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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李凝幽居
《题李凝幽居》是唐代诗人贾阆仙的作品。此诗虽只是写了作者走访友人未遇这样一件寻常小事,却因诗人出神入化的语言,而变得别具韵致。诗人以草径、荒园、宿鸟、池树、野色、云根等寻常景物,以及闲居、敲门、过桥、暂去等寻常行事,道出了人所未道之境界,表达了作者对隐逸生活的向往之情。全诗语言质朴简练,而又韵味醇厚,充分体现了贾阆仙「清真僻苦」的诗风。其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历来脍炙人口。
江州重别薛六柳八二员外
作者一生中两次遭贬。诗是他第二次贬往南巴(属广东)经过江州与二友人话别时写的。诗人虽遭贬谪,却说「承优诏」,这是正话反说,抒发胸中不平。明明是老态龙钟,白发丛生,顾影自怜,无可奈何,却说「寄身且喜沧洲近」,把凄凉伤心掩饰,委婉地抒发不满情绪。全诗虽感叹身世,抒发悲愤,却不敢面对当权,其矛盾心绪,溢于言表。
左传 · 桓公 · 桓公五年
【经】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夏,齐侯郑伯如纪。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葬陈桓公。城祝丘。秋,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大雩。螽。冬,州公如曹。 【传】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再赴也。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 夏,齐侯、郑伯朝于纪,欲以袭之。纪人知之。 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 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 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 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蔡、卫不枝,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从之。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阵,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军。祝聃请从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多矣。」 夜,郑伯使祭足劳王,且问左右。 仍叔之子,弱也。 秋,大雩,书,不时也。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过则书。 冬,淳于公如曹。度其国危,遂不复。
水浒传 · 第三十七回 · 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夜闹浔阳江
诗曰: 壮士当场展艺能,虎驰熊扑实堪惊。 人逢喜事精神爽,花借阳和发育荣。 江上不来生李俊,牢城难免宋公明。 谁知颠沛存亡际,翻使洪涛纵巨鲸。 话说当下宋江不合将五两银子赍发了那个教师。只见这揭阳镇上众人丛中,钻过这条大汉,搦起双拳来打宋江。众人看那大汉时,怎生模样?但见: 花盖膀双龙捧项,锦包肚二鬼争环。 浔阳岸英雄豪杰,但到处便没遮拦。 那大汉睁着眼喝道:“这厮那里学得这些鸟枪棒,来俺这揭阳镇上逞强!我已分付了众人休采他,你这厮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的威风!”宋江应道:“我自赏他银两,却干你甚事?”那大汉揪住宋江喝道:“你这贼配军,敢回我话!”宋江说道:“做甚么不敢回你话?”那大汉提起双拳劈脸打来,宋江躲个过,那大汉又追入一步来。宋江却待要和他放对,只见那个使枪棒的教头从人背后赶将来,一只手揪住那大汉头巾,一只手提住腰胯,望那大汉肋骨上只一兜,踉跄一跤,颠翻在地。那大汉却待挣扎起来,又被这教头只一脚踢翻了。两个公人劝住教头。那大汉从地上扒将起来,看了宋江和教头,说道:“使得使不得,教你两个不要慌!”一直望南去了。 宋江且请问:“教头高姓?何处人氏?”教头答道:“小人祖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唤小人病大虫薛永。不敢拜问恩官高姓大名?”宋江道:“小可姓宋名江,祖贯郓城县人氏。”薛永道:“莫非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宋江道:“小可便是。何足道哉!”薛永听罢,便拜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宋江连忙扶住道:“少叙三杯如何?”薛永道:“好。正要拜识尊颜,小人无门得遇兄长。”慌忙收拾起枪棒和药囊,同宋江便往邻近酒肆内去吃酒。只见酒家说道:“酒肉自有,只是不敢卖与你们吃。”宋江问道:“缘何不卖与我们吃?”酒家道:“却才和你们厮打的大汉,已使人分付了:若是卖与你们吃时,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我这里却是不敢恶他。