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精选作品推荐
菩萨蛮
这首词写驻留塞外的征夫在风雪之夜对妻子的思念。上片首先描写塞外之夜风雪交加的典型物候特征,接着写梦中的情形。梦境的温馨绮丽和现实的苦寒荒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突出了词人内心的悲苦。“三更雪”和“桃花月”,一实一虚,哀乐毕现,自然而然地引出三四两句对虚幻幸福的渴望。下片紧承上片,继续写梦,但却跌宕曲折,生出新意。即使是梦境也不能久长,令人心烦的画角声无端地惊醒了好梦。泪流成冰,既形象地写出了词人对妻子的思念之深,同时也进一步渲染了塞外的苦寒。最后以景语作结,塞马嘶鸣,残星大旗,和朔风飞雪首尾相应,为痛苦低沉的词境注入了苍凉壮阔的质素,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夜上受降城闻笛
此诗是唐代诗人李益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这首诗最大的特点是蕴藉含蓄,将所要抒发的感情蕴涵在对景物和情态的描写之中。诗的开头两句,写登城时所见的月下景色。如霜的月光和月下雪一般的沙漠,正是触发征人乡思的典型环境。环境的描写之中现出人物的感受。在这万籁俱寂的静夜里,夜风送来了凄凉幽怨的芦笛声,更加唤起了征人望乡之情。「一夜征人尽望乡」,不说思乡,不说盼归,而是以人物的情态行为展现其心理,写出了人物不尽的乡愁。
水浒传 · 第四十回 · 梁山泊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诗曰: 有忠有信天颜助,行德行仁后必昌。 九死中间还得活,六阴之下必生阳。 若非吴用施奇计,焉得公明离法场。 古庙英雄欢会处,彩旗金鼓势鹰扬。 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箸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管教下回便见。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锺,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不曾得见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背后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沿途休教走失。”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教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分付教合陷车,商量差人解发起身。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克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不以为礼,何劳称谢。”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黄文炳道:“相公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通判荣任,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荐。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观看家书,显得下官不谬。”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心腹之交,看有何妨。”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又见图书新鲜。黄文炳摇着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相公容复,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来,只是随手写的。今番以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况兼这个图书,是令尊府恩相做翰林大学士时使出来,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如令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令尊府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学,览遍世间书,高明远见的人,安肯造次错用。相公不信小生轻薄之言,可细细盘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言,只是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不曾到东京,一盘问便显虚实。”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公吏两边排立。知府叫唤戴宗有委用的事。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有诗为证: 远贡鱼书达上台,机深文炳独疑猜。 神谋鬼计无人会,又被奸邪诱出来。 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戴宗正在酒肆中吃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真个办事,未曾重重赏你。”戴宗答道:“小人是承奉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仔细。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色晚了,不知唤做甚么门。”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着你?留你在那里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接了书入去。少顷,门子出来,交收了信笼,着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伺候时,只见那门子回书出来。小人怕误了日期,那里敢再问备细。