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 ] 东方朔
怨灵修之浩荡兮,夫何执操之不固? 悲太山之为隍兮,孰江河之可涸? 愿承闲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干讳。 卒抚情以寂寞兮,然怊怅而自悲。 玉与石其同匮兮,贯鱼眼与珠玑。 驽骏杂而不分兮,服罢牛而骖骥。 年滔滔而自远兮,寿冉冉而愈衰。 心悇憛而烦冤兮,蹇超摇而无冀。 固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错。 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 不量凿而正枘兮,恐矩矱之不同。 不论世而高举兮,恐操行之不调。 弧弓弛而不张兮,孰云知其所至? 无倾危之患难兮,焉知贤士之所死? 俗推佞而进富兮,节行张而不著。 贤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党誉。 邪说饰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 直士隐而避匿兮,谗谀登乎明堂。 弃彭咸之娱乐兮,灭巧倕之绳墨。 菎蕗杂于黀蒸兮,机蓬矢以射革。 驾蹇驴而无策兮,又何路之能极? 以直针而为钓兮,又何鱼之能得? 伯牙之绝弦兮,无钟子期而听之。 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 同音者相和兮,同类者相似。 飞鸟号其群兮,鹿鸣求其友。 故叩宫而宫应兮,弹角而角动。 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 音声之相和兮,言物类之相感也。 夫方圜之异形兮,势不可以相错。 列子隐身而穷处兮,世莫可以寄托。 众鸟皆有行列兮,凤独翔翔而无所薄。 经浊世而不得志兮,愿侧身岩穴而自托。 欲阖口而无言兮,尝被君之厚德。 独便悁而怀毒兮,愁郁郁之焉极? 念三年之积思兮,愿壹见而陈辞。 不及君而骋说兮,世孰可为明之? 身寝疾而日愁兮,情沈抑而不扬。 众人莫可与论道兮,悲精神之不通。 乱曰: 鸾皇孔凤日以远兮,畜凫驾鹅。 鸡鹜满堂坛兮,鼁黾游乎华池。 要袅奔亡兮,腾驾橐驼。 铅刀进御兮,遥弃太阿。 拔搴玄芝兮,列树芋荷。 橘柚萎枯兮,苦李旖旎。 甂瓯登于明堂兮,周鼎潜乎深渊。 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谬谏:狂者之妄言叫谬。谬谏,是作者谦虚的说法。 操:《章句》:“志也。”意志。 太:同“大”。 隍:《章句》:“隍,城下池也。”《楚辞补注》:“《说文》:‘城池有水曰池,无水曰隍。’”这里泛指池塘。孰:犹何。 承:通“乘”,趁着。 志:一本作“忠”。 忌、讳:《章句》:“所畏为忌,所隐为讳。” 怊怅:《章句》:“恨貌也。” 匮:《章句》:“匣也。” 其:一作“而”。 玑:不圆的珠子。 服罢牛:服,这里作动词,即驾在车当中。服罢牛,指把疲惫的老牛驾在车当中。 悇憛(tú tán):《章句》:“忧愁貌也。” 超摇:《章句》:“超摇,不安也。” 王良:人名,春秋时之善御者。《淮南子·览冥训》:“昔者王良、造父之御也,上车摄辔,马也整齐而敛谐,投足调均,劳逸若一。” 量、正:《章句》:“量,度也。正,方也。” 凿:穿孔。 枘(ruì):榫头,即插入卯眼的木栓。 矩镬(jǔ yuē):法度。这里引申为尺寸。 论世:认识、观察世道。 高举:指推崇优良品行。 调:《章句》:“和也。” 推佞、进富:《章句》:“言世俗之人推佞以为贤,进富以为能。” 张而不著:张:扩张,推广的意思。 著:显著。张而不著,意为不能推广发扬。 朋曹:指谗佞小人。 党誉:袒护称赞。 弧:《章句》:“弧,戾也。”即违反,违背。 彭咸之娱乐:谓以伏节死直为乐。 巧倕(chuí):古代传说中的巧匠。 箟(kūn):一作“蓖”,通“笛”,一种竹子。 簬(lù):一作“蕗”,通“簵”,一种竹子。 黀(zōu):一作“菆”,麻秸。 蒸:《说文》:“蒸,折麻中榦也。”《广雅释器》:“古人造烛用之。凡用麻干葭苇竹木为烛皆日蒸。” 蓬矢:用蓬蒿做的箭。 革:没有毛的兽皮。这里指犀皮做的盾。 蹇:《章句》:“跛也。” 极:《章句》:“竟也。” 宫:指五音(宫、商、角、徵、羽)之一。 角:也是五音之一。