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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魏其武安侯列传
《魏其武安侯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传,收录于《史记》中。本传是窦婴、田蚡和灌夫三人的合传。窦婴和田蚡都是汉初权重一时的外戚,灌夫因军功封为将军,他们之间的倾轧斗争是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典型事例。这篇文章通过对他们三人生平和相互斗争的描述,展现了汉初宫廷中的一系列矛盾和当时那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畸形关系,暴露了统治阶级奸诈残暴的丑恶本质。司马迁曾亲身经历和体验过官场的残酷,所以写得入木三分。他能把旧戚和新贵之间的矛盾斗争写得如此惊心动魄,淋漓尽致,也充分表现了他对现实政治的强烈批判精神。
百字令 · 月夜过七里滩
《百字令·秋光今夜》是清代文学家厉鹗创作的一首词。此词上片从听觉方面写乘船夜过七里滩时的景色,重点在刚出发时的思绪、行动和见闻;下片从视觉方面写月夜下七里滩的美景,由近而远,展现了一幅“桐江夜月图”。全词清俊秀逸,气象不俗,宛如画境,以写景为主,又融入对古代高士的崇敬之情和超然物外、情景神会的独特感受。
梦江南
这首词,抒写的是黄昏独立思人的幽怨之情。题材常见,容若所取的也是寻常一个小景。但此寻常小景经他描摹,便极精美幽微。尤以结句最妙,一语双关。「心字已成灰」既是实景又有深喻,既指香已燃尽,也指独立者心如死灰。很是耐人寻味。此词一般解作闺情词,是女子在冬日黄昏思念心上人,然而,解作容若思念意中人也未尝不可。 以「尽」与「立」描摹一种状态。而「恨因谁」,则郑重地提出问题。但是,并不马上回答。而以「急雪」与「轻风」一组并列对句,展开画面。即将内在情思物景化,令其与外部景物融合为一,又将外部景物情思化,谓其「乍翻」与「吹到」。究竟有情、无情,难以分辨。然后,直至结尾,才推出答案。谓心字香与香字心,都已死去。用的是双关语,颇饶意趣。而言情如此,亦够决绝。或以为说闺中情,代女子立言,谓于冬日黄昏,思念着远游人。 这首词存在一个镜头转换,如同拍电影一样。前面两句写的是纳兰自己站立在黄昏渐渐笼罩的昏暗之下,望着渐渐飞远的昏鸦,心里充满伤感,不停地叹息。后面写的却是闺中的女子所住的香闺。这个女子是纳兰心爱的女子。纳兰把镜头对准了她的香闺,对准了香闺的一切物事:从窗外飘进来的柳絮、胆甁、插在胆甁内的梅花、落在书案上的梅花花瓣、已经燃完的心字香的灰烬。 银笙声声衬着天涯游子的心香飘摇,归乡之念绵延却始终杳杳。某日醒来惊觉流光已把人抛闪。流光无情比起自觉心如死灰,更叫人心下惘然。
婆罗门引 · 亦名菊潭秋
商于六里,野塘千古□烟霞。灵苗郁郁无涯,荡青冥风露,金素发清华。散霜丛弥岸,月影明沙。 仙经浪夸。种瑶草、养铅砂。争信琼杯芳荐,药镜黄芽。秋香晚节,也分到、山中宰相家。休更羡、刘阮桃花。
越调 · 寨儿令 · 鉴湖上寻梅
贺监宅,放翁斋,梅花老夫亲自栽。路近蓬莱,地远尘埃,清事恼幽怀。雪模糊小树莓苔,月朦胧近水楼台。竹篱边沽酒去,驴背上载诗来。猜,昨夜一枝开。
祝英台近
