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 ] 刘方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更深:夜深。古时计算时间,一夜分成五更。 月色半人家:月光只照亮了人家房屋的一半,另一半隐藏在黑暗里。 北斗:在北方天空排列成斗形的七颗亮星。 阑干:这里指横斜的样子。 南斗:有星六颗。在北斗星以南,形似斗,故称「南斗」。 偏知:才知,表示出乎意料。 新:初。新透:第一次透过。
这首诗记叙作者对初春月夜气候转暖的独特感受。诗的前二句写景,记叙星月西斜,夜深人静。诗的后二句记所闻、所感,因虫声透过窗纱传来,感到已到春暖时节。诗中描绘了一种优美宁静而富有生机的境界,令人感到物候在变化,又是静美的。
夜色深沉,月光斜照半边庭院。北斗南斗,不知不觉已经横斜。 今夜十分意外,感觉初春暖意,一声清脆的虫鸣透入绿色窗纱。
顾贞观:二十有八字无可用者,其「透」一字妙甚,故言唐人村田之诗善者当此绝句。
[ 明 ] 施耐庵
诗曰: 豪杰遭逢信有因,连环钩锁共相寻。 矢言一德情坚石,歃血同心义断金。 七国争雄今继迹,五胡云扰振遗音。 汉廷将相由屠钓,莫惜梁山错用心。 话说当时李逵挺着朴刀来斗李云。两个就官路旁边斗了五七合,不分胜败。朱富便把朴刀去中间隔开,叫道:“且不要斗!都听我说。”二人都住了手。朱富道:“师父听说:小弟多蒙错爱,指教枪棒,非不感恩。只是我哥哥朱贵,见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今奉及时雨宋公明将令,着他来照管李大哥。不争被你拿了解官,教我哥哥如何回去见得宋公明?因此做下这场手段。却才李大哥乘势要坏师父,却是小弟不肯容他下手,只杀了这些土兵。我们本待去得远了,猜道师父回去不得,必来赶我。小弟又想师父日常恩念,特地在此相等。师父,你是个精细的人,有甚不省得?如今杀害了许多人性命,又走了黑旋风,你怎生回去见得知县?你若回去时,定吃官司责怪,又无人来相救。不如今日和我们一同上山,投奔宋公明入了伙。未知尊意若何?”李云寻思了半晌,便道:“贤弟,只怕他那里不肯收留我么?”朱富笑道:“师父,你如何不知山东及时雨大名,专一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李云听了,叹口气道:“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只喜得我又无妻小,不怕吃官司拿了。只得随你们去休!”李逵便笑道:“我哥哥,你何不早说!”便和李云剪拂了。这李云不曾娶老小,亦无家当。当下三人合作一处,来赶车子。半路上朱贵接见了,大喜。四筹好汉跟了车仗便行。于路无话。看看相近梁山泊,路上又迎着马麟、郑天寿。都相见了,说道:“晁、宋二头领又差我两个下山来探听你消息。今既见了,我两个先去回报。”当下二人先上山来报知。 次日,四筹好汉带了朱富家眷,都至梁山泊大寨聚义厅来。朱贵向前,先引李云拜见晁、宋二头领,相见众好汉,说道:“此人是沂水县都头,姓李名云,绰号青眼虎。”次后,朱贵引朱富参拜众位,说道:“这是舍弟朱富,绰号笑面虎。”都相见了。李逵诉说取娘至沂岭,被虎吃了,因此杀了四虎。又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众人大笑。晁、宋二人笑道:“被你杀了四个猛虎,今日山寨里又添的两个活虎上山,正宜作庆。”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羊宰牛,做筵席庆贺。两个新到头领,晁盖便叫去左边白胜上首坐定。 吴用道:“近来山寨十分兴旺,感得四方豪杰望风而来,皆是二公之德也,众兄弟之福也。然是如此,还请朱贵仍复掌管山东酒店,替回石勇、侯健。朱富老小另拨一所房舍住居。目今山寨事业大了,非同旧日,可再设三处酒馆,专一探听吉凶事情,往来义士上山。如若朝廷调遣官兵捕盗,可以报知如何进兵,好做准备。西山地面广阔,可令童威、童猛弟兄两个带领十数个火伴那里开店。令李立带十数个火家,去山南边那里开店。令石勇也带十来个伴当,去北山那里开店。仍复都要设立水亭、号箭、接应船只,但有缓急军情,飞捷报来。山前设置三座大关,专令杜迁总行守把。但有一应委差,不许调遣。早晚不得擅离。”又令陶宗旺把总监工,掘港汊,修水路,开河道,整理宛子城垣,筑彼山前大路。他原是庄户出身,修理久惯。令蒋敬掌管库藏仓廒,支出纳入,积万累千,精通书算。令萧让设置寨中寨外、山上山下、三关把隘许多行移关防文约、大小头领号数。烦令金大坚刊造雕刻一应兵符、印信、牌面等项。令侯健管造衣袍铠甲、五方旗号等件。令李云监造梁山泊一应房舍厅堂。令马麟监管修造大小战船。令宋万、白胜去金沙滩下寨。令王矮虎、郑天寿去鸭嘴滩下寨。令穆春、朱富管收山寨钱粮。吕方、郭盛于聚义厅两边耳房安歇。令宋清专管筵宴。都分拨已定,筵席了三日。不在话下。梁山泊自此无事,每日只是操练人马,教演武艺。水寨里头领都教习驾船赴水,船上厮杀。亦不在话下。 忽一日,宋江与晁盖、吴学究并众人闲话道:“我等弟兄众位,今日都共聚大义,只有公孙一清不见回还。我想他回蓟州探母参师,期约百日便回,今经日久,不知信息,莫非昧信不来?可烦戴宗兄弟与我去走一遭,探听他虚实下落,如何不来。”戴宗道:“愿往。”宋江大喜,说道:“只有贤弟去得快,旬日便知信息。” 当日戴宗别了众人,次早打扮做个承局,下山去了。但见: 虽为走卒,不占军班。一生常作异乡人,两腿欠他行路债。寻常结束,青衫皂带系其身;赶趁程途,信笼文书常爱护。监司出入,皂花藤杖挂宣牌;帅府行军,夹棒黄旗书令字。家居千里,日不移时便到厅阶;紧急军情,时不过刻不违宣限。早向山东餐黍米,晚来魏府吃鹅梨。 且说戴宗自离了梁山泊,取路望蓟州来,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于路只吃些素茶素食。在路行了三日,来到沂水县界,只闻人说道:“前日走了黑旋风,伤了好多人,连累了都头李云,不知去向,至今无获处。”戴宗听了冷笑。 当日正行之次,只见远远地转过一个人来。看见了戴宗走得快,那人立住了脚,便叫一声:“神行太保。”戴宗听得,回过脸来定睛看时,见山坡下小径边立着一个大汉。怎生模样?但见: 白范阳笠子,如银盘拖着红缨;皂团领战衣,似翡翠围成锦绣。搭膊丝绦缠裹肚,腿絣护膝衬鞋。沙鱼鞘斜插腰刀,笔管枪银丝缠杆。那人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远看毒龙离石洞,近观飞虎下云端。 戴宗听得那人叫了一声“神行太保”,连忙回转身来问道:“壮士素不曾拜识,如何呼唤贱名?”那汉慌忙答道:“足下真乃是神行太保!”撇了枪,便拜倒在地。戴宗连忙扶住答礼,问道:“足下高姓大名?”那汉道:“小弟姓杨名林,祖贯彰德府人氏。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小弟做锦豹子杨林。数月之前,路上酒肆里遇见公孙胜先生,同在店中吃酒相会,备说梁山泊晁、宋二公招贤纳士,如此义气。写下一封书,教小弟自来投大寨入伙。只是不敢擅进,诚恐不纳。因此心意未定,进退蹉跎,不曾敢来。外日公孙先生所说,李家道口旧有朱贵开酒店在彼,招引上山入伙的人。山寨里亦有一个招贤飞报头领,唤做神行太保戴院长,日行八百里路。今见兄长行步非常,因此唤一声看,不想果是仁兄。正是天幸,无心而得遇!”戴宗道:“小可特为公孙胜先生回蓟州去杳无音信,今奉晁、宋二公将令,差遣来蓟州探听消息,寻取公孙胜还寨。不期却遇足下相会。”杨林道:“小弟虽是彰德府人,这蓟州管下地方州郡都走遍了,倘若不弃,就随侍兄长同走一遭。”戴宗道:“若得足下作伴,实是万幸。寻得公孙先生见了,一同回梁山泊去未迟。”杨林见说了,大喜,就邀住戴宗,结拜为兄。 戴宗收了甲马,两个缓缓而行,到晚就投村店歇了。杨林置酒请戴宗。戴宗道:“我使神行法,不敢食荤。”两个只买些素饭相待,结义为兄弟。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打火吃了早饭,收拾动身。杨林便问道:“兄长使神行法走路,小弟如何走得上?只怕同行不得。”戴宗笑道:“我的神行法也带得人同走。我把两个甲马拴在你腿上,作起法来,也和我一般走得快,要行便行,要住便住。不然,你如何赶得我走!”杨林道:“只恐小弟是凡胎浊骨的人,比不得兄长神体。”戴宗道:“不妨。是我的这法,诸人都带得,作用了时,和我一般行。只是我自吃素,并无妨碍。”当时取两个甲马,替杨林缚在腿上。戴宗也只缚了两个。作用了神行法,吹口气在上面,两个轻轻地走了去,要紧要慢,都随着戴宗行。两个于路闲说些江湖上的事。虽只见缓缓而行,正不知走了多少路。 两个行到巳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杨林却自认得,便对戴宗说道:“哥哥,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兀那高山里常常有大伙在内,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两个正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啰,拦住去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两个是甚么鸟人?