《楚辞补注》:“《庄子》云,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淮南》云,调弦者叩宫宫应,弹角角动,此同声相和者也。注:叩大宫则少宫应,弹大角则少角动。” 景云:《章句》:“景云,大云而有光者。” 音声:古人用时有区别。简单的发音叫做“声”,声的组合,成为音乐节奏的,叫做“音”。 乱:这是《七谏》全篇的结尾。不是《谬谏》这篇独有的。《补注》:“古本释文《七谏》之后,《乱曰》别为一篇。《九怀》《九思》皆同。” 驾鹅:《补注》:“郭璞云,驾鹅,野鹅也。” 堂坛:《章句》:“高殿敞扬为堂,平场广坦为坛。” 黾(měnɡ):青蛙。 要袅:《补注》:“应劭曰,騕袅,古之骏马。赤喙玄身,日行五千里。”騕袅,即要袅。 橐(tuó)驼:骆驼。 太阿:《章句》:“太阿,利剑也。” 玄芝:《章句》:“神草也。” 旖旎:《章句》:“盛貌也。” 甂瓯(piān ōu):盆一类的瓦器。《补注》:“《方言》:自关而西,盆盎小者曰甂也。瓯,小盆也。” 周鼎:《章句》:“周鼎,夏禹所做鼎也。左氏传曰:昔夏禹之有德,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桀有昏德,鼎迁于商。商纣暴虐,鼎迁于周,是为周鼎。”
《七谏》录自王逸《楚辞章句》,西汉东方朔之所作。王逸以为“东方朔追悯屈原,故作此辞,以述其志,所以昭忠信、矫曲朝也”。 《七谏》包括七章,即“初放”、“沉江”、“怨世”、“怨思”、“自悲”、“哀命”和“谬谏”,最后有“乱词”总括。 《七谏·谬谏》劝谏国君应当明辨忠奸,亲贤者,远佞臣,决不能鱼目混珠,玉石不分,祸国殃民;同时抒写了屈原怀才不遇的悲愤,诗中也表达了东方朔希冀汉武帝重用的愿望。洪兴祖《楚辞补注》:“《汉书·东方朔传》:‘亦郁邑于不登用’,故名此章为《谬谏》,若云谬语,因托屈原以讽汉主也。”
君王糊里糊涂令人怨叹,他的意志为何常变不坚。 悲痛大山为何要变为池塘,为何江河能够枯竭水干。 我愿趁君闲暇进献忠言,又恐触犯忌讳遭人毁怨。 终于压抑情感缄默不语,然而内心懊恨悲伤无限。 美玉石块同匣并放,鱼眼宝珠一起贯穿。 劣马骏马混杂不分,老牛驾辕骏马却驾两边。 岁月不停流逝一去不返,年纪衰老一天不如一天。 我满腔忧愁啊烦闷难遣,前途无望心中总觉不安。 本来时俗之人就善于取巧,废弃法度又把政令改变。 闲置那千里马不去乘驾,偏偏赶着劣马一路蹒跚。 当今世上难道没有良驹,实是没有王良把它驾驭。 骏马见执鞭者不是好御手,因此骏马飞蹄绝尘远去。 不度量凿孔就削木柄,恐怕尺寸大小不会相同。 不分辨世风便推崇美德,恐怕清高品行难以合众。 强弓松弛没有拉张,谁能说清它射到何方。 国家未出现倾危之难,怎知贤士是为国捐躯而亡。 世俗推佞为贤进用富人,美好品行难以推广发扬。 贤士遭受排挤孤立无助,群小营私结党相互吹捧。 邪说被美饰仍非正道,违背法度自是不公平。 忠直贤良只好隐居避世,谗谀之徒登堂发号施令。 抛弃彭咸以伏节死直为乐的高贵品德,废除了巧倕用以规矩曲直的绳墨。 香竹与麻秸混杂作燃烛,用蓬蒿做利箭去把盾牌射。 没有皮鞭驾驭跛脚之驴,哪条道路能够走得到底。 用直针做鱼钩,又怎能钓到什么鱼? 俞伯牙破琴绝弦不再抚琴,是因为失去了知音钟子期。 卞和怀抱玉璞痛哭泣血,哪里有良匠把它琢治成美玉。 音调相同才能声调和谐,族类相同自然心齐力协。 飞鸟鸣啼是为求呼同伴,麋鹿呦鸣意在呼唤友朋。 叩击宫调则宫声相应,弹奏角调则角音和鸣。 猛虎咆啸则谷风即起,神龙腾飞则彩云簇拥。 音声一致和谐流转,事物同类相互感应。 方与圆形状不同各相异,势难把它们错杂相配在一起。 列子隐居避世身处困窘,皆因世道混浊无所托依。 众鸟群飞成列成行,凤凰独飞无凭无依。 遇浊世不得志难展宏图,愿隐居岩穴中聊以逃避。 我本想对国事闭口不谈,但曾经受君恩厚重如山。 我独自忧愁心怀怨愤,愁怨无穷无尽恨绵绵。 积愁聚怨已经多年,只望见君一面陈诉忠言。 未赶上贤君无法倾尽衷肠,时世昏暗谁能将真伪明辨。 身卧病整日里忧愁烦闷,感情压抑难以表达忠心。 无人可以同我共论政道,可怜我的忠心难通于君。 尾声: 鸾凤孔雀日益飞向远方,野鸭野鹅却在家中喂养。 呆鸡笨鸭充满殿堂庭院,青蛙悠然游于芳华池塘。 骏马要袅奔走逃亡,骆驼驾车踟蹰道上。 把锈钝的铅刀进献君王,太阿利剑却被远抛一旁。 把玄芝灵草拔除干净,荷花山芋却到处栽种。 橘树柚树日渐枯萎凋零,那苦李却长得枝叶繁盛。 瓦盆陶罐陈列在明堂,周鼎却抛在深渊之中。 黑白颠倒自古就是如此,我又何必怨恨当今世风!