这人是此间揭阳镇上一霸,谁敢不听他说!”宋江道:“既然恁地,我们去休。那厮必然要来寻闹。”薛永道:“小人也去店里算了房钱还他,一两日间也来江州相会。兄长先行。”宋江又取一二十两银子与了薛永,相辞了自去。宋江只得自和两个公人也离了酒店,又自去一处吃酒,那店家说道:“小郎已自都分付了,我们如何敢卖与你们吃!你枉走,干自费力,不济事。他尽着人分付了。”宋江和两个公人都则声不得。连连走了几家,都是一般话说。三个来到市梢尽头,见了几家打火小客店,正待要去投宿,却被他那里不肯相容。宋江问时,都道他已着小郎连连分付去了,“不许安着你们三个。”当下宋江见不是话头,三个便拽开脚步,望大路上走。看看见一轮红日低坠,天色昏晚。但见: 暮烟迷远岫,寒雾锁长空。群星拱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山斗碧。疏林古寺,数声钟韵悠扬;小浦渔舟,几点残灯明灭。枝上子规啼夜月,园中粉蝶宿花丛。 宋江和两个公人见天色晚了,心里越慌。三个商量道:“没来由看使枪棒,恶了这厮。如今闪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却是投那里去宿是好?”只见远远地小路上,望见隔林深处射出灯光来。宋江见了道:“兀那里灯火明处,必有人家。遮莫怎地陪个小心,借宿一夜,明日早行。”公人看了道:“这灯光处,又不在正路上。”宋江道:“没奈何,虽然不在正路上,明日多行三二里,却打甚么不紧?”三个人当时落路来,行不到二里多路,林子背后闪出一座大庄院来。宋江看那庄院时,但见: 前临村坞,后倚高冈。数行杨柳绿含烟,百顷桑麻青带雨。高陇上牛羊成阵,芳塘中鹅鸭成群。正是:家有稻粱鸡犬饱,架多书籍子孙贤。 当晚宋江和两个公人来到庄院前敲门。庄客听得,出来开门道:“你是甚人,黄昏夜半来敲门打户?”宋江陪着小心答道:“小人是个犯罪配送江州的人。今日错过了宿头,无处安歇,欲求贵庄借宿一宵,来早依例拜纳房金。”庄客道:“既是恁地,你且在这里少待,等我入去报知庄主太公,可容即歇。”庄客入去通报了,复翻身出来,说道:“太公相请。”宋江和两个公人到里面草堂上,参见了庄主太公。太公分付教庄客领去门房里安歇,就与他们些晚饭吃。庄客听了,引去门首草房下,点起一碗灯,教三个歇定了;取三分饭食羹汤菜蔬,教他三个吃了。庄客收了碗碟,自入里面去。两个公人道:“押司,这里又无外人,一发除了行枷,快活睡一夜,明日早行。”宋江道:“说得是。”当时依允,去了行枷,和两个公人去房外净手,看见星光满天,又见打麦场边屋后是一条村僻小路,宋江看在眼里。三个净了手,入进房里,关上门去睡。宋江和两个公人说道:“也难得这个庄主太公,留俺们歇这一夜。”正说间,听得庄里有人点火把,来打麦场上一到处照看。宋江在门缝里张时,见是太公引着三个庄客,把火一到处照看。宋江对公人道:“这太公和我父亲一般,件件都要自来照管,这早晚也未曾去睡,一地里亲自点看。” 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有人叫:“开庄门!”庄客连忙来开了门,放入五七个人来。为头的手里拿着朴刀,背后的都拿着稻叉棍棒。火把光下,宋江张看时,“那个提朴刀的,正是在揭阳镇上要打我们的那汉。”宋江又听得那太公问道:“小郎,你那里去来?和甚人厮打?日晚了,拖枪拽棒!”那大汉道:“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太公道:“你哥哥吃得醉了,去睡在后面亭子上。”那汉道:“我自去叫他起来,我和他赶人。”太公道:“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又是杀人放火。你且对我说这缘故。”那汉道:“阿爹你不知,今日镇上一个使枪棒卖药的汉子,叵耐那厮不先来见我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撇呵卖药,教使枪棒;被我都分付了镇上的人,分文不要与他赏钱。不知那里走出一个囚徒来,那厮好汉出尖,把五两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威风!我正要打那厮,堪恨那卖药的脑揪翻我,打了一顿,又踢了我一脚,至今腰里还疼。我已教人四下里分付了酒店客店,不许着这厮们吃酒安歇。先教那厮三个今夜没存身处。随后吃我叫了赌房里一伙人,赶将去客店里,拿得那卖药的来,尽气力打了一顿。如今把来吊在都头家里。明日送去江边,捆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却只赶这两个公人押的囚徒不着,前面又没客店,竟不知投那里去宿了。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投赶去,捉拿这厮。”太公道:“我儿,休恁地短命相!他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也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吃人打了,他肯干罢?又是去害人性命。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那汉不顾太公说,拿着朴刀,径入庄内去了。太公随后也赶入去。 宋江听罢,对公人说道:“这般不巧的事,怎生是好?却又撞在他家投宿!我们只宜走了好,倘或这厮得知,必然吃他害了性命。便是太公不肯说破,庄客如何敢瞒,难以遮盖。”两个公人都道:“说的是。事不宜迟,及早快走。”宋江道:“我们休从大路出去,掇开屋后一堵壁子出去。”两个公人挑了包裹,宋江自提了行枷,便从房里挖开屋后一堵壁子,三个人便趁星月之下,望林木深处小路上只顾走。