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 ] 左丘明
【经】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 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 八月壬午,宋公鲍卒。 庚寅,卫侯速卒。 取汶阳田。 冬,楚师、郑师侵卫。 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传】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夏有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 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 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暱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藉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九月,卫穆公卒,晋三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杀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 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插图]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適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 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救齐。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纴,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 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逄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二年春季,齐顷公进攻我国北部边境,包围龙地。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攻打城门,龙地的人把他逮住囚禁。齐顷公说:“不要杀,我和你们盟誓,不进入你们的境内。”龙地的人不听,把他杀了,暴尸城上。齐顷公亲自击鼓,兵士爬上城墙。三天,占领了龙地。于是就向南入侵,到达巢丘。 卫穆公派遣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率兵入侵齐国,和齐军相遇。石稷想要回去,孙良夫说:“不行。用军队攻打别人,遇上敌人就回去,将怎样对国君说呢?如果知道不能作戕,就应当不出兵。现在既然和敌军相遇,不如打一仗。” 夏季,有。 石稷说:“军队战败了,您如果不稍稍等待,顶住敌军,将会全军覆灭。您丧失了军队,如何回报君命?”大家都不回答。石稷又说:“您,是国家的卿。损失了您,就是一种羞耻了。您带着大家撤退,我就留在这里。”同时通告军中,说援军的战车来了不少。齐国的军队就停止前进,驻扎在鞠居。 新筑大夫仲叔于奚援救了孙良夫,孙良夫因此得免于难。不久,卫国人把城邑赏给仲叔于奚。仲叔于奚辞谢,而请求得到诸侯所用三面悬挂的乐器,并用繁缨装饰马匹来朝见,卫君允许了。孔子听说这件事,说:“可惜啊,还不如多给他城邑。惟有器物和名号,不能假借给别人,这是国君掌握的。名号用来赋予威信,威信用来保持器物,器物用来体现礼制,礼制用来推行道义,道义用来产生利益,利益用来治理百姓,这是政权中的大节。如果把名位、礼器假借给别人,这就是把政权给了别人。失去政权,国家也就跟着失去,这是不能阻止的。” 孙桓子回到新筑,不进国都,就到晋国请求出兵。臧宣叔也到晋国请求出兵。两人都投奔郤克。晋景公答应派出七百辆战车。郤克说:“这是城濮之战的战年数。当时有先君的明察和先大夫的敏捷,所以得胜。克和先大夫相比,还不足以做他们的仆人。请发八百乘战车。”晋景公答应了。郤克率领中军,士燮辅佐上军,栾书率领下军,韩厥做司马,以救援鲁国和卫国,臧宣叔迎接晋军,同时向导开路。季文子率领军队和他们会合。到达卫国境内,韩厥要杀人,郤克驾车疾驰赶去,打算救下那个人。等赶到,已经杀了。郤克派人把尸体在军中示众,还告诉他的御者说:“我用这样的做法来分担指责。” 晋、鲁、卫联军在莘地追上齐军。六月十六日,军队到达靡笄山下。齐顷公派人请战,说:“您带领国君的军队光临敝邑,敝国的士兵不强,也请在明天早晨相见决战。”郤克回答说:“晋和鲁、卫是兄弟国家,他们前来告诉我们说:‘大国不分早晚都在敝邑的土地上发泄气愤。’寡君不忍,派下臣们前来向大国请求,同时又不让我军长久留在贵国。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您的命令是不会不照办的。”齐顷公说:“大夫允许,正是齐国的愿望;如果不允许,也要兵戎相见的。”齐国的高固攻打晋军,拿起石头扔向晋军,抓住晋军战俘,然后坐上他的战车,把桑树根子系在车上,巡行到齐营说:“想要勇气的人可以来买我剩下的勇气!” 十七日,齐、晋两军在鞌地摆开阵势。邴夏为齐顷公驾车,逢丑父作为车右。晋国的解张为郤克驾车,郑丘缓作为车右。齐顷公说:“我暂且消灭了这些人再吃早饭。”马不披甲,驰向晋军。郤克受了箭伤,血流到鞋子上,但是鼓声不断,说:“我受伤了!”解张说:“从一开始交战,箭就射穿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断了箭杆仍驾车,左边的车轮都染成黑红色,哪里敢说受伤?您忍着点吧!”郑丘缓说:“从一开始交战,如果遇到危险,我必定下车推车,您难道了解吗?不过您真是受伤了!”解张说:“军队的耳目,在于我的旗子和鼓声,前进后退都要听从它。这辆车子由一个人镇守,战事就可以完成。为什么要为了一点痛苦而败坏国君的大事呢?身披盔甲,手执武器,本来就抱定必死的决心,受伤还没有到死的程度,你还是尽力而为吧!”于是就左手一把握着马缰,右手拿着鼓槌击鼓。马奔跑不能停止,全军就跟着上去。齐军大败,晋国追赶齐军,绕了华不注山三圈。 韩厥梦见他父亲子舆对他说:“明天不要站在战车左右两侧。”因此韩厥就在中间驾战车而追赶齐顷公。邴夏说:“射那位驾车人,他是君子。”齐顷公说:“认为他是君子而射他,这不合于礼。”射车左,车左死在车下。