试单衣,扶短策,沙路净如洗。乍雨还晴,花柳自多丽。争知话别南楼,片帆天际,便孤了、同心连理。 镇萦系。谩有罗带香囊,殷红斗轻翠。一纸浓愁,无处倩双鲤。可堪飞梦悠悠,春风无赖,时吹过、乱莺声里。
十七日观潮
《十七日观潮》是北宋诗人陈师道创作的七言绝句。诗第一句写的是潮头,像一道奔腾的白虹,刹时盖满了江两岸的沙滩;第二句写的是掀起的水波浪花,让人想象是天上的仙杯倾倒而下,溅起的碎银玉屑;三、四两句是写满江涌动的潮水的力量,撼动了倒映其中的天地日月。诗歌用比喻、想象、烘托手法写出了钱塘江潮的势和力。
立春日感怀
这首诗是作者在击退了瓦剌入侵后第二年的一个立春日在前线所写。遇此佳节,引起了作者思亲之念,但是为了国事,又不得不羁留在边地。诗中表达了作者这种矛盾痛苦的心情。
金刚经 · 第七品 · 无得无说分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 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 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西厢记 · 第四本 · 第四折
[末引仆骑马上开]离了蒲东早三十里也。兀的前面是草桥,店里宿一宵,明日赶早行。这马百般儿不肯走。行色一鞭催去马,羁愁万斛引新诗。 [双调][新水令]望蒲东萧寺暮云遮,惨离情半林黄叶。马迟人意懒,风急雁行斜。离恨重叠,破题儿第一夜。 想着昨日受用,谁知今日凄凉? [步步娇]昨夜个翠被香浓熏兰麝,欹珊枕把身躯儿趄。脸儿厮揾者,仔细端详,可憎的别。铺云鬓玉梳斜,恰便似半吐初生月。 早到也,店小二哥那里?[小二哥上云]官人,俺这头房里下。[末云]琴童接了马者!点上灯,我诸般不要吃,则要睡些儿。[仆云]小人也辛苦,待歇息也。[在床前打铺做睡科][末云]今夜甚睡得到我眼里来也! [落梅风]旅馆欹单枕,秋蛩鸣四野,助人愁的是纸窗儿风裂。乍孤眠被儿薄又怯,冷清清几时温热! [末睡科][旦上云]长亭畔别了张生,好生放心不下。老夫人和梅香都睡了,我私奔出城,赶上和他同去。 [乔木查]走荒郊旷野,把不住心娇怯,喘吁吁难将两气接。疾忙赶上者,打草惊蛇。 [搅筝琶]他把我心肠扯,因此不避路途赊。瞒过俺能拘管的夫人,稳住俺厮齐攒的侍妾。想着他临上马痛伤嗟,哭得我也似痴呆。不是我心邪,自别离已后,到西日初斜,愁得来陡峻,瘦得来唓嗻。则离得半个日头,却早又宽掩过翠裙三四褶,谁曾经这般磨灭? [锦上花]有限姻缘,方才宁贴;无奈功名,使人离缺。害不了的愁怀,恰才觉些:撇不下的相思,如今又也。 [幺篇]清霜净碧波,白露下黄叶。下下高高,道路曲折;四野风来左右乱踅。我这里奔驰,他何处困歇? [清江引]呆答孩店房儿里没话说,闷对如年夜。暮雨催寒蛩,晓风吹残月,今宵酒醒何处也? [旦云]在这个店儿里,不免敲门。[末云]谁敲门哩?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且开门看咱。这早晚是谁? [庆宣和]是人呵疾忙快分说,是鬼呵合速灭。[旦云]是我。老夫人睡了,想你去了呵,几时再得见,特来和你同去。[末唱]听说罢将香罗袖儿拽,却原来是姐姐、姐姐。 难得小姐的心勤! [乔牌儿]你是为人须为彻,将衣袂不藉。绣鞋儿被露水泥沾惹,脚心儿管踏破也。 [旦云]我为足下呵,顾不得迢递。