正是慌不择路,走了一个更次,望见前面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浪滚,正是来到浔阳江边。有诗为证: 撞入天罗地网来,宋江时蹇实堪哀。 才离黑煞凶神难,又遇丧门白虎灾。 只听得背后大叫:“贼配军休走!”火把乱明,风吹胡哨赶将来。宋江只叫得苦道:“上苍救一救则个!”三人躲在芦苇丛中,望后面时,那火把渐近。三人心里越慌,脚高步低,在芦苇里撞。前面一看,不到天尽头,早到地尽处。定目一观,看见大江拦截,侧边又是条阔港。宋江仰天叹道:“早知如此的苦,悔莫先知,只在梁山泊也罢。谁想直断送在这里,丧了残生!” 后面的正吹风胡哨赶来,前面又被大江阻当,宋江正在危急之际,只见芦苇丛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宋江见了,便叫:“梢公,且把船来救我们三个,俺与你十两银子。”那梢公在船上问道:“你三个是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宋江道:“背后有强人打劫,我们一昧地撞在这里。你快把船来渡我们,我与你些银两。”那梢公听得多与银两,把船便放拢来到岸边。三个连忙跳下船去。一个公人便把包裹丢下舱里,一个公人便将水火棍捵开了船。那梢公一头搭上橹,一面听着包裹落舱有些好响声,心里暗喜欢。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去。岸上那伙赶来的人,早赶到滩头,有十数个火把。为头两个大汉,各挺着一条朴刀,随从有二十余人,各执枪棒。口里叫道:“你那梢公,快摇船拢来!”宋江和两个公人做一块儿伏在船舱里,说道:“梢公,却是不要拢船!我们自多与你些银子相谢。”那梢公点头,只不应岸上的人,把船望上水咿咿哑哑摇将去。那岸上这伙人大喝道:“你那梢公不摇拢船来,教你都死!”那梢公冷笑几声,也不应。岸上那伙人又叫道:“你是那个梢公,直恁大胆不摇拢来?”那梢公冷笑应道:“老爷叫做张梢公,你不要咬我鸟!”岸上火把丛中那个长汉说道:“原来是张大哥!你见我弟兄两个么?”那梢公应道:“我又不瞎,做甚么不见你!”那长汉道:“你既见我时,且摇拢来和你说话。”那梢公道:“有话明朝来说,趁船的要去得紧。”那长汉道:“我弟兄两个正要捉这趁船的三个人!”那梢公道:“趁船的三个都是我家亲眷,衣食父母,请他归去吃碗板刀面了来。”那长汉道:“你且摇拢来,和你商量。”那梢公又道:“我的衣饭,倒摇拢来把与你,倒乐意!”那长汉道:“张大哥,不是这般说。我弟兄只要捉这囚徒,你且拢来!”那梢公一头摇橹,一面说道:“我自好几日接得这个主顾,却是不摇拢来,倒吃你接了去。你两个只得休怪,改日相见!”宋江在船舱里悄悄的和两个公人说:“也难得这个梢公,救了我们三个性命,又与他分说。不要忘了他恩德!却不是幸得这只船来渡了我们!” 却说那梢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三个人在舱里望岸上时,火把也自去芦苇中明亮。宋江道:“惭愧!正是好人相逢,恶人远离。且得脱了这场灾难!”只见那梢公摇着橹,口里唱起湖州歌来。唱道: “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 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宋江和两个公人听了这首歌,都酥软了。宋江又想道:“他是唱耍。”三个正在舱里议论未了,只见那梢公放下橹,说道:“你这个撮鸟,两个公人,平日最会诈害做私商的人,今夜却撞在老爷手里!你三个却是要吃板刀面?却是要吃馄饨?”宋江道:“家长休要取笑,怎地唤做板刀面?怎地是馄饨?”那梢公睁着眼道:“老爷和你耍甚鸟!若还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艎板底下,我不消三刀五刀,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三个人下水去。你若要吃馄饨时,你三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宋江听罢,扯定两个公人说道:“却是苦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梢公喝道:“你三个好好商量,快回我话!”宋江答道:“梢公不知,我们也是没奈何犯下了罪,迭配江州的人。你如何可怜见,饶了我三个!”那梢公喝道:“你说甚么闲话,饶你三个?我半个也不饶你!老爷唤做有名的狗脸张爹爹,来也不认得爷,去也不认得娘!你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宋江又求告道:“我们都把包裹内金银财帛衣服等项,尽数与你。只饶了我三人性命!”那梢公便去艎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你三个要怎地?”宋江仰天叹道:“为因我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犯下罪责,连累了你两个!”那两个公人也扯住宋江道:“押司,罢,罢!我们三个一处死休!”那梢公又喝道:“你三个好好快脱了衣裳,便跳下江里去!跳便跳,不跳时,老爷便剁下水里去!” 宋江和那两个公人抱做一块,恰待要跳水。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宋江探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星光之下,早到面前。