[ 周 ] 荀子
大儒之效: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属天下,恶天下之倍周也。履天子之籍,听天下之断,偃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称贪焉。杀管叔,虚殷国,而天下不称戾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称偏焉。教诲开导成王,使谕于道,而能揜迹于文武。周公归周,反籍于成王,而天下不辍事周;然而周公北面而朝之。天子也者,不可以少当也,不可以假摄为也;能则天下归之,不能则天下去之,是以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属天下,恶天下之离周也。成王冠,成人,周公归周,反籍焉,明不灭主之义也。周公无天下矣;乡有天下,今无天下,非擅也;成王乡无天下,今有天下,非夺也;变埶次序节然也。故以枝代主而非越也;以弟诛兄而非暴也;君臣易位而非不顺也。因天下之和,遂文武之业,明主枝之义,抑亦变化矣,天下厌然犹一也。非圣人莫之能为。夫是之谓大儒之效。 秦昭王问孙卿子曰:“儒无益于人之国。” 孙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礼义,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则埶在本朝而宜;不用,则退编百姓而悫;必为顺下矣。虽穷困冻餧,必不以邪道为贪。无置锥之地,而明于持社稷之大义。嘄呼而莫之能应,然而通乎财万物,养百姓之经纪。埶在人上,则王公之材也;在人下,则社稷之臣,国君之宝也;虽隐于穷阎漏屋,人莫不贵之,道诚存也。 “仲尼将为司寇,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徙,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修正以待之也。居于阙党,阙党之子弟罔不分,有亲者取多,孝弟以化之也。儒者在本朝则美政,在下位则美俗。儒之为人下如是矣。” 王曰:“然则其为人上何如?” 孙卿曰:“其为人上也,广大矣!志意定乎内,礼节修乎朝,法则度量正乎官,忠信爱利形乎下。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不为也。此若义信乎人矣,通于四海,则天下应之如讙。是何也?则贵名白而天下治也。故近者歌讴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夫是之谓人师。诗曰:‘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夫其为人下也如彼,其为人上也如此,何谓其无益于人之国也!” 昭王曰:“善!” 先王之道,人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谓中?曰:礼义是也.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君子之所谓贤者,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君子之所谓知者,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君子之所谓辩者,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君子之所谓察者,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有所止矣。相高下,视硗肥,序五种,君子不如农人;通货财,相美恶,辩贵贱,君子不如贾人;设规矩,陈绳墨,便备用,君子不如工人;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相荐樽,以相耻怍,君子不若惠施、邓析。若夫谲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使贤不肖皆得其位,能不能皆得其官,万物得其宜,事变得其应,慎墨不得进其谈,惠施、邓析不敢窜其察,言必当理,事必当务,是然后君子之所长也。 凡事行,有益于理者,立之;无益于理者,废之。夫是之谓中事。凡知说,有益于理者,为之;无益于理者,舍之。夫是之谓中说。事行失中,谓之奸事;知说失中,谓之奸道。奸事、奸道,治世之所弃,而乱世之所从服也。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坚白”“同异”之分隔也,是聪耳之所不能听也,明目之所不能见也,辩士之所不能言也,虽有圣人之知,未能偻指也。不知无害为君子,知之无损为小人。工匠不知,无害为巧;君子不知,无害为治。王公好之则乱法,百姓好之则乱事。而狂惑戆陋之人,乃始率其群徒,辩其谈说,明其辟称,老身长子,不知恶也。夫是之谓上愚,曾不如相鸡狗之可以为名也。诗曰:“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此之谓也。 我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可乎? 曰:其唯学乎。彼学者,行之,曰士也;敦慕焉,君子也;知之,圣人也。上为圣人,下为士、君子,孰禁我哉!乡也混然涂之人也,俄而并乎尧禹,岂不贱而贵矣哉!乡也效门室之辨,混然曾不能决也,俄而原仁义,分是非,圆回天下于掌上,而辩黑白,岂不愚而知矣哉!乡也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举在此,岂不贫而富矣哉!今有人于此,屑然藏千溢之宝,虽行貣而食,人谓之富矣。彼宝也者,衣之不可衣也,食之不可食也,卖之不可偻售也,然而人谓之富,何也?岂不大富之器诚在此也?是杅杅亦富人已,岂不贫而富矣哉!