[旦唧唧了] [甜水令]想着你废寝忘餐,香消玉减,花开花谢,犹自觉争些;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折桂令]想人生最苦离别,可怜见千里关山,独自跋涉。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虽然是一时间花残月缺,休猜做瓶坠簪折。不恋豪杰,不羡骄奢;自愿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外净一行扮卒子上叫云]恰才见一女子渡河,不知那里去了?打起火把者。分明见他走在这店中去也,将出来!将出来![末云]却怎了?[旦云]你近后,我自开门对他说。 [水仙子]硬围着普救寺下锹镬,强当住咽喉仗剑钺。贼心肠馋眼恼天生得劣。[卒子云]你是谁家女子,夤夜渡河?[旦唱]休言语,靠后些!杜将军你知道他是英杰,觑不觑着你为了醯酱,指一指教你化做膋血。骑着匹白马来也。 [卒子抢旦下][末惊觉云]呀,原来却是梦里。且将门儿推开看。只见一天露气,满地霜华,晓星初上,残月犹明。无端燕鹊高枝上,一枕鸳鸯梦不成! [雁儿落]绿依依墙高柳半遮,静悄悄门掩清秋夜。疏剌剌林梢落叶风,昏惨惨云际穿窗月。 [得胜令]惊觉我的是颤巍巍竹影走龙蛇,虚飘飘庄周梦蝴蝶,絮叨叨促织儿无休歇,韵悠悠砧声儿不断绝。痛煞煞伤别,急剪剪好梦儿应难舍;冷清清的咨嗟,娇嘀嘀玉人儿何处也! [仆云]天明也。咱早行一程儿,前面打火去。[末云]店小二哥,还你房钱,鞴了马者。 [鸳鸯煞]柳丝长咫尺情牵惹,水声幽仿佛人呜咽。斜月残灯,半明不灭。畅道是旧恨连绵,新愁郁结;别恨离愁,满肺腑难淘泻。除纸笔代喉舌,千种相思对谁说。[并下] [络丝娘煞尾]都则为一官半职,阻隔得千山万水。
点绛唇
本词是一首写景抒情的小令。上片写景。“新月”二句以月、江、山、斗组合成霜秋月夜景:娟秀明媚的月光映照着寒夜中的江流和衔着北斗七星的幽静的山峰。“起来”二句写词人月下徘徊,明月触动内心隐秘而欲寐不得,故而起来,“搔首踟蹰”,怀乡思人也。“梅影”句,虚实交映,既实写月夜梅枝横斜窗棂的瘦影,也隐喻了词人爱侣倩影之清瘦,流露了恍然如见爱侣倩影的怀恋与关切。 下片抒情。“好个”二句称赞明月新满的秋夜霜天的清幽、静美,正是赏月饮酒的良宵,然而,爱侣不在,孤独寂寞,无心饮酒,以致闲置了传杯接盏的乐趣。“君知否”三句乃遥问爱侣,倾诉相思,当听到归巢的乌鸦纷乱的啼叫后,归家的意兴浓郁似酒。为何呢?乱鸦夜啼,即乌夜啼,它既触游子归思,又预示吉兆,故而词人“归兴浓如酒”,急欲归家与爱侣团聚,以慰其独守之怨。本词景物清丽旷远,写景寓情,抒情含蓄而隐曲,有哀怨而不露,耐人寻味。
曲江对雨
《曲江对雨》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作品。曲江是杜甫长安诗作的一个重要题材。安史之乱前,他以曲江游宴为题,讽刺诸杨的豪奢放荡。陷居时期,他潜行曲江,抒发深重的今昔兴亡之感。而平乱之后,则大多寓凄寂之境于浓丽之句,表达深沉的悲感与愤慨。《曲江对雨》就是这样的一首作品。全诗绘景浓艳,意境静穆清冷;抒情婉转,感慨深沉曲折。在忆旧与憧憬中隐约可见诗人的忠君忧国之心以及颓然自放之念。
大酺 · 重检瑞士柏林意大利萨克逊图画,忆欧西旧游