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么梢公,敢在当港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这船梢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大汉道:“是张大哥。你在这里又弄得一手,船里甚么行货?有些油水么?”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道路,又赌输了,没一文。正在沙滩上闷坐,岸上一伙人赶这三头行货来我船里,却是鸟两个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里人。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那伙人,却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见有些油水吃,我不还他。”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听得声音厮熟,便舱里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宋江钻出船上来看时,星光明亮,那立在船头上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 家住浔阳江浦上,最称豪杰英雄。眉浓眼大面皮红。髭须垂铁线,语话若铜钟。凛凛身躯长八尺,能挥利剑霜锋。冲波跃浪立奇功。庐州生李俊,绰号混江龙。 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宋公明,便跳过船来,口里叫苦道:“哥哥惊恐!苦是小弟来得迟了些个,误了仁兄性命!今日天使李俊在家坐立不安,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哥哥在此受难!”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才问道:“李大哥,这黑汉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李俊道:“可知是哩!”那梢公便拜道:“我那爷!你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做出歹事来,争些儿伤了仁兄!”宋江问李俊道:“这个好汉是谁?高姓何名?”李俊道:“哥哥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原是小孤山下人氏,姓张名横,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宋江和两个公人都笑起来。当时两只船并着摇奔滩边来,缆了船,舱里扶宋江并两个公人上岸。李俊又与张横说道:“兄弟,我常和你说:天下义士,只除非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今日你可仔细认看。”张横扑翻身,又在沙滩上拜道:“望哥哥恕兄弟罪过!”宋江看那张横时,但见: 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浔阳江上有声名。冲波如水怪,跃浪似飞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魂惊。天差列宿害生灵。小孤山下住,船火号张横。 那梢公船火儿张横拜罢,问道:“义士哥哥为何事配来此间?”李俊便把宋江犯罪的事说了,今来迭配江州。张横听了说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名,唤做浪里白跳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宋江道:“愿闻则个。”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贪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钉,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同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敛得足了,却送他到僻净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那时我两个只靠这件道路过日。”宋江道:“可知江边多有主顾来寻你私渡。”李俊等都笑起来。张横又道:“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哥哥去时,小弟寄一封书去,只是不识字,写不得。”李俊道:“我们都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写。”留下童威、童猛看了船。 三个人跟了李俊、张横,五个人投村里来。走不过半里路,看见火把还在岸上明亮。张横说道:“他弟兄两个还未归去。”李俊道:“你说兀谁弟兄两个?”张横道:“便是镇上那穆家哥儿两个。”李俊道:“一发叫他两个来拜见哥哥。”宋江连忙说道:“使不得!他两个赶着要捉我。”李俊道:“仁兄放心,他弟兄不知是哥哥,他亦是我们一路人。”李俊用手一招,胡哨了一声,只见火把人伴都飞奔将来面前。看见李俊、张横都恭奉着宋江做一处说话,那弟兄二人大惊道:“二位大哥却如何与这三人厮熟?”