那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杨林笑道:“哥哥,你看我结果那呆鸟!”拈着笔管枪,抢将入去。那两个头领见他来得凶,走近前来看了,上首的那个便叫道:“且不要动手!兀的不是杨林哥哥么?”杨林见了,却才认得。上首那个大汉提着军器向前剪拂了,便唤下首这个长汉都来施礼罢。杨林请过戴宗,说道:“兄长且来和这两个弟兄相见。”戴宗问道:“这两个壮士是谁?如何认得贤弟?”杨林便道:“这个认得小弟的好汉,他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他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他做火眼狻猊。能使一条铁链,人皆近他不得。多曾合伙。一别五年,不曾见面。谁想今日他却在这里相遇着。”邓飞便问道:“杨林哥哥,这位兄长是谁?必不是等闲人也。”杨林道:“我这仁兄是梁山泊好汉中神行太保戴宗的便是。”邓飞听了道:“莫不是江州的戴院长,能行八百里路程的?”戴宗答道:“小可便是。”那两个头领慌忙剪拂道:“平日只听得说大名,不想今日在此拜识尊颜。”戴宗看那邓飞时,生得如何?有诗为证: 原是襄阳关扑汉,江湖飘荡不思归。 多餐人肉双睛赤,火眼狻猊是邓飞。 当下二位壮士施礼罢。戴宗又问道:“这位好汉高姓大名?”邓飞道:“我这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嗔怪这提调官催并责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肉体,起他一个绰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戴宗见说大喜。看那孟康时,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能攀强弩冲头阵,善造艨艟越大江。 真州妙手楼船匠,白玉幡竿是孟康。 当时戴宗见了二人,心中甚喜。四筹好汉说话间,杨林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兄长说,也有一年之上。只近半载之前,在这直西地面上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轮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三二百人。这裴宣极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见在山寨中为主。烦请二位义士同往小寨相会片时。”便叫小喽啰牵过马来,请戴宗、杨林都上了马,四骑马望山寨来。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降阶而接。戴宗、杨林看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肉白肥胖,四平八稳,心中暗喜。怎见得?有诗为证: 问事时智巧心灵,落笔处神号鬼哭。 心平恕毫发无私,称裴宣铁面孔目。 当下裴宣出寨来,降阶迎接,邀请二位义士到聚义厅上。俱各讲礼罢,谦让戴宗正面坐了,次是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五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饮酒,一团和气。看官听说:这也都是地煞星之数,时节到来,天幸自然义聚相逢。 众人吃酒中间,戴宗在筵上说起晁、宋二头领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头领同心协力;八百里梁山泊如此雄壮,中间宛子城、蓼儿洼,四下里都是茫茫烟水;更有许多军马,何愁官兵到来。只管把言语说他三个。裴宣回道:“小弟寨中,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亦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倘若仁兄不弃微贱时,引荐于大寨入伙,愿听号令效力。未知尊意若何?”戴宗大喜道:“晁、宋二公待人接纳,并无异心。更得诸公相助,如锦上添花。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小可和杨林去蓟州见了公孙胜先生回来,那时一同扮做官军,星夜前往。”众人大喜。 酒至半酣,移去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吃酒。端的好个饮马川。但见: 一望茫茫野水,周回隐隐青山。几多老树映残霞,数片采云飘远岫。荒田寂寞,应无稚子看牛;古渡凄凉,那得奚人饮马。只好强人安寨栅,偏宜好汉展旌旗。 戴宗看了这饮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好山好水,真乃秀丽!你等二位如何来得到此?”邓飞道:“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后被我两个来夺了这个去处。”众皆大笑。五筹好汉吃得大醉。裴宣起身舞剑饮酒,戴宗称赞不已。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歇。次日,戴宗定要和杨林下山。三位好汉苦留不住,相送到山下作别,自回寨里来收拾行装,整理动身。不在话下。 且说戴宗和杨林离了饮马川山寨,在路晓行夜住,早来到蓟州城外,投个客店安歇了。杨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孙胜先生是个出家人,必是山间林下村落中住,不在城里。”戴宗道:“说得是。”当时二人先到城外,一到处询问公孙胜先生下落消息,并无一个人晓得他。住了一日,次早起来,又去远近村坊街市访问人时,亦无一个认得。两个又回店中歇了。第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认得他?”当日和杨林却入蓟州城里来寻他。两个寻问老成人时,都道:“不认得。敢不是城中人?只怕是外县名山大刹居住。” 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驮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段子采缯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却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有一首《临江仙》词,单道着杨雄好处。但见: 两臂雕青镌嫩玉,头巾环眼嵌玲珑。鬓边爱插翠芙蓉。背心书刽字,衫串染猩红。问事厅前逞手段,行刑处刀利如风。微黄面色细眉浓。人称病关索,好汉是杨雄。 当时杨雄在中间走着,背后一个小牢子擎着鬼头靶法刀。原来才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送回家去,正从戴宗、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只见侧首小路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这汉是蓟州守御城池的军,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破落户汉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乡人来蓟州,有人惧怕他,因此不怯气。当日正见他赏赐得许多段匹,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吃得半醉,却好赶来要惹他。又见众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拨开众人,钻过面前叫道:“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吃酒。”张保道:“我不要酒吃,我特来向你借百十贯钱使用。”杨雄道:“虽是我认得大哥,不曾钱财相交,如何问我借钱?”张保道:“你今日诈得百姓许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都是别人与我做好看的,怎么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军卫有司,各无统属!”张保不应,便叫众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红段子都抢了去。