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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花
仙姝天上自无双。玉面翠蛾长。黄庭读罢心如水,闭朱户、愁近丝簧。窗明几净,闲临唐帖,深炷宝奁香。 人间无药驻流光。风雨又催凉。相逢共话清都旧,叹尘劫、生死茫茫。何如伴我,绿蓑青箬,秋晚钓潇湘。
登乐游原
此诗赞美黄昏前的原野风光,表达自己的感受。前两句点出登原游览的原因:由于黄昏日暮心情不适,便驱车登上古原;後两句极力赞叹晚景之美:在夕阳馀晖照耀下,涂抹上一层金色的世界。後两句诗历来脍炙人口,其意蕴非常丰富,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和思想价值。全诗语言明白如话,毫无雕饰,节奏明快,感喟深沉,富于哲理。
水浒传 · 第九十四回 · 关胜义降三将 李逵莽陷众人
话说宋江在盖州分定两队兵马人数,写成阄子,与卢俊义焚香祷告。宋江拈起一个阄子看时,却是东路。卢俊义阄得西路,是不必说。只等雪净起程。留下花荣、董平、施恩、杜兴,拨兵二万,镇守盖州。 到初六日吉期,宋江、卢俊义,准备起兵。忽报盖州属县阳城、沁水两处军民,累被田虎残虐,不得已投顺。今知天兵到来,军民擒缚阳城守将寇孚、沁水守将陈凯,解赴军前。两县耆老,率领百姓,牵羊担酒,献纳城池。宋先锋大喜,大加赏劳两处军民,给榜抚慰,复为良民。宋先锋以寇孚、陈凯知天兵到此,不速来归顺,着即斩首祭旗,以儆贼人。是日,两路大兵俱出北门。花荣等置酒饯送。宋江执杯对花荣道:“贤弟威镇贼军,堪为此城之保障。今此城惟北面受敌,倘有贼兵,当设奇击之,以丧贼胆,则贼人不敢南窥矣。”花荣等唯唯受命。宋江又执杯对卢俊义道:“今日出兵,却得阳城、沁水献俘之喜。二处既平,贤弟可以长驱直抵晋宁,早建大功,生擒贼首田虎,报效朝廷,同享富贵。”卢俊义道:“赖兄长之威,两处不战而服。既奉严令,敢不尽心殚力。”宋江教萧让取前日照依许贯忠图画另写成的一轴,付与卢俊义收置备阅。当下正先锋宋江,传令拨兵三队:林冲、索超、徐宁、张清领兵一万为前队:孙立、朱仝、燕顺、马麟、单廷珪、魏定国、汤隆、李云领兵一万为后队;宋江与吴用统领其余将佐,领兵三万为中军。三队共军兵五万,望东北进发。副先锋卢俊义辞了宋江、花荣等,管领四下员将佐,军兵五万,望西北进征。 花荣、董平、施恩、杜兴,饯别宋江、卢俊义入城。花荣传令地城北五里外,扎两个营寨。施恩、杜兴各领兵五千,设强弓硬弩,并诸般火器,屯扎以当敌锋。又于东西两路,设奇兵埋伏,不题,其高平自有史进、穆弘,陵川自有李应、柴进,卫州自有公孙一清、关胜、呼延灼,各各守御。看官牢记话头。 且说宋先锋三队人马,离盖州行三十余里。宋江在马上遥见前面有座山岭,多样时,方到山前。却在马首之右。宋江观看那山形势,比他山又是不同。但见: 万叠流岚鳞密次,数峰连峙雁成行。岭颠崖石如城郭,插天云木绕苍苍。 宋江正在观看山景,忽见李逵上前用手指道:“哥哥,此山光景,与前日梦中无异。”宋江即唤降将耿恭问道:“你在此久,必知此山来历。若依许贯忠图上,此山在州城东,当叫做天池岭。”李逵道:“梦中那秀士正是说天池岭,我却忘了。”耿恭道:“此山果是天池岭。其颠石崖如城郭一般,昔人避兵之处。近来土人说,此岭有灵异,夜间石崖中往往有红光照耀。又有樵者到崖畔,有异香扑鼻。”宋江听罢,便道:“如此却符合李逵的梦。”是日,兵行六十里安营。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壶关之南。离关五里下寨。 那个壶关,原在山之东麓。山形似壶,汉时始置关于此。因此叫做壶关。山东有抱犊山,与壶关山麓相连。壶关正在两山之中。离昭德城南八十余里,乃昭德之险隘。上有田虎手下猛将八员,精兵三万镇守。那八员猛将是谁? 山士奇,陆辉,史定,吴成,仲良,云宗武,伍肃,竺敬。 却说山士奇原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好使枪。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拒敌有功,伪受兵马都监之职。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武艺精熟。田虎闻朝廷差宋江等兵马前来,特差他到昭德,挑选精兵一万,协同陆辉等镇守壶关。彼处一应调遣,俱得便宜行事,不必奏闻。 山士奇到壶关,知盖州失守,料宋兵必来取关,日日励兵秣马,准备迎敌。忽报宋兵已到关南五里外扎营。士奇整点马军一万,同史定、竺敬、仲良,随即披挂上马,领兵出关迎敌,与宋兵对阵。两边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里花腔鼍鼓擂,杂采绣旗摇。北阵门旗开处,一将立马当先。看他怎生结束? 凤翅明盔稳戴,鱼鳞铠甲重披。锦红袍上织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纯钢铁棍紧挺,青毛鬃马频嘶。壶关新到大将军,山都监士奇便是。 山士奇高叫:“水洼草寇,敢来侵犯我边疆!”那边豹子头林冲,骤马出阵,喝道:“助虐匹夫!天兵到来,兀是抗拒!”拈矛纵马,直抢士奇。二将抢到垓心,两军呐喊,二骑相攻,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斗经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林冲暗暗喝采。竺敬见士奇不能取胜,拍马飞刀助战。那边没羽箭张清,飞马接住。四骑马在阵前两对儿厮杀。张清与竺敬斗至二十余合,张清力怯,拍马便走。竺敬骤马赶来。张清带住花枪,向锦袋内取一石子,扭过身躯,觑定竺敬面门,一石子飞去,喝声道:“着!”正中竺敬鼻凹,翻身落马,鲜血迸流。张清回马拈枪来刺。北阵里史定、仲良双出,死救得脱。关上见打翻一将,恐士奇有失,遂鸣金收兵。宋江亦令鸣金,收兵回寨。与吴用商议道:“今日打翻一员贼将,少挫锐气。我见山势险峻,关形壮固。用何良策,可破此关?”林冲道:“来日扣关搦战,一定要杀却那个贼将。众兄弟迸力冲杀上去。”吴用道:“将军不可造次。孙武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当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宋江道:“军师之言甚善。” 次日,林冲、张清来禀宋先锋,要领兵搦战。宋江分付道:“纵使战胜,亦不得轻易上关。”再令徐宁、索超,领兵接应。当下林冲、张清,领五千军马,在关下摇旗擂鼓,辱骂搦战。从辰至午,关上不见动静。林冲与张清却待要回寨,猛听的关内一声炮响,关门开处,山士奇同伍肃、史定、吴成、仲良,领兵二万,冲杀下来。林冲对张清道:“贼人乘我之疲,我等努力向前。”后队索超、徐宁领兵一齐上前。两边列阵,更不打话,寻对厮杀。林冲斗伍肃。士奇出马,张清拈梨花枪接住。吴成、史定双出,索超挥斧跃马,力敌二将。当下两军迭声呐喊。七骑马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灯影般捉对儿厮杀。正斗到酣闹处,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只一矛将伍肃戳下马来。吴成、史定两个战索超,兀是力怯,见那边伍肃落马,史定急卖个破绽,拍马望本阵奔去。吴成见史定败阵,隔开斧要走,被索超挥斧砍为两段。山士奇见折了二将,拨马回阵。张清赶上,手起一石子,打着脑后头盔,铿然有声。惊的士奇伏鞍而走。仲良急领兵进关。被林冲等驱兵冲杀过来,北军大败。山士奇领兵乱撺入关,闭门不迭。林冲等直杀至关下,被关上矢石打射下来,因此不能得人。林冲左臂早中一矢。收兵回寨。宋江令安道全疗治林冲箭疮,幸的甲厚,不致伤重,不在话下。 且说山士奇进关,计点军士,折去二千余名,又折了二将。对众商议。一面差人往威胜晋王处说:“宋江等兵强将猛,难以抵敌,乞添差良将镇守,庶保无虞。”一面密约抱犊山守将唐斌、文仲容、崔埜,领精兵悄地出抱犊之东,抄宋兵之后。约定日期,放炮为号。”我这里领兵出关,冲杀下来。两路夹功,必获全胜。”当下计议已定,坚守关隘,只等唐斌处消息不题。 再说宋先锋见壶关险阻,急切不能破。相拒半月有余,正在帐中纳闷,忽报卫州关将军差人驰书到来,内有机密事情。宋江与吴用连忙拆开观看。书中说“抱犊山寨主唐斌,原是蒲东军官。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关某结义。被势豪陷害。唐斌忿怒,杀死仇家,官府追捕紧急。