李俊大笑道:“你道他兀谁?”那二人道:“便是不认得。只见他在镇上出银两赏那使枪棒的,灭俺镇上威风,正待要捉他。”李俊道:“他便是我日常和你们说的,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公明哥哥。你两个还不快拜!”那弟兄两个撇了朴刀,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久矣!不期今日方得相会。却才甚是冒渎,犯伤了哥哥,望乞怜悯恕罪!”宋江扶起二位道:“壮士,愿求大名。”李俊便道:“这弟兄两个富户,是此间人,姓穆名弘,绰号没遮拦。兄弟穆春,唤做小遮拦。是揭阳镇上一霸。我这里有三霸,哥哥不知,一发说与哥哥知道。揭阳岭上岭下便是小弟和李立一霸;揭阳镇上是他弟兄两个一霸;浔阳江边做私商的却是张横、张顺两个一霸:以此谓之三霸。”宋江答道:“我们如何省得!既然都是自家弟兄情分,望乞放还了薛永。”穆弘笑道:“便是使枪棒的那厮?哥哥放心。”随即便教兄弟穆春:“去取来还哥哥。我们且请仁兄到敝庄伏礼请罪。”李俊说道:“最好,最好。便到你庄上去。” 穆弘叫庄客着两个去看了船只,就请童威、童猛一同都到庄上去相会;一面又着人去庄上报知,置办酒食,杀羊宰猪,整理筵宴。一行众人等了童威、童猛,一同取路投庄上来。却好五更天气,都到庄里,请出穆太公来相见了,就草堂上分宾主坐下。宋江看那穆弘时,端的好表人物。但见: 面似银盆身似玉,头圆眼细眉单。威风凛凛逼人寒。灵官离斗府,佑圣下天关。武艺高强心胆大,阵前不肯空还。攻城野战夺旗幡。穆弘真壮士,人号没遮拦。 宋江与穆太公对坐说话。未久,天色明朗,穆春已取到病大虫薛永进来,一处相会了。穆弘安排筵席,管待宋江等众位饮宴。当日,众人在席上,所说各自经过的许多事务。至晚,都留在庄上宿歇。次日,宋江要行,穆弘那里肯放,把众人都留庄上,陪侍宋江去镇上闲玩,观看揭阳市村景一遭。又住了三日,宋江怕违了限次,坚意要行。穆弘并众人苦留不住,当日做个送路筵席。次日早起来,宋江作别穆太公并众位好汉,临行分付薛永:“且在穆弘处住几时,却来江州,再得相会。”穆弘道:“哥哥但请放心,我这里自看顾他。”取出一盘金银送与宋江,又赍发两个公人些银两。临动身,张横在穆弘庄上央人修了一封家书,央宋江付与张顺。当时宋江收放包裹内了。一行人都送到浔阳江边。穆弘叫只船来,取过先头行李下船,众人都在江边,安排行枷,取酒食上船饯行。当下众人洒泪而别。李俊、张横、穆弘、穆春、薛永、童威、童猛一行,都回穆家庄,分别各自回家,不在话下。 只说宋江自和两个公人下船,投江州来。这梢公非比前番,拽起一帆风篷,早送到江州上岸。宋江依前带上行枷,两个公人取出文书,挑了行李,直至江州府前来,正直府尹升厅。原来那江州知府,姓蔡,双名德章,是当朝蔡太师蔡京的第九个儿子,因此江州人叫他做蔡九知府。那人为官贪滥,作事骄奢。为这江州是个钱粮浩大的去处,抑且人广物盛,因此太师特地教他来做个知府。当时两个公人当厅下了公文,押宋江投厅下。蔡九知府看见宋江一表非俗,便问道:“你为何枷上没了本州的封皮?”两个公人告道:“于路上春雨淋漓,却被水湿坏了。”知府道:“快写个帖来,便送下城外牢城营里去。本府自差公人押解下去。”这两个公人就送宋江到牢城营内交割。当时江州府公人赍了文帖,监押宋江并同公人出州衙前,来酒店里买酒吃。宋江取三两来银子,与了江州府公人。当讨了收管,将宋江押送单身房里听在侯。那公人先去对管营、差拨处替宋江说了方便,交割讨了收管,自回江州府去了。这两个公人也交还了宋江包裹行李,千酬万谢,相辞了入城来。两个自说道:“我们虽是吃了惊恐,却赚得许多银两。”自到州衙府里伺候,讨了回文,两个取路往济州去了。 话里只说宋江又自央浼人情。差拨到单身房里,送了十两银子与他;管营处又自加倍送银两并人事;营里管事的人并使唤的军健人等,都送些银两与他们买茶吃。因此无一个不欢喜宋江。少刻,引到点视厅前,除了行枷参见。管营已得了贿赂,在厅上说道:“这个新配到犯人宋江听着:先皇太祖武德皇帝圣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人,须先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捉去背起来。”宋江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时症,至今未曾痊可。”管营道:“这汉端的似有病的。不见他面黄肌瘦,有些病症?且与他权行寄下这顿棒。此人既是县吏出身,着他本营抄事房做个抄事。”就时立了文案,便教发去抄事。宋江谢了,去单身房取了行李,到抄事房安顿了。众囚徒见宋江有面目,都买酒来与他庆贺。次日,宋江置备酒食与众人回礼。不时间又请差拨、牌头递杯,管营处常常送礼物与他。宋江身边有的是金银财帛,自落的结识他们。住了半月之间,满营里没一个不欢喜他。 自古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宋江一日与差拨在抄事房吃酒,那差拨说与宋江道:“贤兄,我前日和你说的那个节级常例人情,如何多日不使人送去与他?今已一旬之上了,他明日下来时,须不好看,连我们也无面目。”宋江道:“这个不妨。那人要钱不与他,若是差拨哥哥但要时,只顾问宋江取不妨。那节级要时,一文也没!等他下来,宋江自有话说。”差拨道:“押司,那人好生利害,更兼手脚了得。倘或有些言语高低,吃了他些羞辱,却道我不与你通知。”宋江道:“兄长由他。但请放心,小可自有措置。敢是送些与他,也不见得;他有个不敢要我的,也不见得。”正恁的说未了,只见牌头来报道:“节级下在这里了。正在厅上大发作,骂道:‘新到配军如何不送常例钱来与我!’”差拨道:“我说是么!那人自来,连我们都怪。”宋江笑道:“差拨哥哥休罪,不及陪侍,改日再得作杯。小可且去和他说话,容日再会。”差拨也起身道:“我们不要见他。”宋江别了差拨,离了抄事房,自来点视厅上,见这节级。不是宋江来和这人厮见,有分教:江州城里,翻为虎窟狼窝;十字街头,变作尸山血海。直教: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 毕竟宋江来与这个节级怎么相见,且听下回分解。