杨雄叫道:“这厮们无礼!”却待向前打那抢物事的人,被张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小牢子们各自回避了。杨雄被张保并两个军汉逼住了,施展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 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着一担柴来,看见众人逼住杨雄动掸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柴担,分开众人,前来劝道:“你们因甚打这节级?”那张保睁起眼来喝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那大汉大怒,焦躁起来,将张保劈头只一提,一跤攧翻在地。那几个帮闲的见了,却待要来动手,早被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杨雄方才脱得身,把出本事来施展动,一对拳头撺梭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张保尴尬不是头,扒将起来,一直走了。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张保跟着抢包袱的走,杨雄在后面追着,赶转小巷去了。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厮打。戴宗、杨林看了,暗暗地喝采道:“端的是好汉!此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壮士也!”有诗为证: 路见不平真可怒,拔刀相助是英雄。 那堪石秀真豪杰,慷慨相投入伙中。 当时戴宗、杨林向前邀住,劝道:“好汉且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内。杨林替他挑了柴担,戴宗挽住那汉手,邀入酒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同到阁儿里面。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解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弟兄两个也是外乡人,因见壮士仗义之心,只恐足下拳手太重,误伤人命,特地做这个出场。请壮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兄解拆小人这场,却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杨林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有何伤乎!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里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坐了,那汉坐于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吃了,一发总算。”酒保接了银子去,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之类。 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壮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但要去相助,人都唤小弟作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外乡贩羊马卖,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此间干事,得遇壮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勾发迹?不若挺身江湖上去,做个下半世快乐也好。”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勾发达快乐!”戴宗道:“这般时节认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伙。如今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只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个官人。” 石秀叹口气道:“小人便要去,也无门路可进。”戴宗道:“壮士若肯去时,小可当以相荐。”石秀道:“小人不敢拜问二位官人贵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兄弟姓杨名林。”石秀道:“江湖上听的说个江州神行太保,莫非正是足下?”戴宗道:“小可便是。”叫杨林身边包袱内取一锭十两银子,送与石秀做本钱。石秀不敢受,再三谦让,方才收了,作谢二人,藏在身边,才知道他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正欲要和戴宗、杨林说些心腹之话,投托入伙,只听的外面有人寻问入来。三个看时,却是杨雄带领着二十余人,都是做公的,赶入酒店里来。戴宗、杨林见人多,吃了一惊,闹哄里,两个慌忙走了。 石秀起身迎住道:“节级,那里去来?”杨雄便道:“大哥,何处不寻你,却在这里饮酒。我一时被那厮封住了手,施展不得,多蒙足下气力救了我这场便宜。一时间只顾赶了那厮,去夺他包袱,却撇了足下。这伙兄弟听得我厮打,都来相助,依还夺得枪去的花红段匹回来,只寻足下不见。却才有人说道:‘两个客人劝他去酒店里吃酒。’因此才知得,特地寻将来。”石秀道:“却才是两个外乡客人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闲话,不知节级呼唤。”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因何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性直,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拚命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贩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杨雄看石秀时,果然好个壮士,生得上下相等。有首《西江月》词,单道着石秀好处。但见: 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拚命三郎石秀。 当下杨雄又问石秀道:“却才和足下一处饮酒的客人,何处去了?”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人进来,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时,先唤酒保取两瓮酒来,大碗叫众人一家三碗,吃了去,明日却得来相会。”众人都吃了酒,自去散了。杨雄便道:“石家三郎,你休见外。想你此间必无亲眷,我今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如何?”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今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今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今日吃个尽醉方休。” 正饮酒之间,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带领了五七个人,直寻到酒店里来。杨雄见了,起身道:“泰山来做甚么?”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厮打,特地寻将来。”杨雄道:“多谢这个兄弟救护了我,打得张保那厮见影也害怕。我如今就认义了石家兄弟做我兄弟。”潘公叫:“好,好!且叫这几个弟兄吃碗酒了去。”杨雄便叫酒保讨酒来,众人一家三碗吃了去。便教潘公中间坐了,杨雄对席上首,石秀下首,三人坐下,酒保自来斟酒。潘公见了石秀这等英雄长大,心中甚喜,便说道:“我女婿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又问道:“叔叔原曾做甚买卖道路?”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户。”潘公道:“叔叔曾省得杀牲口的勾当么?”