射车右,车右死在车中。綦毋张丢失了战车,跟上韩厥说:“请允许我搭乘您的战车。”上车,准备站在左边或右边,韩厥用肘推他,使他站在身后。韩厥弯下身子,放稳车右的尸体。逢丑父和齐顷公乘机互换位置。将要到达华泉,骖马被树木绊住了。头几天,逢丑父睡在栈车里,有一条蛇爬到他身边,他用小臂去打蛇,小臂受伤,但隐瞒了这件事,由于这样,他不能用臂推车前进,这样才被韩厥追上。韩厥拿着马缰走向马前,跪下叩头,捧着酒杯加上玉璧献上,说:“寡君派臣下们替鲁、卫两国请求,说:‘不要让军队进入齐国的土地。’下臣不幸,正好在军队服役,不能逃避服役。而且也害怕奔走逃避成为两国国君的耻辱。下臣身为一名战士,谨向君王报告我的无能,但由于人手缺乏,只好承当这个官职。”逢丑父要齐顷公下车,到华泉去取水。郑周父驾御副车,宛茷作为车右,带着齐顷公逃走而免于被俘。韩厥献上逢丑父,郤克要杀死逢丑父。逢丑父喊叫说:“从今以后再没有代替他国君受难的人了,有一个在这里,还要被杀死吗?”郤克说:“一个人不畏惧用死来使他的国君免于祸患,我杀了他,不吉利。赦免了他,用来勉励事奉国君的人。”于是就释放了逢丑父。 齐顷公免于被俘以后,寻找逢丑父,在晋军中三进三出。每次出来的时候,齐军都簇拥着护卫他。进入狄人军队中,狄人的士兵都抽出戈和盾以保护齐顷公。进入卫国的军队中,卫军也对他们不加伤害。于是,齐顷公就从徐关进入齐国临淄。齐顷公看到守军,说:“你们努力吧!齐军战败了!”齐顷公的车前进时使一个女子让路,这个女子说:“国君免于祸难了吗?”说:“免了。”她说:“锐司徒免于祸难了吗?”说:“免了。”她说:“如果国君和我父亲免于祸难了,还要怎么样?”就跑开了。齐顷公认为她知礼,不久查询,才知道是辟司徒的妻子,就赐给她石窌地方作为封邑。 晋军追赶齐军,从丘舆进入齐国,进攻马陉。齐顷公派遣宾媚人把纪甗、玉磬和土地送给战胜诸国,说:“如果他们不同意讲和,就随他们怎么办吧。”宾媚人送去财礼,晋国人不同意,说:“一定要让萧同叔子作为人质,同时使齐国境内的田陇全部东向。”宾媚人回答说:萧同叔子不是别人,是寡君的母亲,如果从对等地位来说,那也就是晋军的母亲。您在诸侯中发布重大的命令,反而说一定要把人家的母亲作为人质以取信,您又将要怎样对待周天子的命令呢?而且这样做,就是用不孝来命令诸侯。《诗》说:“孝子的孝心没有竭尽,永远可以感染你的同类。”如果用不孝号令诸侯,这恐怕不是道德的准则吧!先王对天下的土地,定疆界、分地理,因地制宜,以获取应得的利益。所以《诗》说:“我划定疆界、分别地理,南向东向开辟田亩。”现在您让诸侯定疆界、分地理,反而只说什么“田垄全部东向”,不顾地势是否适宜,只管自己兵车进出的有利,恐怕不是先王的政令吧!违反先王的遗命就是不合道义,怎么能做盟主?晋国确实是有缺点的。四王能统一天下,主要是能树立德行而满足诸侯的共同愿望;五伯能领导诸侯,主要是能自己勤劳而安抚诸侯,使大家服从天子的命令。现在您要求会合诸侯,来满足没有止境的欲望。《诗》说:“政事的推行宽大和缓,各种福禄都将积聚。”您确实不能宽大,丢弃了各种福禄,这对诸侯有什么害处呢?如果您不肯答应,寡君命令我使臣,就有话可说了:“您带领国君的军队光临敝邑,敝邑用很少的财富,来犒劳您的左右随员。害怕贵国国君的愤怒,我军战败。您惠临而肯赐齐国的福,不灭亡我们的国家,让齐、晋两国继续过去的友好,那么先君的破旧器物和土地我们是不敢爱惜的。您如果又不肯允许,我们就请求收集残兵败将,背靠自己的城下再决最后一战。敝邑有幸而战胜,也会依从贵国的;何况不幸而败,哪敢不听从您的命令?” 鲁、卫两国劝谏郤克说:“齐国怨恨我们了。齐国死去和溃散的,都是齐侯亲近的人。您如果不肯答应,必然更加仇恨我们。即使是您,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如果您得到齐国的国室,我们也得到失地,而缓和了祸难,这荣耀也就很多了。齐国和晋国都是由上天授与的,难道一定只有晋国永久胜利吗?”晋国人答应了鲁、卫的意见,回答说:“下臣们率领兵车,来为鲁、卫两国请求。如果有话可以向寡君复命,这就是君王的恩惠了。岂敢不遵命?” 禽郑从军中去迎接鲁成公。 秋季,七月,晋军和齐国宾媚人在爰娄结盟,让齐国归还我国汶阳的土田。成公在上鄍会见晋军,把先路和三命的车赐给三位高级将领,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都接受了一命的车服。 八月,宋文公去世。开始厚葬:用蚌蛤和木炭,增加陪葬的车马,开始用活人殉葬,用很多器物陪葬。椁有四面呈坡形,棺有翰、桧等装饰。 君子认为:“华元、乐举,在这里有失为臣之道。臣子,是为国君去掉烦乱解除迷惑的,因此要冒死去谏诤。现在这两个人,国君活着的时候就由他去放纵作恶,死了以后又增加他的奢侈,这是把国君推入邪恶里去,这算是什么臣子?” 九月,卫穆公去世,晋国的三位将领从战地率兵返国途中顺便去吊唁,在大门之外哭吊。卫国人迎接他们,女人在门内哭。送他们的时候也是这样。以后别国官员来吊唁就是以此为常,直到下葬。 楚国在攻打陈国夏氏的时候,楚庄王想收纳夏姬。申公巫臣说:“不行。君王召集诸侯,是为了讨伐有罪;现在收纳夏姬,就是贪恋她的美色了。贪恋美色叫做淫,淫就会受到重大处罚。《周书》说:‘宣扬道德,谨慎惩罚’,文王因此而创立周朝。宣扬道德,就是致力于提倡它,谨慎惩罚,就是致力于不用它。如果出动诸侯的军队反而得到重大处罚,就是不谨慎了。君王还是考虑一下吧!”楚庄王就不要夏姬了。子反想要娶夏姬,巫臣说:“这是个不吉利的人。她使子蛮早死,杀了御叔,弑了灵侯,诛了夏南,使孔宁、仪行父逃亡在外,陈国因此被灭亡,为什么不吉利到这个样子!人生在世实在很不容易,如果娶了夏姬,恐怕不得好死吧!天下多的是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她?”子反也就不要她了。楚庄王把夏姬给了连尹襄老。襄老在邲地战役中死去,没有找到尸首。他的儿子黑要和夏姬私通。巫臣派人向夏姬示意,说:“回娘家去,我娶你。”又派人从郑国召唤她说:“襄老尸首可以得到,一定要亲自来接。”夏姬把这话报告楚庄王。楚庄王就问巫臣。巫臣回答说:“恐怕是靠得住的。知罃的父亲,是成公的宠臣,又是中行伯的小兄弟,新近做了中军佐,和郑国的皇戌交情很好,非常喜爱这个儿子,他一定是想通过郑国而归还王子和襄老尸首而来要求交换知罃。郑国人对邲地战役感到害怕,同时要讨好于晋国,他们一定会答应。”楚庄王就打发夏姬回去。将要动身的时候,夏姬对送行的人说:“不能得到尸首,我就不回来了。”巫臣在郑国聘她为妻,郑襄公允许了。等到楚共王即位,将要发动阳桥战役,派巫臣到齐国聘问,同时把出兵的日期告诉齐国。巫臣把一切家财全部带走。申叔跪跟着他的父亲将要到郢都去,碰上巫臣,说:“怪哉!这个人有肩负军事重任的戒惧之心,却又有‘桑中’幽会的喜悦之色,可能是将要带着别人的妻子私奔吧!”到了郑国,巫臣派副使带回财礼,就带着夏姬走了。准备逃亡到齐国,齐国又被战败,巫臣说:“我不住在不打胜仗的国家。”