话蜃楼高,麟洲迥,天外谁为游客。神鳌同载首,有仙真云际。 霎然飞鸟,五岳真形,三山虚境,指点峰头曾识。萍踪依然在,但愁看鬓影。 卌年重忆。况人老凌波,佩环声隐,坠欢难觅。惊鸣还倚,侧丛珍重,薇浣佳人笔。 尽酒畔灯前,传唱泪涩。琴弦总销沉,素鸾双翼。待唤华鬘步,凭梦约、翠楼今夕。 劝黄鹤,携瑶瑟。明月江上,蛮调沾衣犹湿。画图旧痕咫尺。
三国演义 · 第一百十六回 · 公孙渊兵败死襄平 司马懿诈病赚曹爽
却说公孙渊乃辽东公孙度之孙,公孙康之子也。建安十二年,曹操追袁尚,未到辽东,康斩尚首级献操,操封康为襄平侯;后康死,有二子:长曰晃,次曰渊,皆幼;康弟公孙恭继职。曹丕时封恭为车骑将军、襄平侯。太和二年,渊长大,文武兼备,性刚好斗,夺其叔公孙恭之位,曹睿封渊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后孙权遣张弥、许晏赍金珠珍玉赴辽东,封渊为燕王。渊惧中原,乃斩张、许二人,送首与曹睿。睿封渊为大司马、乐浪公。渊心不足,与众商议,自号为燕王,改元绍汉元年。副将贾范谏曰:“中原待主公以上公之爵,不为卑贱;今若背反,实为不顺。更兼司马懿善能用兵,西蜀诸葛武侯且不能取胜,何况主公乎?”渊大怒,叱左右缚贾范,将斩之。参军伦直谏曰:“贾范之言是也。圣人云: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今国中屡见怪异之事:近有犬戴巾帻,身披红衣,上屋作人行;又城南乡民造饭,饭甑之中,忽有一小儿蒸死于内;襄平北市中,地忽陷一穴,涌出一块肉,周围数尺,头面眼耳口鼻都具,独无手足,刀箭不能伤,不知何物。卜者占之曰:有形不成,有口无声;国家亡灭,故现其形。有此三者,皆不祥之兆也。主公宜避凶就吉,不可轻举妄动。”渊勃然大怒,叱武士绑伦直并贾范同斩于市。令大将军卑衍为元帅,杨祚为先锋,起辽兵十五万,杀奔中原来。 边官报知魏主曹睿。睿大惊,乃召司马懿入朝计议。懿奏曰:“臣部下马步官军四万,足可破贼。”睿曰:“卿兵少路远,恐难收复。”懿曰:“兵不在多,在能设奇用智耳。臣托陛下洪福,必擒公孙渊以献陛下。”睿曰:“卿料公孙渊作何举动?”懿曰:“渊若弃城预走,是上计也;守辽东拒大军,是中计也;坐守襄平,是为下计,必被臣所擒矣。”睿曰:“此去往复几时?”懿曰:“四千里之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休息六十日,大约一年足矣。”睿曰:“倘吴、蜀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定下守御之策,陛下勿忧。”睿大喜,即命司马懿兴师征讨公孙渊。 懿辞朝出城,令胡遵为先锋,引前部兵先到辽东下寨。哨马飞报公孙渊。渊令卑衍,杨祚分八万兵屯于辽隧,围堑二十余里,环绕鹿角,甚是严密。胡遵令人报知司马懿。懿笑曰:“贼不与我战,欲老我兵耳。我料贼众大半在此,其巢穴空虚,不若弃却此处,径奔襄平;贼必往救,却于中途击之,必获全功。”于是勒兵从小路向襄平进发。 却说卑衍与杨祚商议曰:“若魏兵来攻,休与交战。彼千里而来,粮草不继,难以持久,粮尽必退;待他退时,然后出奇兵击之,司马懿可擒也。昔司马懿与蜀兵相拒,坚守渭南,孔明竟卒于军中:今日正与此理相同。”二人正商议间,忽报:“魏兵往南去了。”卑衍大惊曰:“彼知吾襄平军少,去袭老营也。若襄平有失,我等守此处无益矣。”遂拔寨随后而起。早有探马飞报司马懿。懿笑曰:“中吾计矣!”