石秀笑道:“自小吃屠家饭,如何不省得宰杀牲口。”潘公道:“老汉原是屠户出身,只因年老做不得了。止有这个女婿,他又自一身入官府差遣,因此撇了这行衣饭。”三人酒至半酣,计算了酒钱,石秀将这担柴也都准折了。三人取路回来。杨雄入得门便叫:“大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只见布帘里面应道:“大哥,你有甚叔叔?”杨雄道:“你且休问,先出来相见。”布帘起处,摇摇摆摆走出那个妇人来。生得如何?石秀看时,但见: 黑鬒鬒鬓儿,细弯弯眉儿,光溜溜眼儿,香喷喷口儿,直隆隆鼻儿,红乳乳腮儿,粉莹莹脸儿,轻袅袅身儿,玉纤纤手儿,一捻捻腰儿,软脓脓肚儿,翘尖尖脚儿,花簇簇鞋儿,肉奶奶胸儿,白生生腿儿。更有一件窄湫湫、紧、红鲜鲜、黑稠稠,正不知是甚么东西。 有诗为证: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原来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方才晚嫁得杨雄,未及一年夫妻。石秀见那妇人出来,慌忙向前施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轻,如何敢受礼!”杨雄道:“这个是我今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里面坐地。收拾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歇,不在话下。过了一宿。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应当官府,分付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裹,都教去取来杨雄家里安放了。 却说戴宗、杨林自酒店里看见那伙做公的入来寻访石秀,闹哄里两个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两日,绝无人认得,又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商量了,且回去,要便再来寻访。当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离了蓟州,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戴宗要见他功劳,又纠合得许多人马上山。 这段话下来,接着再说:有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条断路小巷,又有一间空房在后面,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安歇在里面,又好照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识熟副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妆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仗,整顿了肉案,打并了作坊猪圈,赶上十数个肥猪,选个吉日开张肉铺。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吃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光阴迅速,又早过了两个月有余。时值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着。 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铺店不开。却到家里看时,肉案、砧头也都收过了,刀仗家火亦藏过了。石秀是个精细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中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哥哥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然嫂嫂见我做了这些衣裳,一定背后有说话。又见我两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来,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却去房中换了脚手,收拾了包裹、行李,细细写了一本清帐,从后面入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请石秀坐定吃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礼当。丈丈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不曾有个甚事。”石秀道:“小人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说。” 那老子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报恩壮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九泉。毕竟潘公对石秀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Read Details[ 周 ] 无名氏
《国风·陈风·东门之枌》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写男女慕悦的诗。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写青年男女在良晨欢会交游于市井,反映了陈国当时尚存的一种社会风俗,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
Read Details[ 宋 ] 苏轼
此词作于元丰二年(西元一〇七九年)三月东坡由徐调知湖州途中。因弟子由通判南都(今河南商丘),便于赴任途中先去南都小住半月,随後再南下。此词系南下途中所作,叙写与徐州友人的别情。词中化用唐代李义山《无题》诗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句意,将积郁的愁思注入即事即地的景物之中,抒发了作者对徐州风物人情无限留恋之情,并在离愁别绪中融入了深沉的身世之感。别恨是全词主旨,上阕写别时情景,下阕想象别后境况。 上阕以感慨起调,言天涯流落,愁思茫茫,无穷无尽。「天涯流落」,深寓词人的身世之感。东坡外任多年,类同飘萍,自视亦天涯流落之人。他在徐州仅两年,又调往湖州,南北辗转,这就更增加了他的天涯流落之感。这一句同时也饱含着词人对猝然调离徐州的感慨。「既相逢,却匆匆」两句,转写自己与徐州人士的交往,对邂逅相逢的喜悦,对骤然分别的痛惜,得而复失的哀怨,溢于言表。「携手」两句,写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最後离开此地时依依惜别的动人一幕。「携手佳人」,借与佳人乍逢又别的感触言离愁。「和泪折残红」,写作者面对落花,睹物伤怀,情思绵绵,辗转不忍离去,同时也是写离徐的时间,启过拍「为问」三句。末三句由残红而想到残春,因问东风尚余几许,感叹纵使春光仍在,而身离徐州,与谁同春!此三句通过写离徐后的孤单,写对徐州的依恋,且笔触一波三折,婉转抑郁。 词的下阕即景抒情,继续抒发上阕未了之情。过阕「隋隄三月水溶溶」,是写词人离徐途中的真景,将浩荡的悲思注入东去的三月隋隄那溶溶春水中。 「背归鸿,去吴中」,亦写途中之景,而意极沉痛。春光明媚,鸿雁北归故居,而词人自己却与雁行相反,离开徐州热土,南去吴中湖州。东坡显然是把徐州当成了他的故乡,而自叹不如归鸿。「彭城」即徐州城。「清泗与淮通」暗寓作者不忍离徐,而现实偏偏无情,不得不背鸿而去,故于途中频频回顾,直至去程已远,回顾之中,唯见清澈的泗水由西北而东南,向着淮水脉脉流去。看到泗水,触景生情,自然会想到徐州(泗水流经徐州)。歇拍三句,即景抒情,于沉痛之中交织着怅惘的情绪。徐州既相逢难再,因而词人欲托清泗流水把千滴相思之泪寄往徐州,怎奈楚江(指泗水)东流,相思难寄,怎不令词人怅然若失!托淮泗以寄泪,情真意厚,且想象丰富,造语精警;而楚江东流,又大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之意,感情沉痛、怅惘,读之令人肠断。 此词写别恨,采用了化虚为实的艺术手法。作者由分别之地彭城,想到去途中沿泗入淮,向吴中新任所的曲折水路;又由别时之「和泪」,想到别後的「寄泪」。这样,离愁别绪更显深沉、哀婉。结句「流不到,楚江东」,别泪千点因春水溶溶而愈见浩荡,犹如一声绵长的浩叹,久远地回响在读者的心头。