就逃亡到晋国,并且由于郤至的关系在晋国做臣下。晋国人让他做邢地的大夫。子反请求把巨款送给晋国,而要求晋国对巫臣永不录用,楚共王说:“别那样做!他为自己打算是错误的,他为我的先君打算则是忠诚的。忠诚,国家靠着它来巩固,所能保护的东西就多了。而且他如果能有利于晋国,虽然送去重礼,晋国会同意永不录用吗?如果对晋国没有好处,晋国将会不要他,何必求其永不录用呢?” 晋国军队回国,范文子最后回来。他的父亲范武子说“你不也知道我在盼望你吗?”范文子回答说:“出兵有功劳,国内的人们高兴地迎接他们。先回来,一定受到人们的注意,这是代替统帅接受荣誉,所以我不敢。”武子说:“你这样谦让,我认为可以免于祸害了。” 郤伯入见,晋景公说:“这是您的功劳啊!”郤伯回答说:“这是君王的教导,诸位将帅的功劳,下臣有什么功劳呢?”范文子入见,晋景公像对郤伯一样慰劳他。范文子回答说:“这是范庚的命令,郤克的节制,小臣士燮有什么功劳呢?”栾伯进见,晋景公也如同慰劳郤伯他们一样慰劳他。栾伯回答说:“这是士燮的指示,士兵服从命令,小臣栾书有什么功劳呢?” 鲁宣公曾派遣使者到楚国要求建立友好关系,由于楚庄王死了,不久鲁宣公也死去,没有能够建立友好关系。鲁成公即位,在晋国接受盟约,会合晋国进攻齐国。卫国人不派使者去楚国聘问,也在晋国接受盟约,跟从着进攻齐国。因此楚国的令尹子重发动阳桥战役来救齐国。将要发兵,子重说:“国君年幼,臣下们又比不上先大夫,军队人数众多然后才可以取胜。《诗》说:‘众多的人士,文王借以安宁。’文王尚且使用大众,何况是我们这些人呢?而且先君庄王把国君嘱托给我们说:‘如果没有德行到达边远的地方,还不如加恩体恤百姓而很好地使用他们。’”于是楚国就大事清查户口,免除税收的拖欠,施舍鳏夫,救济困乏,赦免罪人。动员全部军队,楚王的警卫军也全部出动。彭名驾御战车,蔡景公作为车左,许灵公作为车右。两位国君还没有成年,都勉强行了冠礼。 冬季,楚军入侵卫国,就乘机在蜀地进攻我国。派臧孙去到楚军中求和。臧孙辞谢说:“楚军远离本国为时很久,本来就要退兵了。没有功劳而接受荣誉,下臣不敢。”楚军进攻到达阳桥,孟孙请求前去送给楚军木工、缝工、织工各一百人,公衡作为人质,请求结盟。楚国人答应讲和。 十一月,鲁成公和楚国公子婴齐、蔡景侯、许灵公、秦国右大夫说、宋国华元、陈国公孙宁、卫国孙良夫、郑国公子去疾和齐国大夫在蜀地结盟。《春秋》没有记载卿的名字,这是由于结盟缺乏诚意。在这种情况下又因为鲁国畏惧晋国而偷偷和楚国结盟,所以说“结盟缺乏诚意”。《春秋》没有记载蔡景侯、许灵公,这是由于他们乘坐了楚国的战车,叫做失去了身份。君子说:“身份是不可以不慎重的啊!蔡、许两国国君,一旦失去身份,就不能列在诸侯之中,何况在他们之下的人呢!《诗》说:‘在高位的人不懈怠,百姓就能得到休息。’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楚军到达宋国,公衡逃了回来。臧孙说:“衡父不能忍耐几年的不安宁,抛弃鲁国,国家将怎么办?谁来受祸?他的后代一定会有受到祸患的!国家被抛弃了” 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晋军避开楚军,由于害怕他们人数过多。君子说:“大众是不可以不用的。大夫当政,尚且可以利用大众来战胜敌人,何况是贤明的国君而且又能善于使用大众呢?《大誓》所说商朝亿万人离心离德,周朝十个人同心同德,都是说的大众啊。” 晋景公派遣巩朔到成周进献战胜齐国的战利品,周定王不接见,派遣单襄公辞谢,说:“蛮夷戎狄,不遵奉天子的命令,迷恋酒色,败坏了天子的制度,天子命令讨伐他,就有了进献战利品的礼仪。天子亲自接受而加以慰劳,用这来惩罚不敬,勉励有功。如果是兄弟甥舅的国家侵犯败坏天子的法度,天子命令讨伐他,只向天子报告一下情况罢了,不用进献俘虏,用这来尊敬亲近、禁止邪恶。现在叔父能够顺利成功,在齐国建立了功勋,而不派遣曾受天子任命的卿来安抚王室,所派遣来安抚我的使者,仅仅是巩伯,他在王室中没有担任职务,又违反了先王的礼制。我虽然喜爱巩伯,岂敢废弃旧的典章制度以羞辱叔父?齐国和周室是甥舅之国,而且是姜太公的后代,叔父攻打齐国,难道是齐国放纵了私欲以激怒了叔父?或是齐国已经不可谏诤和教诲了呢?”巩朔不能回答。周定王把接待的事情交给三公,让他们用侯、伯战胜敌人派大夫告捷的礼节接待巩朔,比接待卿的礼节低一等。周定王和巩伯饮宴,私下送给他财礼,让相礼者告诉他说:“这是不合于礼制的,不要记载在史册上。”
[ 秦 ] 韩非
《韩非子·喻老》出自《韩非子》。在短篇幅中,用二十五则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分别解释了《老子》十二章,其中《德经》八章、《道经》四章,使《老子》抽象的哲学思想有了具体可感的呈现,在中国哲学史和训诂学史上起着发凡起例的作用,同时也使他的刑名法术之学有了比较精深的理论凭藉。
Read Details[ 周 ] 老子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Read Details[ 宋 ] 徐玑
《新凉》是南宋诗人徐玑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这是一首清新、明快的田园小诗,诗前两句工笔绘景,后两句寄情于景,描绘了一幅初秋清晨的风景图,使人仿佛置身其中,呼吸着浓重的乡村气息。虽无深意,却具恬适、自然的情致。
Read Details[ 唐 ] 韦庄
《菩萨蛮五首》是唐末五代词人韦庄的组词作品。这五首词是一个整体,但又可分前后两个层次。前三首为一层,重在对江南情事的追忆,后二首又是一层,重在寓居洛阳的所经所感。这组词是有两层含义,可以说词人所写的只是跟一个现实的女子离别的相思怀念,也可能是暗写对于唐朝故国的一份忠爱的感情。 此为第一首,劈头直入,由江南情事直接写开去。它讲的是与江南一位青楼女子的恋情。上阕写夜半临歧,美人依依不舍,垂泪分别。但一经渲染以红楼、香灯、半掩的垂着流苏的锦帐、残月等意象,立时营造出一种凄美的氛围。过阕二句,是说忘不了这位歌伎弹奏琵琶的场景:琵琶上装饰着金翡翠的羽毛,弦上流转出黄莺一样悦耳的声音,可是还没有完,主题是在一结:「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这位美人很清楚知道与主人公的爱情只是昙花一现,她善解人意,劝道:你该回去了吧,你心爱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你。
Read Details[ 清 ] 潘榕
锦官城外,览群芳、紫陌红尘游遍。百卉争妍延胜赏,铃索彩幡风飐。 芍药娇姿,海棠媚影,到眼春撩乱。香云粉雾,花光相映人面。 惊艳。引蝶成痴,惹蜂作闹,喧鸟声都颤。故态犹存狂未减,我也魂销无算。 老尚情多,愁将酒扫,买醉归来倦。灯残梦醒,客衾依旧寒恋。