慌忙一径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无须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色黑了。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色昏暗,不十分看得仔细。只觉不甚么长,中等知材,敢是有些髭须。”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傍边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将戴宗拖翻在当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如今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髯。况兼门子小王,不能勾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达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也须得伺侯三日。我这信笼东西,如何没个心腹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我昨日一时间仓卒,被你这厮瞒过了。你如今只好好招说,这封书那里得来?”戴宗道:“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因此不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捆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伙强人来,把小人劫了,绑缚上山,要割腹剖心。去小人身上,搜出书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饶了小人。情知回乡不得,只要山中乞死。他那里却写这封书与小人,回来脱身。一时怕见罪责,小人瞒了恩相。”知府道:“是便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再打那厮!” 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险些儿误了大事!”黄文炳又道:“眼见得这人也结连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祛除,必为后患。”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知道相公干这件大功;二乃却是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知府道:“通判高见甚远。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无为军去了。 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目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粘连了,一面写下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当案却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待五日后,方可施行。”一者天幸救济宋江,二乃梁山泊好汉未至。蔡九知府听罢,依准黄孔目之言,直待第六日早晨,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饭后,点起土兵和刀仗刽子,约有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巳牌已后,狱官禀了,知府亲自来做监斩官。黄孔目只得把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两个斩字,便将片芦席贴起来。江州府众多节级牢子,虽是和戴宗、宋江过得好,却没做道理救得他。众人只替他两个叫苦。当时打扮已了,就大牢里把宋江、戴宗两个匾扎起,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吃罢,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六七十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宋江和戴宗两个,面面厮觑,各做声不得。宋江只把脚来跌。戴宗低了头,只叹气。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但见: 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日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颡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英雄气概霎时休,便是铁人须落泪。 刽子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 “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结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结勾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监斩官江州府知府蔡某。” 那知府勒住马,只等报来。只见法场东边一伙弄蛇的丐者,强要挨入法场里看,众土兵赶打不退。正相闹间,只见法场西边一伙使枪棒卖药的,也强挨将入来。土兵喝道:“你那伙人好不晓事!这是那里,强挨入来要看?”那伙使枪棒的说道:“你倒鸟村!我们冲州撞府,那里不曾去!到处看出人。便是京师天子杀人,也放人看。你这小去处,砍得两个人,闹动了世界。我们便挨入来看一看,打甚么鸟紧!”正和土兵闹将起来。监斩官喝道:“且赶退去,休放过来!”闹犹未了,只见法场南边一伙挑担的脚夫,又要挨将入来。土兵喝道:“这里出人,你担那里去?”那伙人说道:“我们是挑东西送知府相公去的,你们如何敢阻当我?”土兵道:“便是相公衙里人,也只得去别处过一过。”那伙人就歇了担子,都掣了扁担,立在人丛里看。只见法场北边一伙客商,推两辆车子过来,定要挨入法场上来。