那时自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经此山被劫。当下唐斌与本山头目文仲容、崔埜争斗,文、崔二人都不能赢他。因此请唐斌上山,让他为寨主。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却只在本山住扎,为壶关掎角,以备南兵。近闻关某镇守卫州,新岁元旦,唐斌单骑潜至卫州,诉说向来衷曲。他久慕兄长忠义,今欲归顺天朝,投降兄长麾下,建功赎罪。关某单骑同唐斌到抱犊山。见文仲容、崔埜二人爽亮,毫无猥琐之态。二人亦欲归顺,密约相机献关,以为进身之资。”宋江详悉来书,与吴用计议,按兵不动,只看关内动静,然后策应。 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士奇道:“也见是是。”一连过了十余日,宋军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文仲容、崔埜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宋兵寨后。这里可速准备出关接应。”士奇喜道:“两路夹击,宋兵必败。”士奇置酒管待。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也是此关合破,关外真个有几个军卒,奉宋先锋将令,在黑影里潜探关中消息。唐斌那枝箭,可可地射着一个军卒右股。但射的股肉疼痛,却似无箭镞的。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知宋先锋。宋江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文仲容、崔埜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好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宋先锋乞速准备进关。”宋江看罢,与吴用密议准备。吴用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单廷珪、魏定国、燕顺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出寨后。如遇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他近前。再令徐宁、索超,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林冲、张清,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宋江道:“军师筹画甚善。”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专听宋兵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望,见宋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唐斌道:“此必文、崔二将兵到,可速出关接应。”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陆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住扎关上。当下宋兵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宋兵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宋兵两队杀出,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厮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声,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标枪牌手,滚杀过来。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兵回马上关。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宋朝。山士奇可速下马投降。”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戳死。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林冲、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李逵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搠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二千余人,生擒五百余名。降者甚众。 须臾,宋先锋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宋江道:“唐某犯罪,闻先锋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钉,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宋江答礼不迭,慌忙扶起道:“将军归顺朝廷,同宋某荡平叛逆。宋某回朝保奏天子,自当优叙。”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文仲容、崔埜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宋江传令,文、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扎关外。文仲容、崔埜进关参拜宋先锋道:“文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宋江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宋某于功续薄上,一一标记明白。”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三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一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 宋先锋赏劳将佐军兵已毕,宋江问唐斌昭德城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山士奇选出一万守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 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宋江依允。少顷,宋江对文仲容、崔埜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著。宋某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宋某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文仲容、崔埜同声答道:“先锋之令,安敢不遵。”当下酒罢,文、崔辞别宋先锋,往抱犊去了。 次日,宋先锋升帐,令戴宗往晋宁卢先锋处探听军情,速来回报。戴宗遵令起程不题。宋江与吴用计议,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兵五百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燕顺,领兵进关,同樊瑞、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宋先锋与吴学究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文,奏知田虎,说:“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发兵救援。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原先是陕西泾原人。