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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 · 老夫既戒酒不饮,遇宴集,独醒其旁。坐客欲得小词,援笔为赋
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远山横黛蘸秋波,不饮旁人笑我。 花病等闲瘦弱,春愁没处遮拦。杯行到手莫留残,不道月斜人散。
风流子
《风流子·茅舍槿篱溪曲》是五代宋初时期词人孙光宪创作的一首词。此词写春日水乡农家风光。其中,茅舍、模篱、鸡犬、轧轧鸣梭,都是农家特色,田园景象;溪曲、孤叶、水蒸、春波,均是水乡特色,水乡风光。尤其是末三句,从织布声中将人物巧妙地带出,男耕女织,农家春忙的情景自可想见。全篇清新自然,生动朴质,充满水乡农家浓郁的生活气息,表现了作者对春日水乡农家风光的赞美。
西游记 · 第六十七回 · 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
话说三藏四众,躲离了小西天,欣然上路。行经个月程途,正是春深花放之时,见了几处园林皆绿暗,一番风雨又黄昏。三藏勒马道:“徒弟啊,天色晚矣,往那条路上求宿去?”行者笑道:“师父放心,若是没有借宿处,我三人都有些本事,叫八戒砍草,沙和尚扳松,老孙会做木匠,就在这路上搭个蓬庵,好道也住得年把,你忙怎的!”八戒道:“哥呀,这个所在,岂是住场!满山多虎豹狼虫,遍地有魑魅魍魉。白日里尚且难行,黑夜里怎生敢宿?”行者道:“呆子,越发不长进了!不是老孙海口,只这条棒子擅在手里,就是塌下天来,也撑得住!” 师徒们正然讲论,忽见一座山庄不远。行者道:“好了!有宿处了!”长老问:“在何处?”行者指道:“那树丛里不是个人家?我们去借宿一宵,明早走路。”长老欣然促马,至庄门外下马。只见那柴扉紧闭,长老敲门道:“开门,开门。”里面有一老者,手拖藜杖,足踏蒲鞋,头顶乌巾,身穿素服,开了门便问:“是甚人在此大呼小叫?”三藏合掌当胸,躬身施礼道:“老施主,贫僧乃东土差往西天取经者。适到贵地,天晚特造尊府假宿一宵,万望方便方便。”老者道:“和尚,你要西行,却是去不得啊。此处乃小西天,若到大西天,路途甚远。且休道前去艰难,只这个地方,已此难过。”三藏问:“怎么难过?”老者用手指道:“我这庄村西去三十余里,有一条稀柿疼,山名七绝。”三藏道:“何为七绝?”老者道:“这山径过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果。古云柿树有七绝:一益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枝叶肥大,故名七绝山。我这敝处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到。每年家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一条夹石胡同,尽皆填满;又被雨露雪霜,经霉过夏,作成一路污秽。这方人家,俗呼为稀屎疼。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就是淘东圊也不似这般恶臭。如今正值春深,东南风大作,所以还不闻见也。”三藏心中烦闷不言。行者忍不住,高叫道:“你这老儿甚不通便!我等远来投宿,你就说出这许多话来唬人!十分你家窄逼没处睡,我等在此树下蹲一蹲,也就过了此宵,何故这般絮聒?”那老者见了他相貌丑陋,便也拧住口,惊嘬嘬的,硬着胆,喝了一声,用藜杖指定道:“你这厮,骨挝脸,磕额头,塌鼻子,凹颉腮,毛眼毛睛,痨病鬼,不知高低,尖着个嘴,敢来冲撞我老人家!”行者陪笑道:“老官儿,你原来有眼无珠,不识我这痨病鬼哩!相法云:形容古怪,石中有美玉之藏。你若以言貌取人,干净差了,我虽丑便丑,却倒有些手段。”老者道:“你是那方人氏?姓甚名谁?有何手段?”行者笑道:我—— 祖居东胜大神洲,花果山前自幼修。身拜灵台方寸祖,学成武艺甚全周。 也能搅海降龙母,善会担山赶日头。缚怪擒魔称第一,移星换斗鬼神愁。 偷天转地英名大,我是变化无穷美石猴! 老者闻言,回嗔作喜,躬着身便教:请入寒舍安置。遂此,四众牵马挑担一齐进去,只见那荆针棘刺,铺设两边;二层门是砖石垒的墙壁,又是荆棘苫盖,入里才是三间瓦房。老者便扯椅安坐待茶,又叫办饭。少顷,移过桌子,摆着许多面筋、豆腐、芋苗、萝白、辣芥、蔓菁、香稻米饭、醋烧葵汤,师徒们尽饱一餐。吃毕,八戒扯过行者背云:“师兄,这老儿始初不肯留宿,今返设此盛斋,何也?”行者道:“这个能值多少钱!到明日,还要他十果十菜的送我们哩!”八戒道:“不羞!凭你那几句大话,哄他一顿饭吃了,明日却要跑路,他又管待送你怎的?”行者道:“不要忙,我自有个处治。” 不多时,渐渐黄昏,老者又叫掌灯。行者躬身问道:“公公高姓?”老者道:“姓李。”行者道:“贵地想就是李家庄?”老者道:“不是,这里唤做驼罗庄,共有五百多人家居住。别姓俱多,惟我姓李。”行者道:“李施主,府上有何善意,赐我等盛斋?”那老者起身道:“才闻得你说会拿妖怪,我这里却有个妖怪,累你替我们拿拿,自有重谢。”行者就朝上唱个喏道:“承照顾了!”八戒道:“你看他惹祸!听见说拿妖怪,就是他外公也不这般亲热,预先就唱个喏!”行者道:“贤弟,你不知,我唱个喏就是下了个定钱,他再不去请别人了。”三藏闻言道:“这猴儿凡事便要自专,倘或那妖精神通广大,你拿他不住,可不是我出家人打诳语么?”行者笑道:“师父莫怪,等我再问了看。”那老者道:“还问甚?”行者道:“你这贵处,地势清平,又许多人家居住,更不是偏僻之方,有什么妖精,敢上你这高门大户?” 老者道:“实不瞒你说,我这里久矣康宁。只这三年六月间,忽然一阵风起,那时人家甚忙,打麦的在场上,插秧的在田里,俱着了慌,只说是天变了。谁知风过处,有个妖精将人家牧放的牛马吃了,猪羊吃了,见鸡鹅囫囵咽,遇男女夹活吞。自从那次,这二年常来伤害。长老啊,你若有手段,拿了他,扫净此土,我等决然重谢,不敢轻慢。”行者道:“这个却是难拿。”八戒道:“真是难拿,难拿!我们乃行脚僧,借宿一宵,明日走路,拿什么妖精!”老者道:“你原来是骗饭吃的和尚!初见时夸口弄舌,说会换斗移星,降妖缚怪,及说起此事,就推却难拿!”行者道:“老儿,妖精好拿。只是你这方人家不齐心,所以难拿。”老者道:“怎见得人心不齐?”行者道:“妖精搅扰了三年,也不知伤害了多少生灵。