土兵喝道:“你那伙人那里去?”客人应道:“我们要赶路程,可放我等过去。”土兵道:“这里出人,如何肯放你?你要赶路程,从别路过去。”那伙客人笑道:“你倒说得好。俺们便是京师来的人,不认得你这里鸟路,那里过去?我们只是从这大路走。”士兵那里肯放。那伙客人齐齐的挨定了不动。四下里吵闹不住。这蔡九知府也禁治不得,又见那伙客人都盘在车子上,立定了看。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一个报,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看人人一齐发作。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讫,数内一个客人,便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有诗为证: 两首诗成便被囚,梁山豪杰定谋猷。 赝书舛印生疑惑,致使浔阳血漫流。 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手起斧落,早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土兵急待把枪去搠时,那里拦当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只见东边那伙弄蛇的丐者,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士兵便杀。西边那伙使枪棒的,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土兵狱卒。南边那伙挑担的脚夫,轮起扁担,横七竖八,都打翻了土兵和那看的人。北边那伙客人,都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两个客商钻将入来,一个背了宋江,一个背了戴宗。其余的人,也有取出弓弩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原来扮客商的这伙,便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那伙扮使枪棒的,便是燕顺、刘唐、杜迁、宋万。扮挑担的,便是朱贵、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那伙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七个头领到来,带领小喽啰一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只见那人丛里那个黑大汉,轮两把板斧,一昧地砍将来。晁盖等却不认得,只见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晁盖猛省起来:“戴宗曾说,一个黑旋风李逵,和宋三郎最好,是个莽撞之人。”晁盖便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那汉那里肯应,火杂杂地轮着大斧,只顾砍人。晁盖便教背宋江、戴宗的两个小喽啰,只顾跟着那黑大汉走。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众头领撇了车辆担仗,一行人尽跟了黑大汉,直杀出城来。背后花荣、黄信、吕方、郭盛,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江州军民百姓,谁敢近前。这黑大汉直杀到江边来,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百姓撞着的,都被他翻筋斗都砍下江里去。晁盖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汉那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 约莫离城沿江上也走了五七里路。前面望见尽是滔滔一派大江,却无了旱路。晁盖看见,只叫得苦。那黑大汉方才叫道:“不要慌!且把哥哥背来庙里。”众人都到来看时,靠江一所大庙,两扇门紧紧地闭着。黑大汉两斧砍开,便抢入来。晁盖众人看时,两边都是老桧苍松,林木遮映,前面牌额上,四个金书大字,写道“白龙神庙”。小喽啰把宋江、戴宗背到庙里歇下,宋江方才敢开眼。见了晁盖等众人,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晁盖便劝道:“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这个出力杀人的黑大汉是谁?”宋江道:“这个便是叫做黑旋风李逵。他几番就要大牢里放了我,却是我怕走不脱,不肯依他。”晁盖道:“却是难得这个人!出力最多,又不怕刀斧箭矢!”花荣便叫:“且将衣服与俺二位兄长穿了。” 正相聚间,只见李逵提着双斧,从廊下走出来。宋江便叫住道:“兄弟那里去?”李逵应道:“寻那庙祝,一发杀了!叵耐那厮不来接我们,倒把鸟庙门关上了!我指望拿他来祭门,却寻那厮不见。”宋江道:“你且来,先和我哥哥头领相见。”李逵听了,丢下双斧,望着晁盖跪了一跪,说道:“大哥,休怪铁牛粗卤。”与众人都相见了,却认得朱贵是同乡人,两个大家欢喜。花荣便道;“哥哥,你教众人只顾跟着李大哥走,如今来到这里,前面又是大江拦截住,断头路了,却又没一只船接应。倘或城中官军赶杀出来,却怎生迎敌,将何接济?”李逵便道:“也不消得叫怎地好。我与你们再杀入城去,和那个鸟蔡九知府一发都砍了便走。”戴宗此时方才苏醒,便叫道:“兄弟,使不得莽性!城里有五七千军马,若杀入去,必然有失。”阮小七便道:“远望隔江那里有数只船在岸边,我弟兄三个赴水过去,夺那几只船过来载众人,如何?”晁盖道:“此计是最上着。” 当时阮家三弟兄都脱剥了衣服,各人插把尖刀,便钻入水里去。约莫赴开得半里之际,只见江面上溜头流下三只棹船,吹风胡哨飞也似摇将来。众人看时,见那船上各有十数个人,都手里拿着军器。众人却慌将起来。宋江听得说了,便道:“我命里这般合苦也!”奔出庙前看时,只见当头那只船上,坐着一条大汉,倒提一把明晃晃五股叉,头上挽个穿心红一点儿,下面拽起条白绢水裩,口里吹着唿哨。宋江看时,不是别人,正是: 万里长江东到海,内中一个雄夫。面如傅粉体如酥。上山剜虎目,入水拔龙须。七昼波心能暗伏,水晶宫偷得明珠。翻江搅海勇身躯。人将张顺比,浪里白跳鱼。 当时张顺在头船上看见,喝道:“你那伙是什么人?敢在白龙庙里聚众?”宋江挺身出庙前,叫道:“兄弟救我!”张顺等见是宋江众人,大叫道:“好了!”那三只棹船,飞也似摇拢到岸边。三阮看见,也赴来。一行众人都上岸来到庙前。 