Read Details[ 宋 ] 王庭圭
宋高宗绍兴八年戊午(公元1138年),受到高宗信任的奸相秦桧派遣王伦使金乞和,翰林学士承旨孙近因附和秦桧而得参知政事(副相)之职。胡铨(字邦衡)时任枢密院编修官,坚决反对和议,上《戊午上高宗封事》书,请求宋高宗斩秦桧、王伦、孙近三人头以平民愤。秦桧竟以“狂妄凶悖,鼓众劫持”的罪名,将胡铨除名,编管昭州(今广西平乐县),后来迫于公论,才不得不让胡铨做官。绍兴十二年(公元1142年),因有谏官弹劾胡铨,秦桧又把胡铨除名,送新州(今广东新兴县)编管,当时“士大夫畏罪箝舌,莫敢与立谈,独王卢溪廷珪诗而送之”(岳珂《桯史·卷十二·王卢溪送胡忠简》)。由此可见王庭珪的这两首诗是在奸臣当道的严峻形势下写的,充分显示出他忠愤填膺、胆识过人的勇气和不畏权奸、赞颂忠臣的节操。 第一首,主要是写绍兴八年胡铨上书遭贬南州事,譬喻寄意,爱憎鲜明。 首联喻写胡铨所上《戊午上高宗封事》引起秦桧等当道权奸的惊慌防范和嫉恨。“囊封”,用皂囊(黑色丝织品作的口袋)封缄的密奏,指“封事”书;“九重关”,喻指深达九重的君门,即朝廷;“清都”,神话中所说天帝的居所(见于《列子·周穆王》),此喻皇宫;“虎豹”,此喻把持“清都”重重关门的奸臣和爪牙,实指秦桧之流卖国贼;“闲”,防,御,喻写秦桧之流因胡铨上书而惊惧戒备的心态。 颔联侧写胡铨上书引起朝廷百官的震动和内愧。“百辟”,诸侯,“辟”谓君也,“诸侯各君其国,故云百辟。”(王先谦《孔传参正》)这里实指朝廷大臣;“动容”,变了脸色,此写震惊之态;“愧朝班”,为尸位素餐于朝列之中而羞愧不安,形容胡铨奏书具有强烈的震撼力和感召力。 颈联转写上书带给胡铨的大幸与不幸。上句赞美胡铨忠愤直言的声名,高于北斗众星之上,崇仰、敬慕之情溢于言表;下句极写胡铨忠愤直言的后果,竟然贬落到南疆瘴疠之乡,不平、同情之意含蕴其间。两句对比,反差极大,作者对胡铨之高风亮节的倾情推誉,对权奸之迫害忠良的满腔义愤,由此喷薄而出。 尾联以贾生比胡铨,预示胡铨必将很快召回朝廷的前景。“贾生”,谓汉文帝时名臣贾谊,他为了汉室的长治久安,上疏直言,请求制法度,兴礼乐,遭到绛、灌等大臣的嫉恨,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后来又为汉文帝召回。作者特用“不待”、“行(行将)召”相应,表明当时是非“公议”已经分明、奸臣当道不会久长的信念,寄寓秦桧之流难以扼杀“公议”、胡铨必将重返朝廷的深意。 第二首,着重写绍兴十二年秦桧再贬胡铨到新州事,极赞胡铨,痛斥秦桧。 首联运用比喻,凸现胡铨上书独撑危局是其被贬新州的原因。“大厦”“倾危”,比喻国势之危殆;“一木支”与“独力拄”相应,“元非”与“欲将”反接,极写胡铨明知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仍要尽力而为的爱国精神。 颔联承应前联,直刺秦桧是造成大厦将倾的祸首,赞扬胡铨是支撑天下危局的奇男。“痴儿”句,仅用黄庭坚《登快阁》中“痴儿了却公家事”语意,并将黄作中用来自喻的“痴儿”变为对于秦桧的蔑称。据岳珂《桯史》载,王庭珪在秦桧死后复作诗寓意曰:“我曾道汝不了事,唤作痴儿果是痴。”因此可知此句的“痴儿”确指秦桧。秦桧身为宰相,卖国求和,不能了却国家大厦将倾的危局,实是导致国家危亡的罪魁,作者对其深恶痛绝之意于此毕现。截然相反的是,胡铨独力上书,不顾个人安危,坚请斩秦桧头,以挽危局,这才是铁骨铮铮的天下奇杰,作者对其仰慕崇敬之情无以复加。 颈联呼应第一首诗,再次凸现当年胡铨上书的威力及其源于一贯的忠义。“当日”,是指绍兴八年上书之时,而这首送行诗写于绍兴十二年,故云;“奸谀皆胆落”,概括秦桧及其附和者王伦、孙近等奸臣得知胡铨上书中要斩他们头时的丑态。“平生忠义”,是说胡铨上书之忠心耿耿、仗义敢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从来如此;“只心知”,是说只有胡铨之心认定这一点,言外之意是说胡铨除了坚持一贯的忠义之心而外是不考虑秦桧之流的疯狂报复的。作者对“奸谀”之痛恨和鄙视,对胡铨之崇敬和理解,于此又更进一层。 尾联点题,表达“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之际作者给以衷心的慰勉和祝福。上句“端(真的)能饱吃新州饭”,是从黄庭坚《跋子瞻和陶诗》中“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句意点化而来,暗含着希望胡铨能像苏子瞻一样心怀豁达、不以迁谪为意的内蕴。下句“在处江山足护持”,遥应第一首诗结句,是说即使所在之处的新州是瘴疠之地,江山神祇都能保护你平安,终会还朝。瞩望劝勉,情真意切。 这两首诗,实为一体,前后呼应,一气而下,同时又各有侧重,并不相犯,情由事发,概括始末。最动人处,在于作者以其爱憎强烈之笔,写其钦忠愤奸之情,令人千载而下读之,犹觉英风飒飒,回肠荡气。杨万里《卢溪文集序》说:“绍兴八年故资政殿学士胡公以言事忤时相黜,又四年谪岭表,卢溪先生以诗送其行,有‘痴儿不了公家事’之句,小人飞语告之,时相怒,除名,流夜郎,时先生年七十矣,于是先生诗名一日满天下。”胡铨以上书请斩秦桧而“名高北斗星辰上”,王庭珪以两诗送行痛斥秦桧而“诗名一日满天下”,这确实是历史作出的公正评价和褒奖。
Read Details[ 宋 ] 辛弃疾
这首词是宋代词人辛稼轩于宋孝宗淳熙十三年(公元1186年)所作的一首送别词。此词主要写作者对范开参加科举应试的热情鼓励和美好祝愿。全词采用虚实相生的手法,用典广泛且合理,在运用意象和创设意境上充分体现了豪放词的特点。
Read Details[ 宋 ] 杨万里
此诗写芭蕉分绿,柳花戏舞,诗人情怀也同有景物一样清新闲适,童趣横生。儿童捉柳花,柳花似也有了无限童心,在风中与孩童们捉迷藏。不时有笑声漾起,诗人该是从睡梦中被它叫醒的。首二句点明初夏季节,后二句表明夏日昼长,百无聊赖之意。这首诗选用了梅子、芭蕉、柳花等物象来表现初夏这一时令特点。诗人闲居乡村,初夏午睡后,悠闲地看着儿童扑捉戏玩空中飘飞的柳絮,心情舒畅。诗中用“软”字,表现出他的闲散的意态;“分”字也很传神,意蕴深厚而不粘滞;尤其是“闲”字,不仅淋漓尽致地把诗人心中那份恬静闲适和对乡村生活的喜爱之情表现出来,而且非常巧妙地呼应了诗题。
Read Details[ 汉 ] 两汉乐府
这首诗最初见于《太平御览·卷六百八十九》,题为《古艳歌》,无作者名氏。明、清人选本往往作窦玄妻《古怨歌》。《艺文类聚·卷三十记》窦玄妻事云:“后汉窦玄形貌绝异,天子以公主妻之。旧妻与玄书别曰:‘弃妻斥女敬白窦生:卑贱鄙陋,不如贵人。妾日已远,彼日已亲。何所告诉,仰呼苍天。悲哉窦生!衣不厌新,人不厌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何人,而居是处。’”并不曾提到窦玄妻作这首歌。今仍从《太平御览》。 这首诗是弃妇诗,前两句即以动物起兴,兴中含喻,写弃妇被迫出走,犹如孤苦的白兔,往东去却又往西顾,虽走而仍恋故人;后两句是规劝故人应该念旧。