故君子无爵而贵,无禄而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穷处而荣,独居而乐!岂不至尊、至富、至重、至严之情举积此哉! 故曰:贵名不可以比周争也,不可以夸诞有也,不可以埶重胁也,必将诚此然后就也。争之则失,让之则至;遵道则积,夸诞则虚。故君子务修其内,而让之于外;务积德于身,而处之以遵道。如是,则贵名起如日月,天下应之如雷霆。故曰:君子隐而显,微而明,辞让而胜。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此之谓也。鄙夫反是:比周而誉俞少,鄙争而名俞辱,烦劳以求安利,其身俞危。诗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此之谓也。 故能小而事大,辟之是犹力之少而任重也,舍粹折无适也。身不肖而诬贤,是犹伛伸而好升高也,指其顶者愈众。故明主谲德而序位,所以为不乱也;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所以为不穷也。分不乱于上,能不穷于下,治辩之极也。诗曰:“平平左右,亦是率从。”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 以从俗为善,以货财为宝,以养生为己至道,是民德也。行法至坚,不以私欲乱所闻:如是,则可谓劲士矣。行法至坚,好修正其所闻,以桥饰其情性;其言多当矣,而未谕也;其行多当矣,而未安也;其知虑多当矣,而未周密也;上则能大其所隆,下则能开道不己若者:如是,则可谓笃厚君子矣。修百王之法,若辨白黑;应当时之变,若数一二;行礼要节而安之,若生四枝;要时立功之巧,若诏四时;平正和民之善,亿万之众而搏若一人:如是,则可谓圣人矣。 井井兮其有理也,严严兮其能敬己也,分分兮其有终始也,猒猒兮其能长久也,乐乐兮其执道不殆也,照照兮其用知之明也,修修兮其用统类之行也,绥绥兮其有文章也,熙熙兮其乐人之臧也,隐隐兮其恐人之不当也:如是,则可谓圣人矣。此其道出乎一。曷谓一?曰:执神而固。曷谓神?曰:尽善挟治之谓神,万物莫足以倾之之谓固。神固之谓圣人。 圣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诗书礼乐之道归是矣。诗言是其志也,书言是其事也,礼言是其行也,乐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故风之所以为不逐者,取是以节之也,小雅之所以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大雅之所以为大雅者,取是而光之也,颂之所以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天下之道毕是矣。乡是者臧,倍是者亡;乡是如不臧,倍是如不亡者,自古及今,未尝有也。 客有道曰:孔子曰:“周公其盛乎!身贵而愈恭,家富而愈俭,胜敌而愈戒。” 应之曰:是殆非周公之行,非孔子之言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履天子之籍,负扆而立,诸侯趋走堂下。当是时也,夫又谁为恭矣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周之子孙,苟不狂惑者,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孰谓周公俭哉!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至泛而泛,至怀而坏,至共头而山隧。霍叔惧曰:“出三日而五灾至,无乃不可乎?”周公曰:“刳比干而囚箕子,飞廉、恶来知政,夫又恶有不可焉!”遂选马而进,朝食于戚,暮宿于百泉,旦厌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乘殷人而诛纣。盖杀者非周人,因殷人也。故无首虏之获,无蹈难之赏。反而定三革,偃五兵,合天下,立声乐,于是武象起而韶护废矣。四海之内,莫不变心易虑以化顺之。故外阖不闭,跨天下而无蕲。当是时也,夫又谁为戒矣哉! 造父者,天下之善御者也,无舆马则无所见其能。羿者,天下之善射者也,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大儒者,善调一天下者也,无百里之地,则无所见其功。舆固马选矣,而不能以至远,一日而千里,则非造父也。弓调矢直矣,而不能射远中微,则非羿也。用百里之地,而不能以调一天下,制强暴,则非大儒也。 彼大儒者,虽隐于穷阎漏屋,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在一大夫之位,则一君不能独畜,一国不能独容,成名况乎诸侯,莫不愿得以为臣。用百里之地,而千里之国莫能与之争胜;笞棰暴国,齐一天下,而莫能倾也。是大儒之征也。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持险应变曲当。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其穷也俗儒笑之;其通也英杰化之,嵬琐逃之,邪说畏之,众人媿之。通则一天下,穷则独立贵名,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 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然而不知恶;其言议谈说已无异于墨子矣,然而明不能别;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揜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长子,事其便辟,举其上客,亿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法后王,一制度,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言行已有大法矣,然而明不能齐法教之所不及,闻见之所未至,则知不能类也;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内不自以诬,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法先王,统礼义,一制度;以浅持博,以古持今,以一持万;苟仁义之类也,虽在鸟兽之中,若别白黑;倚物怪变,所未尝闻也,所未尝见也,卒然起一方,则举统类而应之,无所儗作;张法而度之,则晻然若合符节:是大儒者也。 