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入骨好使枪弄棒。偶游崆峒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也曾往九宫县二仙山访道。罗真人不肯接见。令道童传命对乔冽说:“你攻于外道,不悟玄微。待你遇德魔降,然后见我。”乔冽艴然而返。自恃有术,游浪不羁。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后来到安定州。本州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入己。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量,兀自起解不足,东那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克?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滥腌臜,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床四五日,鸣呼哀哉,伤重而死。库吏妻孥在本州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乔冽对问。 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夥,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才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前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 梅玉,秦英,金祯,陆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陆芳。 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望晋宁进发,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玘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 雷震,倪麟,费珍,薛灿。 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发。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宋兵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厮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领兵飞奔前来。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二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采丝绦,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铻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鬃马。八字眉碧眼落腮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在元帅乔。”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两军未及交锋,恰遇李逵等五百游兵突至。李逵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晋王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李逵道:“俺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什么鸟术!”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李逵那里肯听,挥板斧冲杀上去。鲍旭、项充、李衮恐李逵有失,领五百团牌标枪手,一齐滚杀过去。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厮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好好地白日青天,霎时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更有一团黑气,把李逵等五百余人罩住,却似摄入黑漆皮袋内一般。眼前并无一隙亮光,一毫也动掸不得。耳畔但听的风雨之声,却不知身在何处。任你英雄好汉,不能插翅飞腾。你便火首金刚,怎逃地网天罗;八臂那吒,难脱龙潭虎窟。毕竟李逵等众人危困,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雁门太守行
此诗是唐代诗人李贺运用乐府古题创作的一首描写战争场面的诗歌。用浓艳斑驳的色彩描绘悲壮惨烈的战斗场面,奇异的画面准确地表现了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边塞风光和瞬息万变的战争风云。首联写景又写事,渲染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和危急形势,并借日光显示守军威武雄壮;颔联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渲染战场的悲壮气氛和战斗的残酷;颈联写部队夜袭和浴血奋战的场面;尾联引用典故写出将士誓死报效国家的决心。全诗意境苍凉,格调悲壮,具有强烈的震撼力和艺术魅力。
宝鼎现 · 晚风微动
晚风微动,净扫天际,云裾霞绮。 将海外、银蟾推上,相映华灯辉万砌。 看舞队、向梅梢然昼,丹焰玲珑玉蕊。 渐陆地、金莲吐遍,恰似楼台临水。 老子欢意随人意。 引红裙、钗宝钿翠。 穿夜市、珠筵玳席,多少吴讴联越吹。 绣幕卷、散缤纷香雾。 笼定团圆锦里。 认一点、星球挂也,士女桃源洞里。 闻说旧日京华,般百戏、灯棚如履。 待端门排宴,三五传宣禁侍。 愿乐事、这回重见,喜庆新开起。 瞻圣主、齐寿南山,势拱东南百二。
小雅 · 鼓钟
《小雅·鼓钟》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描写聆听音乐、怀念善人君子的诗,诗中记录了钟、鼓、琴、瑟、笙、磬、雅、南、籥等多种乐器共同演奏的场面。全诗四章,每章五句。前三章写耳闻钟鼓铿锵,面对滔滔流泻的淮水,不禁悲从中来,忧思萦怀,于是想到了“淑人君子”,对他的美德懿行心向往之;后一章描写钟鼓齐鸣、琴瑟和谐、笙磬同音、雅南合拍的美妙乐境。此诗场面感较强,很有感染力。
无题
此诗是一首唐代诗人李商隐以男女离别为题材的爱情诗。以句中的“别”字为通篇文眼,描写了一对情人离别的痛苦和别后的思念,抒发了无比真挚的相思离别之情,但其中也流露出诗人政治上失意和精神上的闷苦,具有浓郁的伤感色彩,极写凄怨之深、哀婉之痛,并借神话传说表达了对心中恋人的无比挚爱、深切思念。诗中融入了诗人切身的人生感受。 整首诗的内容围绕着第一句,尤其是“别亦难”三字展开。三、四句是相互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的写照。五、六句则分别描述两人因不能相见而惆怅、怨虑,倍感清冷以至衰颜的情状。唯一可以盼望的是七、八两句中的设想:但愿青鸟频频传递相思情。
夏日闲放
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 静室深下帘,小庭新扫地。 褰裳复岸帻,闲傲得自恣。 朝景枕簟清,乘凉一觉睡。 午餐何所有,鱼肉一两味。 夏服亦无多,蕉纱三五事。 资身既给足,长物徒烦费。 若比箪瓢人,吾今太富贵。
周易 · 蒙卦
艮上坎下,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六四,困蒙,吝。 六五,童蒙,吉。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史记 · 三十世家 · 曹相国世家