Read Details[ 宋 ] 周邦彦
风销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 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 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Read Details[ 周 ] 姬昌
艮上艮下,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 六四,艮其身,无咎。 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
Read Details[ 宋 ] 刘辰翁
灯舫华星,崖山矴口,官军围处。璧月辉圆,银花焰短,春事遽如许。麟洲清浅,鳌山流播,愁似汨罗夜雨。还知道,良辰美景,当时邺下仙侣。 而今无奈,元正元夕,把似月朝十五。小庙看灯,团街转鼓,总似添恻楚。传柑袖冷,吹藜漏尽,又见岁来去岁去。空犹记,弓弯一句,似虞兮语。
Read Details[ 宋 ] 陈师道
《十七日观潮》是北宋诗人陈师道创作的七言绝句。诗第一句写的是潮头,像一道奔腾的白虹,刹时盖满了江两岸的沙滩;第二句写的是掀起的水波浪花,让人想象是天上的仙杯倾倒而下,溅起的碎银玉屑;三、四两句是写满江涌动的潮水的力量,撼动了倒映其中的天地日月。诗歌用比喻、想象、烘托手法写出了钱塘江潮的势和力。
Read Details[ 宋 ] 袁去华
本词以柔笔抒离情,共分三片。上片写眼前所见,中片写耳际所闻,下片点明词人夜来风雨失眠,转午始起,显其慵懒无聊。最后情景双收,写词人遥望落日千山之暮色,顿感断肠销魂之痛,概括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无穷的失落与怅惘。全词写情抒情,从愁绪、寂寞、清泪,到憔悴、断肠,层层皴染,层层转进,愈转愈深;意象清丽,情蕴凄婉,愁寂幽咽。
Read Details[ 金 ] 元好问
《江城子·醉来长袖舞鸡鸣》是金末元初词人元好问的一首词。上片以祖逖、曹操自励,本有一颗壮烈之心,但西北神州仍在敌手,只能像新亭诸君慨叹流泪。下片则议论古来幽、并多出武勇豪侠之士,我等却鬓发斑白而一事无成。全词表达了词人对豪侠欲为国效力,却被埋没的慨叹之情。词人善用比喻与议论结合,抒写自己的情怀,词气雄豪,情绪苍凉。
Read Details[ 宋 ] 苏轼
《浪淘沙·探春》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该词是一首探春词,上阕以情景交融的手法。写初春杭州城东郊的景象和探春者的心态,下阕以承延手法与上阕呼应,写探春所见的第路景、村景、人的心境。该词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坡风流倜傥,激扬文字的勃勃英姿。
Read Details[ 明 ] 施耐庵
古风一首: 古来豪杰称三国,西蜀东吴魏之北。 卧龙才智谁能如,吕蒙英锐真奇特。 中间虎将无人比,勇力超群独关羽。 蔡阳斩首付一笑,芳声千古传青史。 岂知世乱英雄亡,后代贤良有孙子。 梁山兵困北京危,万姓荒荒如乱蚁。 梁公请救赴京师,玉殿丝纶传睿旨。 前军后合狼虎威,左文右武生光辉。 中军主将是关胜,昂昂志气烟云飞。 黄金铠甲寒光迸,水银盔展兜鍪重。 面如重枣美须髯,锦征袍上蟠双凤。 衬衫淡染鹅儿黄,雀靴雕弓金镞莹。 紫骝骏马猛如龙,玉勒锦鞍双兽并。 宝刀灿灿霜雪光,冠世英雄不可当。 除此威风真莫比,重生义勇武安王。 话说这篇古风,单道蒲东关胜,这人惯使口大刀,英雄盖世,义勇过人。当日辞了太师,统领着一万五千人马,分为三队,离了东京,望梁山泊来。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同众将,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李成、闻达那里敢出对阵。索超箭疮又未平复,亦无人出战。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心中纳闷:离山已久,不见输赢。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点上灯烛,取出玄女天书,正看之间,猛然想起围城已久,不见有救军接应。戴宗回去,又不见来。默然觉得神思恍惚,寝食不安。便叫小校请军师来计议。吴用到得中军帐内,与宋江商量道:“我等众军围许多时,如何杳无救军来到?城中又不敢出战。眼见的梁中书使人去京师告急,他丈人蔡太师必然有救军到来。中间必有良将。倘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梁山大寨,此是必然之理。兄长不可不虑。我等先着军士收拾,未可都退。”正说之间,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寨中头领主张不定。请兄长、军师早早收兵回来,且解山寨之难。”吴用道:“虽然如此,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军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道我等退军,必然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宋江道:“军师言之极当。”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左边埋伏;豹子头林冲,引五百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再叫双鞭呼延灼,引二十五骑马军,带着凌振,将了风火等炮,离城十数里远近。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号炮,令其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一面传令前队退兵,倒拖旌旗,不鸣战鼓,却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自然退回。步军队里,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巳牌前后,方才鸣金收军。 城上望见宋江军马,手拖旗幡,肩担刀斧,人起还山之意,马嘶归寨之声,纷纷滚滚,拔寨都起。城上看了仔细,报与梁中书知道:“梁山泊军马,今日尽数收兵,都回去了。”