我想着每家只出银一两,五百家可凑五百两银子,不拘到那里,也寻一个法官把妖拿了,却怎么就甘受他三年磨折?”老者道:“若论说使钱,好道也羞杀人!我们那家不花费三五两银子!前年曾访着山南里有个和尚,请他到此拿妖,未曾得胜。”行者道:“那和尚怎的拿来?”老者道: 那个僧伽,披领袈裟。先谈《孔雀》,后念《法华》。香焚炉内,手把铃拿。正然念处,惊动妖邪。风生云起,径至庄家。僧和怪斗,其实堪夸:一递一拳捣,一递一把抓。和尚还相应,相应没头发。须臾妖怪胜,径直返烟霞,原来晒干疤。我等近前看,光头打的似个烂西瓜!” 行者笑道:“这等说,吃了亏也。”老者道:“他只拚得一命,还是我们吃亏:与他买棺木殡葬,又把些银子与他徒弟。那徒弟心还不歇,至今还要告状,不得干净!”行者道:“再可曾请什么人拿他?”老者道:“旧年又请了一个道士。”行者道:“那道士怎么拿他?”老者道:那道士—— 头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响,符水施为。驱神使将,拘到妖魑。狂风滚滚,黑雾迷迷。即与道士,两个相持。斗到天晚,怪返云霓。乾坤清朗朗,我等众人齐。出来寻道士,手死在山溪。捞得上来大家看,却如一个落汤鸡! 行者笑道:“这等说,也吃亏了。”老者道:“他也只舍得一命,我们又使彀闷数钱粮。”行者道:“不打紧,不打紧,等我替你拿他来。”老者道:“你若果有手段拿得他,我请几个本庄长者与你写个文书。若得胜,凭你要多少银子相谢,半分不少;如若有亏,切莫和我等放赖,各听天命。”行者笑道:“这老儿被人赖怕了。我等不是那样人,快请长者去。” 那老者满心欢喜,即命家僮请几个左邻右舍,表弟姨兄,亲家朋友,共有八九位老者,都来相见。会了唐僧,言及拿妖一事,无不欣然。众老问:“是那一位高徒去拿?”行者叉手道:“是我小和尚。”众老悚然道:“不济,不济!那妖精神通广大,身体狼犺。你这个长老,瘦瘦小小,还不彀他填牙齿缝哩!”行者笑道:“老官儿,你估不出人来。我小自小,结实,都是吃了磨刀水的,秀气在内哩!”众老见说只得依从道:“长老,拿住妖精,你要多少谢礼?”行者道:“何必说要什么谢礼!俗语云,说金子幌眼,说银子傻白,说铜钱腥气!我等乃积德的和尚,决不要钱。”众老道:“既如此说,都是受戒的高僧。既不要钱,岂有空劳之理!我等各家俱以鱼田为活,若果降了妖孽,净了地方,我等每家送你两亩良田,共凑一千亩,坐落一处,你师徒们在上起盖寺院,打坐参禅,强似方上云游。”行者又笑道:“越不停当!但说要了田,就要养马当差,纳粮办草,黄昏不得睡,五鼓不得眠,好倒弄杀人也!”众老道:“诸般不要,却将何谢?”行者道:“我出家人,但只是一茶一饭,便是谢了。”众老喜道:“这个容易,但不知你怎么拿他。”行者道:“他但来,我就拿住他。”众老道:“那怪大着哩!上拄天,下拄地;来时风,去时雾。你却怎生近得他?”行者笑道:“若论呼风驾雾的妖精,我把他当孙子罢了;若说身体长大,有那手段打他!” 正讲处,只听得呼呼风响,慌得那八九个老者,战战兢兢道:“这和尚盐酱口!说妖精,妖精就来了!”那老李开了腰门,把几个亲戚连唐僧都叫:“进来,进来!妖怪来了!”唬得那八戒也要进去,沙僧也要进去。行者两只手扯住两个道:“你们忒不循理!出家人,怎么不分内外!站住!不要走!跟我去天井里,看看是个什么妖精。”八戒道:“哥啊,他们都是经过帐的,风响便是妖来。他都去躲,我们又不与他有亲,又不相识,又不是交契故人,看他做甚?”原来行者力量大,不容说,一把拉在天井里站下。那阵风越发大了,好风—— 倒树摧林狼虎忧,播江搅海鬼神愁。掀翻华岳三峰石,提起乾坤四部洲。 村舍人家皆闭户,满庄儿女尽藏头。黑云漠漠遮星汉,灯火无光遍地幽。 慌得那八戒战战兢兢,伏之于地,把嘴拱开土,埋在地下,却如钉了钉一般。沙僧蒙着头脸,眼也难睁。行者闻风认怪,一霎时风头过处,只见那半空中隐隐的两盏灯来,即低头叫道:“兄弟们!风过了,起来看!”那呆子扯出嘴来,抖抖灰土,仰着脸朝天一望,见有两盏灯光,忽失声笑道:“好耍子,好耍子!原来是个有行止的妖精!该和他做朋友!”沙僧道:“这般黑夜,又不曾觌面相逢,怎么就知好歹?”八戒道:“古人云,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你看他打一对灯笼引路,必定是个好的。”沙僧道:“你错看了,那不是一对灯笼,是妖精的两只眼亮。”这呆子就唬矮了三寸,道:“爷爷呀!眼有这般大啊,不知口有多少大哩!”行者道:“贤弟莫怕。你两个护持着师父,待老孙上去讨他个口气,看他是甚妖精。”八戒道:“哥哥,不要供出我们来。” 好行者,纵身打个唿哨跳到空中,执铁棒厉声高叫道:“慢来,慢来!有吾在此!”那怪见了,挺住身躯,将一根长枪乱舞。行者执了棍势问道:“你是那方妖怪?何处精灵?”那怪更不答应,只是舞枪。行者又问,又不答,只是舞枪。行者暗笑道:“好是耳聋口哑!不要走!看棍!”那怪更不怕,乱舞枪遮拦。在那半空中,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三更时分,未见胜败。八戒、沙僧在李家天井里看得明白,原来那怪只是舞枪遮架,更无半分儿攻杀,行者一条棒不离那怪的头上。八戒笑道:“沙僧,你在这里护持,让老猪去帮打帮打,莫教那猴子独干这功,领头一钟酒。” 好呆子,就跳起云头,赶上就筑,那怪物又使一条枪抵住。两条枪,就如飞蛇掣电。八戒夸奖道:“这妖精好枪法!不是山后枪,乃是缠丝枪;也不是马家枪,却叫做个软柄枪!”行者道:“呆子莫胡谈!那里有个什么软柄枪!”八戒道:“你看他使出枪尖来架住我们,不见枪柄,不知收在何处。”行者道:“或者是个软柄枪。但这怪物还不会说话,想是还未归人道,阴气还重,只怕天明时阳气胜,他必要走。但走时,一定赶上,不可放他。”八戒道:“正是,正是!”又斗多时,不觉东方发白,那怪不敢恋战,回头就走。行者与八戒一齐赶来,忽闻得污秽之气旭人,乃是七绝山稀柿疼也。八戒道:“是那家淘毛厕哩!哏!臭气难闻!”行者侮着鼻子只叫:“快快赶妖精,快快赶妖精!”那怪物撺过山去,现了本象,乃是一条红鳞大蟒。你看他—— 眼射晓星,鼻喷朝雾。密密牙排钢剑,弯弯爪曲金钩。头戴一条肉角,好便似千千块玛瑙攒成;身披一派红鳞,却就如万万片胭脂砌就。盘地只疑为锦被,飞空错认作虹霓。歇卧处有腥气冲天,行动时有赤云罩体。大不大,两边人不见东西;长不长,一座山跨占南北。 八戒道:“原来是这般一个长蛇!若要吃人啊,一顿也得五百个,还不饱足!”行者道:“那软柄枪乃是两条信暐。我们赶他软了,从后打出去!”这八戒纵身赶上,将钯便筑。