故人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用俗儒,则万乘之国存;用雅儒,则千乘之国安;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而后三年,天下为一,诸侯为臣;用万乘之国,则举错而定,一朝而伯。 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为圣人。圣人也者,本仁义,当是非,齐言行,不失豪厘,无他道焉,已乎行之矣。故闻之而不见,虽博必谬;见之而不知,虽识必妄;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不闻不见,则虽当,非仁也。其道百举而百陷也。 故人无师无法而知,则必为盗,勇则必为贼,云能则必为乱,察则必为怪,辩则必为诞;人有师有法,而知则速通,勇则速畏,云能则速成,察则速尽,辩则速论。故有师法者,人之大宝也;无师法者,人之大殃也。人无师法,则隆性矣;有师法,则隆积矣。而师法者,所得乎积,非所受乎性。性不足以独立而治。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积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为也。注错习俗,所以化性也;并一而不二,所以成积也。习俗移志,安久移质。并一而不二,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 故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旦暮积谓之岁,至高谓之天,至下谓之地,宇中六指谓之极,涂之人--百姓,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彼求之而后得,为之而后成,积之而后高,尽之而后圣,故圣人也者,人之所积也。人积耨耕而为农夫,积斫削而为工匠,积反货而为商贾,积礼义而为君子。工匠之子,莫不继事,而都国之民安习其服,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是非天性也,积靡使然也。故人知谨注错,慎习俗,大积靡,则为君子矣。纵情性而不足问学,则为小人矣;为君子则常安荣矣,为小人则常危辱矣。凡人莫不欲安荣而恶危辱,故唯君子为能得其所好,小人则日徼其所恶。诗曰:“维此良人,弗求弗迪;唯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此之谓也。 人论:志不免于曲私,而冀人之以己为公也;行不免于污漫,而冀人之以己为修也;甚愚陋沟瞀,而冀人之以己为知也:是众人也。志忍私,然后能公;行忍情性,然后能修;知而好问,然后能才;公修而才,可谓小儒矣。志安公,行安修,知通统类:如是则可谓大儒矣。大儒者,天子三公也;小儒者,诸侯、大夫、士也;众人者,工农商贾也。礼者、人主之所以为群臣寸尺寻丈检式也。人伦尽矣。 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道有一隆。言政治之求,不下于安存;言志意之求,不下于士;言道德之求,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高之下之,小之巨之,不外是矣。是君子之所以骋志意于坛宇宫廷也。故诸侯问政,不及安存,则不告也。匹夫问学,不及为士,则不教也。百家之说,不及后王,则不听也。夫是之谓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也。
阅读详情[ 唐 ] 李商隐
崔雍和崔衮,是崔戎的两个儿子,李商隐的从表兄弟。唐文宗大和七年(公元834年),李商隐应试不中,投奔做华州刺史的表叔崔戎。第二年,崔戎调任兖州观察使,没想刚到兖州就病故了。崔戎对李商隐不仅有亲戚之情,还有知遇之恩。崔戎的两个儿子崔雍、崔衮和李商隐也是情深义重。这首诗大概作于唐文宗大和八年,诗人离开崔家,旅宿在骆姓人家的园亭里,寂寥中怀念起两位朋友,写下了这首很有情韵的小诗。 全诗用笔极为简练,以竹坞、亭槛、流水、枯荷等极其普通的景物,勾勒出清幽绝妙的意境,并且把作者对崔雍、崔衮两兄弟丧父之悲的同情以及诗人自己的寂寥之感含蓄地传递出来。
阅读详情[ 元 ] 张可久
《人月圆·春晚次韵》是元代曲作家张可久所作的一首词。这首曲上片写作者春日傍晚惜别,下片写春雨鸟啼花落之时,思念伊人缠绵悱恻。全曲委婉含蓄,弥漫悲伤情怀,真挚感人。表达了作者因昔日送别佳人,而今孑然孤寂的惆怅之情。
阅读详情[ 清 ] 姚燮
最难堪,战风梧雨竹,萧瑟似茆庵。病榻秋深,吟灯夜寂,故人书递江南。 便那时、芜城春好,吊烟花、隋苑共停骖。携燕寻诗,贴莺买醉,但把愁谙。 一自囊琴还海,几云遥望浦,天阔看岚。鬓换苍痕,曲翻红怨,已如老去何戡。 问一段、玉钩斜路,敢霜华、催瘦柳毵毵。漫忆城西禊序,佳日重三。
阅读详情[ 当代 ] 吴绍烈
客愁深几许。风高月冷,扁舟南浦。慢桨轻桡,漫惹荻花芦絮。 任使波光照影,奈流水无心延伫。凭望处。渔村夜悄,满汀凫鹭。 只今兴味消沉,剩意倦情慵,病余羁旅。十载飘游,都被俗尘牵误。 幸有诗篇伴我,争胜似欢歌狂舞。谁与语。寂寞断烟残雨。
阅读详情[ 宋 ] 吴文英