梁中书听的,随即唤李成、闻达商议。闻达道:“眼见的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可以乘势追杀,必擒宋江。”说犹未了,城外报马到来,赍东京文字,约会引兵去取贼巢。他若退兵,可以立追。梁中书便叫李成、闻达各带一支军马,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 且说宋江引兵退回,见城中调兵追赶,舍命便走,直退到飞虎峪那边。只听的背后火炮齐响。李成、闻达吃了一惊,勒住战马看时,后面只见旗幡对刺,战鼓乱鸣。李成、闻达火急回军。左手下撞出小李广花荣,右手下撞出豹子头林冲,各引五百军马,两边杀来。措手不及,知道中了奸计,火速回军。前面又撞出呼延灼,引着一支马军,大杀一阵。杀的李成、闻达金盔倒纳,衣甲飘零,退入城中,闭门不出。宋江军马次第而回。早转近梁山泊边,却好迎着丑郡马宣赞拦路。宋江约住军兵,权且下寨。暗地使人从偏僻小路,赴水上山报知,约会水陆军兵,两下救应。有诗为证: 宋江振旅暂回营,飞虎坡前暗伏兵。 杀得李成无处走,倒戈弃甲入京城。 且说水寨内头领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跳张顺当时议定:“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来寨中,不曾建功,只看着别人夸能说会,倒受他气。如今蒲东大刀关胜,三路调军打我寨栅。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拿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上也好争口气。”张顺道:“哥哥,我和你只管的些水军,倘或不相救应,枉惹人耻笑。”张横道:“你若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勾建功?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着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 却说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小校悄悄来报:“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面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盗贼之徒,不足与吾对敌。”当时暗传号令,教众军俱各如此准备,“贼兵入寨,帐前一声锣响,四下各自捉人。”三军得令,各自潜伏。 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径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拈髭髯坐看兵书。张横暗喜,手搦长枪,抢入帐房里来。傍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吓的张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会水张横,怎脱平川罗网。二三百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关胜看了,笑骂:“无端草贼,小辈匹夫,安敢侮吾!”将张横陷车盛了,其余者尽数监了,“直等捉了宋江,一并解上京师,不负宣赞举荐之意。” 不说关胜捉了张横。却说水寨内三阮头领,正在寨中商议,使人去宋江哥哥处听令。只见张顺到来报说:“我哥哥因不听小弟苦谏,去劫关胜营寨,不料被捉,囚车监了。”阮小七听了,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你是他嫡亲兄弟,却怎地被人捉了,你不去救,怎见宋公明哥哥?我弟兄三个,自去救他。”张顺道:“为不曾得哥哥将令,却不敢轻动。”阮小七道:“若等将令来时,你哥哥吃他剁做八段!”阮小二、阮小五都道:“说的是。”张顺说他三个不过,只得依他。当夜四更,点起大小水寨头领,各驾船只一百余只,一齐杀奔关胜寨来。岸上小军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都傍岸边,慌忙报知主帅。关胜笑道:“无见识贼奴,何足为虑!”随即唤首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且说三阮在前,张顺在后,呐声喊,抢入寨来,只见寨内枪刀竖立,旌旗不倒,并无一人。三阮大惊,转身便走。帐前一声锣响,左右两边马军步军,分作八路,簸箕掌,栲栳圈,重重叠叠围裹将来。张顺见不是头,扑同地先跳下水去。三阮夺路便走,急到的水边。后军赶上,挠钩齐下,套索飞来,把这活阎罗阮小七搭住,横拖倒拽捉去了。阮小二、阮小五、张顺,却得混江龙李俊带的童威、童猛死救回去。 不说阮小七被捉,囚在陷车之中。且说水军报上梁山泊来,刘唐便使张顺从水路里直到宋江寨中,报说这个消息。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怎生退的关胜。吴用道:“来日决战,且看胜败如何。”说犹未了,猛听得战鼓齐鸣,却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到大寨。宋江举众出迎。门旗开处,宣赞出马。怎生打扮?但见: 征袍穿蜀锦,铠甲露银花。金盔凤翅披肩,抹绿云靴护腿。马蹄荡起红尘,刀面平铺秋水。满空杀气从天降,一点朱缨滚地来。 宋江看了宣赞在门旗下勒战,便唤首将:“那个出马先拿这厮?”只见小李广花荣拍马持枪,直取宣赞。宣赞舞刀来迎。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十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的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花荣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躲过了。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然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来,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却射在背后护心镜上。宣赞慌忙驰马入阵,便使人报与关胜。关胜得知,便唤小校快牵过战马来。