《曹相国世家》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卷五十四·曹相国世家第二十四》,主要讲述了西汉初年开国功臣曹参及其后人的历史。曹参早年跟随汉高祖刘邦反秦,身经百战,屡建战功。刘邦称帝后,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曹参功居第二,赐爵平阳侯,并任命曹参为齐国相国。在齐时采用盖公的黄老之术,百姓安定,称为贤相。汉丞相萧何死后,曹参继任汉丞相,并遵照萧何所制定的政策治理国家,举事无所变更,一遵萧何约束,“萧规曹随”传为历史佳话。
婆罗门引 · 香橼
晚风千颗,累累才与画檐平。绽来刚趁秋晴。怪底匀圆如许,青女手搓成。 乍回廊小摘,冷韵旋生。 冰瓷翠罂,压叠在、小红檠。弄影夕阳黄处,檀晕偏明。 空香如雨,最宜人、昨夜恰微酲。何须数、西崦霜橙。
西游记 · 第八十七回 · 凤仙郡冒天止雨 孙大圣劝善施霖
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挟藏宇宙,剖判玄光,真乐世间无赛。灵鹫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照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 却说三藏师徒四众,别樵子下了隐雾山,奔上大路。行经数日,忽见一座城池相近。三藏道:“悟空,你看那前面城池,可是天竺国么?”行者摇手道:“不是,不是!如来处虽称极乐,却没有城池,乃是一座大山,山中有楼台殿阁,唤做灵山大雷音寺。就到了天竺国,也不是如来住处。天竺国还不知离灵山有多少路哩。那城想是天竺之外郡。到边前方知明白。”不一时至城外。三藏下马,入到三层门里,见那民事荒凉,街衢冷落。又到市口之间,见许多穿青衣者,左右摆列,有几个冠带者,立于房檐之下。他四众顺街行走,那些人更不逊避。猪八戒村愚,把长嘴掬一掬,叫道:“让路,让路!”那些人猛抬头,看见模样,一个个骨软筋麻,跌跌曈曈,都道:“妖精来了,妖精来了!”唬得那檐下冠带者,战兢兢躬身问道:“那方来者?”三藏恐他们闯祸,一力当先,对众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拜天竺国大雷音寺佛祖求经者。路过宝方,一则不知地名,二则未落人家,才进城甚失回避,望列公恕罪。”那官人却才施礼道:“此处乃天竺外郡,地名凤仙郡。连年干旱,郡侯差我等在此出榜,招求法师祈雨救民也。”行者闻言道:“你的榜文何在?”众官道:“榜文在此,适间才打扫廊檐,还未张挂。”行者道:“拿来我看看。”众官即将榜文展开,挂在檐下。行者四众上前同看。榜上写着—— 大天竺国凤仙郡郡侯上官,为榜聘明师,招求大法事。兹因郡土宽弘,军民殷实,连年亢旱,累岁干荒,民田塘而军地薄,河道浅而沟浍空。井中无水,泉底无津。富室聊以全生,穷民难以活命。斗粟百金之价,束薪五两之资。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城中惧法,典衣当物以存身;乡下欺公,打劫吃人而顾命。为此出给榜文,仰望十方贤哲,褥雨救民,恩当重报。愿以千金奉谢,决不虚言。须至榜者。 行者看罢,对众官道:“郡侯上官何也?”众官道:“上官乃是姓。此我郡侯之姓也。”行者笑道:“此姓却少。”八戒道:“哥哥不曾读书。百家姓后有一句上官欧阳。”三藏道:“徒弟们,且休闲讲。那个会求雨,与他求一场甘雨,以济民瘼,此乃万善之事;如不会,就行,莫误了走路。”行者道:“祈雨有甚难事!我老孙翻江搅海,换斗移星,踢天弄井,吐雾喷云,担山赶月,唤雨呼风,那一件儿不是幼年耍子的勾当!何为稀罕!” 众官听说,着两个急去郡中报道:“老爷,万千之喜至也!”那郡侯正焚香默祝,听得报声喜至,即问:“何喜?”那官道:“今日领榜,方至市口张挂,即有四个和尚,称东土大唐差往天竺国大雷音拜佛求经者,见榜即道能祈甘雨,特来报知。”那郡侯即整衣步行,不用轿马多人,径至市口,以礼敦请。忽有人报道:“郡侯老爷来了。”众人闪过。那郡侯一见唐僧,不怕他徒弟丑恶,当街心倒身下拜道:“下官乃凤仙郡郡侯上官氏,熏沐拜请老师祈雨救民。望师大舍慈悲,运神功,拔济,拔济!”三藏答礼道:“此间不是讲话处。侍贫僧到那寺观,却好行事。”郡侯道:“老师同到小衙,自有洁净之处。”师徒们遂牵马挑担,径至府中,一一相见。郡侯即命看茶摆斋。少顷斋至,那八戒放量舌餐,如同饿虎。唬得那些捧盘的心惊胆战,一往一来,添汤添饭,就如走马灯儿一般,刚刚供上,直吃得饱满方休。斋毕,唐僧谢了斋,却问:“郡侯大人,贵处干旱几时了?”郡侯道: 敝地大邦天竺国,风仙外郡吾司牧。一连三载遇干荒,草子不生绝五谷。 大小人家买卖难,十门九户俱啼哭。三停饿死二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 下官出榜遍求贤,幸遇真僧来我国。若施寸雨济黎民,愿奉千金酬厚德! 行者听说,满面喜生,呵呵的笑道:“莫说,莫说!若说千金为谢,半点甘雨全无。但论积功累德,老孙送你一场大雨。”那郡侯原来十分清正贤良,爱民心重,即请行者上坐,低头下拜道:“老师果舍慈悲,下官必不敢悖德。”行者道:“且莫讲话,请起。但烦你好生看着我师父,等老孙行事。”沙僧道:“哥哥,怎么行事?”行者道:“你和八戒过来,就在他这堂下随着我做个羽翼,等老孙唤龙来行雨。”八戒、沙僧谨依使令。三个人都在堂下。郡侯焚香礼拜。三藏坐着念经。行者念动真言,诵动咒语,即时见正东上,一朵乌云,渐渐落至堂前,乃是东海老龙王敖广。那敖广收了云脚,化作人形,走向前,对行者躬身施礼道:“大圣唤小龙来,那方使用?”行者道:“请起。累你远来,别无甚事。此间乃凤仙郡,连年干旱,问你如何不来下雨?”老龙道:“启上大圣得知,我虽能行雨,乃上天遣用之辈。上天不差,岂敢擅自来此行雨?”行者道:“我因路过此方,见久旱民苦,特着你来此施雨求济,如何推托?”龙王道:“岂敢推托?但大圣念真言呼唤,不敢不来。一则未奉上天御旨,二则未曾带得行雨神将,怎么动得雨部?大圣既有拔济之心,容小龙回海点兵,烦大圣到天宫奏准,请一道降雨的圣旨,请水官放出龙来,我却好照旨意数目下雨。”行者见他说出理来,只得发放老龙回海。他即跳出罡斗,对唐僧备言龙王之事。唐僧道:“既然如此,你去为之,切莫打诳语。”行者即吩咐八戒、沙僧:“保着师父,我上天宫去也。”好大圣,说声去,寂然不见。那郡侯胆战心惊道:“孙老爷那里去了?”八戒笑道:“驾云上天去了。”郡侯十分恭敬,传出飞报,教满城大街小巷,不拘公卿士庶,军民人等,家家供养龙王牌位,门设清水缸,缸插杨柳枝,侍奉香火,拜天不题。 却说行者一驾筋斗云,径到西天门外,早见护国天王引天丁、力士上前迎接道:“大圣,取经之事完乎?”行者道:“也差不远矣。今行至天竺国界,有一外郡,名凤仙郡。彼处三年不雨,民甚艰苦,老孙欲祈雨拯救。呼得龙王到彼,他言无旨,不敢私自为之,特来朝见玉帝请旨。”天王道:“那壁厢敢是不该下雨哩。我向时闻得说:那郡侯撒泼,冒犯天地,上帝见罪,立有米山、面山、黄金大锁,直等此三事倒断,才该下雨。”行者不知此意是何,要见玉帝。天王不敢拦阻,让他进去。径至通明殿外,又见四大天师迎道:“大圣到此何干?”行者道:“因保唐僧,路至天竺国界,凤仙郡无雨,郡侯召师祈雨。老孙呼得龙王,意命降雨,他说未奉玉帝旨意,不敢擅行,特来求旨,以苏民困。”四大天师道:“那方不该下雨。”行者笑道:“该与不该,烦为引奏引奏,看老孙的人情何如。”葛仙翁道:“俗语云:苍蝇包网儿,好大面皮!”许旌阳道:“不要乱谈,且只带他进去。”邱洪济、张道陵与葛、许四真人引至灵霄殿下,启奏道:“万岁,有孙悟空路至天竺国凤仙郡,欲与求雨,特来请旨。”玉帝道:“那厮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朕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驾至他方,见那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朕即立以三事,在于披香殿内。汝等引孙悟空去看。若三事倒断,即降旨与他;如不倒断,且休管闲事。”四天师即引行者至披香殿里看时,见有一座米山,约有十丈高下;一座面山,约有二十丈高下。米山边有一只拳大之鸡,在那里紧一嘴,慢一嘴,嗛那米吃。面山边有一只金毛哈巴狗儿,在那里长一舌,短一舌,餂那面吃。左边悬一座铁架子,架上挂一把金锁,约有一尺三四寸长短,锁梃有指头粗细,下面有一盏明灯,灯焰儿燎着那锁梃。行者不知其意,回头问天师曰:“此何意也?”天师道:“那厮触犯了上天,玉帝立此三事,直等鸡嗛了米尽,狗餂得面尽,灯焰燎断锁梃,那方才该下雨哩。”行者闻言,大惊失色,再不敢启奏。走出殿,满面含羞。