那怪物一头钻进窟里,还有七八尺长尾巴丢在外边。八戒放下钯,一把挝住道:“着手,着手!”尽力气往外乱扯,莫想扯得动一毫。行者笑道:“呆子!放他进去,自有处置,不要这等倒扯蛇。”八戒真个撒了手,那怪缩进去了。八戒怨道:“才不放手时,半截子已是我们的了!是这般缩了,却怎么得他出来?这不是叫做没蛇弄了?”行者道:“这厮身体狼剁,窟穴窄小,断然转身不得,一定是个照直撺的,定有个后门出头。你快去后门外拦住,等我在前门外打。”那呆子真个一溜烟,跑过山去,果见有个孔窟,他就扎定脚。还不曾站稳,不期行者在前门外使棍子往里一捣,那怪物护疼,径往后门撺出。八戒未曾防备,被他一尾巴打了一跌,莫能挣挫得起,睡在地下忍疼。行者见窟中无物,搴着棍,穿进去叫赶妖怪。那八戒听得吆喝,自己害羞,忍着疼爬起来,使钯乱扑。行者见了笑道:“妖怪走了,你还扑甚的了?”八戒道:“老猪在此打草惊蛇哩!”行者道:“活呆子!快赶上!” 二人赶过涧去,见那怪盘做一团,竖起头来,张开巨口,要吞八戒,八戒慌得往后便退。这行者反迎上前,被他一口吞之。八戒捶胸跌脚大叫道:“哥耶!倾了你也!”行者在妖精肚里,支着铁棒道:“八戒莫愁,我叫他搭个桥儿你看!”那怪物躬起腰来,就似一道路东虹,八戒道:“虽是象桥,只是没人敢走。”行者道:“我再叫他变做个船儿你看!”在肚里将铁棒撑着肚皮。那怪物肚皮贴地,翘起头来,就似一只赣保船,八戒道:“虽是象船,只是没有桅篷,不好使风。”行者道:“你让开路,等我叫他使个风你看。”又在里面尽着力把铁棒从脊背上一搠将出去,约有五七丈长,就似一根桅杆。那厮忍疼挣命,往前一撺,比使风更快,撺回旧路,下了山有二十余里,却才倒在尘埃,动荡不得,呜呼丧矣。八戒随后赶上来,又举钯乱筑。行者把那物穿了一个大洞,钻将出来道:“呆子!他死也死了,你还筑他怎的?”八戒道:“哥啊,你不知我老猪一生好打死蛇?”遂此收了兵器,抓着尾巴,倒拉将来。 却说那驼罗庄上李老儿与众等对唐僧道:“你那两个徒弟,一夜不回,断然倾了命也。”三藏道:“决不妨事,我们出去看看。”须臾间,只见行者与八戒拖着一条大蟒,吆吆喝喝前来,众人却才欢喜。满庄上老幼男女都来跪拜道:“爷爷!正是这个妖精,在此伤人!今幸老爷施法,斩怪除邪,我辈庶各得安生也!”众家都是感激,东请西邀,各各酬谢。师徒们被留住五七日,苦辞无奈,方肯放行。又各家见他不要钱物,都办些干粮果品,骑骡压马,花红彩旗,尽来饯行。此处五百人家,到有七八百人相送。 一路上喜喜欢欢,不时到了七绝山稀柿疼口。三藏闻得那般恶秽,又见路道填塞,道:“悟空,似此怎生度得?”行者侮着鼻子道:“这个却难也。”三藏见行者说难,便就眼中垂泪。李老儿与众上前道:“老爷勿得心焦。我等送到此处,都已约定意思了。令高徒与我们降了妖精,除了一庄祸害,我们各办虔心,另开一条好路,送老爷过去。”行者笑道:“你这老儿,俱言之欠当。你初然说这山径过有八百里,你等又不是大禹的神兵,那里会开山凿路!若要我师父过去,还得我们着力,你们都成不得。”三藏下马道:“悟空,怎生着力么!”行者笑道:“眼下就要过山,却也是难,若说再开条路,却又难也。须是还从旧胡同过去,只恐无人管饭。”李老儿道:“长老说那里话!凭你四位担搁多少时,我等俱养得起,怎么说无人管饭!”行者道:“既如此,你们去办得两石米的干饭,再做些蒸饼馍馍来,等我那长嘴和尚吃饱了,变了大猪,拱开旧路,我师父骑在马上,我等扶持着,管情过去了。”八戒闻言道:“哥哥,你们都要图个干净,怎么独教老猪出臭?”三藏道:“悟能,你果有本事拱开胡同,领我过山,注你这场头功。”八戒笑道:“师父在上,列位施主们都在此休笑话,我老猪本来有三十六般变化,若说变轻巧华丽飞腾之物,委实不能;若说变山,变树,变石块,变土墩,变赖象、科猪、水牛、骆驼,真个全会。只是身体变得大,肚肠越发大,须是吃得饱了,才好干事。”众人道:“有东西,有东西!我们都带得有干粮果品,烧饼馉饳在此。原要开山相送的,且都拿出来,凭你受用。待变化了,行动之时,我们再着人回去做饭送来。”八戒满心欢喜,脱了皂直裰,丢了九齿钯,对众道:“休笑话,看老猪干这场臭功。”好呆子,捻着诀,摇身一变,果然变做一个大猪,真个是—— 嘴长毛短半脂膘,自幼山中食药苗。黑面环睛如日月,圆头大耳似芭蕉。 修成坚骨同天寿,炼就粗皮比铁牢。臬臬鼻音呱诂叫,喳喳喉响喷喁哮。 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从见人间肥豕彘,未观今日老猪魈。 唐僧等众齐称赞,羡美天蓬法力高。 孙行者见八戒变得如此,即命那些相送人等,快将干粮等物推攒一处,叫八戒受用。那呆子不分生熟,一涝食之,却上前拱路。行者叫沙僧脱了脚,好生挑担,请师父稳坐雕鞍,他也脱了翁鞋,吩咐众人回去:“若有情,快早送些饭来与我师弟接力。”那些人有七八百相送随行,多一半有骡马的,飞星回庄做饭;还有三百人步行的,立于山下遥望他行。原来此庄至山,有三十余里,待回取饭来,又三十余里,往回担搁,约有百里之遥,他师徒们已此去得远了。众人不舍,催趱骡马进胡同,连夜赶至,次日方才赶上,叫道:“取经的老爷,慢行,慢行!我等送饭来也!”长老闻言,谢之不尽道:“真是善信之人!”叫八戒住了,再吃些饭食壮神。那呆子拱了两日,正在饥饿之际,那许多人何止有七八石饭食,他也不论米饭、面饭,收积来一涝用之,饱餐一顿,却又上前拱路。三藏与行者、沙僧谢了众人,分手两别。正是—— 驼罗庄客回家去,八戒开山过疼来。三藏心诚神力拥,悟空法显怪魔衰。 千年稀柿今朝净,七绝胡同此日开。六欲尘情皆剪绝,平安无阻拜莲台。 这一去不知还有多少路程,还遇什么妖怪,且听下回分解。
齐天乐(赠秋崖道人西归)
冷烟残水山阴道,家家拥门黄叶。故里鱼肥,初寒雁落,孤艇将归时节。江南恨切。问还与何人,共歌新阕。换尽秋芳,想渠西子更愁绝。 当时无限旧事,叹繁华似梦,如今休说。短褐临流,幽怀倚石,山色重逢都别。江云冻结。算只有梅花,尚堪攀折。寄取相思,一枝和夜雪。
国风 · 郑风 · 狡童
《国风·郑风·狡童》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表现男女相恋之情的诗歌,写一个姑娘爱上一个小伙子,她直率而大胆地向他表达了爱慕和追求追求;也有人认为这是一首表现夫妻或情人之间发生情感风波的诗作;还有人认为这是一首女子失恋的诗歌。全诗二章,每章四句,通过循序渐进的结构方式以及直接呼告的修辞手法,刻画了一位深情的女子形象。
维摩诘经 · 香积佛品第十