最高楼 · 乡老十人皆年八十,淳熙丁酉三月十九日,作庆劝酒
当年尚父,一个便兴周。今十倍,更何忧。冲融道貌丹为脸,扶疏漆发黑盈头。世方知,非熊老,聚吾州。 有智略、可从兹日用,有志愿、可从兹日酬。天付我,怎教休。琼浆且共飞千斛,蟠桃应得见三偷。谅吾皇,恢复后,尽封侯。
世说新语 · 术解第二十
术解,指精通技艺或方术。本篇记载着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事例:第1 则记通晓音乐、音律的事,第2 则记能从煮出的菜蔬里品尝出是用什么样的柴人煮的,第4 则记善解马性,第9 则记善于品酒,都是各有专长。其余的属于通晓方术,包括医术(第10、11 则),占卜(第8 则),星相(第5 则),堪舆(即看风水,第3、6、7 则)等。有的人通晓一术或数术,这里说的郭璞传说就有异能,于方术有精妙之处。古人颇好方术,于占卜等很迷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青玉案·落红吹满沙头路
《青玉案·落红吹满沙头路》是金末元初词人元好问步贺铸的《青玉案》原韵所作,但婉转曲折的笔调,幽怨难言的情怀,都非贺词所能比较。因而可套用况周颐的话来说:“有难状之情,令人低徊欲绝”(《蕙风词话》)。 这首暮春词描写的是暮春景色,暮春时节,春花已泻,狼藉满路,大好春光已逝去,只有那多情燕子,追逐着春光,飞翔于花丛柳绿之间。而铜镜前人儿不知不觉已韶华暮,容颜已老。花开花又落,人生几度春,词人不觉发出“九十花期能几许”的哀怨。此景无可追,此情无可待,只能对红饮酒,独自品尝这孤寂的雨季。全词塑造一种低沉幽怨的气氛,使人读来,无限神伤。 上阕写暮春时节的景象,最典型的就是落红满路。“落红”后三句,起首描写满庭的鲜花被风吹落,似乎是说春天即将过去,这不由使词人想到花落花开,年复一年,自然之则,人力难为。“多情”三句,面对这春光消逝的场景,只有多情的燕子,不管花开花落,仍在执着的追逐春光。“燕”子其实比喻对生活充满乐观精神的词人。燕之于人更显词人高古的奇思梦想。 下阕由落红转入词人对人生的慨叹。“镜中冉冉韶华暮”后三句,“韶华暮”指青春年华已走到暮年。“欲写幽怀”表明作者曾经满怀豪情壮志,但“恨无句”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因而作者只能哀叹“九十花期能几许呢?一卮芳酒”后三句。面对时光消逝,青春已逝的局面,作者又想起自身的痛苦。功业难为,而时其发妻英年早逝,给他心灵都带来创伤。眼见落花纷坠,红消香断,作者饮酒不是在哀悼落红的早谢,也会想起早逝的亡妻。情怀忧伤,寂寞之至,难以言表,只能以一巵芳酒,一襟清泪,来面一窗暮雨。含意之深,非细品难为人知。
左传 · 昭公 · 昭公二十八年
【经】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葬曹悼公。公如晋,次于乾侯。夏四月丙戌,郑伯宁卒。六月,葬郑定公。秋七月癸巳,滕子宁卒。冬,葬滕悼公。 【传】二十八年春,公如晋,将如乾侯。子家子曰:「有求于人,而即其安,人孰矜之?其造于竟。」弗听。使请逆于晋。晋人曰:「天祸鲁国,君淹恤在外。君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而即安于甥舅,其亦使逆君?」使公复于竟而后逆之。 晋祁胜与邬臧通室,祁盈将执之,访于司马叔游。叔游曰:「《郑书》有之:『恶直丑正,实蕃有徒。』无道立矣,子惧不免。《诗》曰:『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姑已,若何?」盈曰:「祁氏私有讨,国何有焉?」遂执之。祁胜赂荀跞,荀跞为之言于晋侯,晋侯执祁盈。祁盈之臣曰:「钧将皆死,憖使吾君闻胜与臧之死以为快。」乃杀之。夏六月,晋杀祁盈及杨食我。食我,祁盈之党也,而助乱,故杀之。遂灭祁氏、羊舌氏。 初,叔向欲娶于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党。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鲜,吾惩舅氏矣。」其母曰:「子灵之妻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美必有甚恶,』是郑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无后,而天钟美于是,将必以是大有败也。昔有仍氏生女,鬒黑而甚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婪无餍,忿类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废,皆是物也。女何以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叔向惧,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谒诸姑,曰:「长叔姒生男。」姑视之,及堂,闻其声而还,曰:「是豺狼之声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丧羊舌氏矣。」