四大天师笑道:“大圣不必烦恼,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有一念善慈,惊动上天,那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行者依言,不上灵霄辞玉帝,径来下界复凡夫。须臾,到西天门,又见护国天王。天王道:“请旨如何?”行者将米山、面山、金锁之事说了一遍,道:“果依你言,不肯传旨。适间天师送我,教劝那厮归善,即福原也。”遂相别,降云下界。 那郡侯同三藏、八戒、沙僧、大小官员人等接着,都簇簇攒攒来问。行者将郡侯喝了一声道:“只因你这厮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冒犯了天地,致令黎民有难,如今不肯降雨!”郡侯慌得跪伏在地道:“老师如何得知三年前事?”行者道:“你把那斋天的素供,怎么推倒喂狗?可实实说来!”那郡侯不敢隐瞒,道:“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日,献供斋天,在于本衙之内,因妻不贤,恶言相斗,一时怒发无知,推倒供桌,泼了素馔,果是唤狗来吃了。这两年忆念在心,神思恍惚,无处可以解释。不知上天见罪,遗害黎民。今遇老师降临,万望明示,上界怎么样计较。”行者道:“那一日正是玉皇下界之日。见你将斋供喂狗,又口出秽言,玉帝即立三事记汝。”八戒问道:“哥,是那三事?”行者道:“披香殿立一座米山,约有十丈高下;一座面山,约有二十丈高下。米山边有拳大的一只小鸡,在那里紧一嘴,慢一嘴的嗛那米吃;面山边有一个金毛哈巴狗儿,在那里长一舌,短一舌的餂那面吃。左边又一座铁架子,架上挂一把黄金大锁,锁梃儿有指头粗细,下面有一盏明灯,灯焰儿燎着那锁梃。直等那鸡旺米尽,狗饣舌面尽,灯燎断锁梃,他这里方才该下雨哩。”八戒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哥肯带我去,变出法身来,一顿把他的米面都吃了,锁梃弄断了,管取下雨。”行者道:“呆子莫胡说!此乃上天所设之计,你怎么得见?”三藏道:“似这等说,怎生是好?”行者道:“不难,不难!我临行时,四天师曾对我言,但只作善可解。”那郡侯拜伏在地,哀告道:“但凭老师指教,下官一一皈依也。”行者道:“你若回心向善,趁早儿念佛看经,我还替你作为;汝若仍前不改,我亦不能解释,不久天即诛之,性命不能保矣。”那郡侯磕头礼拜,誓愿皈依。当时召请本处僧道,启建道场,各各写发文书,申奏三天。郡侯领众拈香瞻拜,答天谢地,引罪自责。三藏也与他念经。一壁厢又出飞报,教城里城外大家小户,不论男女人等,都要烧香念佛。自此时,一片善声盈耳。行者却才欢喜。对八戒、沙僧道:“你两个好生护持师父,等老孙再与他去去来。”八戒道:“哥哥,又往那里去?”行者道:“这郡侯听信老孙之言,果然受教,恭敬善慈,诚心念佛,我这去再奏玉帝,求些雨来。”沙僧道:“哥哥即要去不必迟疑,且耽搁我们行路,必求雨一坛,庶成我们之正果也。” 好大圣,又纵云头,直至天门外。还遇着护国天王。天王道:“你今又来做甚?”行者道:“那郡侯已归善矣。”天王亦喜。正说处,早见直符使者,捧定了道家文书,僧家关牒,到天门外传递。那符使见了行者,施礼道:“此意乃大圣劝善之功。”行者道:“你将此文牒送去何处?”符使道:“直送至通明殿上,与天师传递到玉皇大天尊前。”行者道:“如此,你先行,我当随后面去。”那符使入天门去了。护国天王道:“大圣,不消见玉帝了。你只往九天应元府下,借点雷神,径自声雷掣电,还他就有雨下也。”真个行者依言,入天门里,不上灵霄殿求请旨意,转云步,径往九天应元府,见那雷门使者、纠录典者、廉访典者都来迎着,施礼道:“大圣何来?”行者道:“有事要见天尊。”三使者即为传奏。天尊随下九凤丹霞之絜,整衣出迎。相见礼毕,行者道:“有一事特来奉求。”天尊道:“何事?”行者道:“我因保唐僧,至凤仙郡,见那干旱之甚,已许他求雨,特来告借贵部官将到彼声雷。”天尊道:“我知那郡侯冒犯上天,立有三事,不知可该下雨哩。”行者笑道:“我昨日已见玉帝请旨。玉帝着天师引我去披香殿看那三事,乃是米山、面山、金锁。只要三事倒断,方该下雨。我愁难得倒断,天师教我劝化郡侯等众作善,以为人有善念,天必从之。庶几可以回天心,解灾难也。今已善念顿生,善声盈耳。适间直符使者已将改行从善的文牒奏上玉帝去了,老孙因特造尊府,告借雷部官将相助相助。”天尊道:“既如此,差邓、辛、张、陶,帅领闪电娘子,即随大圣下降风仙郡声雷。”那四将同大圣,不多时,至于风仙境界。即于半空中作起法来。只听得唿鲁鲁的雷声,又见那淅淅沥沥的闪电。真个是—— 电掣紫金蛇,雷轰群蛰哄。荧煌飞火光,霹雳崩山洞。列缺满天明,震惊连地纵。红销一闪发萌芽,万里江山都撼动。 那凤仙郡,城里城外,大小官员,军民人等,整三年不曾听见雷电。今日见有雷声霍闪,一齐跪下,头顶着香炉,有的手拈着柳枝,都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这一声善念,果然惊动上天。正是那古诗云: 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且不说孙大圣指挥雷将、掣电轰雷于凤仙郡,人人归善。却说那上界直符使者,将僧道两家的文牒,送至通明殿,四天师传奏灵霄殿。玉帝见了道:“那厮们既有善念,看三事如何。”正说处,忽有披香殿看管的将官报道:“所立米面山俱倒了。霎时间米面皆无。锁梃亦断。”奏未毕,又有当驾天官引凤仙郡土地、城隍、社令等神齐来拜奏道:“本郡郡主并满城大小黎庶之家,无一家一人不皈依善果,礼佛敬天。今启垂慈,普降甘雨,求济黎民。”玉帝闻言大喜,即传旨:“着风部、云部、雨部,各遵号令,去下方,按凤仙郡界,即于今日今时,声雷布云,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时有四大天师奉旨,传与各部随时下界,各逞神威,一齐振作。行者正与邓、辛、张、陶,令闪电娘子在空中调弄,只见众神都到,合会一天。那其间风云际会,甘雨滂沱。好雨—— 漠漠浓云,蒙蒙黑雾。雷车轰轰,闪电灼灼。滚滚狂风,淙淙骤雨。所谓一念回天,万民满望。全亏大圣施元远,万里江山处处阴。好雨倾河倒海,蔽野迷空。檐前垂瀑布,窗外响玲珑。万户千门人念佛,六街三市水流洪。东西河道条条满,南北溪湾处处通。槁苗得润,枯木回生。田畴麻麦盛,村堡豆粮升。客旅喜通贩卖,农夫爱尔耘耕。从今黍稷多条畅,自然稼穑得丰登。风调雨顺民安乐,海晏河清享太平。 一日雨下足了三尺零四十二点。众神祗渐渐收回。孙大圣厉声高叫道:“那四部众神,且暂停云从,待老孙去叫郡侯拜谢列位。列位可拨开云雾,各现真身,与这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也。”众神听说,只得都停在空中。这行者按落云头,径至郡里。早见三藏、八戒、沙僧,都来迎接。那郡侯一步一拜来谢。行者道:“且慢谢我。我已留住四部神祗,你可传召多人同此拜谢,教他向后好来降雨。”郡侯随传飞报,召众同酬,都一个个拈香朝拜。只见那四部神祗,开明云雾,各现真身。四部者,乃雨部、雷部、云部、风部。只见那—— 龙王显像,雷将舒身。云童出现,风伯垂真。龙王显像,银须苍貌世无双。雷将舒身,钩嘴威颜诚莫比。云童出现,谁如玉面金冠;风伯垂真,曾似燥眉环眼。齐齐显露青霄上,各各挨排现圣仪。凤仙郡界人才信,顶礼拈香恶性回。今日仰朝天上将,洗心向善尽皈依。 众神祗宁待了一个时辰,人民拜之不已。孙行者又起在云端,对众作礼道:“有劳,有劳!请列位各归本部。老孙还都郡界中人家,供养高真,遇时节醮谢。列位从此后,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还来拯救拯救。”众神依言,各各转部不题。 却说大圣坠落云头,与三藏道:“事毕民安,可收拾走路矣。”那郡侯闻言,急忙行礼道:“孙老爷说那里话!今此一场,乃无量无边之恩德。下官这里差人办备小宴,奉答厚恩。仍买治民间田地,与老爷起建寺院,立老爷生祠,勒碑刻名,四时享祀。虽刻骨镂心,难报万一,怎么就说走路的话!”三藏道:“大人之言虽当,但我等乃西方挂搭行脚之僧,不敢久住。一二日间。定走无疑。”那郡侯那里肯放。连夜差多人治办酒席,起盖祠宇。次日,大开佳宴,请唐僧高坐;孙大圣与八戒、沙僧列坐。郡侯同本郡大小官员部臣把杯献馔,细吹细打,款待了一日。这场果是欣然。有诗为证: 田畴久旱逢甘雨,河道经商处处通。深感神僧来郡界,多蒙大圣上天宫。 解除三事从前恶,一念皈依善果弘。此后愿如尧舜世,五风十雨万年丰。 一日筵,二日宴;今日酬,明日谢;扳留将有半月,只等寺院生祠完备。一日,郡侯请四众往观。唐僧惊讶道:“功程浩大,何成之如此速耶?”郡侯道:“下官催趱人工,昼夜不息,急急命完,特请列位老爷看看。”行者笑道:“果是贤才能干的好贤侯也!”即时都到新寺。见那殿阁巍峨,山门壮丽,俱称赞不已。行者请师父留一寺名。三藏道:“有,留名当唤做‘甘霖普济寺’。”郡侯称道:“甚好,甚好!”用金贴广招僧众,侍奉香火。殿左边立起四众生祠,每年四时祭祀;又起盖雷神、龙神等庙,以答神功。看毕,即命趱行。那一郡人民,知久留不住,各备赆仪,分文不受。因此,合郡官员人等,盛张鼓乐,大展旌幢,送有三十里远近,犹不忍别,遂掩泪目送,直至望不见方回。这正是:硕德神僧留普济,齐天大圣广施恩。毕竟不知此去还有几日方见如来,且听下回分解。