于是舍利弗心念:日时欲至,此诸菩萨当于何食?时维摩诘,知其意而语言:‘佛说八解脱,仁者受行,岂杂欲食而闻法乎?若欲食者,且待须臾,当令汝得未曾有食。’ 时维摩诘即入三昧,以神通力,示诸大众,上方界分过四十二恒河沙佛土,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今现在,其国香气,比于十方诸佛世界人天之香,最为第一。彼土无有声闻辟支佛名,唯有清净大菩萨众,佛为说法,其界一切,皆以香作楼阁,经行香地,苑园皆香,其食香气,周流十方无量世界。时彼佛与诸菩萨,方共坐食,有诸天子皆号香严,悉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供养彼佛及诸菩萨,此诸大众莫不目见。 时维摩诘问众菩萨言:‘诸仁者!谁能致彼佛饭?’以文殊师利威神力故,咸皆默然。维摩诘言:‘仁此大众,无乃可耻?’文殊师利曰:‘如佛所言,勿轻未学。’ 于是,维摩诘不起于座,居众会前,化作菩萨,相好光明,威德殊胜,蔽于众会,而告之曰:‘汝往上方界分,度如四十二恒河沙佛土,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与诸菩萨方共坐食。汝往到彼,如我辞曰:“维摩诘稽首世尊足下!致敬无量,问讯起居,少病少恼,气力安不?愿得世尊所食之余,当于娑婆世界施作佛事,令此乐小法者得弘大道,亦使如来名声普闻。” ’时化菩萨即于会前,升于上方,举众皆见其去,到众香界,礼彼佛足,又闻其言:‘维摩诘稽首世尊足下!致敬无量,问讯起居,少病少恼,气力安不?愿得世尊所食之余,欲于娑婆世界施作佛事,使此乐小法者得弘大道,亦使如来名声普闻。’ 彼诸大士,见化菩萨,叹未曾有!今此上人,从何所来?娑婆世界,为在何许?云何名为乐小法者?即以问佛,佛告之曰:‘下方度如四十二恒河沙佛土,有世界名娑婆,佛号释迦牟尼,今现在。于五浊恶世,为乐小法众生敷演道教;彼有菩萨名维摩诘,住不可思议解脱,为诸菩萨说法,故遣化来,称扬我名,并赞此土,令彼菩萨增益功德。’彼菩萨言:‘其人何如?乃作是化,德力无畏,神足若斯!’佛言:‘甚大!一切十方,皆遣化往,施作佛事,饶益众生。’ 于是香积如来,以众香钵,盛满香饭,与化菩萨。时彼九百万菩萨俱发声言:‘我欲诣娑婆世界供养释迦牟尼佛,并欲见维摩诘等诸菩萨众。’佛言:‘可往。摄汝身香,无令彼诸众生起惑著心。又当舍汝本形,勿使彼国求菩萨者,而自鄙耻。又汝于彼莫怀轻贱,而作碍想,所以者何?十方国土,皆如虚空。又诸佛为欲化诸乐小法者,不尽现其清净土耳!’ 时化菩萨既受钵饭,与彼九百万菩萨俱,承佛威神,及维摩诘力,于彼世界,忽然不现,须臾之间,至维摩诘舍。时维摩诘即化作九百万师子之座,严好如前,诸菩萨皆坐其上。时化菩萨以满钵香饭与维摩诘,饭香普薰毗耶离城,及三千大千世界。 时毗耶离婆罗门、居士等,闻是香气,身意快然,叹未曾有!于是长者主月盖,从八万四千人。来入维摩诘舍,见其室中菩萨甚多,诸师子座,高广严好,皆大欢喜,礼众菩萨及大弟子,却住一面。诸地神虚空神及欲色界诸天,闻此香气,亦皆来入维摩诘舍。 时维摩诘,语舍利弗等诸大声闻:‘仁者可食,如来甘露味饭,大悲所熏,无以限意食之,使不销也。有异声闻念是饭少,而此大众人人当食?’化菩萨曰:‘勿以声闻小德小智,称量如来无量福慧!四海有竭,此饭无尽!使一切人食,抟若须弥,乃至一劫,犹不能尽,所以者何?无尽戒、定、智慧、解脱、解脱知见,功德具足者,所食之余,终不可尽,于是钵饭悉饱众会,犹故不儩。’其诸菩萨声闻天人,食此饭者,身安快乐,譬如一切乐庄严国诸菩萨也,又诸毛孔皆出妙香,亦如众香国土诸树之香。 尔时,维摩诘问众香菩萨:‘香积如来,以何说法?’彼菩萨萨曰:‘我土如来无文字说,但以众香令诸天人得入律行。菩萨各各坐香树下,闻斯妙香,即获一切德藏三昧,得是三昧者,菩萨所有功德皆悉具足。’ 彼诸菩萨问维摩诘:‘今世尊释迦牟尼,以何说法?’维摩诘言:‘此土众生,刚强难化,故佛为说刚强之语以调伏之。言是地狱、是畜生、是饿鬼、是诸难处、是愚人生处。是身邪行,是身邪行报;是口邪行,是口邪行报;是意邪行,是意邪行报;是杀生,是杀生报;是不与取,是不与取报;是邪淫,是邪淫报;是妄语,是妄语报;是两舌,是两舌报;是恶口,是恶口报;是无义语,是无义语报;是贪嫉,是贪嫉报;是嗔恼,是嗔恼报;是邪见,是邪见报;是悭吝,是悭吝报;是毁戒,是毁戒报;是嗔恚,是嗔恚报;是懈怠,是懈怠报;是乱意,是乱意报;是愚痴,是愚痴报;是结戒,是持戒,是犯戒;是应作,是不应作;是障碍,是不障碍;是得罪,是离罪;是净,是垢;是有漏,是无漏;是邪道,是正道;是有为,是无为;是世间,是涅槃。以难化之人,心如琷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乃可调伏。譬如象马,儱悷不调,加诸楚毒,乃至彻骨,然后调伏。如是刚强难化众生,故以一切苦切之言,乃可入律。’ 彼诸菩萨,闻说是已,皆曰:‘未曾有也!如世尊释迦牟尼佛,隐其无量自在之力,乃以贫所乐法,度脱众生;斯诸菩萨亦能劳谦,以无量大悲,生是佛土。’维摩诘言:‘此土菩萨于诸众生大悲坚固,诚如所言。然其一世饶益众生,多于彼国百千劫行。所以者何?此娑婆世界,有十事善法,诸余净土之所无有。何等为十?以布施摄贫穷,以净戒摄毁禁,以忍辱摄嗔恚,以精进摄懈怠,以禅定摄乱意,以智慧摄愚痴,说除难法度八难者,以大乘法度乐小乘者,以诸善根济无德者,常以四摄成就众生,是为十。’彼菩萨曰:‘菩萨成就几法?于此世界行无疮疣,生于净土。’维摩诘言:‘菩萨成就八法,于此世界行无疮疣,生于净土。何等为八?饶益众生,而不望报;代一切众生受诸苦恼,所作功德尽以施之;等心众生,谦下无碍;于诸菩萨视之如佛;所未闻经,闻之不疑;不与声闻而相违背;不嫉彼供,不高己利,而于其中调伏其心;常省己过,不讼彼短,恒以一心求诸功德,是为八。’ 维摩诘、文殊师利于大众中说是法时,百千天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十千菩萨得无生法忍。
战国策 · 范雎说秦王
《范雎说秦王》选自《战国策·秦策三》。据《史记》记载,范雎随秦使王稽由魏人秦后,登上秦国的政治舞台,面临的是“内专秦权,外恶诸侯”的太后、穰侯等,而昭王此时又“厌天下辨士”。范雎如果不排挤出太后、穰侯等,自己便不能立身于秦国,所以他虽知此行“言不见信,祸不旋踵”,也只有从万死中求一生之计。《范雎说秦王》记述的就是范雎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的一次游说。