宋江看时,张顺自引十数个壮汉在那只头船上。张横引着穆弘、穆春、薛永,带十数个庄客在一只船上。第三只船上,李俊引着李立、童威、童猛,也带十数个卖盐火家,都各执枪棒上岸来。张顺见了宋江,喜从天降。众人便拜道:“自从哥哥吃官司,兄弟坐立不安,又无路可救。近日又听得拿了戴院长,李大哥又不见面,我只得去寻了我哥哥,引到穆弘太公庄上,叫了许多相识。今日我们正要杀入江州,要劫牢救哥哥。不想仁兄已有好汉们救出,来到这里。不敢拜问,这伙豪杰莫非是梁山泊义士晁天王么?”宋江指着上首立的道:“这个便是晁盖哥哥。你等众位,都来庙里叙礼则个。”张顺等九人,晁盖等十七人,宋江、戴宗、李逵,共是二十九人,都入白龙庙聚会。这个唤做“白龙庙小聚会”。 当下二十九筹好汉,两两讲礼已罢。只见小喽啰入庙来报道:“江州城里,鸣锣擂鼓,整顿军马,出城来追赶。远远望见旗幡蔽日,刀剑如麻,前面都是带甲马军,后面尽是擎枪兵将,大刀阔斧,杀奔白龙庙路上来。”李逵听了,大叫一声:“杀将去!”提了双斧,便出庙门。晁盖叫道:“一不做,二不休!众好汉相助着晁某,直杀尽江州军马,方才回梁山泊去。”众英雄齐声应道:“愿依尊命。” 一百四五十人,一齐呐喊,杀奔江州岸上来。有分教:浔阳岸上,果然血染波红;湘浦江边,真乃尸如山积。直教跳浪苍龙喷毒火,巴山猛虎吼天风。毕竟晁盖等众好汉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春风袅娜 · 游丝
倩东君着力,系住韶华。穿小径,漾晴沙。正阴云笼日,难寻野马;轻飔染草,细绾秋蛇。燕蹴还低,莺衔忽溜,惹却黄须无数花。纵许悠扬度朱户,终愁人影隔窗纱。 惆怅谢娘池阁,湘帘乍卷,凝斜盼、近拂檐牙。疏篱罥,短垣遮,微风别院,好景谁家。红袖招时,偏随罗扇;玉鞭堕处,又逐香车。休憎轻薄,笑多情似我,春心不定,飞梦天涯。
暮春归故山草堂
诗的第一句中的“谷口”二字,暗示了“故山草堂”之所在;“春残”二字,扣题中“暮春”;以下云云皆称“归”后的所见所感,思致清晰而严谨。谷口的环境是幽美的,诗人曾说过:“谷口好泉石,居人能陆沉。牛羊下山小,烟火隔云深。一径入溪色,数家连竹阴。藏虹辞晚雨,惊隼落残禽。”(《题玉山村叟屋壁》)可以想见,春到谷口,当更具一番景色。然而,此番归来却是“春风三月落花时”,眼前是黄鸟稀,辛夷尽,杏花飞。黄鸟,即黄莺(一说黄雀),叫声婉转悦耳;辛夷,木兰树的花,一称木笔花,比杏花开得早,所以诗说“辛夷花尽杏花飞”。一“稀”、一“尽”、一“飞”,三字一气而下,渲染出春光逝去、了无踪影的凋零空寂的气氛。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种景象,才使得诗人欣喜地发现了另一种可贵的美──窗前幽竹,兀傲清劲,翠绿葱茏,摇曳多姿,迎接它久别归来的主人。这就使诗人以压抑不住的激情吟诵出:“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怜”者,爱也。爱的就是它“不改清阴”。“不改清阴”,简炼而准确地概括了翠竹的内美与外美和谐统一的特征。“月笼翠叶秋承露,风亚繁梢暝扫烟。知道雪霜终不变,永留寒色在庭前”(唐求《庭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郑板桥《竹石》)。不都是在讴歌它“不改清阴”的品格吗!钱起正以春鸟、春花之“改”──“稀、尽、飞”,反衬出翠竹的“不改”。诗人爱的是“不改”,对于“改”当然就不言而喻了。清人郑板桥的“四时花草最无穷,时到芬芳过便空。唯有山中兰与竹,经春历夏又秋冬”一诗,表现出来的情趣与意境,和钱诗倒十分相似,恰可共吟同赏。 “画有在纸中者,有在纸外者”。诗也可以说有在言中者,有在言外者。“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用由人及物、由物及人的写法,生动地抒发了诗人的怜竹之意和幽竹的“待我”之情,在这个物我相亲的意境之中,寄寓了诗人对幽竹的赞美,对那种不畏春残、不畏秋寒、不为俗屈的高尚节操的礼赞。所以它不仅给人以美的享受、美的感染,而且它那深刻的蕴涵,令人回味无穷。前人说:“员外(钱起)诗体格新奇,理致清赡。……文宗右丞(王维)许以高格”(高仲武《中兴间气集》),大概指的就是这一类的诗吧!
思归乐
山中思归乐,尽作思归鸣。 尔是此山鸟,安得失乡名。 应缘此山路,自古离人征。 阴愁感和气,俾尔从此生。 我虽失乡去,我无失乡情。 惨舒在方寸,宠辱将何惊。 浮生居大块,寻丈可寄形。 身安即形乐,岂独乐咸京。 命者道之本,死者天之平。 安问远与近,何言殇与彭。 君看赵工部,八十支体轻。 交州二十载,一到长安城。 长安不须臾,复作交州行。 交州又累岁,移镇广与荆。 归朝新天子,济济为上卿。 肌肤无瘴色,饮食康且宁。 长安一昼夜,死者如霣星。 丧车四门出,何关炎瘴萦。 况我三十二,百年未半程。 江陵道涂近,楚俗云水清。 遐想玉泉寺,久闻岘山亭。 此去尽绵历,岂无心赏并。 红餐日充腹,碧涧朝析酲。 开门待宾客,寄书安弟兄。 闲穷四声韵,闷阅九部经。 身外皆委顺,眼前随所营。 此意久已定,谁能求苟荣。 所以官甚小,不畏权势倾。 倾心岂不易,巧诈神之刑。 万物有本性,况复人性灵。 金埋无土色,玉坠无瓦声。 剑折有寸利,镜破有片明。 我可俘为囚,我可刃为兵。 我心终不死,金石贯以诚。 此诚患不至,诚至道亦亨。 微哉满山鸟,叫噪何足听。
杏花天 · 病来自是于春懒
这阕词邓广铭先生附于淳熙十三年(公元1186年),原因说是由于词中“病来自是于春懒”等语,和是年所作之“病笑春先到,闲知懒是真”的《南歌子》所述意兴正相合之故。 考淳熙十三年(公元1186年)稼轩虽然被废,居在上饶家中,但这时他年纪不过四十六岁,尚在壮年,精神不见颓废。而且从他在带湖经营的新居看,有室百楹。堂前的柱子为楹。百楹,可见其宽广。而且“东冈西阜,北墅南麓,以青径款竹扉,锦路行海棠,集山有楼,婆娑有堂,信步有亭,涤砚有渚。”可见其恢宏,居在这里,纵是贬谪,当亦兴致不浅。传说朱熹听说稼轩的这座庄园甚为宏丽,特地潜入去看,诧为耳目所未睹。则可见稼轩此时意气与此词全不合拍。所以在这时,他不会蜩螗如此词。就《南歌子》而言,除了上阕主要讲的是参玄入《契》,没有多大意味外,下阕虽有感慨也属一般。如“病笑春先到,闲知懒是真。百般啼鸟苦撩人。除却提壶,此外不堪闻。”这里虽有“病”,最多,较之过去,不过是闲懒而已。至于撩人的鸟声,不外乎有感于“行不得也哥哥”或是“不如归去”之类罢了,还是属于他一贯的报国无门的思想。与他这阕“杨花也笑人情浅”,连一个过客也没有的自是不伦。而且“蛛丝网遍玻璃盏,更问舞裙歌扇”也不类。所以有人认为不能附于淳熙十三年。 稼轩经过长期闲置以后,始于绍熙三年(公元1192年)再任福建提典刑狱。是年九月,摄帅事。次年秋,兼福建安抚使。到宁宗庆元元年(公元1195年)冬十月再次落职。