Read Details[ 唐 ] 张说
这是一首应制诗,按皇帝规定用林字韵。当时作者身为丞相,又逢皇帝赐宴,自然豪情满怀。诗中大量用典,抒写了自己一心辅君治国的情怀。 “东壁图书府,西园翰墨林。”意谓:丽正殿设了书院,成了文人学士聚会赋诗的地方。“诵诗闻国政,讲易见天心。”意思是:诵读《诗经》,能了解国家大事;讲习《易经》,可知道天道变数的本源。“位窃和羹重,恩叨醉礼深。”意思是说:我忝为宰相,负有辅佐君主治理国家的重任;承蒙皇帝赐宴,不觉喝得酩酊大醉。“载歌春兴曲,情竭为知音。”大意是:心情激动,吟咏一支颂扬春和景明的乐曲;竭尽才智来依韵赋诗,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
Read Details[ 宋 ] 马子严
听得提壶沽美酒。人道杏花深处有。杏花狼藉鸟啼风,十分春色今无九。麝煤销永昼。青烟飞上庭前柳。画堂深,不寒不暖,正是好时候。 团团宝月凭纤手。暂借歌喉招舞袖。真珠滴破小槽红,香肌缩尽纤罗瘦。投分须白首。黄金散与亲和旧。且衔杯,壮心未落,风月长相守。
Read Details[ 明 ] 王夫之
此篇推前篇未尽之旨而征之于日用,尤为切近。然皆存神知化之理所一以贯之者,所谓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也。篇内言易简、知几而归本于大经之正,学者反而求之于父子君臣之间,以察吾性之所不容已,则天之所以为天,人之所以为人,圣之所以为圣,无待他求之矣。 至当之谓德,百顺之谓福。 当于理则顺。于事至当,则善协于一,无不顺矣。事无所逆之谓福。 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无入而非百顺,故君子乐得其道。 以德致福,因其理之所宜,乃顺也。无入不顺,故尧水、汤旱而天下安,文王囚、孔子厄而心志适,皆乐也,乐则福莫大蔫。小人以得其欲为乐,非福也。 循天下之理之谓道,得天下之理之谓德, 理者,物之固然,事之所以然也。显著于天下,循而得之,非若异端孤守一己之微明,离理气以为道德。 故曰“易简之善配至德”。 至德,天之德也。顺天下之理而不凿,五伦百行晓然易知而简能,天之所以行四时、生百物之理在此矣。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 敦,存仁之体也;化,广知之用也。大德存仁于神而化无不行,智皆因仁而发,仁至而智无不明。化者,厚之化也,故化而不伤其厚,举错而枉者直,此理也。 “小德川流”,渊泉时出之也。敔按:此言用涵于体,体著于用,小德大德,一诚而已 渊泉则无不流,惟其时而已,故德以敦仁为本。 “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则小者不器矣。 器者,有成之谓。仁成而纯乎至善,为不逾之矩则。小德如川之流,礼有损益,义有变通,运而不滞,而皆协于至一,故任让、进退、质文、刑赏,随施而可。 德者,得也,凡有性质而可有者也。 得,谓得之于天也。凡物皆太和氤氲之气所成,有质则有性,有性则有德,草木鸟兽非无性无德,而质与人殊,则性亦殊,德亦殊尔。若均是人也,所得者皆一阴一阳继善之理气,才虽或偏而德必同,故曰“人无有不善”。 “日新之谓盛德”,过而不有,不凝滞于心知之细也。 日新盛德,乾之道,天之化也。人能体之,所知所能,皆以行乎不得不然而不居,则后日之德非倚前日之德,而德日盛矣。时已过而犹执者,必非自然之理,乃心知缘于耳目一曲之明尔,未尝不为道所散见,而不足以尽道体之弘。 浩然无害,则天地合德; 以理御气,周遍于万事万物,而不以己私自屈挠,天之健,地之顺也。 照无偏系,则日月合明; 以理烛物,则顺逆、美恶皆容光必照,好而知恶,恶而知美,无所私也,如日月之明矣。 天地同流,则四时合序; 因天之时,顺地之理,时行则行,时止则止,一四时之过化而日新也。 酬酢不倚,则鬼神合吉凶。 应天下以喜怒刑赏,善善恶恶各如其理,鬼神之福善祸淫无成心者,此尔。故鬼神不可以淫祀祷,君子不可以非道悦。 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后能无方体;能无方体,然后能无我。 方体,以用言;我,以体言。凡方而皆其可行之方,凡体而皆其可立之体,则私意尽而廓然大公,与天同化矣。无方体者,神之妙;无我者,圣之纯。 礼器则藏诸身,用无不利。 礼器,礼运曲礼之要。礼器于多寡、大小、高下、质文,因其理之当然,随时位而变易,度数无方而不立所尚以为体,故曰“礼器是故大备”,言尽其变以合于大常也。全乎不一之器,藏于心以为斟酌之用,故无不协其宜,而至当以成百顺。 礼运云者,语其达也;礼器云者,语其成也。 运云者,运行于器之中,所以为体天地日月之化而酬酢于人事者也。达,谓通理而为万事之本;成者,见于事物而各成其事也。 达与成,体与用之道合。 礼运,体也;礼器,用也。达则无不可成,成者成其达也。体必有用,显诸仁也。用即用其体,藏诸用也。达以成而成其所达,则体用合矣。 体与用,大人之事备矣。 体无不成,用无不达,大人宰制万物、役使群动之事备矣。 礼器不泥于小者,则无非礼之礼,非义之义。盖大者器,则出入小者,莫非时中也。 礼器备而斟酌合乎时位,无所泥矣;不备,则贵多有时而侈,贵寡有时而陋,贵高有时而亢,贵下有时而屈,自以为礼义,而非天理之节文,吾心之裁制矣。达乎礼之运,而合吉凶、高下以不逾于大中之矩,故度数之小,可出可入,用无不利。 子夏谓“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谓尔。 出入,损益也。虽有损益,不逾天地日月运行各正之矩,非谓小节之可以自恣也。 礼器则大矣, 能备知礼器而用之,大人之事备矣。盖礼器云者,以天理之节文合而为大器,不倚于一偏者也。 修性而非小成者与! 性,谓理之具于心者;修,如修道之修,修著其品节也。修性而不小成,所以尽吾性之能而非独明其器数。 运则化矣, 礼运本天地日月之化而推行于节文,非知化者不能体。 达顺而乐亦至焉尔。 通达大顺,得中而无不和,则于多寡、大小、高下、质文之损益,曲畅人情之安矣。律吕之高下,人心之豫悦,此理而已。盖中和一致,中本于和而中则和,著于声容,原于神化,阴阳均而动静以时,所谓“明则有礼乐”也。故礼器以运为本。敔按:中本于和,谓时中本于太和 “万物皆备于我”,言万物皆有素于我也; 素,犹豫也,言豫知其理而无不得。此孟子自言其所得之辞。 “反身而诚”,谓行无不慊于心,则乐莫大焉。 知之尽,则实践之而已。实践之,乃心所素知,行焉皆顺,故乐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 如玉,表里纯善而无疵也。放道而行,非诚有其得于心者,虽善,不足以感人。 “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况可忾于天下? 忾,气相感也。修己之尽者,成如玉之德,无私无欲而通天下之志;如其不然,刻意尚行,矫物以为高,妻子不可行也。德至则感通自神,岂以己之是临物之非哉! “正己而不求于人”,不愿乎外之盛者与! 君子之不愿乎外,非恬淡寡欲而已,随所处而必居正,则自无外愿也。盛,谓道之大者。 仁道有本,近譬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 心备万物之理,爱之本也。推以及人,于此求之而已。 必欲博施济众,扩之天下,施之无穷,必有圣人之才,能弘其道。 用之大者因其才,性其本也,性全而才或不足,故圣人不易及。然心日尽则才亦日生;故求仁者但求之心,不以才之不足为患。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必物之同者,己则异矣;必物之是者,己则非矣。 制行必极于至善,非人之所能企及也。德盛则物自化,己有善而必人之己若,则立异而成乎过。君子不忍人之不善,唯严于责己而已。 此节旧分为二,今合之。 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 天下之人,嗜好习尚移其志者无所不有,而推其本原,莫非道之所许。故不但兵农礼乐为所必务,即私亲、私长、好货、好色,亦可以其情之正者为性之所弘。圣人达于太和氤氲之化,不执己之是以临人之非,则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无不可感也,所以天下共化于和。敔按:《易》咸卦彖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张子引伸其义,见圣人之化天下,唯无朋从而光大故也。 道远人则不仁。 仁者,己与万物所同得之生理。倚其偏至之识才,可为人所不能为者,老、释是已。己与天下殊异而不相通,则一身以外皆痿痹也;发焉而为己甚之行,必惨薄而寡恩。 易简理得则知几,知几然后经可正。 易简,乾、坤之至德,万物同原之理。知此,则吾所自生微动之几,为万化所自始,皆知矣。即此而见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天叙天秩不容已之爱敬,则亲、义、序、别、信,皆原本德性以尽其诚,而无出入、过不及于大经之中。