前赤壁赋
《赤壁赋》是北宋文学家东坡创作的一篇赋,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时。本篇文字以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东坡真迹为正。 此赋记叙了作者与朋友们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所见所感,以作者的主观感受为线索,通过主客问答的形式,反映了作者由月夜泛舟的舒畅,到怀古伤今的悲咽,再到精神解脱的达观。全赋在布局与结构安排中映现了其独特的艺术构思,情韵深致、理意透辟,在中国文学上有着很高的文学地位,并对之后的赋、散文、诗产生了重大影响。
孟子 · 第九卷 · 万章上 · 第五节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 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 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 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
三国演义 · 第六十八回 · 甘宁百骑劫魏营 左慈掷杯戏曹操
却说孙权在濡须口收拾军马,忽报曹操自汉中领兵四十万前来救合淝。孙权与谋士计议,先拨董袭、徐盛二人领五十只大船,在濡须口埋伏;令陈武带领人马,往来江岸巡哨。张昭曰:“今曹操远来,必须先挫其锐气。”权乃问帐下曰:“曹操远来,谁敢当先破敌,以挫其锐气?”凌统出曰:“某愿往。”权曰:“带多少军去?”统曰:“三千人足矣。”甘宁曰:“只须百骑,便可破敌,何必三千!”凌统大怒。两个就在孙权面前争竞起来。权曰:“曹军势大,不可轻敌。”乃命凌统带三千军出濡须口去哨探,遇曹兵,便与交战。凌统领命,引着三千人马,离濡须坞。尘头起处,曹兵早到。先锋张辽与凌统交锋,斗五十合,不分胜败。孙权恐凌统有失,令吕蒙接应回营。甘宁见凌统回,即告权曰:“宁今夜只带一百人马去劫曹营;若折了一人一骑,也不算功。”孙权壮之,乃调拨帐下一百精锐马兵付宁;又以酒五十瓶,羊肉五十斤,赏赐军士。甘宁回到营中,教一百人皆列坐,先将银碗斟酒,自吃两碗,乃语百人曰:“今夜奉命劫寨,请诸公各满饮一觞,努力向前。”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甘宁见众人有难色,乃拔剑在手,怒叱曰:“我为上将,且不惜命;汝等何得迟疑!”众人见甘宁作色,皆起拜曰:“愿效死力。”甘宁将酒肉与百人共饮食尽,约至二更时候,取白鹅翎一百根,插于盔上为号;都披甲上马,飞奔曹操寨边,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来杀曹操。原来中军人马,以车仗伏路穿连,围得铁桶相似,不能得进。甘宁只将百骑,左冲右突。曹兵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那甘宁百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甘宁从寨之南门杀出,无人敢当。孙权令周泰引一枝兵来接应。甘宁将百骑回到濡须。操兵恐有埋伏,不敢追袭。后人有诗赞曰:“鼙鼓声喧震地来,吴师到处鬼神哀!百翎直贯曹家寨,尽说甘宁虎将才。”甘宁引百骑到寨,不折一人一骑;至营门,令百人皆击鼓吹笛,口称“万岁”,欢声大震。孙权自来迎接。甘宁下马拜伏。权扶起,携宁手曰:“将军此去,足使老贼惊骇。非孤相舍,正欲观卿胆耳!”即赐绢千匹,利刀百口。宁拜受讫,遂分赏百人。权语诸将曰:“孟德有张辽,孤有甘兴霸,足以相敌也。” 次日,张辽引兵搦战。凌统见甘宁有功,奋然曰:“统愿敌张辽。”权许之。统遂领兵五千,离濡须。权自引甘宁临阵观战。对阵圆处,张辽出马,左有李典,右有乐进。凌统纵马提刀,出至阵前。张辽使乐进出迎。两个斗到五十合,未分胜败。曹操闻知,亲自策马到门旗下来看,见二将酣斗,乃令曹休暗放冷箭。曹休便闪在张辽背后,开弓一箭,正中凌统坐下马,那马直立起来,把凌统掀翻在地。乐进连忙持枪来刺。枪还未到,只听得弓弦响处,一箭射中乐进面门,翻身落马。两军齐出,各救一将回营,鸣金罢战。凌统回寨中拜谢孙权。权曰:“放箭救你者,甘宁也。”凌统乃顿首拜宁曰:“不想公能如此垂恩!”自此与甘宁结为生死之交,再不为恶。且说曹操见乐进中箭,令自到帐中调治。次日,分兵五路来袭濡须:操自领中路;左一路张辽,二路李典;右一路徐晃,二路庞德。每路各带一万人马,杀奔江边来。时董袭、徐盛二将,在楼船上见五路军马来到,诸军各有惧色。徐盛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遂引猛士数百人,用小船渡过江边,杀入李典军中去了。董袭在船上,令众军擂鼓呐喊助威。忽然江上猛风大作,白浪掀天,波涛汹涌。军士见大船将覆,争下脚舰逃命。董袭仗剑大喝曰:“将受君命,在此防贼,怎敢弃船而去!”立斩下船军士十余人。须臾,风急船覆,董袭竟死于江口水中。徐盛在李典军中,往来冲突。 却说陈武听得江边厮杀,引一军来,正与庞德相遇,两军混战。孙权在濡须坞中,听得曹兵杀到江边,亲自与周泰引军前来助战。正见徐盛在李典军中搅做一团厮杀,便麾军杀入接应。却被张辽、徐晃两枝军,把孙权困在垓心。曹操上高阜处看见孙权被围,急令许褚纵马持刀杀入军中,把孙权军冲作两段,彼此不能相救。 却说周泰从军中杀出,到江边,不见了孙权,勒回马,从外又杀入阵中,问本部军:“主公何在?”军人以手指兵马厚处,曰:“主公被围甚急!”周泰挺身杀入,寻见孙权。泰曰:“主公可随泰杀出。”于是泰在前,权在后,奋力冲突。泰到江边,回头又不见孙权,乃复翻身杀入围中,又寻见孙权。权曰:“弓弩齐发,不能得出,如何?”泰曰:“主公在前,某在后,可以出围。”孙权乃纵马前行。周泰左右遮护,身被数枪,箭透重铠,救得孙权。到江边,吕蒙引一枝水军前来接应下船。权曰:“吾亏周泰三番冲杀,得脱重围。但徐盛在垓心,如何得脱?”周泰曰:“吾再救去。”遂轮枪复翻身杀入重围之中,救出徐盛。二将各带重伤。吕蒙教军士乱箭射住岸上兵,救二将下船。却说陈武与庞德大战,后面又无应兵,被庞德赶到峪口,树林丛密;陈武再欲回身交战,被树株抓往袍袖,不能迎敌,为庞德所杀。