只有到了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以后,这时他不仅落职,连他的宫观也罢了,就是说,他的生活来源也断了。加上这时他那大一片家园又毁于一场大火,真个是祸不单行,天灾人祸,接踵而来。以致他这时不得不遣散他的侍姬,就连为他管理文札的爱姬钱钱也不得不遣走。临行作了一阕《临江仙》送她: 一自酒情诗兴懒,舞裙歌扇阑珊。好天良夜月团团。杜陵真好事,留得一钱看。岁晚人欺陈不识,怎教阿堵留连。杨花榆荚雪漫天。从今花影下,只看绿苔圆。 这阕词在意兴上才是与《杏花天》是相吻合的。这里是“舞裙歌扇阑珊”,那里是“更问舞裙歌扇”。这里正羡慕杜甫虽穷,还能“留得一钱看”,而他一个钱钱还不能不送走;那里恰好是“多少莺啼蝶怨”,盖他的侍姬们都不得各自东西啊。这里是“岁晚人欺程不识”,那里是“杨花也笑人情浅”。措辞虽别,而意境则全同。所以此词应列入这阕之后才对。同时,根据他的“舞裙歌扇阑珊”以及他几乎无法生活来看,则可看他的《好事近》: 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和盘托得。下官歌舞转凄凉,剩得几枝笛。觑着这般火色,告妈妈将息。 “歌舞凄惶”,无钱付医药费,当也是此时的作品而不应放在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前后。此词见于周煇的《清波杂志》。是书成于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淳熙过此即为庆元。所以成于这时,与时间也一致。正是因为侍姬都散了,所以这年春天,才有感于“别院笙歌一片,”这才有感于今,没个小鬼上门了。 首句“病来自是于春懒”。病了,自然是于春事就懒得管了。这“病”,也许是生理的,穷愁潦倒嘛,病也不新鲜。但古来病字多作忧患贫穷的同义词。人一穷困了,当然于春事也就勤快不了。自己于春事为懒,然而别院此时的笙歌,正响成一片。两两对照,何等鲜明。这不仅想起昔日的繁华、热闹都衰歇了,更伤心的是,既然主战派落到了如此地步,那个笙歌一片的别院,作为政治对立物,当然就是主和派了。自己这里既然是酒杯尘封,那么昔日的清客此时也都过到那边去了吧。当“下官歌舞转凄惶,剩得几支笛”都不得不作为货币而付作酬劳的时候,就不用谈什么歌舞了。歌妓云散,酒杯尘封,则无人上门也就可想而知了。这时唯一和以前一样的就只有杨花,对他是依旧是热情地沾衣扑面,没有因他这么穷病而嫌弃得远远地离开他。而且当作者正感到辛酸时,倒感到一如平时的杨花,反而因愤世俗之浇薄,似更故意的亲热了。这亲热,正表现在它“笑人情浅”。这一“笑”字,冷峻极。人们往往以水性杨花比喻薄情,他这里却认为杨花反而比人之情是更为深厚的。对轻薄的杨花,居然有不能承受之重的感慨,则这个世道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软如轻絮的杨花,在他手里却成了沉重的鞭挞。寄慨之深,不止翻案文章写得好而已。
望海潮 · 上兰州守
邓千江,金代词人,初不知名。后在金初张太慰镇西边时,有一士人邓千江者,献一乐章《望海潮》云云,太尉赠以白金百星,其人犹不惬意而去。(据刘祁《归潜志》)遂一举成名,奠定其在金词坛中的地位。 全词歌颂戍边将帅的英雄业绩和以苦为乐的乐观主义精神,词句豪迈雄浑,有气慨。开首「云雷天堑」三句,显示边塞的雄伟。词以兰州古城险固处落笔,「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凭借水气如云,水势如雷的黄河天堑,再加之金城汤池的古城,一句藩古城更显稳固。「营屯绣错」三句,「绣错」出自《战国策·秦策》「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米聚」出于《东观汉记》中马援劝光武伐隗嚣,「聚米为山川地势,上曰,虏在吾目中矣。」「百二秦关」语见《史记·高祖本纪》「秦形胜之国,带山河之险,悬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三个典故形象地描绘边疆战场的场面,并表达边疆战士守卫雄关的自豪感情。「鏖战血犹殷」以下五句,描写激战后的战场萧杀的扬面,但词人巧辟蹊径,不写两军对峙的正面交锋,而是渲染战后特有的气氛。「鏖战血犹殷」战守之惨烈历历在目,可以想见,战后沙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可见到的是战场烟云惨渗的天空,食血肉的烈雕盘旋,贪馋地注视遍地尸骨。而「楼头晓月」虽异常明亮,但它那弯弯的如玉弓般地形状提醒着人们虽鏖战已结束,边塞已寂静,而敌人的进攻时刻会打响。这五句写大动荡后的静景,但静中有动,表现边关的战争状态。 下片赞颂守边将帅的功绩。「看看」二句,词语平常而气势不同。「定远西还」中的定远指东汉定远候班超出使西域。既歌颂定远候的功绩又暗赞张太尉守边的功绩。「有元戎」两句,引用两个典故。「元戎阃命」,《史记》载冯唐在汉文帝前替云中守魏尚辩解时说,古代帝王委将军以重任,将行,「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阃指门坎,意指份内份外。「上将斋坛」也出于《史记》,曰:萧何荐韩信于刘邦,须拜为大将,言:「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用此二典故,一则说明边疆将帅责任之重,二则以魏尚和韩信力赞张太尉超群绝伦的将帅之才。「区脱昼空」三句。「区脱」匈奴语,指边疆哨所,此指西夏营垒。「兠零」,代指烽火。这三句以具体的边疆平安无事的场事,称述张太尉守城敌不敢侵的功绩。「吹笛」三句,「吹笛」用杜牧「成楼吹笛虎牙闲「诗句形容将士的悠闲自得的场面。羌笛悠悠,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显出边疆的安宁。「招取英灵」二句,欢快安宁的场面不由使人想起为守卫边陲血洒疆场的战士,于是以祭奠烈士英灵,赞颂烈士的丰功伟绩,又寄托无限哀恶,并流露出将士们的千古英名将永远与贺兰山同存的乐观精神作为词的结尾。 全词读后,豪气极生。写景物赞叹了军营的雄伟,军旅的豪壮;写战场,不见刀光剑影,但见战后英姿;写将帅,不言将帅英豪,而言可比魏韩;写激情,虽有举杯同庆,又有凛然豪情。全词一气贯通,铮铮有力,更显雄豪风格。
宋史赵普列传