盖惟尽性者为能尽伦,非独行之士,一往孤行之忠孝也。 天下达道五,其生民之大经乎!经正则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终身所行,自此五者而外无事,仁民、爱物、制礼、作乐,全此五者而已。五者豫立,则推行万事,无不安利;舍此则妄揣冥行,事赜而志乱,吉凶悔吝莫知所从。张子推天道人性变化之极而归之于正经,则穷神知化,要以反求大正之中道,此由博反约之实学,《西铭》一此意广言之也。 性天经,然后仁义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 性天经者,知大伦之秩叙自天,本吾性自然之理,成之为性,安焉而无所勉强也。能然,则爱敬之用扩充而无不行矣。礼义,仁义之用也,舍五者而泛施之,礼伪而义私,冥行而鲜当,刑名、法术之所以违天、拂人、戕仁义也。 仁通极其性,故能致养而静以安; 仁者,生理之函于心者也;感于物而发,而不待感而始有,性之藏也。人能心依于仁,则不为物欲所迁以致养于性,静存不失。 义致行其知,故能尽文而动以变。 义者,心所喻之物则也;知者,仁所发见之觉也。诚之明,知之良,因而行之,则仁之节文具而变动不居,无所往而非仁矣。 此章言义所以成仁之用,行无非义,则尽仁而复性矣。 义,仁之动也;流于义者于仁或伤。 仁存而必动,以加于物,则因物之宜而制之。然因物审处,则于本体之所存有相悖害者矣。故处物必不忘其静之所函,而屡顾以求安。 仁,体之常也;过于仁者于义或害。 体之常者,贯动静而恒也。乃方动而过持以静,则于事几之变失矣。故必静存万里、化裁不滞之圆神,曲成万物而不遗。 此章言仁义之相为体用,动静、刚柔以相济而不可偏也。 立不易方,安于仁而已乎! 乎,叹美之辞。随所立而不易其方,义也。然唯安于仁者,动而不失其静之理,故虽遇变而恒贞。 此章言仁所以立义之体,仁熟则义自正矣。以上三章,互相发明仁义合一之理。盖道之所自行,德之所自立,原其所本,则阴阳也,刚柔也,仁义也,当其氤氲而太和,初未尝分而为两;尽性合天者,得其合一、两在之神,则义不流,仁不过,而天下之理无不得。若徒袭仁义之迹,则或致两妨,故学者以存神为要。《易》以仁配阴,以义配阳,释者纷纭,唯此以一静一动为言,发明特切。然在天,在地,在人,理同而撰异,初不可画然分属,读者得意而舍迹可也。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爱有常心,有常心则物被常爱也。 安遇所以自处,敦仁则必及物。然人之所以不能常其爱者,境遇不齐而心为之变;心为境迁,则虽欲敦爱,而利于物者恐伤于己,仁不容不薄矣。若得丧安危,无遇不安,则苟可以爱而仁无所吝,一言一介,无迁就规避之心,不必泽及天下而后为仁也。 大海无润,因暍者有润;至仁无恩,因不足者有恩。乐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于物也。 无恩者,非以为恩于物而施之,爱犹大海,非为润人之渴而有水也。君子自存其仁,不为境迁,则物不能累己,而己亦不致为物之累,则因物之利而利之而已。若沾沾然以为恩于物为功,则必需势位以行爱而爱穷。 爱人然后能保其身,张子自注:寡助则亲戚畔之能保其身则不择地而安;自注:不能有其身,则资安处以置之不择地而安,盖所达者大矣; 四海之广,古今之变,顺逆险阻,无不可行矣。 大达于天,则成性成身矣。 大而化之,仁熟而无土不安,合于天德之无不覆,圣矣。无所遇而不安于性,以成身也。故舜之饭糗茹草,与为天子一也;孔子之困厄,与尧、舜一也。通乎屈伸而安身利用,下学而上达矣。 此章之指,言近而指远,尤学者所宜加省。 上达则乐天,乐天则不怨;下学则治己,治己则不无尤。 上达于天,屈伸之理合一,而不疑时位之不齐,皆天理之自然,富贵厚吾生,贫贱玉吾成,何怨乎!治己则去物之累,以责人之心责己,爱己之心爱人,不见人之可尤矣。圣之所以合天安土,敦仁而已。 不知来物,不足以利用; 来物,方来之事也。人之所以不利用者,据现在之境遇而执之也,若知将来之变不可测而守其中道,则无不利矣。 不通昼夜,未足以乐天。 屈伸往来之理,莫著于昼夜。昼必夜,夜必昼,昼以成夜,夜以息昼,故尧、舜之伸必有孔子之屈,一时之屈所以善万世之伸,天之所命无不可乐也。 圣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乾乾自强,所以成之于天尔。 身者,天之化也;德者,身之职也。乾乾自强,以成其德。以共天职,而归健顺之理气于天地,则生事毕而无累于太虚,非以圣智之功名私有于其身,所遇之通塞何足以系其念哉! 君子于仁圣,为不厌,诲不倦,然且自谓不能,盖所以为能也。 仁圣之道,乾乾不息而已。 能不过人,故与人争能,以能病人; 少有所得,则其气骄;广大无涯,则其志逊。 大则天地合德,自不见其能也。 时行物生,岂以今岁之成功自居,而息其将来之化哉! 君子之道达诸夭,故圣人有所不能; 道通于天之化,君子之所必为著明;而天之盛德大业,古今互成而不迫,生杀并行而不悖,圣人能因时裁成,而不能效其广大。 夫妇之智淆诸物,故大人有所不与。 夫妇之智偶合于道,而天明孤发,几与蜂蚁之君臣、虎狼之父子相杂,故自经沟渎之信,从井救人之仁,夫妇能之而大人弗为,大人贞一以动也。 匹夫匹妇,非夭之聪明不成其为人。 非能自立人道,天使之然尔。 圣人,天聪明之尽者尔。 天之聪明,在人者有隐有显,有变有通,圣人以圣学扩大而诚体之,则尽有天之聪明,而视听无非理矣。 大人者,有容物,无去物;有爱物,无徇物,天之道然。 大人不离物以自高,不绝物以自洁,广爱以全仁,而不违道以干誉,皆顺天之理以行也。 天以直养万物, 万物并育于天地之间,天顺其理而养之,无所择于灵蠢、清浊,挠其种性,而后可致其养直也。 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斯尽道矣。 道立于广大而化之以神,则天下之人无不可感,天下之物无不可用,愚明、强柔,治教皆洽焉;声色、货利,仁义皆行焉,非有所必去,有所或徇也。若老、释之徒,绝物以孤立,而徇人以示爱,违天自用,不祥久矣。 志大则才大事业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则气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志立则学思从之,故才日益而聪明盛,成乎富有;志之笃,则气从其志,以不倦而日新,盖言学者德业之始终,一以志为大小久暂之区量,故《大学》教人,必以知止为始,孔子之圣,唯志学之异于人也。天载物,则神化感通之事,下学虽所不逮,而志必至焉,不可泥于近小,以苶其气而弃其才也。 清为异物,和为徇物。 清之过,和之流也。 金和而玉节之则不过,知运而贞一之则不流。 金坚玉白,而养之以和,节之以润,则至清而不异,智能运物,而恒贞于一,则至和而不徇,孔子之所以圣不可知,其涵养德性者密也。 此章上二句旧分一章,“金和”以下连下章,今正之。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离也; 肖其化则可大,乾乾不息而不离则可久。 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 意欲之私,限于所知而不恒,非天理之自然也。释、老执一己之生灭,畏死厌难,偷安而苟息,曲学拘闻见之习而不通于神化,以自画而小成,邪正虽殊,其与道违一也。“道二,仁与不仁而已”,天与人之辨焉耳。 久者一之纯,大者兼之富。 不杂以私伪,故纯;久,非专执不化也。穷天地万物之理,故富;大,非故为高远也。兼之富者,合万于一;一之纯者,一以贯万。一故神,两在故不测,下学而上达矣。 大则直不绞,方不刿,故不习而无不利。 大则通于万理而无不顺,直不伤激,方不矫廉,坤之六二,居中得正,刚柔合德,纯一而大,天下之理皆伸而情皆得,故无不利。 易简然后能知险阻, 以险阻之心察险阻,则险阻不在天下而先生于心,心有险阻,天下之险阻愈变矣。以乾之纯于健,自强而不恤天下之险,其道易;以坤之纯于顺,厚载而不忧天下之阻,其道简。险阻万变,奉此以临之,情形自著,而吾有以治之矣。 易简理得,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 险阻可通,况其大常者乎。 易简故能说诸心,知险阻故能研诸虑; 道在己而无忧,故悦,悦而忧惑不妄起,则所虑者正而自精。不然,在己无大常之理,物至情移,愈变而愈迷矣。 知几为能以屈为伸。 几者,动静必然之介,伸必有屈,屈所以伸,动静之理然也。以屈为伸,则善吾生者善吾死,死生不易其素,一以贯久大之德矣。乾之“知存亡进退而不失其正”,坤之“先迷后得”,所以平天下之险阻也 “君子无所争”,彼伸则我屈,知也。 阴阳、柔刚,迭相为屈伸,君子、小人各乘其时,知者知此,则量自弘矣。 彼屈则吾不伸而自伸矣。 彼屈则我自伸,不待鸣其屈以求伸。 又何争! 屈亦无争,伸亦无争,保吾大正而已。 无不容然后尽屈伸之道,至虚则无所不伸矣。 于人有君子小人,于世有治乱,于己有富贵、贫贱、夷狄、患难,天地之化至大,其屈伸非旦夕之效也。人所以不能尽屈伸之道者,遇屈则不能容也。至虚,则古今如旦暮,人我如影响,交感于太和之中而神不损。