曹操见孙权走脱了,自策马驱兵,赶到江边对射。吕蒙箭尽,正慌间,忽对江一宗船到,为首一员大将,乃是孙策女婿陆逊,自引十万兵到;一阵射退曹兵,乘势登岸追杀曹兵,复夺战马数千匹,曹兵伤者,不计其数,大败而回。于乱军中寻见陈武尸首,孙权知陈武已亡,董袭又沉江而死,哀痛至切,令人入水中寻见董袭尸首,与陈武尸一齐厚葬之。又感周泰救护之功,设宴款之。权亲自把盏,抚其背,泪流满面,曰:“卿两番相救,不惜性命,被枪数十,肤如刻画,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卿乃孤之功臣,孤当与卿共荣辱、同休戚也。”言罢,令周泰解衣与众将观之:皮肉肌肤,如同刀剜,盘根遍体。孙权手指其痕,一一问之。周泰具言战斗被伤之状。一处伤令吃一觥酒。是日,周泰大醉。权以青罗伞赐之,令出入张盖,以为显耀。权在濡须,与操相拒月余,不能取胜。张昭,顾雍上言:“曹操势大,不可力取;若与久战,大损士卒:不若求和安民为上。”孙权从其言,令步骘往曹营求和,许年纳岁贡。操见江南急未可下,乃从之,令:“孙权先撤人马,吾然后班师。”步骘回覆,权只留蒋钦、周泰守濡须口,尽发大兵上船回秣陵。操留曹仁、张辽屯合淝,班师回许昌。文武众官皆议立曹操为魏王。尚书崔琰力言不可。众官曰:“汝独不见荀文若乎?”琰大怒曰:“时乎,时乎!会当有变,任自为之!”有与琰不和者,告知操。操大怒,收琰下狱问之。琰虎目虬髯,只是大骂曹操欺君奸贼。廷尉白操,操令杖杀崔琰在狱中。后人有赞曰:“清河崔琰,天性坚刚;虬髯虎目,铁石心肠;奸邪辟易,声节显昂;忠于汉主,千古名扬!” 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群臣表奏献帝,颂魏公曹操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献帝即令钟繇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上书三辞。诏三报不许,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邺郡盖魏王宫,议立世子。操大妻丁夫人无出。妾刘氏生子曹昂,因征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所生四子:长曰丕,次曰彰,三曰植,四曰熊。于是黜丁夫人,而立卞氏为魏王后。第三子曹植,字子建,极聪明,举笔成章,操欲立之为后嗣。长子曹丕,恐不得立,乃问计于中大夫贾诩。诩教如此如此。自是但凡操出征,诸子送行,曹植乃称述功德,发言成章;惟曹丕辞父,只是流涕而拜,左右皆感伤。于是操疑植乖巧,诚心不及丕也。丕又使人买嘱近侍,皆言丕之德。操欲立后嗣,踌躇不定,乃问贾诩曰:“孤欲立后嗣,当立谁?”贾诩不答,操问其故,诩曰:“正有所思,故不能即答耳。”操曰:“何所思?”诩对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笑,遂立长子曹丕为王世子。 冬十月,魏王宫成,差人往各处收取奇花异果,栽植后苑。有使者到吴地,见了孙权,传魏王令旨,再往温州取柑子。时孙权正尊让魏王,便令人于本城选了大柑子四十余担,星夜送往邺郡。至中途,挑担役夫疲困,歇于山脚下,见一先生,眇一目,跛一足,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来与脚夫作礼,言曰:“你等挑担劳苦,贫道都替你挑一肩何如?”众人大喜。于是先生每担各挑五里。但是先生挑过的担儿都轻了。众皆惊疑。先生临去,与领柑子官说:“贫道乃魏王乡中故人,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如你到邺郡,可说左慈申意。”遂拂袖而去。 取柑人至邺郡见操,呈上柑子。操亲剖之,但只空壳,内并无肉。操大惊,问取柑人。取柑人以左慈之事对。操未肯信,门吏忽报:“有一先生,自称左慈,求见大王。”操召入。取柑人曰:“此正途中所见之人。”操叱之曰:“汝以何妖术,摄吾佳果?”慈笑曰:“岂有此事!”取柑剖之,内皆有肉,其味甚甜。但操自剖者,皆空壳。操愈惊,乃赐左慈坐而问之。慈索酒肉,操令与之,饮酒五斗不醉,肉食全羊不饱。操问曰:“汝有何术,以至于此?”慈曰:“贫道于西川嘉陵峨嵋山中,学道三十年,忽闻石壁中有声呼我之名;及视,不见。如此者数日。忽有天雷震碎石壁,得天书三卷,名曰《遁甲天书》。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能穿山透石;人遁能云游四海,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位极人臣,何不退步,跟贫道往峨嵋山中修行?当以三卷天书相授。”操曰:“我亦久思急流勇退,奈朝廷未得其人耳。”慈笑曰:“益州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何不让此位与之?不然,贫道当飞剑取汝之头也。”操大怒曰:“此正是刘备细作!”喝左右拿下。慈大笑不止。操令十数狱卒,捉下拷之。狱卒着力痛打,看左慈时,却齁齁熟睡,全无痛楚。操怒,命取大枷,铁钉钉了,铁锁锁了,送入牢中监收,令人看守。只见枷锁尽落,左慈卧于地上,并无伤损。连监禁七日,不与饮食。及看时,慈端坐于地上,面皮转红。狱卒报知曹操,操取出问之。慈曰:“我数十年不食,亦不妨;日食千羊,亦能尽。”操无可奈何。 是日,诸官皆至王宫大宴。正行酒间,左慈足穿木履,立于筵前。众官惊怪。左慈曰:“大王今日水陆俱备,大宴群臣,四方异物极多,内中欠少何物,贫道愿取之。”操曰:“我要龙肝作羹,汝能取否?”慈曰:“有何难哉!”取墨笔于粉墙上画一条龙,以袍袖一拂,龙腹自开。左慈于龙腹中提出龙肝一副,鲜血尚流。操不信,叱之曰:“汝先藏于袖中耳!”慈曰:“即今天寒,草木枯死;大王要甚好花,随意所欲。”操曰:“吾只要牡丹花。”慈曰:“易耳。”令取大花盆放筵前。以水噀之。顷刻发出牡丹一株,开放双花。众官大惊,邀慈同坐而食。少刻,庖人进鱼脍。慈曰:“脍必松江鲈鱼者方美,”操曰:“千里之隔,安能取之?”慈曰:“此亦何难取!”教把钓竿来,于堂下鱼池中钓之。顷刻钓出数十尾大鲈鱼,放在殿上。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鱼。”