那匹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纯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绰刀上马,直临阵前。门旗开处,便乃出马。有《西江月》一首为证: 汉国功臣苗裔,三分良将玄孙。绣旗飘挂动天兵,金甲绿袍相称。赤兔马腾腾紫雾,青龙刀凛凛寒冰。蒲东郡内产英雄,义勇大刀关胜。 宋江看了关胜一表非俗,与吴用暗暗地喝采,回头与众多良将道:“将军英雄,名不虚传!”说言未了,林冲忿怒,便道:“我等弟兄,自上梁山泊,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了锐气。军师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便挺枪出马,直取关胜。关胜见了,大喝道:“水泊草寇,汝等怎敢背负朝廷!单要宋江与吾决战。”宋江在门旗下喝住林冲,纵马亲自出阵,欠身与关胜施礼,说道:“郓城小吏宋江,到此谨参,惟将军问罪。”关胜道:“汝为俗吏,安敢背叛朝廷?”宋江答道:“盖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谗佞专权,设除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宋江等替天行道,并无异心。”关胜大喝:“天兵到此,尚然抗拒!巧言令色,怎敢瞒吾!若不下马受降,着你粉骨碎身!”霹雳火秦明听得,大怒,手舞狼牙棍,纵坐下马,直抢过来。关胜也纵马出迎,来斗秦明。林冲怕他夺了头功,猛可里飞抢过来,径奔关胜。三骑马向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宋江看了,恐伤关胜,便教鸣金收军。林冲、秦明回马阵前,说道:“正待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宋江道:“贤弟,我等忠义自守,以强欺弱,非所愿也。纵使阵上捉他,此人不伏,亦乃惹人耻笑。吾看关胜英勇之将,世本忠臣,乃祖为神。若得此人上山,宋江情愿让位。”林冲,秦明都不喜欢。当日两边各自收兵。 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下马卸甲,心中暗忖道:“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宋江倒收了军马,不知主何意?”却教小军推出陷车中张横、阮小七过来,问道:“宋江是个郓城小吏,你这厮们如何伏他?”阮小七应道:“俺哥哥山东、河北驰名,都称做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你这厮不知礼义之人,如何省的!”关胜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当晚寨中纳闷,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立观月色满天,霜华遍地,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胡须将军,匹马单鞭,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器,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看了,有些面熟,灯光之下略也认得,便问是谁。那人道:“乞退左右。”关胜道:“不妨。”那人道:“小将呼延灼的便是。先前曾与朝廷统领连环马军,征进梁山泊,谁想中贼奸计,失陷了军机,不能还乡。听得将军到来,不胜之喜。早间宋江在阵上,林冲、秦明待捉将军,宋江火急收军,诚恐伤犯足下。此人素有归顺之意,无奈众贼不从,暗与呼延灼商议,正要驱使众人归顺。将军若是听从,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着快马,从小路直入贼寨,生擒林冲等寇,解赴京师,共立功勋。”关胜听罢大喜,请入帐,置酒相待。备说宋江专以忠义为主,不幸从贼无辜。二人递相剖露衷情,并无疑心。次日,宋江举众搦战。关胜与呼延灼商议:“今日可先赢首将,晚间可行此计。”有诗为证: 亡命呼延计最奇,单人匹马夜逃归。 阵前假意鞭黄信,钩起梁山旧是非。 且说呼延灼借副衣甲穿了,彼各上马,都到阵前。宋江见了,大骂呼延灼道:“我不曾亏负你半分,因何夤夜私去!”呼延灼回道:“汝等草寇,成何大事!”宋江便令镇三山黄信出马,仗丧门剑,驱坐下马,直奔呼延灼。两马相交,斗不到十合,呼延灼手起一鞭,把黄信打落马下。宋江阵上众军,抢出来扛了回去。关胜大喜,令大小三军一齐掩杀。呼延灼道:“不可追掩,恐吴用那厮广有神机。若还赶杀,恐贼有计。”关胜听了,火急收军,都回本寨,到中军帐里置酒相待,动问镇三山黄信之事。呼延灼道:“此人原是朝廷命官,青州都监,与秦明、花荣一时落草。今日先杀此贼,挫灭威风。今晚偷营,必然成事。”关胜大喜,传下将令,教宣赞、郝思文两路接应。自引五百马军,轻弓短箭,叫呼延灼引路。至夜二更起身,三更前后,直奔宋江寨中,炮响为号,里应外合,一齐进兵。是夜月光如昼。黄昏时候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一齐乘马。呼延灼当先引路,众人跟着。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三五十个伏路小军,低声问道:“来的不是呼将军么?宋公明差我等在此迎接。”呼延灼喝道:“休言语,随在我马后走。”呼延灼纵马先行,关胜乘马在后。又转过一层山嘴,只见呼延灼把枪尖一指,远远地一碗红灯。关胜勒住马问道:“有红灯处是那里?”呼延灼道:“那里便是宋公明中军。”急催动人马。将近红灯,忽听得一声炮响,众军跟定关胜,杀奔前来。到红灯之下看时,不见一个;便唤呼延灼时,亦不见了。关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正是慌不择路,众军各自逃生。关胜连忙回马时,只剩得数骑马军跟着。转出山嘴,又听得树林边脑后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钩齐出,把关胜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拿投大寨里来。却说林冲、花荣自引一支军马截住郝思文,回头厮杀。月光之下,遥见郝思文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千丈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神。