长之功。因谓吕虔曰:“昔日吾以粮草在前者,乃饵敌之计也。惟荀公达知吾心耳。”众皆叹服。正饮宴间,忽报:“汝南有黄巾刘辟、龚都,甚是猖獗。曹洪累战不利,乞遣兵救之。”云长闻言,进曰:“关某愿施犬马之劳,破汝南贼寇。”操曰:“云长建立大功,未曾重酬,岂可复劳征进?”公曰:“关某久闲,必生疾病。愿再一行。”曹操壮之,点兵五万,使于禁、乐进为副将,次日便行。荀彧密谓操曰:“云长常有归刘之心,倘知消息必去,不可频令出征。”操曰:“今次收功,吾不复教临敌矣。” 且说云长领兵将近汝南,扎住营寨。当夜营外拿了两个细作人来。云长视之,内中认得一人,乃孙乾也。关公叱退左右,问乾曰:“公自溃散之后,一向踪迹不闻,今何为在此处?”乾曰:“某自逃难,飘泊汝南,幸得刘辟收留。今将军为何在曹操处?未识甘、糜二夫人无恙否?”关公因将上项事细说一遍。乾曰:“近闻玄德公在袁绍处,欲往投之,未得其便。今刘、龚二人归顺袁绍,相助攻曹。天幸得将军到此,因特令小军引路,教某为细作,来报将军。来日二人当虚败一阵,公可速引二夫人投袁绍处,与玄德公相见。”关公曰:“既兄在袁绍处,吾必星夜而往。但恨吾斩绍二将,恐今事变矣。”乾曰:“吾当先往探彼虚实,再来报将军。”公曰:“吾见兄长一面,虽万死不辞。今回许昌,便辞曹操也。”当夜密送孙乾去了。次日,关公引兵出,龚都披挂出阵。关公曰:“汝等何故背反朝廷?”都曰:“汝乃背主之人,何反责我?”关公曰:“我何为背主?”都曰:“刘玄德在袁本初处,汝却从曹操,何也?”关公更不打话,拍马舞刀向前。龚都便走,关公赶上。都回身告关公曰:“故主之恩,不可忘也。公当速进,我让汝南。”关公会意,驱军掩杀。刘、龚二人佯输诈败,四散去了。云长夺得州县,安民已定,班师回许昌。曹操出郭迎接,赏劳军士。宴罢,云长回家,参拜二嫂于门外。甘夫人曰:“叔叔西番出军,可知皇叔音信否?”公答曰:“未也”。关公退,二夫人于门内痛哭曰:“想皇叔休矣!二叔恐我妹妹烦恼,故隐而不言。”正哭间,有一随行老军,听得哭声不绝,于门外告曰:“夫人休哭,主人现在河北袁绍处。”夫人曰:“汝何由知之?”军曰:“跟关将军出征,有人在阵上说来。”夫人急召云长责之曰:“皇叔未尝负汝,汝今受曹操之恩,顿忘旧日之义,不以实情告我,何也?”关公顿首曰:“兄今委实在河北。未敢教嫂嫂知者,恐有泄漏也。事须缓图,不可欲速。”甘夫人曰:“叔宜上紧。”公退,寻思去计,坐立不安。 原来于禁探知刘备在河北,报与曹操。操令张辽来探关公意。关公正闷坐,张辽入贺曰:“闻兄在阵上知玄德音信,特来贺喜。”关公曰:“故主虽在,未得一见,何喜之有!”辽曰:“兄与玄德交,比弟与兄交何如?”公曰:“我与兄,朋友之交也;我与玄德,是朋友而兄弟、兄弟而主臣者也,岂可共论乎?”辽曰:“今玄德在河北,兄往从否?”关公曰:“昔日之言,安肯背之!文远须为我致意丞相。”张辽将关公之言,回告曹操,操曰:“吾自有计留之。” 且说关公正寻思间,忽报有故人相访。及请入,却不相识。关公问曰:“公何人也?”答曰:“某乃袁绍部下南阳陈震也。”关公大惊,急退左右,问曰:“先生此来,必有所为?”震出书一缄,递与关公。公视之,乃玄德书也。其略云:“备与足下,自桃园缔盟,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书不尽言,死待来命。”关公看书毕,大哭曰:“某非不欲寻兄,奈不知所在也。安肯图富贵而背旧盟乎?”震曰:“玄德望公甚切,公既不背旧盟,宜速往见。”关公曰:“人生天地间,无终始者,非君子也。吾来时明白,去时不可不明白。吾今作书,烦公先达知兄长,容某辞却曹操,奉二嫂来相见。”震曰:“倘曹操不允。为之奈何?”公曰:“吾宁死,岂肯久留于此!”震曰:“公速作回书,免致刘使君悬望。”关公写书答云:“窃闻义不负心,忠不顾死。羽自幼读书,粗知礼义,观羊角哀、左伯桃之事,未尝不三叹而流涕也。前守下邳。内无积粟,外听援兵;欲即效死,奈有二嫂之重,未敢断首捐躯,致负所托;故尔暂且羁身,冀图后会。近至汝南,方知兄信;即当面辞曹公,奉二嫂归。羽但怀异心,神人共戮。披肝沥胆,笔楮难穷。瞻拜有期,伏惟照鉴。”陈震得书自回。 