慈曰:“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鲈鱼只两腮,惟松江鲈鱼有四腮:此可辨也。”众官视之,果是四腮。慈曰:“烹松江鲈鱼,须紫芽姜方可。”操曰:“汝亦能取之否?”慈曰:“易耳。”令取金盆一个,慈以衣覆之。须臾,得紫芽姜满盆,进上操前。操以手取之,忽盆内有书一本,题曰《孟德新书》。操取视之,一字不差。操大疑,慈取桌上玉杯,满斟佳酿进操曰:“大王可饮此酒,寿有千年。”操曰:“汝可先饮。”慈遂拔冠上玉簪,于杯中一画,将酒分为两半;自饮一半,将一半奉操。操叱之。慈掷杯于空中,化成一白鸠,绕殿而飞。众官仰面视之,左慈不知所往。左右忽报:“左慈出宫门去了。”操曰:“如此妖人,必当除之!否则必将为害。”遂命许褚引三百铁甲军追擒之。 褚上马引军赶至城门,望见左慈穿木履在前,慢步而行。褚飞马追之,却只追不上。直赶到一山中,有牧羊小童,赶着一群羊而来,慈走入羊群内。褚取箭射之,慈即不见。褚尽杀群羊而回。牧羊小童守羊而哭,忽见羊头在地上作人言,唤小童曰:“汝可将羊头都凑在死羊腔子上。”小童大惊,掩面而走。忽闻有人在后呼曰:“不须惊走,还汝活羊。”小童回顾,见左慈已将地上死羊凑活,赶将来了。小童急欲问时,左慈已拂袖而去。其行如飞,倏忽不见。 小童归告主人,主人不敢隐讳,报知曹操。操画影图形,各处捉拿左慈。三日之内,城里城外,所捉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懒衣、穿木履先生,都一般模样者,有三四百个。哄动街市。操令众将,将猪羊血泼之,押送城南教场。曹操亲自引甲兵五百人围住,尽皆斩之。人人颈腔内各起一道青气,到上天聚成一处,化成一个左慈,向空招白鹤一只骑坐,拍手大笑曰:“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操令众将以弓箭射之。忽然狂风大作,走石扬沙;所斩之尸,皆跳起来,手提其头,奔上演武厅来打曹操。文官武将,掩面惊倒,各不相顾。正是:奸雄权势能倾国,道士仙机更异人。 未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维摩诘经 · 佛道品第八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云何通达佛道?’维摩诘言:‘若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又问:‘云何菩萨行于非道?’答曰:‘若菩萨行五无间,而无恼恚;至于地狱,无诸罪垢;至于畜生,无有无明憍慢等过;至于饿鬼,而具足功德;行色无色界道,不以为胜。示行贪欲,离诸染著;示行嗔恚,于诸众生,无有恚碍;示行愚痴,而以智慧,调伏其心。示行悭贪,而舍内外所有,不惜身命;示行毁禁,而安住净戒,乃至小罪,犹怀大惧;示行嗔恚,而常慈忍;示行懈怠,而勤修功德;示行乱意,而常念定;示行愚痴,而通达世间、出世间慧;示行谄伪,而善方便,随诸经义;示行憍慢,而于众生,犹如桥梁;示行诸烦恼,而心常清净;示入于魔,而顺佛智慧,不随他教;示入声闻,而为众生,说未闻法;示入辟支佛,而成就大悲,教化众生;示入贫穷,而有宝手,功德无尽;示入形残,而具诸相好,以自庄严;示入下贱,而生佛种性中,具诸功德;示入羸劣丑陋,而得那罗延身,一切众生之所乐见;示入老病,而永断病根,超越死畏;示有资生,而恒观无常,实无所贪;示有妻妾婇女,而常远离五欲淤泥;现于讷钝,而成就辩才,总持无失;示入邪济,而以正济,度诸众生;现遍入诸道,而断其因缘;现于涅槃,而不断生死。文殊师利!菩萨能如是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 于是维摩诘问文殊师利:‘何等为如来种?’文殊师利言:‘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恚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六入为种,七识处为种,八邪法为种,九恼处为种,十不善道为种。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为佛种。’曰:‘何谓也?’答曰:‘若见无为入正位者,不能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如是见无为法入正位者,终不复能生于佛法;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又如植种于空,终不得生!粪壤之地,乃能滋茂。如是入无为正位者,不生佛法;起于我见如须弥山,犹能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生佛法矣!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尔时,大迦叶叹言:‘善哉!善哉!文殊师利!快说此语。诚如所言,尘劳之俦,为如来种;我等今者,不复堪任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乃至五无间罪,犹能发意生于佛法,而今我等永不能发?譬如根败之士,其于五欲不能复利。如是声闻诸结断者,于佛法中无所复益,永不志愿。是故文殊师利!凡夫于佛法有反复,而声闻无也。所以者何?凡夫闻佛法,能起无上道心,不断三宝。正使声闻终身闻佛法,力无畏等,永不能发无上道意。’ 尔时,会中有菩萨,名普现色身,问维摩诘言:‘居士!父母妻子,亲戚眷属,吏民知识,悉为是谁?奴婢僮仆,象马车乘,皆何所在?’