横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英雄难近。身着战袍锦绣,七星甲挂龙鳞。天丁元是郝思文,飞马当前出阵。 林冲大喝道:“你主将关胜中计被擒,你这无名小将,何不下马受缚!”郝思文大怒,直取林冲。二马相交,斗无数合,花荣挺枪助战。郝思文势力不加,回马便走。肋后撞出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撒起红绵套索,把郝思文拖下马来。步军向前一齐捉住,解投大寨。话分两处。这边秦明、孙立自引一支军马去捉宣赞,当路正逢此人。丑郡马宣赞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卷缩短黄须发,凹兜黑墨容颜。睁开怪眼似双环,鼻孔朝天仰见。手内钢刀耀雪,护身铠甲连环。海骝赤马锦鞍鞯,郡马英雄宣赞。 当下宣赞出马,大骂:“草贼匹夫,当我者死,避我者生!”秦明大怒,跃马挥狼牙棍,直取宣赞。二马相交,约斗数合,孙立侧首过来。宣赞慌张,刀法不依古格,被秦明一棍搠下马来。三军齐喊一声,向前捉住。再有扑天雕李应引领大小军兵,抢奔关胜寨内来,先救了张横、阮小七并被擒水军人等,夺去一应粮草马匹,却去招安四下败残人马。 天晓,宋江会众上山。此时东方渐明,忠义堂上分开坐次,早把关胜、宣赞、郝思文分投解来。宋江见了,慌忙下堂,喝退军卒,亲解其缚,把关胜扶在正中交椅上,纳头便拜,叩首伏罪,说道:“亡命狂徒,冒犯虎威,望乞恕罪。”关胜连忙答礼,闭口无言,手足无措。呼延灼亦向前来伏罪道:“小可既蒙将令,不敢不依,万望将军免恕虚诳之罪。”关胜看了一般头领,义气深重,回顾与宣赞、郝思文道:“我们被擒在此,所事若何?”二人答道:“并听将令。”关胜道:“无面还京,俺三人愿早赐一死。”宋江道:“何故发此言?将军倘蒙不弃微贱,一同替天行道。若是不肯,不敢苦留,只今便送回京。”关胜道:“人称忠义宋公明,话不虚传。今日我等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愿在帐下为一小卒。”宋江大喜。当日一面设筵庆贺,一边使人招安逃窜败军,又得了五七千人马。其余各自四散。投降军内,有老幼者,随即给散银两,便放回家。一边差薛永赍书往蒲东,搬取关胜老小。都不在话下。 宋江正饮宴间,默然想起卢员外、石秀陷在北京,潸然泪下。吴用道:“兄长不必忧心,吴用自有措置。只过今晚,来日再起军兵,去打北京,必然成事。”关胜便起身说道:“小将无可报答不杀之罪,愿为前部。”宋江大喜。次日早晨传令,就教宣赞、郝思文拨回旧有军马,便为前部先锋。其余原打北京头领,不缺一个。再差李俊、张顺将带水战盔甲随去,以次再望北京进发。 这里却说梁中书在城中,正与索超起病饮酒,只见探马报道:“关胜、宣赞、郝思文并众军马,俱被宋江捉去,已入伙了。梁山泊军马见今又到。”梁中书听得,唬得目瞪痴呆,手脚无措。只见索超禀复道:“前者中贼冷箭,今番且复此仇。”随即赏了索超,便教引本部人马,争先出城,前去迎敌。李成、闻达随后调军接应。其时正是仲冬天气,时候正冷,连日彤云密布,朔风乱吼。宋江兵到,索超直至飞虎峪下寨。次日引兵迎敌。宋江引前部吕方、郭盛上高阜处看关胜厮杀。三通战鼓罢,关胜出阵。只见对面索超出马。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生居河北最英雄,累与朝廷立大功。 双凤袍笼银叶铠,飞鱼袋插铁胎弓。 勇如袁达安齐国,壮若灵神劈华峰。 马上横担金蘸斧,索超名号急先锋。 当时索超见了关胜,却不认得。随征军卒说道:“这个来的便是新背反的大刀关胜。”索超听了,并不打话,直抢过来,径奔关胜。关胜也拍马舞刀来迎。两个斗不十合,李成正在中军,看见索超斧怯,战关胜不下,自舞双刀出阵,夹攻关胜。这边宣赞、郝思文见了,各持兵器前来助战。五骑搅做一块。宋江在高阜处看见,鞭梢一指,大军卷杀过去。李成军马大败亏输,杀得七断八绝,连夜退入城去,坚闭不出。宋江催兵直抵城下,扎住军马。 次日,索超亲引一支军马,出城冲突。吴用见了,便教军校迎敌戏战。他若追来,乘势便退。此时索超又得了这一阵,欢喜入城。当晚彤云四合,纷纷雪下。吴用已有计了,暗差步军去北京城外,靠山边河路狭处,掘成陷坑,上用土盖。是夜雪急风严,平明看时,约有二尺深雪。城上望见宋江军马,各有惧色,东西栅立不定。索超看了,便点三百军马,就时追出城来。宋江军马四散奔波而走。却教水军头领李俊、张顺身披软战,勒马横枪,前来迎敌。却才与索超交马,弃枪便走,特引索超奔陷坑边来。这里一边是路,一边是涧。李俊弃马跳入涧中去了,向着前面,口里叫道:“宋公明哥哥快走!”索超听了,不顾身体,飞马抢过阵来。山背后一声炮响,索超连人和马攧将下去。后面伏兵齐起。这索超便有三头六臂,也须七损八伤。正是:烂银深盖藏圈套,碎玉平铺作陷坑。毕竟急先锋索超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ad Details[ 清 ] 钱德苍
《解人颐》二十四集,清钱德苍重辑。根据书前作者写于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的序可知,他是根据坊间流传的《解人颐》初集、二集及《新订解人颐》三部书,“复为去陈集新,又从而广益之”,重新付梓的。 《解人颐》收录的这首《勤懒歌》,是对古代的“四民”——士、农、工、商进行劝勤戒懒。结语为:“百尺竿头立不难,一勤天下无难事。”意思是,只要勤奋,天下就没有难做的事情,即使百尺竿头也能昂然挺立。百尺竿头:百尺高的竿子,佛教比喻道行修养的极高境界,也作“百丈竿头”。 关于勤奋,古人论之多矣。东汉张衡说:“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唐代韩愈有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伟人毛泽东在《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词中写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可说是“一勤天下无难事”的另类表达。
Read Details[ 周 ] 许穆夫人
《国风·卫风·竹竿》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十五国风中的一首诗。这是写卫国女子出嫁远离故乡而思念家乡的诗歌。全诗十六句,每四句为一章,共分四章,分别从回忆与推想两个不同角度,写出了远嫁外地的女子思乡怀亲的强烈感情。此诗情感缠绵往复,深沉蕴藉;语言凝练含蓄,清新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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