本词写梦,一反以往先梦后醒的手法,而是点明“叙别梦”,再以平缓的语气略叙梦境。上阕叙梦。“扬州一梦”暗示十年欢爱永诀。“叙别梦”三字勾连今昔,写词人梦中与杭州姬妾相晤,诉说西楼永诀,十年梦醒之种种悲欢,真乃梦中叙梦,悲上添悲。“云淡”四句具体描摹梦中情景,依然在西楼欢会,拂晓时分云淡星稀,乌鹊悲啼,催促着情侣离别,于是河桥伫立,执手惜别,情话绵绵。 下阕写梦醒后的离愁。“雨外”三句,就醒后听到的雨声、蛩声传情,想象蟋蟀声如织机穿梭声,遂推想细织多少霜丝,巧妙地写出自己感物伤怀,离愁染白鬓发。“说与萧娘”,乃指借蟋蟀悲啼转告杭州姬妾,给词人双鬓细织多少霜丝,她自然不会知情,亦是一种奇想。最后“向长安”三句,以词人遥望杭州,寄情爱姬,独对秋灯,忧愁衰老为结,点明怀思对象乃杭州姬妾,以无言凄寂的相思传达不尽的哀愁。陈洵在《海绡说词》谓此词“沉朴浑厚,是清真后身”。确实如此,是梦窗词又一风格。
阅读详情[ 元 ] 吴澄
芒种【上声】,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去声】矣。 螳螂生。螳螂,草虫也,饮风食露,感一阴之气而生,能捕蝉而食,故又名杀虫;曰天马,言其飞捷如马也;曰斧虫,以前二足如斧也,尚名不一,各随其地而称之。深秋生子于林木闲,一壳百子,至此时则破壳而出,药中桑螵蛸是也。 鵙【音局】始鸣。鵙,百劳也,《本草》作博劳;朱子《孟》注曰:博劳,恶声之鸟,盖枭类也。曹子建《恶鸟论》:百劳以五月鸣,其声鵙鵙然,故以之立名,似俗称浊温。故《埤雅》禽经注云:伯劳不能翱翔,直飞而已。《毛诗》曰:七月鸣鵙。盖周七月夏五月也。 反舌无声。诸书以为百舌鸟,以其能反复其舌故名,特注疏以为虾蟆,盖蛙属之舌尖向内,故名之。今辨其非者,以其此时正鸣,不知失者也,《易通卦验》亦名为虾蟆无声,若以五月正鸣,殊不知初旬见形后,形亦藏矣。陈氏曰:螳螂、鵙皆阴类,感微阴而或生或鸣,反舌感阳而发,遇微阴而无声也。
阅读详情[ 宋 ] 赵恒
本文以诗的形式勉人读书,尽管诗中有过分追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之嫌,但其生动形象的比喻千百年来久传不衰,特选录,以飨读者。 此诗常常被人们拿来鼓励人们读书,以至于说是“不必讲求读书动机,只要爱读书,胜于不读书”。功利名誉能成为读书的极大动力,但这个动力好比“兴奋剂”,对社会发展有利。读书当然不排斥功利性,但是,当动机高尚的时候,功利就在其中,不必再去求金屋美女而自然会得到;当动机邪恶的时候,不如不读书。 君子求学读书,目的是“正己”,再有能力则可以去“正人”,这就是“政者,正也”的意思,是中国文化中“政治”的意思。如果自己能做到“正心”、“诚意”了,那么,人生的目标也就不会是追求“金屋美女”了。因为“修身”修好了,那么,就能做到:得到金屋美女不会像范进中举,失去金屋美女也不会像祥林嫂丧子。 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因此,君子还要“知命”,也就是说,君子还能知道:有意追求并不一定就能得到,只要觉得想做、能做、该做,那就不要管过去和将来如何了。
阅读详情[ 唐 ] 温庭筠
温飞卿的诗词多丽词艳曲,生香活色,绣绘字句,镂金错彩,炫人眼目。此两句却是深情远韵,允称清丽。 红豆一名相思子,而骰子多为骨制。以骰子安红豆来喻入骨相思,纯用寻常事物作比喻,设想机巧,别开生面。但读来不觉晦涩,反而觉得「眉目清秀」,饶有风趣。这种双关修辞手法,用得巧妙,别有情致,但寓意深刻。 此外,前句「玲珑」两字,貌似形容骰子,却暗示了恋人的一颗「七巧玲珑心」,而后句「知不知」三字,爽脆委婉,回环复问,带有听觉上的特殊冲击,也极富感染力。
阅读详情[ 周 ] 左丘明
【经】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晋。三月,曹伯滕卒。夏四月。秋,葬曹武公。八月,莒子去疾卒。冬,莒杀其公子意恢。 【传】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尊晋罪己也。尊晋、罪己,礼也。 南蒯之将叛也,盟费人。司徒老祁、虑癸伪废疾,使请于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兴,若以君灵不死,请待间而盟。」许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请朝众而盟。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听命矣。子若弗图,费人不忍其君,将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请送子。」请期五日。遂奔齐。侍饮酒于景公。公曰:「叛夫?」对曰:「臣欲张公室也。」子韩皙曰:「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虑癸来归费,齐侯使鲍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且抚其民。分贫,振穷;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诘奸慝,举淹滞;礼新,叙旧;禄勋,合亲;任良,物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秋八月,莒着丘公卒,郊公不戚。国人弗顺,欲立着丘公之弟庚舆。蒲余侯恶公子意恢而善于庚舆,郊公恶公子铎而善于意恢。公子铎因蒲余侯而与之谋曰:「尔杀意恢,我出君而纳庚舆。」许之。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与养氏比,而求无厌。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杀斗成然,而灭养氏之族。使斗辛居郧,以无忘旧勋。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齐。公子铎逆庚舆于齐。齐隰党、公子锄送之,有赂田。 晋邢侯与雍子争赂田,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刑侯专杀,其罪一也。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夏书》曰:『昏、墨、贼,杀。』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 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曰义也夫,可谓直矣。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犹义也夫!」