赵普字则平,幽州蓟人。后唐幽帅赵德钧连年用兵,民力疲弊。普父回举族徙常山,又徙河南洛阳。普沈厚寡言,镇阳豪族魏氏以女妻之。 周显德初,永兴军节度刘词辟为从事,词卒,遗表荐普于朝。世宗用兵淮上,太祖拔滁州,宰相范质奏普为军事判官。宣祖卧疾滁州,普朝夕奉药饵,宣祖由是待以宗分。太祖尝与语,奇之。时获盗百馀,当弃市,普疑有无辜者,启太祖讯鞫之,获全活者众。淮南平,调补渭州军事判官。太祖领同州节度,辟为推官。移镇宋州,表为掌书记。 太祖北征至陈桥,被酒卧帐中,众军推戴,普与太宗排闼入告。太祖欠伸徐起,而众军擐甲露刃,喧拥麾下。及受禅,以佐命功,授右谏议大夫,充枢密直学士。 车驾征李筠,命普与吕馀庆留京师,普愿扈从,太祖笑曰“若胜胃介乎”从平上党,迁兵部侍郎、枢密副使,赐第一区。建隆三年,拜枢密使、检校太保。 乾德二年,范质等三相同日罢,以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中书无宰相署敕,普以为言,上曰“卿但进敕,朕为卿署之可乎”普曰“此有司职尔,非帝王事也”令翰林学士讲求故实,窦仪曰“今皇弟尹开封,同平章事,即宰相任也”令署以赐普。既拜相,上视如左右手,事无大小,悉咨决焉。是日,普兼监修国史。命薛居正、吕馀庆参知政事以副之,不宣制,班在宰相后,不知印,不预奏事,不押班,但奉行制书而已。先是,宰相兼敕,皆用内制,普相止用敕,非旧典也。 太祖数微行过功臣家,普每退朝,不敢便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意帝不出。久之,闻叩门声,普亟出,帝立风雪中,普惶惧迎拜。帝曰“已约晋王矣”已而太宗至,设重裀地坐堂中,炽炭烧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因与普计下太原。普曰“太原当西北二面,太原既下,则我独当之,不如姑俟削平诸国,则弹丸黑子之地,将安逃乎”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库卿尔” 五年春,加右仆射、昭文馆大学士。俄丁内艰,诏起复视事。遂劝帝遣使分诣诸道,征丁壮籍名送京师,以备守卫。诸州置通判,使主钱谷。由是兵甲精锐,府为充实。 开宝二年冬,普尝病,车驾幸中书。三年春,又幸其第抚问之。赐赉加等。六年,帝又幸其第。时钱王俶遣使致书于普,及海物十瓶,置于庑下。会车驾至,仓卒不及屏,帝顾问何物,普以实对。上曰“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瓜子金也。普惶恐顿首谢曰“臣未发书,实不知”帝叹曰“受之无妨,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尔” 普为政颇专,廷臣多忌之。时官禁私贩秦、陇大木,普尝遣亲吏诣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治第,吏因之窃货大木,冒称普市货鬻都下。权三司使赵玭廉得之以闻。太祖大怒,促令追班,将下制逐普,赖王溥奏解之。 故事,宰相、枢密使每候对长春殿,同止庐中。上闻普子承宗娶枢密使李崇矩女,即令分异之。普又以隙地私易尚食蔬圃以广其居,又营邸店规利。卢多逊为翰林学士,因召对屡攻其短。会雷有粼击登闻鼓,讼堂后官胡赞、李可度受赇骫法及刘伟伪作摄牒得官,王洞尝纳赂可度,赵孚授西川官称疾不上,皆普庇之。太祖怒,下御史府按问,悉抵罪,以有邻为秘书省正字。普恩益替,始诏参知政事与普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未几,出为河阳三城节度、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太平兴国初入朝,改太子少保,迁太子太保。颇为卢多逊所毁,奉朝请数年,郁郁不得志。会柴禹锡、赵镕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帝召问,普言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退又上书,自陈预闻太祖、昭宪皇太后顾托之事,辞甚切至。太宗感悟,召见慰谕。俄拜司徒兼侍中,封梁国公。先是,秦王廷美班在宰相上,至是,以普勋旧,再登元辅,表乞居其下,从之。及涪陵事败,多逊南迁,皆普之力也。 八年,出为武胜军节度、检校太尉兼侍中。帝作诗以饯之,普奉而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刻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帝为之动容。翌日,谓宰相曰“普有功国家,朕昔与游,今齿发衰矣,不容烦以枢务,择善地处之,因诗什以导意。普感激泣下,朕亦为之堕泪”宋琪对曰“昨日普至中书,执御诗涕泣,谓臣曰:此生馀年,无阶上答,庶希来世得效犬马力。臣昨闻普言,今复闻宣谕,君臣始终之分,可谓两全” 雍熙三年春,大军出讨幽蓟,久未班师,普手疏谏曰: 伏睹今春出师,将以收复关外,屡闻克捷,深快舆情。然晦朔屡更,荐臻炎夏,飞挽日繁,战斗未息,老师费财,诚无益也。 伏念陛下自剪平太原,怀徕闽、浙,混一诸夏,大振英声,十年之间,遂臻广济。远人不服,自古圣王置之度外,何足介意。窃虑邪谄之辈,蒙蔽睿聪,致兴无名之师,深蹈不测之地。臣载披典籍,颇识前言,窃见汉武时主父偃、徐乐、严安所上书及唐相姚无崇献明皇十事,忠言至论,可举而行。伏望万机之暇,一赐观览,其失未远,虽悔可追。 臣窃念大发骁雄,动摇百万之众,所得者少,所丧者多。又闻战者危事,难保其必胜。兵者凶器,深戒于不虞。所系甚大,不可不思。臣又闻上古圣人,心无固必,事不凝滞,理贵变通。前书有“兵久生变”之言,深为可虑,苟或更图稽缓,转失机宜。旬朔之间,时涉秋序,边庭早凉,弓劲马肥,我军久困,切虑此际,或误指踪。臣方冒宠以守藩,曷敢兴言而沮众。盖臣已日薄西山,馀光无几,酧恩报国,正在斯时。伏望速诏班师,无容玩敌。 臣复有全策,愿达圣聪。望陛下精调御膳,保养圣躬,挈彼疲氓,转之富庶。将见边烽不警,外户不扃,率土归仁,殊方异俗,相率向化,契丹独将焉往。陛下计不出此,乃信邪谄之徒,谓契丹主少事多,所以用武,以中陛下之意。陛下乐祸求功,以为万全,臣窃以为不可。伏愿陛下审其虚实,究其妄谬,正奸臣误国之罪,罢将士伐燕之师。非特多难兴王,抑亦从谏则圣也。古之人尚闻尸谏,老臣未死,岂敢百谀为安身之计而不言哉。 帝赐手诏曰: 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米信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然后控扼险固,恢复旧疆,此朕之志也。奈何将帅等不遵成算,各骋所见,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速取其郡县,更还师以援辎重,往复劳弊,为辽人所袭,此责在主将也。 况朕踵百王之末,粗到承平,盖念彼民陷于边患,将救焚而拯溺,匪黩武以佳兵,卿当悉之也。疆场之事,已为之备,卿勿为忧。卿社稷元臣,忠言苦口,三复来奏,嘉愧实深。 普表谢曰: 昨以天兵久驻塞外,未克恢复,渐及炎蒸,事危势迫,辄陈狂狷,甘俟宪章。