乃令夏侯霸、夏侯威,各引一军伏于辽水之滨:“如辽兵到,两下齐出。”二人受计而往。早望见卑衍、杨祚引兵前来。一声炮响,两边鼓噪摇旗:左有夏侯霸、右有夏侯威,一齐杀出。卑、杨二人,无心恋战,夺路而走;奔至首山,正逢公孙渊兵到,合兵一处,回马再与魏兵交战。卑衍出马骂曰:“贼将休使诡计!汝敢出战否?”夏侯霸纵马挥刀来迎。战不数合,被夏侯霸一刀斩卑衍于马下,辽兵大乱。霸驱兵掩杀,公孙渊引败兵奔入襄平城去,闭门坚守不出。魏兵四面围合。 时值秋雨连绵,一月不止,平地水深三尺,运粮船自辽河口直至襄平城下。魏兵皆在水中,行坐不安。左都督裴景入帐告曰:“雨水不住,营中泥泞,军不可停,请移于前面山上。”懿怒曰:“捉公孙渊只在旦夕,安可移营?如有再言移营者斩!” 裴景喏喏而退。少顷,右都督仇连又来告曰:“军士苦水,乞太尉移营高处。”懿大怒曰:“吾军令已发,汝何敢故违!”即命推出斩之,悬首于辕门外。于是军心震慑。 懿令南寨人马暂退二十里,纵城内军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马。司马陈群问曰:“前太尉攻上庸之时,兵分八路,八日赶至城下,遂生擒孟达而成大功;今带甲四万,数千里而来,不令攻打城池,却使久居泥泞之中,又纵贼众樵牧。某实不知太尉是何主意?”懿笑曰:“公不知兵法耶?昔孟达粮多兵少,我粮少兵多,故不可不速战;出其不意,突然攻之,方可取胜。今辽兵多,我兵少,贼饥我饱,何必力攻?正当任彼自走,然后乘机击之。我今放开一条路,不绝彼之樵牧,是容彼自走也。”陈群拜服。 于是司马懿遣人赴洛阳催粮。魏主曹睿设朝,群臣皆奏曰:“近日秋雨连绵,一月不止,人马疲劳,可召回司马懿,权且罢兵。”睿曰:“司马太尉善能用兵,临危制变,多有良谋,捉公孙渊计日而待。卿等何必忧也?”遂不听群臣之谏,使人运粮解至司马懿军前。 懿在寨中,又过数日,雨止天晴。是夜,懿出帐外,仰观天文,忽见一星,其大如斗,流光数丈,自首山东北,坠于襄平东南。各营将士,无不惊骇。懿见之大喜,乃谓众将曰:“五日之后,星落处必斩公孙渊矣。来日可并力攻城。”众将得令,次日侵晨,引兵四面围合,筑土山,掘地道,立炮架,装云梯,日夜攻打不息,箭如急雨,射入城去。 公孙渊在城中粮尽,皆宰牛马为食。人人怨恨,各无守心,欲斩渊首,献城归降。渊闻之,甚是惊忧,慌令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往魏寨请降。二人自城上系下,来告司马懿曰:“请太尉退二十里,我君臣自来投降。”懿大怒曰:“公孙渊何不自来?殊为无理!”叱武士推出斩之,将首级付与从人。从人回报,公孙渊大惊,又遣侍中卫演来到魏营。司马懿升帐,聚众将立于两边。演膝行而进,跪于帐下,告曰:“愿太尉息雷霆之怒。克日先送世子公孙修为质当,然后君臣自缚来降。”懿曰:“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耳!何必送子为质当?”叱卫演回报公孙渊,演抱头鼠窜而去。 归告公孙渊,渊大惊,乃与子公孙修密议停当,选下一千人马,当夜二更时分,开了南门,往东南而走。渊见无人,心中暗喜。行不到十里,忽听得山上一声炮响,鼓角齐鸣:一枝兵拦住,中央乃司马懿也;左有司马师,右有司马昭,二人大叫曰:“反贼休走!”渊大惊,急拨马寻路欲走。早有胡遵兵到;左有夏侯霸、夏侯威,右有张虎、乐綝:四面围得铁桶相似。