关公入内告知二嫂,随即至相府,拜辞曹操。操知来意,乃悬回避牌于门。关公怏怏而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分付宅中,所有原赐之物,尽皆留下,分毫不可带去。次日再往相府辞谢,门首又挂回避牌。关公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乃往张辽家相探,欲言其事。辽亦托疾不出。关公思曰:“此曹丞相不容我去之意。我去志已决,岂可复留!”即写书一封,辞谢曹操。书略曰:“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实闻斯言。前者下邳失守,所请三事,已蒙恩诺。今探知故主现在袁绍军中,回思昔日之盟,岂容违背?新恩虽厚,旧义难忘。兹特奉书告辞,伏惟照察。其有余恩未报,愿以俟之异日。”写毕封固,差人去相府投递;一面将累次所受金银,一一封置库中,悬汉寿亭侯印于堂上,请二夫人上车。关公上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率领旧日跟随人役,护送车仗,径出北门。门吏挡之。关公怒目横刀,大喝一声,门吏皆退避。关公既出门,谓从者曰:“汝等护送车仗先行,但有追赶者,吾自当之,勿得惊动二位夫人。”从者推车,望官道进发。却说曹操正论关公之事未定,左右报关公呈书。操即看毕,大惊曰:“云长去矣!”忽北门守将飞报:“关公夺门而去,车仗鞍马二十余人,皆望北行。”又关公宅中人来报说:“关公尽封所赐金银等物。美女十人,另居内室。其汉寿亭侯印悬于堂上。丞相所拨人役,皆不带去,只带原跟从人,及随身行李,出北门去了。”众皆愕然。一将挺身出曰:“某愿将铁骑三千,去生擒关某,献与丞相!”众视之,乃将军蔡阳也。正是:欲离万丈蛟龙穴,又遇三千狼虎兵。 蔡阳要赶关公,毕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打马图经序
李易安以词名世,生前身后都获得了极高声誉。与词相比,她的文章传世很少,不过寥寥数篇。在这数篇中以打马遊戏为题材的就有三篇:《打马图经序》、《打马赋》、《打马图经命词》。 李易安撰有《打马图经》一卷,书中有序有赋、有图有例有论。而《打马图经序》(又被称为《打马图序》)是易安为《打马图经》的序言。 本文优美畅达,富于情感。清人周中孚评价《打马图经序》:「文词工雅可观,非他人所及也。」《打马图经序》作于宋绍兴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写作顺序当在《打马图经》之后,《打马赋》之前。
绮罗香 · 四首 · 其二
绿颤钗虫,红移绣凤,犹记那人娇小。瘦削身量,容下春愁多少。 凭寄取、两线三针,便见透、千灵百巧。直回伊、几句相思,今番拼得被花恼。 新诗温李格调。写在衍波笺上,签儿封好。蜜意蜂情,埋怨不来青鸟。 消宿业、七卷莲华,践旧盟、一年芳草。算从头、雨梦风怀,有情天亦老。
孟子 · 第十三卷 · 尽心上 · 第四十六节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
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豹彭越列传
《魏豹彭越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此篇是魏豹、彭越的合传。《史记》中的合传,多以类相从。他们都曾在魏地,都曾“固贱”,“南面称孤”,心怀二志导致身首异地:这是他们命运的相似之处。但是,作者对二人的处理,其笔法却有明显的差异。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隐述赞》说:“魏咎兄弟,因时而王。豹後属楚,其国遂亡。仲起昌邑,归汉外黄。往来声援,再续军粮。徵兵不往,菹醢何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