陛下特鉴衷诚,亲纡宸翰,密谕圣谋。臣窃审命师讨罪,信为上策,将帅能遵成算,必可平定。惟其不副天心,由兹败事。今既边鄙有备,更复何虞。况陛下登极十年,坐隆大业,无一物之失所,见万国之咸宁。所宜端拱穆清,啬神和志,自可远继九皇,俯观五帝。岂必穷边极武,与契丹较胜负哉。臣素亏壮志,矧在衰龄,虽无功伐,愿竭忠纯。 观者咸嘉其忠。四年,移山南东道节度,自梁国公改封许国公。会诏下亲耕籍田,普表求入觐,辞甚恳切。上恻然谓宰相曰“普开国元臣,朕所尊礼,宜从其请”既至,慰抚数四,普呜咽流涕。陈王元僖上言曰: 臣伏见唐太宗有魏玄成、房玄龄、杜如晦,明皇有姚崇、宋璟、知古,皆任以辅弼,委之心膂,财成帝道,康济九区,宗祀延洪,史策昭焕,良由登用得其人也。今陛下君临万方,焦劳庶政,宵衣旰食,以民为心。历考前王,诚无所让,而辅相之重,未偕曩贤。况为邦在于任人,任人在乎公正,公正之道莫先于赏罚,斯为政之大柄也。苟赏罚匪当,淑慝莫分,朝廷纪纲,渐致隳紊。必须公正之人典衡轴,直躬敢言,以辨得失,然后彝伦式序,庶务用康。 伏见山南东道节度使赵普,开国元老,参谋缔构,厚重有识,不妄希求恩顾以全禄位,不私徇人情以邀名望,此真圣朝之良臣也。窃闻憸巧之辈,朋党比周,众口嗷嗷,恶直丑正,恨不斥逐遐徼,以快其心。何者。盖虑陛下之再用普也。然公谠之人,咸愿陛下复委以政,启沃君心,羽翼圣化。国有大事,使之谋之。朝有宏纲,使之举之。四目未察,使之明之。四聪未至,使之达之”官人以材,则无窃禄,致君以道,则无苟容。贤愚洞分,玉石殊致,当使结朋党以驰骛声势者气索,纵巧佞以援引侪类者道消。沈冥废滞得以进,名儒懿行得以显,大政何患乎不举,生民何患乎不康,匪窬期月之间,可臻清静之治。臣知虑庸浅,发言鲁直。伏望陛下旁采群议,俯察物情,苟用不失人,实邦国大幸。 籍田礼毕,太宗欲相吕蒙正,以其新进,藉普旧德为之表率,册拜太保兼侍中。帝谓之曰“卿国之勋旧,朕所毗倚,古人耻其君不及尧、舜,卿其念哉”普顿首谢。 时枢密副使赵昌言与胡旦、陈象舆、董俨、梁颢厚善。会旦令翟马周上封事,排毁时政,普深嫉之,奏流马周,黜昌言等。郑州团练使侯莫陈利用骄肆僭侈,大为不法,普廉得之,尽以条奏,利用坐流商州,普固请诛之。其嫉恶强直皆此类。 李继迁之扰边,普建议以赵保忠复领夏台故地,因令图之。保忠反与继迁同谋为边患,时论归咎于普,颇为同列所窥,不得专决。 旧制,宰相以未时归第,是岁大热,特许普夏中至午时归私第。明年,免朝谒,止日赴中书视事,有大政则召对。冬,被疾请告,车驾屡幸其第省之,赐予加等。普遂称疾笃,三上表求致仕,上勉从之,以普为西京留守、河南尹,依前守太保兼中书令。普三表恳让。赐手诏曰“开国旧勋,惟卿一人,不同他等,无至固让,俟首涂有日,当就第与卿为别”普捧诏涕泣,因力疾请对,赐坐移晷,颇言及国家事,上嘉纳之。普将发,车驾幸其第。 淳化三年春,以老衰久病,令留守通判刘昌言奉表求致政,中使驰传抚问,凡三上表乞骸骨。拜太师,封魏国公,给宰相奉料,令养疾,俟损日赴阙,仍遣其弟宗正少卿安易赍诏书赐之。又特遣使赐普诏曰“卿顷属微疴,恳求致政,朕以居守之重,虑烦耆耋,维师之命,用表尊贤。伫闻有瘳,与朕相见。今赐羊酒如别录,卿宜爱精神,近医药,强饮食,以副朕眷遇之意”七月卒,年七十一。 卒之先一岁,普生日,上遣其子承宗赍器币、鞍马就赐之。承宗复命,未几卒。次岁,普已罢中书令。故事,无生辰之赐,特遣普侄婿左正言、直昭文馆张秉赐之礼物。普闻之,因追悼承宗,秉未至而普疾笃。先是,普遣亲吏甄潜诣上清太平宫致祷,神为降语曰“赵普,宋朝忠臣,久被病,亦有冤累耳”潜还,普力疾冠带,出中庭受神言,涕泗感咽,是夕卒。 上闻之震悼。谓近臣曰“普事先帝,与朕故旧,能断大事,向与朕尝有不足,众所知也。朕君临以来,每优礼之,普亦倾竭自效,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朕甚惜之”因出涕,左右感动。废朝五日,为出次发哀。赠尚书令,追封真定王,赐谥忠献。上撰神道碑铭,亲八分书以赐之。遣右谏议大夫范杲摄鸿胪卿,护丧事。缚绡布各五百匹,米面各五百石。葬日,有司设卤簿鼓吹如式。 二女皆笄,普妻和氏言愿为尼,太宗再三谕之,不能夺。赐长女名志愿,号智果大师。次女名志英,号智圆大师。 初,太祖侧微,普从之游,既有天下,普屡以微时所不足者言之。太祖豁达,谓普曰“若尘埃中可识天子、宰相,则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复言。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及为相,太祖常劝以读书。晚年手不释卷,每归私第,阖户启箧取书,读之竟日。及次日临政,处决如流。既薨,家人发箧视之,则《论语》二十篇也。 普性深沉有岸谷,虽多忌克,而能以天下事为己任。宋初,在相位者多龌龊循默,普刚毅果断,未有其比。尝奏荐某人为某官,太祖不用。普明日复奏其人,亦不用。明日,普又以其人奏,太祖怒,碎裂奏牍掷地,普颜色不变,跪而拾之以归。他日补缀旧纸,复奏如初。太祖乃悟,卒用其人。又有群臣当迁官,太祖素恶其人,不与。普坚以为请,太祖怒曰“朕固不为迁官。卿若之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酧功,古今通道也。且刑赏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岂得以喜怒专之”太祖怒甚,起,普亦随之。太祖入宫,普立于宫门,久之不去,竟得俞允。 太宗入弭德超之谗,疑曹彬不轨,属普再相,为彬辨雪保证,事状明白。太宗叹曰“朕听断不明,几误国事”即日窜逐德超,遇彬如旧。 祖吉守郡为奸利,事觉下狱,案劾,爰书未具。郊礼将近,太宗疾其贪墨,遣中使谕旨执政曰“郊赦可特勿贷祖吉”普奏曰“败官抵罪,宜正刑辟。然国家卜郊肆类,对越天地,告于神明,奈何以吉而隳陛下赦令哉”太宗善其言,乃止。 真宗咸平初,追封韩王。二年,诏曰“故太师赠尚书令、追封韩王赵普,识冠人彝,才高王佐,翊戴兴运,光启鸿图,虽吕望肆伐之勋,萧何指纵之效,殆无以过也。自辅弼两朝,周旋三纪,茂岩廊之硕望,分屏翰之剧权,正直不回,始终无玷,谋猷可复,风烈如生。宜预享于大烝,永同休于宗祏,兹为茂典,以答旧勋,其以普配飨太祖庙庭” 普子承宗,羽林大将军,知潭、郓二州,皆有声。承煦,成州团练使。弟固、安易。固至都官郎中。 安易字季和。建隆初,摄府州录事参军,节度使折德扆言其清干,遂命即真。再迁河南府推官。会普居相位,十年不赴调。太平兴国中,历华、邢二镇掌书记。部刍粮至太原城下,拜监察御史,知兴元府。转殿中,赐绯鱼袋。先是,两川民输税者以铁钱易铜钱。安易言其非便,请许纳铁钱,诏从之。九年,起拜宗正少卿,知定州。会以曹璨知州,徙安易为通判,未几代归。又表求外任,命知耀州,留不遣,命按视北边事。 淳化中,尝建议以蜀地用铁钱,准铜钱数倍,小民市易颇为不便,请如刘备时令西川铸大钱,以十当百。