阅读详情[ 唐 ] 杜甫
这是杜甫的《后出塞五首》组诗的第二首,以一个刚刚入伍的新兵的口吻,叙述了出征关塞的部伍生活情景。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首句交待入伍的时间、地点,次句点明出征的去向。东门营,当指设在洛阳城东门附近的军营。河阳桥,横跨黄河的浮桥,在河南孟县,是当时由洛阳去河北的交通要道。早晨到军营报到,傍晚就随队向边关开拔了。一“朝”一“暮”,显示出军旅生活中特有的紧张多变的气氛。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显然已经写到了边地傍晚行军的情景。“落日”是接第二句的“暮”字而来,显出时间上的紧凑;然而这两句明明写的是边地之景,《诗经·小雅·车攻》就有“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句。从河阳桥到此,当然不可能瞬息即到,但诗人故意作这样的承接,越发显出部队行进的迅疾。落日西照,将旗猎猎,战马长鸣,朔风萧萧。夕阳与战旗相辉映,风声与马嘶相交织,这不是一幅有声有色的暮野行军图吗?表现出一种凛然庄严的行军场面。其中“马鸣风萧萧”一句的“风”字尤妙,一字之加,“觉全局都动,飒然有关塞之气”。 天色已暮,落日西沉,自然该是宿营的时候了,“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两句便描写了沙地宿营的图景:在平坦的沙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成千上万个帐幕,那些行伍中的首领,正在各自招集自己属下的士卒。这里,不仅展示出千军万马的壮阔气势,而且显见这支部队的整备有素。 入夜后,沙地上的军营又呈现出另一派景象和气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描画了一幅形象的月夜宿营图:一轮明月高悬中天,因军令森严,万幕无声,荒漠的边地显得那么沉寂。忽而,数声悲咽的笳声(静营之号)划破夜空,使出征的战士肃然而生凄惨之感。 至此,这位新兵不禁慨然兴问:“借问大将谁?”——统帅这支军队的大将是谁呢?但因为时当静营之后,他也慑于军令的森严,不敢向旁人发问,只是自己心里揣测道:“恐是霍嫖姚”——大概是象西汉嫖姚校尉霍去病那样治军有方、韬略过人的将领吧! 从艺术手法上看,作者以时间的推移为顺序,在起二句作了必要的交待之后,依次画出了日暮、傍黑、月夜三幅军旅生活的图景。三幅画都用速写的画法,粗笔勾勒出威严雄壮的军容气势。而且,三幅画面都以边地旷野为背景,通过选取各具典型特征的景物,分别描摹了出征大军的三个场面:暮野行军图体现军势的凛然和庄严;沙地宿营图体现军容的壮阔和整肃;月夜静营图体现军纪的森严和气氛的悲壮。最后用新兵不可自抑的叹问和想象收尾。全诗层次井然,步步相生;写景叙意,有声有色。故宋人刘辰翁赞云:“其时、其境、其情,真横槊间意,复欲一语似此,千古不可得”(《杜诗镜铨·卷三》引)。
阅读详情[ 明 ] 吴承恩
话说那国王早朝,文武多官俱执表章启奏道:“主公,望赦臣等失仪之罪。”国王道:“众卿礼貌如常,有何失仪?”众卿道:“主公啊,不知何故,臣等一夜把头发都没了。”国王执了这没头发之表,下龙床对群臣道:“果然不知何故。朕宫中大小人等,一夜也尽没了头发。”君臣们都各汪汪滴泪道:“从此后,再不敢杀戮和尚也。”王复上龙位,众官各立本班。王又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卷帘散朝。”只见那武班中闪出巡城总兵官,文班中走出东城兵马使,当阶叩头道:“臣蒙圣旨巡城,夜来获得贼赃一柜,白马一匹。微臣不敢擅专,请旨定夺。”国王大喜道:“连柜取来。”二臣即退至本衙,点起齐整军士,将柜抬出。三藏在内,魂不附体道:“徒弟们,这一到国王前,如何理说?”行者笑道:“莫嚷!我已打点停当了。开柜时,他就拜我们为师哩。只教八戒不要争竞长短。”八戒道:“但只免杀,就是无量之福,还敢争竞哩!”说不了,抬至朝外,入五凤楼,放在丹墀之下。 二臣请国王开看,国王即命打开。方揭了盖,猪八戒就忍不住往外一跳,唬得那多官胆战,口不能言。又见孙行者搀出唐僧,沙和尚搬出行李。八戒见总兵官牵着马,走上前,咄的一声道:“马是我的!拿过来!”吓得那官儿翻跟头,跌倒在地。四众俱立在阶中。那国王看见是四个和尚,忙下龙床,宣召三宫妃后,下金銮宝殿,同群臣拜问道:“长老何来?”三藏道:“是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取真经的。”国王道:“老师远来,为何在这柜里安歇?”三藏道:“贫僧知陛下有愿心杀和尚,不敢明投上国,扮俗人,夜至宝方钣店里借宿。因怕人识破原身,故此在柜中安歇。不幸被贼偷出,被总兵捉获抬来。今得见陛下龙颜,所谓拨云见日。望陛下赦放贫僧,海深恩便也!”国王道:“老师是天朝上国高僧,朕失迎迓。朕常年有愿杀僧者,曾因僧谤了朕,朕许天愿,要杀一万和尚做圆满。不期今夜归依,教朕等为僧。如今君臣后妃,发都剃落了,望老师勿吝高贤,愿为门下。”八戒听言,呵呵大笑道:“既要拜为门徒,有何贽见之礼?”国王道:“师若肯从,愿将国中财宝献上。”行者道:“莫说财宝,我和尚是有道之僧。你只把关文倒换了,送我们出城,保你皇图永固,福寿长臻。”那国王听说,即着光禄寺大排筵宴。