饮酒二十首
《饮酒二十首》是晋末宋初文学家陶渊明创作的一组五言诗。这二十首诗并不是酒后遣兴之作,而是诗人借酒为题,以饱含忧愤的笔触,表达了作者对历史、对现实、对生活的感想和看法,抒写了作者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田园生活的喜爱,充分表现了作者高洁傲岸的道德情操和安贫乐道的生活情趣。组诗以酒寄意,诗酒结合,使作者自然地袒露出生命深层的本然状态,体现出一种独特的审美境界。 陶渊明的时代,是门阀士族的时代,政治黑暗,官场腐败,且易招来杀身之祸,他痛感世道的险恶,生活的艰辛,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终于在义熙元年(公元405年),他四十一岁时,当了八十馀日的彭泽令后弃官归隐,长归园田,不再出仕,亲执耒耜,躬自劳作。由于社会的长期分裂和动荡不安,再加上统治者的荒淫奢侈,许多敢于批评朝政的士大夫文人,动辄被无辜杀戮。因此,当时文人们惧谈政治,尽是躲开政治,有的以游山玩水,隐逸不仕,酗酒放浪,玄学清谈等方式来表示自己没有政治野心,免得被统治者猜忌,以招来人身伤害。横祸难料的黑暗现实造成的这种畸形的社会风气,不能不影响破落贵族出身的陶渊明。他从二十九岁第一次出仕江州祭酒到四十一岁解去彭泽令,前后几仕几隐,实际做官时间不到三年,他的理想火花就这样在黑暗现实里稍纵即逝。因此,他借「醉人」的语言,指责黑暗社会,揭露政治危机,鄙弃虚伪世俗。 组诗《饮酒二十首》前有小序,这是研究陶渊明的思想和创作的重要资料。「闲居寡欢」、「顾影独尽」,可见诗人是在极度孤寂、痛苦的心境下写《饮酒》诗的。「纸墨遂多,辞无让次」,可见这中间有个由少到多,逐渐积累的过程,并非一时所作,而是诗人把他平时积聚在胸中的所想所感,借「既醉之后」这个最恰当的时机抒发出来的。 关于《饮酒二十首》的写作年代,至今尚无定论。历来大致有六种说法:元兴二年癸卯(公元403年)说、元兴三年甲辰(公元404年)说、义熙十年甲寅(公元414年)说、义熙二年丙午(公元406年)说、义熙十二、三年(公元416年、公元417年)说、义熙十四年戊午(公元418年)说。
红楼梦 · 第八十九回 ·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却说凤姐正自起来纳闷,忽听见小丫头这话,又唬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官事?”小丫头道:“也不知道。刚才二门上小厮回进来,回老爷有要紧的官事,所以太太叫我请二爷来了。”凤姐听是工部里的事,才把心略略的放下,因说道:“你回去回太太,就说二爷昨日晚上出城有事,没有回来。打发人先回珍大爷去罢。”那丫头答应着去了。 一时贾珍过来见了部里的人,问明了,进来见了王夫人,回道:“部中来报,昨日总河奏到河南一带决了河口,湮没了几府州县。又要开销国帑,修理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照料,所以部里特来报知老爷的。”说完退出,及贾政回家来回明。从此直到冬间,贾政天天有事,常在衙门里。宝玉的工课也渐渐松了,只是怕贾政觉察出来,不敢不常在学房里去念书,连黛玉处也不敢常去。 那时已到十月中旬,宝玉起来要往学房中去。这日天气陡寒,只见袭人早已打点出一包衣服,向宝玉道:“今日天气很冷,早晚宁使暖些。”说着,把衣服拿出来给宝玉挑了一件穿。又包了一件,叫小丫头拿出交给焙茗,嘱咐道:“天气凉,二爷要换时,好生预备着。”焙茗答应了,抱着毡包,跟着宝玉自去。宝玉到了学房中,做了自己的工课,忽听得纸窗呼喇喇一派风声。代儒道:“天气又发冷。”把风门推开一看,只见西北上一层层的黑云渐渐往东南扑上来。焙茗走进来回宝玉道:“二爷,天气冷了,再添些衣服罢。”宝玉点点头儿。只见焙茗拿进一件衣服来,宝玉不看则已,看了时神已痴了。那些小学生都巴着眼瞧,却原是晴雯所补的那件雀金裘。宝玉道:“怎么拿这一件来!是谁给你的?”焙茗道:“是里头姑娘们包出来的。”宝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罢。”代儒只当宝玉可惜这件衣服,却也心里喜他知道俭省。焙茗道:“二爷穿上罢,着了凉,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爷只当疼奴才罢。”宝玉无奈,只得穿上,呆呆的对着书坐着。代儒也只当他看书,不甚理会。晚间放学时,宝玉便往代儒托病告假一天。代儒本来上年纪的人,也不过伴着几个孩子解闷儿,时常也八病九痛的,乐得去一个少操一日心。况且明知贾政事忙,贾母溺爱,便点点头儿。 宝玉一径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也是这样说,自然没有不信的,略坐一坐便回园中去了。见了袭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说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袭人道:“晚饭预备下了,这会儿吃还是等一等儿?”宝玉道:“我不吃了,心里不舒服。你们吃去罢。”袭人道:“那么着你也该把这件衣服换下来了,那个东西那里禁得住揉搓。”宝玉道:“不用换。”袭人道:“倒也不但是娇嫩物儿,你瞧瞧那上头的针线也不该这么糟蹋他呀。”宝玉听了这话,正碰在他心坎儿上,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着,你就收起来给我包好了,我也总不穿他了。”说着,站起来脱下。袭人才过来接时,宝玉已经自己叠起。袭人道:“二爷怎么今日这样勤谨起来了?”宝玉也不答言,叠好了,便问:“包这个的包袱呢?”麝月连忙递过来,让他自己包好,回头却和袭人挤着眼儿笑。宝玉也不理会,自己坐着,无精打彩,猛听架上钟响,自己低头看了看表,针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时小丫头点上灯来。袭人道:“你不吃饭,喝一口粥儿罢。别净饿着,看仔细饿上虚火来,那又是我们的累赘了。”宝玉摇摇头儿,说:“不大饿,强吃了倒不受用。”袭人道:“既这么着,就索性早些歇着罢。”于是袭人麝月铺设好了,宝玉也就歇下,翻来复去只睡不着,将及黎明,反朦胧睡去,不一顿饭时,早又醒了。 此时袭人麝月也都起来。袭人道:“昨夜听着你翻腾到五更多,我也不敢问你。后来我就睡着了,不知到底你睡着了没有?”宝玉道:“也睡了一睡,不知怎么就醒了。”袭人道:“你没有什么不受用?”宝玉道:“没有,只是心上发烦。”袭人道:“今日学房里去不去?”宝玉道:“我昨儿已经告了一天假了,今儿我要想园里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你叫他们收拾一间房子,备下一炉香,搁下纸墨笔砚。你们只管干你们的,我自己静坐半天才好。别叫他们来搅我。”麝月接着道:“二爷要静静儿的用工夫,谁敢来搅。”袭人道:“这么着很好,也省得着了凉。自己坐坐,心神也不散。”因又问:“你既懒待吃饭,今日吃什么?早说好传给厨房里去。”宝玉道:“还是随便罢,不必闹的大惊小怪的。倒是要几个果子搁在那屋里,借点果子香。”袭人道:“那个屋里好?别的都不大干净,只有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间,因一向无人,还干净,就是清冷些。”宝玉道:“不妨,把火盆挪过去就是了。”袭人答应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茶盘儿,一个碗,一双牙箸,递给麝月道:“这是刚才花姑娘要的,厨房里老婆子送了来了。”麝月接了一看,却是一碗燕窝汤,便问袭人道:“这是姐姐要的么?”袭人笑道:“昨夜二爷没吃饭,又翻腾了一夜,想来今日早起心里必是发空的,所以我告诉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儿,麝月打发宝玉喝了,漱了口。只见秋纹走来说道:“那屋里已经收拾妥了,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二爷再进去罢。”