龙蛇蛰而全身,尺蠖之伸在屈,浩然之气,亘古今而常伸。“言忠信,行笃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利害于我何有焉? “君子无所争”,知几于屈伸之感而已。 屈伸必相感者也,无待于求伸,而又何争! “精义入神”,交神于不争之地,顺莫甚焉,利莫大焉。“天下何思何虑”,明屈伸之变,斯尽之矣。 精义,则伸有伸之义,屈有屈之义,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入神者,否泰消长之机化有变而神不变。故六十四象而乾、坤之德在焉,阴阳之多少,位之得失,因乎屈伸尔。知达于此,理无不顺,用无不利矣。彼与物争者,唯于天下生其思虑,而不自悦其心,研其虑,故憧憧尔思而不宁,唯己小而天下大,异于大人之无不知而无不容也。 此章旧分为二,今合之。 胜兵之胜,胜在至柔,明屈伸之神尔。 兵以求伸者也,而胜以柔,屈伸相感之神,于斯见矣。善为国者不师,至于用兵争胜,至能全体屈伸之神,窥见其几而已。老氏遂奉此以为教,欲伸固屈,以柔胜刚,与至虚能容之诚相违远矣。读者当分别观之。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为。 庄敬自持,而后耳目口体从心而定其物,则卓然知有我之立于两间,不因物而迁矣。有我而备万之诚存焉,奉此以有为而仁义行。 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 敬者,礼之神也,神运乎仪文之中,然后安以敏而天下孚之。 “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仁之至也,爱道之极也。 敛情自约以顺爱敬之节,心之不容已而礼行焉;不崇己以替天下,仁爱之心至矣。故复礼为为仁之极致,心之德即爱之理也。 己不勉明,则人无从倡,道无从弘,教无从成矣。 既明其理,尤详其事,君子之所以耄而好学,有余善以及天下后世也。 礼,直斯清,挠斯昏, 顺天理自然之节文为直;众论起而挠之,奉吾直而折之乃不乱。欧阳修、张孚敬皆成乎一说,惟其曲而不直也。敔按:《濮议》及《兴献帝谥说》,行乎一时而理不顺乎人心,故曰“曲而不直” 和斯利,乐斯安。 顺心理而直行,和于人心而己心适矣;安而利,孰得而挠之!退让为节,直清为守,合斯二者而后可以言礼。 将致用者,几不可缓; 心之初动,善恶分趣之几,辨之于早,缓则私意起而惑之矣。 思进德者,徙义必精; 辨其几,则已取义矣;而义必精而后尽理之极致,故进此而研之以充类至尽。 此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惧之世,乾乾德业,不少懈于趋时也。 义精,则有以处凶惧而无不正矣。趋时者,与时行而不息,宵昼瞬息,皆有研几徙义之功也。 “动静不失其时”,义之极也。 动静,以事言,谓行止进退也。不失其时者,顺天下之大经,合于时之中,研几速而徙义精,一于正也。 义极则光明著见, 晓然可以对于天下后世而无不白之隐。 唯其时,物前定而不疚。 物,事也。前定者,义精而诚立,因时必发而皆当。 有吉凶利害,然后人谋作,大业生; 此屈伸相感之机也。故尧有不肖之子,舜有不顺之亲,文王有不仁之君,周公有不轨之兄,孔子有不道之世,皆惟其时而精其义,归于大正。 若无施不宜,则何业之有! 无施不宜,所遇皆顺也。知此,则不怨不尤,而乐天敦仁于不息矣。 “天下何思何虑”,行其所无辜,斯可矣。 所谓天下有道不与易也。处变则不怨尤,处常则不妄作,皆与时偕行之精义,非以己意思虑之。 旧本分为二,今合之。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昼夜而知,其知崇矣。 知崇者,知天者也,知形而上之神也。化有晦明而人用为昼夜,神则不息,通昼夜而无异行;略屈伸之迹而知其恒运之理,知合于天,崇矣。时有屈伸而君子之神无间,《易》曰“知崇法天”,法其不息也。 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己有也。 礼之节文见于事为,形而下之器,地之质也。性,安也。形而上之道,有形而即丽于器,能体礼而安之,然后即此视听言动之中,天理流行而无不通贯,乃以凝形而上之道于己,否则亦高谈性命而无实矣。 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知极于高明,礼不遗于卑下,如天地奠位而变化合一,以成乎乾、坤之德业,圣学所以极高明而道中庸也。 知德之难言,知之至也。 天下之所言者,道而已。德则通极于天,存之以神,和之于气,至虚而诚有,体一而用两;若倚于一事一念之所得而畅言之,则非德矣。知已至,乃知其言之难。 孟子谓“我于辞命而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德,达乎是哉? 圣贤知德之难言,然必言之而后自信其知之已至,故以尚辞为道之极致。“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修辞立诚”,言其所自知,非中人以下所可与闻也。 暗然,修于德也; 入德以凝道。 的然,著于外也。 附托于道而不知德。
Read Details[ 周 ] 左丘明
【经】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乙酋,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会。齐高无咎出奔莒。九月辛丑,用郊。晋侯使荀罃来乞师。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壬申,公孙婴卒于狸脤。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邾子玃且卒。晋杀其大夫郤錡、郤犨、郤至。楚人灭舒庸。 【传】十七年春,王正月,郑子驷侵晋虚、滑。卫北宫括救晋,侵郑,至于高氏。 夏五月,郑大子髡顽、侯孺为质于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郑。公会尹武公、单襄公及诸侯伐郑,自戏童至于曲洧。 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难将作矣!爱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 乙酉同盟于柯陵,寻戚之盟也。 楚子重救郑,师于首止。诸侯还。 齐庆克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鲍牵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夫人怒。国子相灵公以会,高、鲍处守。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国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高弱以卢叛。齐人来召鲍国而立之。 初,鲍国去鲍氏而来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须吉。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与匡句须邑,使为宰。以让鲍国,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实吉。」对曰:「能与忠良,吉孰大焉!」鲍国相施氏忠,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冬,诸侯伐郑。十月庚午,围郑。楚公子申救郑,师于汝上。十一月,诸侯还。 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狸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 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国佐从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遂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十二月,卢降。使国胜告难于晋,待命于清。 晋厉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以胥克之废也,怨郤氏,而嬖于厉公。郤錡夺夷阳五田,五亦嬖于厉公。郤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既,矫亦嬖于厉公。栾书怨郤至,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欲废之。使楚公子伐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信。遂怨郤至。 