遂弗视。 秋,晋韩宣子卒,魏献子为政。分祁氏之田以为七县,分羊舌氏之田以为三县。司马弥牟为邬大夫,贾辛为祁大夫,司马乌为平陵大夫,魏戊为梗阳大夫,知徐吾为涂水大夫,韩固为马首大夫,孟丙为盂大夫,乐霄为铜鞮大夫,赵朝为平阳大夫,僚安为杨氏大夫。谓贾辛、司马乌为有力于王室,故举之。谓知徐吾、赵朝、韩固、魏戊,余子之不失职,能守业者也。其四人者,皆受县而后见于魏子,以贤举也。 魏子谓成鱄:「吾与戊也县,人其以我为党乎?」对曰:「何也?戊之为人也,远不忘君,近不逼同,居利思义,在约思纯,有守心而无淫行。虽与之县,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皆举亲也。夫举无他,唯善所在,亲疏一也。《诗》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国,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心能制义曰度,德正应和曰莫,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教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慈和遍服曰顺,择善而从之曰比,经纬天地曰文。九德不愆,作事无悔,故袭天禄,子孙赖之。主之举也,近文德矣,所及其远哉!」 贾辛将适其县,见于魏子。魏子曰:「辛来!昔叔向适郑,鬲□蔑恶,欲观叔向,从使之收器者而往,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将饮酒,闻之,曰:『必鬷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大夫恶,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扬,子若无言,吾几失子矣。言不可以已也如是。』遂知故在。今女有力于王室,吾是以举女。行乎!敬之哉!毋堕乃力!」 仲尼闻魏子之举也,以为义,曰:「近不失亲,远不失举,可谓义矣。」又闻其命贾辛也,以为忠:「《诗》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举也义,其命也忠,其长有后于晋国乎!」 冬,梗阳人有狱,魏戊不能断,以狱上。其大宗赂以女乐,魏子将受之。魏戊谓阎没、女宽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若受梗阳人,贿莫甚焉。吾子必谏。」皆许诺。退朝,待于庭。馈入,召之。比置,三叹。既食,使坐。魏子曰:」吾闻诸伯叔,谚曰:『唯食忘忧。』吾子置食之间三叹,何也?」同辞而对曰:「或赐二小人酒,不夕食。馈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叹。中置,自咎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叹。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厌而已。」献子辞梗阳人。
世说新语 · 赏誉第八
赏誉指赏识并赞美人物,这是品评人物的风气所形成的。品评是士大夫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时士大夫常在各种情况下评论人物的高下优劣,其中一些正面的、肯定的评语被纪录在本篇里,都是很简练而且被认为是恰当的话。从中可以看出士族阶层的追求和情致。 从所搜集的评语看,他们所赞赏的内容很广泛,可以说是有什么就赞什么,有一点可赞的就赞一点,举凡品德、节操、本性、心地、才情、识见、容貌、举止、神情、风度、意趣、清谈、为人处世,等等,都在赏誉之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佩服这些方面表现突出的人。其中有一些赞誉因为记载过于简略,没有记述说话的环境,至今时过境迁,令人难以了解是指哪些方面而言的。
八声甘州
本词为追念北游,寄怀老友之作。全篇一气旋转,哀绪纷来,声调激越,情感却又缠绵悱恻。词写北游归来的失意惆怅,和独处别友的离愁,反映遗民对故国沦丧的隐痛。篇首为我们展开了一幅苍苍茫茫的北地长卷,正冰封雪飘之时,两位老友却冒雪出游,饮马长河。由“记”字领起五句,追忆北行情景和心态。踏雪冒寒,匹马劳顿,严寒冻裂貂裘,心神恍惚不定。见出北行心怀惴惴,迫不得已。“短梦”四句,转为归来情怀的陈述。燕都写经,俨然噩梦一场,身归江南,泪洒故土。欲倾苦恨,触目牢愁,无从下笔。足见遗民失国,北去南来,俱无佳致。 下片写独处念旧怀友之情。友人来访,又复归卧白云。“问谁”二句,化用《九歌》捐玦、遗佩掌故,写惜别情。“折芦”点化“折梅寄远”故实,寓留别意。一就行者言,一就居者说。向野桥招沙鸥,喻知己难得,反衬一笔,愈见故交情深。末以“怕登楼”收结,无限失国隐恨、思乡怀友之情,曲折宣出,最耐体味。本词将挚友聚散之情与家国兴亡之痛一并打入,词情起落有致,令人悲慨不尽。
上陵
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 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 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 芝为车,龙为马,览遨游,四海外。 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