公孙渊父子,只得下马纳降。懿在马上顾诸将曰:“吾前夜丙寅日,见大星落于此处,今夜壬申日应矣。”众将称贺曰:“太尉真神机也!”懿传令斩之。公孙渊父子对面受戮。司马懿遂勒兵来取襄平。未及到城下时,胡遵早引兵入城。城中人民焚香拜迎,魏兵尽皆入城。懿坐于衙上,将公孙渊宗族,并同谋官僚人等,俱杀之,计首级七十余颗。出榜安民。人告懿曰:贾范、伦直苦谏渊不可反叛,俱被渊所杀。懿遂封其墓而荣其子孙。就将库内财物,赏劳三军,班师回洛阳。却说魏主在宫中,夜至三更,忽然一阵阴风,吹灭灯光,只见毛皇后引数十个宫人哭至座前索命。睿因此得病。病渐沉重,命侍中光禄大夫刘放、孙资,掌枢密院一切事务;又召文帝子燕王曹宇为大将军,佐太子曹芳摄政。宇为人恭俭温和,未肯当此大任,坚辞不受。睿召刘放、孙资问曰:“宗族之内,何人可任?”二人久得曹真之惠,乃保奏曰:“惟曹子丹之子曹爽可也。”睿从之。二人又奏曰:“欲用曹爽,当遣燕王归国。”睿然其言。二人遂请睿降诏,赍出谕燕王曰:“有天子手诏,命燕王归国,限即日就行;若无诏不许入朝。”燕王涕泣而去。遂封曹爽为大将军,总摄朝政。 睿病渐危,急令使持节诏司马懿还朝。懿受命,径到许昌,入见魏主。睿曰:“朕惟恐不得见卿;今日得见,死无恨矣。”懿顿首奏曰:“臣在途中,闻陛下圣体不安,恨不肋生两翼,飞至阙下。今日得睹龙颜,臣之幸也。”睿宣太子曹芳,大将军曹爽,侍中刘放、孙资等,皆至御榻之前。睿执司马懿之手曰:“昔刘玄德在白帝城病危,以幼子刘禅托孤于诸葛孔明,孔明因此竭尽忠诚,至死方休:偏邦尚然如此,何况大国乎?朕幼子曹芳,年才八岁,不堪掌理社稷。幸太尉及宗兄元勋旧臣,竭力相辅,无负朕心!”又唤芳曰:“仲达与朕一体,尔宜敬礼之。”遂命懿携芳近前。芳抱懿颈不放。睿曰:“太尉勿忘幼子今日相恋之情!”言讫,潸然泪下。懿顿首流涕。魏主昏沉,口不能言,只以手指太子,须臾而卒;在位十三年,寿三十六岁,时魏景初三年春正月下旬也。 当下司马懿、曹爽,扶太子曹芳即皇帝位。芳字兰卿,乃睿乞养之子,秘在宫中,人莫知其所由来。于是曹芳谥睿为明帝,葬于高平陵;尊郭皇后为皇太后;改元正始元年。司马懿与曹爽辅政。爽事懿甚谨,一应大事,必先启知。爽字昭伯,自幼出入宫中,明帝见爽谨慎,甚是爱敬。爽门下有客五百人,内有五人以浮华相尚:一是何晏,字平叔;一是邓扬,字玄茂,乃邓禹之后;一是李胜,字公昭;一是丁谧,字彦靖;一是毕轨,字昭先。又有大司农桓范字元则,颇有智谋,人多称为“智囊”。此数人皆爽所信任。 何晏告爽曰:“主公大权,不可委托他人,恐生后患。爽曰:“司马公与我同受先帝托孤之命,安忍背之?”晏曰:“昔日先公与仲达破蜀兵之时,累受此人之气,因而致死。主公如何不察也?”爽猛然省悟,遂与多官计议停当,入奏魏主曹芳曰:“司马懿功高德重,可加为太傅。”芳从之,自是兵权皆归于爽。爽命弟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各引三千御林军,任其出入禁宫。又用何晏、邓扬、丁谧为尚书,毕轨为司隶校尉,李胜为河南尹:此五人日夜与爽议事。于是曹爽门下宾客日盛。司马懿推病不出,二子亦皆退职闲居。爽每日与何晏等饮酒作乐:凡用衣服器皿,与朝廷无异;各处进贡玩好珍奇之物,先取上等者入己,然后进宫,佳人美女,充满府院。黄门张当,谄事曹爽,私选先帝侍妾七八人,送入府中;爽又选善歌舞良家子女三四十人,为家乐。又建重楼画阁,造金银器皿,用巧匠数百人,昼夜工作。