于是维摩诘以偈答曰:‘ 智度菩萨母 方便以为父 一切众导师 无不由是生 法喜以为妻 慈悲心为女 善心诚实男 毕竟空寂舍 弟子众尘劳 随意之所转 道品善知识 由是成正觉 诸度法等侣 四摄众妓女 歌咏诵法言 以此为音乐 总持之园苑 无漏法林树 觉意净妙华 解脱智慧果 八解之浴池 定水湛然满 布以七净华 浴此无垢人 象马五通驰 大乘以为车 调御以一心 游于八正路 相具以严容 众好饰其姿 惭愧之上服 深心为华鬘 富有七财宝 教授以滋息 如所说修行 回向为大利 四禅为床座 从于净命生 多闻增智慧 以为自觉音 甘露法之食 解脱味为浆 净心以澡浴 戒品为涂香 摧灭烦恼贼 勇健无能逾 降伏四种魔 胜旛建道场 虽知无起灭 示彼故有生 悉现诸国土 如日无不见 供养于十方 无量亿如来 诸佛及己身 无有分别想 虽知诸佛国 及与众生空 而常修净土 教化于群生 诸有众生类 形声及威仪 无畏力菩萨 一时能尽现 觉知众魔事 而示随其行 以善方便智 随意皆能现 或示老病死 成就诸群生 了知如幻化 通达无有碍 或现劫尽烧 天地皆洞然 众人有常想 照令知无常 无数亿众生 俱来请菩萨 一时到其舍 化令向佛道 经书禁咒术 工巧诸技艺 尽现行此事 饶益诸群生 世间众道法 悉于中出家 因以解人惑 而不堕邪见 或作日月天 梵王世界主 或时作地水 或复作风火 劫中有疾疫 现作诸药草 若有服之者 除病消众毒 劫中有饥馑 现身作饮食 先救彼饥渴 却以法语人 劫中有刀兵 为之起慈悲 化彼诸众生 令住无诤地 若有大战阵 立之以等力 菩萨现威势 降伏使和安 一切国土中 诸有地狱处 辄往到于彼 勉济其苦恼 一切国土中 畜生相食啖 皆现生于彼 为之作利益 示受于五欲 亦复现行禅 令魔心愦乱 不能得其便 火中生莲华 是可谓希有 在欲而行禅 希有亦如是 或现作淫女 引诸好色者 先以欲钩牵 后令入佛智 或为邑中主 或作商人导 国师及大臣 以祐利众生 诸有贫穷者 现作无尽藏 因以劝导之 令发菩提心 我心憍慢者 为现大力士 消伏诸贡高 令住无上道 其有恐惧众 居前而慰安 先施以无畏 后令发道心 或现离淫欲 为五通仙人 开导诸群生 令住戒忍慈 见须供事者 现为作僮仆 既悦可其意 乃发以道心 随彼之所须 得入于佛道 以善方便力 皆能给足之 如是道无量 所行无有涯 智慧无边际 度脱无数众 假令一切佛 于无数亿劫 赞叹其功德 犹尚不能尽 谁闻如是法 不发菩提心 除彼不肖人 痴冥无智者’
题李凝幽居
《题李凝幽居》是唐代诗人贾阆仙的作品。此诗虽只是写了作者走访友人未遇这样一件寻常小事,却因诗人出神入化的语言,而变得别具韵致。诗人以草径、荒园、宿鸟、池树、野色、云根等寻常景物,以及闲居、敲门、过桥、暂去等寻常行事,道出了人所未道之境界,表达了作者对隐逸生活的向往之情。全诗语言质朴简练,而又韵味醇厚,充分体现了贾阆仙「清真僻苦」的诗风。其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两句历来脍炙人口。
左传 · 昭公 · 昭公二十九年
【经】二十有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郓,齐侯使高张来唁公。公如晋,次于乾侯。夏四月庚子,叔诣卒。秋七月。冬十月,郓溃。 【传】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处于郓。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君只辱焉。」公如乾侯。 三月己卯,京师杀召伯盈、尹氏固及原伯鲁之子。尹固之复也,有妇人遇之周郊,尤之,曰:「处则劝人为祸,行则数日而反,是夫也,其过三岁乎?」 夏五月庚寅,王子赵车入于鄻以叛,阴不佞败之。 平子每岁贾马,具从者之衣屦,而归之于乾侯。公执归马者,卖之,乃不归马。卫侯来献其乘马曰启服,堑而死,公将为之椟。子家子曰:「从者病矣,请以食之。」乃以帏裹之。 公赐公衍羔裘,使献龙辅于齐侯,遂入羔裘。齐侯喜,与之阳谷。公衍、公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为之母曰:「相与偕出,请相与偕告。」三日,公为生,其母先以告,公为为兄。公私喜于阳谷而思于鲁,曰:「务人为此祸也。且后生而为兄,其诬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为大子。 秋,龙见于绛郊。魏献子问于蔡墨曰:「吾闻之,虫莫知于龙,以其不生得也。谓之知,信乎?」对曰:「人实不知,非龙实知。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献子曰:「是二氏者,吾亦闻之,而知其故,是何谓也?」对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于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献子曰:「今何故无之?」对曰:「夫物,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职,则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业,其物乃至。若泯弃之,物乃坻伏,郁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谓五官。实列受氏姓,封为上公,祀为贵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龙,水物也。水官弃矣,故龙不生得。不然,《周易》有之,在《乾》ⅰⅰ之《姤》ⅰⅳ,曰:『潜龙勿用。』其《同人》ⅰⅵ曰:『见龙在田。』其《大有》ⅵⅰ曰:『飞龙在天。』其《夬》ⅷⅰ曰:『亢龙有悔。』其《坤》ⅱⅱ曰:『见群龙无首,吉。』《坤》之《剥》ⅶⅱ曰:『龙战于野。』若不朝夕见,谁能物之?」献子曰:「社稷五祀,谁氏之五官也?」对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颛顼氏有子曰犁,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 冬,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着范宣子所为刑书焉。仲尼曰:「晋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贵,贵是以能守其业。贵贱不愆,所谓度也。文公是以作执秩之官,为被庐之法,以为盟主。今弃是度也,而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贵?贵何业之守?贵贱无序,何以为国?且夫宣子之刑,夷之蒐也,晋国之乱制也,若之何以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为国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赵氏,赵孟与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