宝玉点头,只是一腔心事,懒怠说话。一时小丫头来请,说笔砚都安放妥当了。宝玉道:“知道了。”又一个小丫头回道:“早饭得了。二爷在那里吃?”宝玉道:“就拿了来罢,不必累赘了。”小丫头答应了自去。一时端上饭来,宝玉笑了一笑,向袭人麝月道:“我心里闷得很,自己吃只怕又吃不下去,不如你们两个同我一块儿吃,或者吃的香甜,我也多吃些。”麝月笑道:“这是二爷的高兴,我们可不敢。”袭人道:“其实也使得,我们一处喝酒,也不止今日。只是偶然替你解闷儿还使得,若认真这样,还有什么规矩体统呢。”说着三人坐下。宝玉在上首,袭人麝月两个打横陪着。吃了饭,小丫头端上漱口茶,两个看着撤了下去。宝玉因端着茶,默默如有所思,又坐了一坐,便问道:“那屋里收拾妥了么?”麝月道:“头里就回过了,这回子又问。” 宝玉略坐了一坐,便过这间屋子来,亲自点了一炷香,摆上些果品,便叫人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袭人等都静悄无声。宝玉拿了一幅泥金角花的粉红笺出来,口中祝了几句,便提起笔来写道: 怡红主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清香,庶几来飨。其词云: 随身伴,独自意绸缪。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 时休。孰与话轻柔?东逝水,无复向西流。想像更无 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使人愁!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静静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怎么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 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心里烦,才找个地方儿静坐坐儿。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走走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林妹妹在家里呢么?”紫鹃接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姑娘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宝玉同着紫鹃走进来。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看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古人空。”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妹妹做什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只管写。”说着,一面看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侍者;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点缀,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图”三字,用八分书写着。宝玉道:“妹妹这幅《斗寒图》可是新挂上的?”黛玉道:“可不是。昨日他们收拾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宝玉道:“是什么出处?”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妹妹告诉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新奇雅致,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走走。 雪雁沏了茶来,宝玉吃着。又等了一会子,黛玉经才写完,站起来道:“简慢了。”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但见黛玉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真比如: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宝玉因问道:“妹妹这两日弹琴来着没有?”黛玉道:“两日没弹了。因为写字已经觉得手冷,那里还去弹琴。”宝玉道:“不弹也罢了。我想琴虽是清高之品,却不是好东西,从没有弹琴里弹出富贵寿考来的,只有弹出忧思怨乱来的。再者弹琴也得心里记谱,未免费心。依我说,妹妹身子又单弱,不操这心也罢了。”黛玉抿着嘴儿笑。宝玉指着壁上道:“这张琴可就是么?怎么这么短?”黛玉笑道:“这张琴不是短,因我小时学抚的时候别的琴都够不着,因此特地做起来的。虽不是焦尾枯桐,这鹤山凤尾还配得齐整,龙池雁足高下还相宜。你看这断纹不是牛旄似的么,所以音韵也还清越。”宝玉道:“妹妹这几天来做诗没有?”黛玉道:“自结社以后没大作。”宝玉笑道:“你别瞒我,我听见你吟的什么‘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你搁在琴里觉得音响分外的响亮。有的没有?”黛玉道:“你怎么听见了?”宝玉道:“我那一天从蓼风轩来听见的,又恐怕打断你的清韵,所以静听了一会就走了。我正要问你:前路是平韵,到末了儿忽转了仄韵,是个什么意思?”黛玉道:“这是人心自然之音,做到那里就到那里,原没有一定的。”宝玉道:“原来如此。可惜我不知音,枉听了一会子。”黛玉道:“古来知音人能有几个?”宝玉听了。又觉得出言冒失了,又怕寒了黛玉的心,坐了一坐,心里像有许多话,却再无可讲的。黛玉因方才的话也是冲口而出,此时回想,觉得太冷淡些,也就无话。宝玉一发打量黛玉设疑,遂讪讪的站起来说道:“妹妹坐着罢。我还要到三妹妹那里瞧瞧去呢。”黛玉道:“你若是见了三妹妹,替我问候一声罢。”宝玉答应着便出来了。 黛玉送至屋门口,自己回来闷闷的坐着,心里想道:“宝玉近来说话半吐半吞,忽冷忽热,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正想着,紫鹃走来道:“姑娘,经不写了?我把笔砚都收好了?”黛玉道:“不写了,收起去罢。”说着,自己走到里间屋里床上歪着,慢慢的细想。紫鹃进来问道:“姑娘喝碗茶罢?”黛玉道:“不喝呢。我略歪歪儿,你们自己去罢。” 紫鹃答应着出来,只见雪雁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紫鹃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这会子也有了什么心事了么?”雪雁只顾发呆,倒被他唬了一跳,因说道:“你别嚷,今日我听见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听,奇不奇。你可别言语。”说着,往屋里努嘴儿。因自己先行,点着头儿叫紫鹃同他出来,到门外平台底下,悄悄儿的道:“姐姐你听见了么?宝玉定了亲了!”紫鹃听见,唬了一跳,说道:“这是那里来的话?只怕不真罢。”雪雁道:“怎么不真,别人大概都知道,就只咱们没听见。”紫鹃道:“你是那里听来的?”雪雁道:“我听见侍书说的,是个什么知府家,家资也好,人才也好。”紫鹃正听时,只听得黛玉咳嗽了一声,似乎起来的光景。紫鹃恐怕他出来听见,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往里望望,不见动静,才又悄悄儿的问道:“他到底怎么说来?”雪雁道:“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姑娘那里去道谢吗,三姑娘不在屋里,只有侍书在那里。大家坐着,无意中说起宝二爷的淘气来,他说宝二爷怎么好,只会顽儿,全不像大人的样子,已经说亲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我问他定了没有,他说是定了,是个什么王大爷做媒的。那王大爷是东府里的亲戚,所以也不用打听,一说就成了。”紫鹃侧着头想了一想,“这句话奇!”又问道:“怎么家里没有人说起?”