却说何晏闻平原管辂明数术,请与论《易》。时邓扬在座,问辂曰:“君自谓善《易》而语不及《易》中词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笑而赞之曰:“可谓要言不烦。”因谓辂曰:“试为我卜一卦:可至三公否?”又问:“连梦青蝇数十,来集鼻上,此是何兆?”辂曰:“元、恺辅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谦恭,享有多福。今君侯位尊势重,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且鼻者,山也;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今青蝇臭恶而集焉。位峻者颠,可不惧乎?愿君侯裒多益寡,非礼勿履:然后三公可至,青蝇可驱也。”邓扬怒曰:“此老生之常谈耳!”辂曰:“老生者见不生,常谈者见不谈。”遂拂袖而去。二人大笑曰:“真狂士也!”辂到家,与舅言之。舅大惊曰:“何、邓二人,威权甚重,汝奈何犯之?”辂曰:“吾与死人语,何所畏耶!”舅问其故。辂曰:“邓扬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为‘鬼躁’之相。何晏视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之相。二人早晚必有杀身之祸,何足畏也!”其舅大骂辂为狂子而去。 却说曹爽尝与何晏、邓扬等畋猎。其弟曹羲谏曰:“兄威权太甚,而好出外游猎,倘为人所算,悔之无及。”爽叱曰:“兵权在吾手中,何惧之有!”司农桓范亦谏,不听。时魏主曹芳,改正始十年为嘉平元年。曹爽一向专权,不知仲达虚实,适魏主除李胜为荆州刺史,即令李胜往辞仲达,就探消息。胜径到太傅府中,早有门吏报入。司马懿谓二子曰:“此乃曹爽使来探吾病之虚实也。”乃去冠散发,上床拥被而坐,又令二婢扶策,方请李胜入府。胜至床前拜曰:“一向不见太傅,谁想如此病重。今天子命某为荆州刺吏,特来拜辞。”懿佯答曰:“并州近朔方,好为之备。”胜曰:“除荆州刺史,非‘并州’也。”懿笑曰:“你方从并州来?”胜曰:“汉上荆州耳。懿大笑曰:“你从荆州来也!”胜曰:“太傅如何病得这等了?”左右曰:“太傅耳聋。”胜曰:“乞纸笔一用。”左右取纸笔与胜。胜写毕,呈上,懿看之,笑曰:“吾病的耳聋了。此去保重。”言讫,以手指口。侍婢进汤,懿将口就之,汤流满襟,乃作哽噎之声曰:“吾今衰老病笃,死在旦夕矣。二子不肖,望君教之。君若见大将军,千万看觑二子!”言讫,倒在床上,声嘶气喘。李胜拜辞仲达,回见曹爽,细言其事。爽大喜曰:“此老若死,吾无忧矣!”司马懿见李胜去了,遂起身谓二子曰:“李胜此去,回报消息,曹爽必不忌我矣。只待他出城畋猎之时,方可图之。”不一日,曹爽请魏主曹芳去谒高平陵,祭祀先帝。大小官僚,皆随驾出城。爽引三弟,并心腹人何晏等,及御林军护驾正行,司农桓范叩马谏曰:“主公总典禁兵,不宜兄弟皆出。倘城中有变,如之奈何?”爽以鞭指而叱之曰:“谁敢为变!再勿乱言!”当日,司马懿见爽出城,心中大喜,即起旧日手下破敌之人,并家将数十,引二子上马,径来谋杀曹爽。正是:闭户忽然有起色,驱兵自此逞雄风。 未知曹爽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