下都省集议,吏部尚书宋琪等言“刘备时盖患钱少,因而改作,今安易之请反患钱多,非经久计也”而安易论请不已,仍募工铸大钱百馀进之,极其精好,俄坠殿阶皆碎,盖熔铄尽其精液矣。太宗不之诘,犹嘉其用心,赐以金紫,且遣其典铸。既而大有亏耗,岁中裁得三千馀缗,众议喧然,遂罢之。事具《食货志》。 历知襄、庐二州,就迁宗正卿,归朝,复领卿职。时属籍未备,奏请纂录,咸平初,乃命梁周翰与安易同修。安易略涉书传,性强狠,好谈世务,而疏阔不可用。初,太宗尝问农政,安易请复井田之制。又以其家本燕蓟,多访以边事。 景德初,礼官详定明德皇太后灵驾发引,于京师壬地权攒,依礼埋悬重,升祔神主。安易上言: 《礼》云“既虞作主”,虞者,已葬设吉祭也。明未葬则未立虞主及神主。所以周制但凿木为悬重,以主神灵。王后七月而葬,则埋悬重,掩玄堂,凶仗、辒辌车、龙輴之属焚于柏城讫,始可立虞主。吉仗还京,备九祭,复埋虞主,然后立神主,升庙室。自旷古至皇朝,上奉祖宗陵庙行此礼,何以今日乃违典章,苟且升祔,方权攒妄立神主,未大葬辄埋悬重。且棺柩未归园陵,则神灵岂入太庙。奈柏城未焚凶仗,则凶秽唐突祖宗。望约孝章近例,但于壬地权攒,未立神主升祔,凶仪一切祗奉。俟丙午年灵驾西去园陵,东回祔庙。如此则免于颠倒,不利国家。 乃诏有司再加详定。判礼院孙何等上言: 按《晋书》羊太后崩,废一时之祀,天地明堂,去乐不作。又按《礼》,王后崩,五祀之祭不行既殡而祭。所言五祀不行,则天地之祭不废,遂议以园陵年月不便,须至变礼从宜。又缘先准礼文,候神主升祔毕,方行享祀。若俟丙午岁,则三年不祭宗庙,礼文有阙。况明德皇太后德配先朝,礼合升祔。遂与史馆检讨同共参详,以为庙未祔则神灵不至,伏恐祭祀难行。攒既毕则梓宫在郊,可以葬礼比附。遂按《礼》云“葬者藏也,欲人不得而见也”既不欲穿圹动土,则龙輴、攒木、题凑,蒙椁上四柱如屋以覆,尽涂之。所合埋重,一依近例,便可升祔神主。安易妄言,以凶仗为凶秽,目群官为颠倒,指梓宫为棺柩,令百司分析园陵,浼渎圣听,诬罔臣下。 安易又云“昔日睹群官尽公,奉二帝诸后,并先山陵,后祔庙。今日睹群官颠倒,奉明德皇太后,独先祔庙,后园陵”者。今详当时先山陵后祔庙,正为年月便顺,别无阴阳拘忌。今则年月未便,理合从宜。未埋重则礼文不备,未升祔则庙祭犹阙,须从变礼,以合圣情。兼明德皇太后将赴权攒,而安易所称“柏城未焚凶仗,则凶秽唐突祖宗”按《檀弓》云“丧之朝也,顺死者之孝心也”郑玄注云,谓迁柩于庙。 又云“其哀离其室也,故至于祖考之庙而后行,商朝而殡于祖,周朝而遂葬”今亦遥辞宗庙而后行,岂可以《礼经》所出目为颠倒,吉凶具仪谓之唐突哉。 又云“孝章皇后至道元年崩,亦缘有所嫌避,未赴园陵,出京权攒之时,不立神主入庙。直至至道三年,西去园陵,礼毕,然后奉虞主还京,易神主祔庙,以合典礼”今详当时文籍,缘孝章为太宗嫂氏,上仙之时,止辍五日视朝,百官不曾成服,与今不同。从初亦无诏命令住庙享。今明德皇太后母仪天下,主上孝极曾、颜,况上仙之初,即有遗命权停享祀。今按礼文,固合如此。安易荒唐庸昧,妄有援引,以大功之亲,比三年之制,欺罔君上,乃至于斯。 况安易以讦直自负,所诋者无非良善。以清要自高,所尚者无非鄙俗。名宦之志,老而益坚。诗书之文,懵而不习。本院所议,并明称典故,旁考时宜,虽曰从权,粗亦稽古,请依无议施行。 从之。安易又屡言陵庙事,词多鄙俚。晚岁进趋不已,时论嗤之。二年卒,年七十六。赠工部尚书。录其子承庆为国子博士,孙从政为太常寺奉礼郎。 论曰:自古创业之君,其居潜旧臣,定策佐命,树事建功,一代有一代之才,未尝乏也。求其始终一心,休戚同体,贵为国卿,亲若家相,若宋太祖之于赵普,可谓难矣。陈桥之事,人谓普及太宗先知其谋,理势或然。事定之后,普以一枢密直学士立于新朝数年,范、王、魏三人罢相,始继其位,太祖不亟于酧功,普不亟于得政。及其当揆,献可替否,惟义之从,未尝以勋旧自伐。偃武而修文,慎罚而薄敛,三百馀年之宏规,若平昔素定,一旦举而措之。太原、幽州之役,终身以轻动为戒,后皆如其言。家人见其断国大议,闭门观书,取决方册,他日窃视,乃《鲁论》耳。昔傅说告商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普为谋国元臣,乃能矜式往哲,蓍龟圣模,宋之为治,气象醇正,兹岂无助乎。晚年廷美、多逊之狱,大为太宗盛德之累,而普与有力焉。岂其学力之有限而犹有患失之心欤。君子惜之。
左传 · 庄公 · 庄公七年
【经】七年春,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防。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秋,大水。无麦、苗。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 【传】七年春,文姜会齐侯于防,齐志也。 夏,恒星不见,夜明也。星陨如雨,与雨偕也。 秋,无麦苗,不害嘉谷也。
左传 · 隐公 · 隐公二年
【经】二年春,公会戎于潜。夏五月,莒人入向。无骇帅师入极。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纪子帛、莒子盟于密。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郑人伐卫。 【传】二年春,公会戎于潜,修惠公之好也。戎请盟,公辞。 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夏,莒人入向以姜氏还。 司空无骇入极,费庈父胜之。 戎请盟。秋,盟于唐,复修戎好也。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卿为君逆也。 冬,纪子帛、莒子盟于密,鲁故也。 郑人伐卫,讨公孙滑之乱也。
上元侍宴
《上元侍宴》,是宋代诗人苏轼的一首应制诗。封建时代皇帝临朝,礼仪最繁琐,等级最森严,皇帝高高在上,臣子战战兢兢。此诗描写上元之夜群臣在殿前等待皇帝驾临的景况。诗人借仙风、通灵殿、红云、玉皇来比喻宋宫景象以及宋朝皇帝,虽为歌功颂德之作,亦可见其构思之奇巧。
客至
据黄鹤《黄氏集千家注杜工部诗史补遗》,此诗是上元二年(761)春天,杜甫五十岁时,在成都草堂所作。杜甫在历尽颠沛流离之后,终于结束了长期漂泊的生涯,在成都西郊浣花溪头盖了一座草堂,暂时定居下来。诗人在久经离乱,安居草堂后不久,客人来访时作了这首诗。 此诗前两句描写居处的景色,清丽疏淡,与山水鸥鸟为伍,显出与世相隔的心境;后六句写有客来访的欣喜以及诚恳待客,呼唤邻翁对饮的场景。全诗流露诗人诚朴恬淡的情怀和好客的心境,自然浑成,一线相接,把居处景、家常话、故人情等富有情趣的生活场景刻画得细腻逼真,表现出了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