论语·述而篇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子之所慎:齐,战,疾。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乎。”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观猎
此诗前四句为第一部分,写射猎的过程;后四句写将军傍晚收猎回营的情景。纵观全诗,半写出猎,半写猎归,起得突兀,结得意远,中两联一气流走,承转自如,有格律束缚不住的气势,又能首尾回环映带,体合五律,这是章法之妙。诗中藏三地名而使人不觉,用典浑化无迹,写景俱能传情,三四句既穷极物理又意见于言外,这是句法之妙。“枯”、“尽”、“疾”、“轻”、“忽过”、“还归”,遣词用字准确锤炼,咸能照应,这是字法之妙。所有这些手法,又都能巧妙表达诗中人生气远出的意态与豪情。
倦寻芳 · 闺思
兽镮半掩,鸳甃无尘,庭院潇洒。树色沈沈,春尽燕娇莺姹。梦草池塘青渐满,海棠轩槛红相亚。听箫声,记秦楼夜约,彩鸾齐跨。 渐迤逦、更催银箭,何处贪欢,犹系骄马。旋剪灯花,两点翠眉谁画。香灭羞回空帐里,月高犹在重帘下。恨疏狂,待归来、碎揉花打。
左传 · 襄公 · 襄公十八年
【经】十有八年春,白狄来。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秋,齐师伐我北鄙。冬十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围齐。曹伯负刍卒于师。楚公子午帅师伐郑。 【传】十八年春,白狄始来。 夏,晋人执卫行人石买于长子,执孙蒯于纯留,为曹故也。 秋,齐侯伐我北鄙。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于东方,则可以逞。」献子许诺。 晋侯伐齐,将济河。献子以朱丝系玉二□,而祷曰:「齐环怙恃其险,负其众庶,弃好背盟,陵虐神主。曾臣彪将率诸侯以讨焉,其官臣偃实先后之。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沉玉而济。 冬十月,会于鲁济,寻湨梁之言,同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夙沙卫曰:「不能战,莫如守险。」弗听。诸侯之士门焉,齐人多死。范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晋人使司马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旗而疏陈之。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旗先,舆曳柴而从之。齐侯见之,畏其众也,乃脱归。丙寅晦,齐师夜遁。师旷告晋侯曰:「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马之声,齐师其遁。」叔向告晋侯曰:「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十一月丁卯朔,入平阴,遂从齐师。夙沙卫连大车以塞隧而殿。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子姑先乎!」乃代之殿。卫杀马于隘以塞道。晋州绰及之,射殖绰,中肩,两矢夹脰,曰:「止,将为三军获。不止,将取其衷。」顾曰:「为私誓。」州绰曰:「有如日!」乃弛弓而自后缚之。其右具丙亦舍兵而缚郭最,皆衿甲面缚,坐于中军之鼓下。 晋人欲逐归者,鲁、卫请攻险。己卯,荀偃、士□以中军克京兹。乙酉,魏绛、栾盈以下军克邿。赵武、韩起以上军围卢,弗克。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门之萩。范鞅门于雍门,其御追喜以戈杀犬于门中。孟庄子斩其以为公琴。己亥,焚雍门及西郭、南郭。刘难、士弱率诸侯之师焚申池之竹木。壬寅,焚东郭、北郭。范鞅门于扬门。州绰门于东闾,左骖迫,还于门中,以枚数阖。 齐侯驾,将走邮棠。大子与郭荣扣马,曰:「师速而疾,略也。将退矣,君何惧焉!且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君必待之。」将犯之,大子抽剑断鞅,乃止。甲辰,东侵及潍,南及沂。 郑子孔欲去诸大夫,将叛晋而起楚师以去之。使告子庚,子庚弗许。楚子闻之,使杨豚尹宜告子庚曰:「国人谓不谷主社稷,而不出师,死不从礼。不谷即位,于今五年,师徒不出,人其以不谷为自逸,而忘先君之业矣。大夫图之!其若之何?」子庚叹曰:「君王其谓午怀安乎!吾以利社稷也。」见使者,稽首而对曰:「诸侯方睦于晋,臣请尝之。若可,君而继之。不可,收师而退,可以无害,君亦无辱。」子庚帅师治兵于汾。于是子蟜、伯有、子张从郑伯伐齐,子孔、子展、子西守。二子知子孔之谋,完守入保。子孔不敢会楚师。 楚师伐郑,次于鱼陵。右师城上棘,遂涉颖,次于旃然。蒍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胥靡、献于、雍梁,右回梅山,侵郑东北,至于虫牢而反。子庚门于纯门,信于城下而还。涉于鱼齿之下,甚雨及之,楚师多冻,役徒几尽。 晋人闻有楚师,师旷曰:「不害。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南风不竞,多死声。楚必无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师不时,必无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