厉公田,与妇人先杀而饮酒,后使大夫杀。郤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郤至射而杀之。公曰:「季子欺余。」 厉公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敌多怨有庸。」公曰:「然。」郤氏闻之,郤錡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死而多怨,将安用之?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后矣!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受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 壬午,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郤氏。长鱼矫请无用众,公使清沸魋助之,抽戈结衽,而伪讼者。三郤将谋于榭。矫以戈杀驹伯、苦成叔于其位。温季曰:「逃威也!」遂趋。矫及诸其车,以戈杀之,皆尸诸朝。 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不施而杀,不可谓德。臣逼而不讨,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轨并至。臣请行。」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曰:「寡人有讨于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公使胥童为卿。 公游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士□辞。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遂恃吴而不设备。楚公子櫜师袭舒庸,灭之。 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杀胥童。民不与郤氏,胥童道君为乱,故皆书曰:「晋杀其大夫。」
Read Details[ 宋 ] 张元幹
此词上片述时事。“梦绕神州路”四句为第一层,写中原沦陷的惨状;“底事昆仑倾砥柱”三句为第二层,严词质问悲剧产生的根源;“天意从来高难问”至“送君去”为第三层,感慨时事,点明送别。下片叙别情。“凉生岸柳销残暑”至“断云微度”为第一层,状别时景物;“万里江山知何处”至“书成谁与”为第二层,设想别后之心情;“目尽青天怀今古”至最后为第三层,遣愁致送别意。全词感情慷慨激昂,悲壮沉郁,抒情曲折,表意含蓄。
Read Details[ 宋 ] 王安石
此词为王安石晚年所作,以女性为抒情主体,以闺情为基本内容。上阕侧重写暮春景象。下阕只写伊人一事:写红笺、寄相思。本词深情绵邈,意到笔到;刻画入微,细致传神;着色似淡而实浓。
Read Details[ 唐 ] 孟郊
唐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年届四十六岁的孟郊又奉母命第三次赴京科考,终于登上了进士第。放榜之日,孟郊喜不自胜,当即写下了生平第一首快诗《登科后》。 诗的前两句将作者过去失魂落魄的处境和现今考取功名的得意情境进行今昔对比,突现今朝跃入新天地时的思绪沸腾。后两句说他在春风里洋洋得意地跨马疾驰,一天就看完了长安的似锦繁花,表现出极度欢快的心情。
Read Details[ 周 ] 左丘明
【经】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詹。夏,齐人歼于遂。秋,郑詹自齐逃来。冬,多麋。 【传】十七年春,齐人执郑詹,郑不朝也。 夏,遂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飨齐戍,醉而杀之,齐人歼焉。
Read Details[ 晋 ] 陶渊明
《和胡西曹示顾贼曹》是晋宋时期大诗人陶渊明的作品。此诗前八句描写仲夏五月的田园风光,清新自然之中,流露着欢欣之情;后八句由感物之盛衰而联想到自身的盛时难再,故希望能及时有所作为,然而面对困顿的生活,却不免悲恨交加,抒发了壮年易逝、躬耕自资维艰的悲慨之情。全诗朴质无华,不露痕迹地表现作者襟怀的开阔和高远。
Read Details[ 宋 ] 辛弃疾
宋宁宗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秋,词人在瓢泉过着游山逛水、饮酒赋诗、闲云野鹤的村居生活。瓢泉田园的恬静和村民的质朴使辛弃疾深为所动,灵感翻飞而歌之,写下了大量描写瓢泉四时风光、世情民俗和园林风物、遣兴抒怀的诗词,这首《武陵春》就是在这期间写的。 上阕是游子客中自叙,开头两句追述他离家时与妻子约定五日便返,因为“去”、“来”只有三百里路,谁知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如今六天已过,逾期未归,他便料想家人定会产生疑虑,更会在门外伫立凝望:“应是望多时”。前四句用平淡的语言,说出了人经常有的一种感受。“应是”句从对方写起,从对方落笔,看似平常,却把自己思念家人和家人盼望亲人归来的心情同时表达出来,真是一箭双雕。 下阕写游子归心似箭,回程途中,尽管不断加鞭,仍嫌马儿走得太慢。“鞭个马儿归去也”。照理马儿就会跑得更快.但他“心急”,故嫌“马行迟”。一“急”一“迟”,互为映衬。用字平常,含义丰富。忽听得路旁喜鹊在枝头上喳喳叫,游子灵机一动,产生了一个美好的设想:“不免相烦喜鹊儿,先报那人知。”长期的民俗传说均把喜鹊作为富于人情味的报喜之鸟,在敦煌曲子词中一再出现,如《阿曹婆词》:“正见前庭双鹊喜,君在塞外远征回”。说喜鹊将给离人带来喜讯。此词男主人公抱着淳朴的愿望,希望喜鹊先飞回家。向那人报个讯。这样,这只喜鹊就成为沟通思妇与游子思想感情的媒介,把游子的归家心切和妻子的盼望之情相互交织、统一起来。 该词充分体现了辛词通俗清新的艺术风格。它既无运用历史典故,亦无慷慨刚健之音,而全用朴素清新、明白如话的家常语,采取白描的手法,把游子思归的心情描绘得活灵活现。感情朴实真挚,格调健康清新,且词中两个“儿”字,一在句中,一在句末,均为当时民间口语,更富有民歌风韵。
Read Details[ 唐 ] 李翱
此诗是唐代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李翱题赠给药山惟俨禅师的诗作。该诗表达了诗人对惟俨禅师深厚的佛学修养的赞赏和钦佩之情。 惟俨俗姓寒,年十七出家,初事惠照禅师,后谒石头希迁,密证心法,得其衣钵,住澧州药山,大畅禅风。当时李翱任朗州刺史,仰慕其名,乃入山谒之。《宋高僧传》卷十七记载了他们的这次会见:“(翱)初见俨,执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乃倡言曰:‘见面不似闻名。’俨乃呼,翱应唯。曰:‘太守何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何谓道邪’俨指天指净瓶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翱于时暗室已明,疑冰顿泮。”可见,“云在青天水在瓶”一句本是惟俨所言,被李翱融入诗中。又据《五灯会元》卷五,惟俨示法的方法大致上是这样的:“问:‘学人有疑,请师决。’师曰:‘待上堂时来,与阇黎决疑。’至晚,上堂众集,师曰:‘今日请决疑,上座在甚么处’”其僧出众而立。师下禅床,把住曰:‘大众,这僧有疑。’便与一推,却归方丈。”竟以不言为言,正可作“我来问道无余说”的注脚。但在李翱的询问下,他还是说了一句话:“云在青天水在瓶。”这句话使李翱顿悟,其因在于水在瓶中,亦如云在天中,物性无别,万法归一。认清本心,则云之潇洒,水之恬静,也能相通。在天上,就做潇洒的云;在瓶中,就做恬静的水,把握住“现量”,就能够得到自在。这就是李翱从惟俨那里得到的启示。
Read Details[ 南北朝 ] 沈约
《游沈道士馆》是南朝诗人沈约创作的一首五言诗。这首诗前十句写秦皇汉武奢侈无极,贪欲无厌,其求仙并非好道,是其情欲的延伸;暗讽梁武帝耽溺佛教的心迹,并为下段旁衬。中间八句写自身宿愿,只在玄道。山嶂竹树,寒水清风,清新旷远,一无尘秽,是沈道士馆的真景,也是诗人息心栖志的佳境。最后十句写与俗世决绝与仙人接遇的情志,表达了诗人自甘淡泊的愿望。全诗以古喻今,先后相衬,夹叙夹议,讽喻与游仙统一,显出构思之妙。
Read Details[ 宋 ] 苏轼
这两首七律组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这是第二首,着重抒情,情中有景,透露出一种归隐之意以及对自然的热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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