雪雁道:“侍书也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若一说起,恐怕宝玉野了心,所以都不提起。侍书告诉了我,又叮嘱千万不可露风,说出来只道是我多嘴。”把手往里一指,“所以他面前也不提。今日是你问起,我不犯瞒你。” 正说到这里,只听鹦鹉叫唤,学着说:“姑娘回来了,快倒茶来!”倒把紫鹃雪雁吓了一跳,回头并不见有人,便骂了鹦鹉一声,走进屋内。只见黛玉喘吁吁的刚坐在椅子上,紫鹃搭讪着问茶问水。黛玉问道:“你们两个那里去了?再叫不出一个人来。”说着便走到炕边,将身子一歪,仍旧倒在炕上,往里躺下,叫把帐子撩下。紫鹃雪雁答应出去。他两个心里疑惑方才的话只怕被他听了去了,只好大家不提。谁知黛玉一腔心事,又窃听了紫鹃雪雁的话,虽不很明白,已听得了七八分,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思前想后,竟应了前日梦中之谶,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又想到自己没了爹娘的苦,自今以后,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蹋起来,一年半载,少不得身登清净。打定了主意,被也不盖,衣也不添,竟是合眼装睡。紫鹃和雪雁来伺候几次,不见动静,又不好叫唤。晚饭都不吃。点灯已后,紫鹃掀开帐子,见已睡著了,被窝都蹬在脚后。怕他着了凉,轻轻儿拿来盖上。黛玉也不动,单待他出去,仍然褪下。那紫鹃只管问雪雁:“今儿的话到底是真的是假的?”雪雁道:“怎么不真。”紫鹃道:“侍书怎么知道的?”雪雁道:“是小红那里听来的。”紫鹃道:“头里咱们说话,只怕姑娘听见了,你看刚才的神情,大有原故。今日以后,咱们倒别提这件事了。”说着,两个人也收拾要睡。紫鹃进来看时,只见黛玉被窝又蹬下来,复又给他轻轻盖上。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黛玉清早起来,也不叫人,独自一个呆呆的坐着。紫鹃醒来,看见黛玉已起,便惊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黛玉道:“可不是,睡得早,所以醒得早。”紫鹃连忙起来,叫醒雪雁,伺候梳洗。那黛玉对着镜子,只管呆呆的自看。看了一回,那泪珠儿断断连连,早已湿透了罗帕。正是: 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紫鹃在旁也不敢劝,只怕倒把闲话勾引旧恨来。迟了好一会,黛玉才随便梳洗了,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又自坐了一会,叫紫鹃道:“你把藏香点上。”紫鹃道:“姑娘,你睡也没睡得几时,如何点香?不是要写经?”黛玉点点头儿。紫鹃道:“姑娘今日醒得太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劳神了罢。”黛玉道:“不怕,早完了早好。况且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以后你们见了我的字迹,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紫鹃听了这话,不但不能再劝,连自己也掌不住滴下泪来。 原来黛玉立定主意,自此已后,有意糟蹋身子,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宝玉下学时,也常抽空问候,只是黛玉虽有万千言语,自知年纪已大,又不便似小时可以柔情挑逗,所以满腔心事,只是说不出来。宝玉欲将实言安慰,又恐黛玉生嗔,反添病症。两个人见了面,只得用浮言劝慰,真真是亲极反疏了。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不过请医调治,只说黛玉常病,那里知他的心病。紫鹃等虽知其意,也不敢说。从此一天一天的减,到半月之后,肠胃日薄,一日果然粥都不能吃了。黛玉日间听见的话,都似宝玉娶亲的话,看见怡红院中的人,无论上下,也像宝玉娶亲的光景。薛姨妈来看,黛玉不见宝钗,越发起疑心,索性不要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之中,常听见有人叫宝二奶奶的。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未知黛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乙卯重五诗
《乙卯重五诗》这首五律具体描写了南宋在端午节这天的生活习惯。作者吃了两角的粽子,高冠上插着艾枝。依旧俗,又忙着储药、配药方,为的是这一年能平安无病。到了晚上,他身心愉快地喝起酒来。
六幺令 · 露晞风转
露晞风转,凉候生微燠。厌厌舟眠初起,发短仍慵沐。墙外虫声似雨,绕砌闻先熟。青蛉飞逐。花冠耸立,艳紫娇黄胜秋菊。 佳辰刚过九日,不见横波目。心事且付醇醪,快泻东西玉。年少光阴有几,肠断横汾曲。归期休卜。多应欢极,忘了银屏去世嘱。
左传 · 僖公 · 僖公九年
【经】九年春王三月丁丑,宋公御说卒。夏,公会宰周公、齐侯、宋子、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于葵丘。秋七月乙酉,伯姬卒。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甲子,晋侯佹诸卒。冬,晋里奚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传】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会诸侯,故曰子。凡在丧,王曰小童,公侯曰子。 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秋,齐侯盟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宰孔先归,遇晋侯曰:「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德而勤远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为此会也。东略之不知,西则否矣。其在乱乎。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乃还。 九月,晋献公卒,里克、ぶ郑欲纳文公,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乱。 初,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叔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虽无益也,将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我欲无贰而能谓人已乎?」 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次。书曰:「杀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杀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 齐侯以诸侯之师伐晋,及高梁而还,讨晋乱也。令不及鲁,故不书。 晋郤芮使夷吾重赂秦以求入,曰:「人实有国,我何爱焉。入而能民,土于何有。」从之。齐隰朋帅师会秦师,纳晋惠公。秦伯谓郤芮曰:「公子谁恃?」对曰:「臣闻亡人无党,有党必有仇。夷吾弱不好弄,能斗不过,长亦不改,不识其他。」公谓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臣闻之,唯则定国。《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文王之谓也。又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无好无恶,不忌不克之谓也。今其言多忌克,难哉!」公曰:「忌则多怨,又焉能克?是吾利也。」 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于是宋治。故鱼氏世为左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