君臣合同,拜归于一。即时倒换关文,求三藏改换国号。行者道:“陛下法国之名甚好,但只灭字不通。自经我过,可改号‘钦法国’,管教你海晏河清千代胜,风调雨顺万方安。”国王谢了恩,摆整朝銮驾,送唐僧四众出城西去。君臣们乘善归真不题。 却说长老辞别了钦法国王,在马上欣然道:“悟空,此一法甚善,大有功也。”沙僧道:“哥啊,是那里寻这许多整容匠,连夜剃这许多头。”行者把那施变化弄神通的事说了一遍。师徒们都笑不合口。正欢喜处,忽见一座高山阻路。唐僧勒马道:“徒弟们,你看这面前山势崔巍,切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三藏道:“休言无事。我看那山峰挺立,远远的有些凶气,暴云飞出,渐觉惊惶,满身麻木,神思不安。”行者笑道:“你把乌巢禅师的《多心经》早已忘了?”三藏道:“我记得。”行者道:“你虽记得,这有四句颂子,你却忘了哩。”三藏道:“那四句?”行者道——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三藏道:“徒弟,我岂不知?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行者道:“不消说了。心净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跟下。似你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安,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且莫胡疑,随我去。”那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休。四众一同前进。不几步,到于山上。举目看时—— 那山真好山,细看色班班。顶上云飘荡,崖前树影寒。飞禽淅沥,走兽凶顽。林内松千干,峦头竹几竿。吼叫是苍狼夺食,咆哮是饿虎争餐。野猿长啸寻鲜果,麋鹿攀花上翠岚。风洒洒,水潺潺,时闻幽鸟语间关。几处藤萝牵又扯,满溪瑶草杂香兰。磷磷怪石,削削峰岩。狐狢成群走,猴猿作队顽。行客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又湾还! 师徒们怯怯惊惊,正行之时,只听得呼呼一阵风起。三藏害怕道:“风起了!”行者道:“春有和风,夏有熏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四时皆有风。风起怕怎的?”三藏道:“这风来得甚急,决然不是天风。”行者道:“自古来,风从地起,云自山出。怎么得个天风?”说不了,又见一阵雾起。那雾真个是—— 漠漠边天暗,蒙蒙匝地昏。日色全无影,鸟声无处闻。 宛然如混沌,仿佛似飞尘。不见山头树,那逢采药人? 三藏一发心惊道:“悟空,风还未定,如何又这般雾起?”行者道:“且莫忙。请师父下马,你兄弟二个在此保守,等我去看看是何吉凶。” 好大圣,把腰一躬,就到半空。用手搭在眉上,圆睁火眼,向下观之,果见那悬岸边坐着一个妖精。你看他怎生模样—— 炳炳文斑多采艳,昂昂雄势甚抖擞。坚牙出口如钢钻,利爪藏蹄似玉钩。 金眼圆睛禽兽怕,银须倒竖鬼神愁。张狂哮吼施威猛,爱雾喷风运智谋。 又见那左右手下有三四十个小妖摆列,他在那里逼法的喷风爱雾。行者暗笑道:“我师父也有些儿先兆。他说不是天风,果然不是,却是个妖精在这里弄喧儿哩。若老孙使铁棒往下就打,这叫做捣蒜打,打便打死了,只是坏了老孙的名头。”那行者一生豪杰,再不晓得暗算计人。他道:“我且回去,照顾猪八戒照顾,教他来先与这妖精见一仗。若是八戒有本事,打倒这妖,算他一功;若无手段,被这妖拿去,等我再去救他,才好出名。”他想道:“八戒有些躲懒,不肯出头,却只是有些口紧,好吃东西。等我哄他一哄,看他怎么说。”即时落下云头,到三藏前。三藏问道:“悟空,风雾处吉凶何如?”行者道:“这会子明净了,没甚风雾。”三藏道:“正是,觉到退下些去了。”行者笑道:“师父,我常时间还看得好,这番却看错了。我只说风雾之中恐有妖怪,原来不是。”三藏道:“是什么?”行者道:“前面不远,乃是一庄村。村上人家好善,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哩。这些雾,想是那些人家蒸笼之气,也是积善之应。”八戒听说,认了真实,扯过行者,悄悄的道:“哥哥,你先吃了他的斋来的?”行者道:“吃不多儿,因那菜蔬太咸了些,不喜多吃。”八戒道:“啐!凭他怎么咸,我也尽肚吃他一饱!十分作渴,便回来吃水。”行者道:“你要吃么?”八戒道:“正是。我肚里有些饥了,先要去吃些儿,不知如何?”行者道:“兄弟莫题。古书云,父在,子不得自传。师父又在此,谁敢先去?”八戒笑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去了。”行者道:“我不言语,看你怎么得去。”那呆子吃嘴的见识偏有,走上前,唱个大喏道:“师父,适才师兄说,前村里有人家斋僧。你看这马,有些要打搅人家,便要草要料,却不费事?幸如今风雾明净,你们且略坐坐,等我去寻些嫩草儿,先喂喂马,然后再往那家子化斋去罢。”唐僧欢喜道:“好啊!你今日却怎肯这等勤谨?快去快来。”那呆子暗暗笑着便走。行者赶上扯住道:“兄弟,他那里斋僧,只斋俊的,不斋丑的。”八戒道:“这等说,又要变化是。”行者道:“正是。你变变儿去。”好呆子,他也有三十六般变化,走到山凹里,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矮瘦和尚。手里敲个木鱼,口里哼阿哼的,又不会念经,只哼的是上大人。 却说那怪物收风敛雾,号令群妖,在于大路口上,摆开一个圈子阵,专等行客。这呆子晦气,不多时,撞到当中,被群妖围住,这个扯住衣服,那个扯着丝绦,推推拥拥,一齐下手。八戒道:“不要扯,等我一家家吃将来。”群妖道:“和尚,你要吃甚的?”八戒道:“你们这里斋僧,我来吃斋的。”群妖道:“你想这里斋僧,不知我这里专要吃僧。我们都是山中得道的妖仙,专要把你们和尚拿到家里,上蒸笼蒸熟吃哩。你倒还想来吃斋!”八戒闻言,心中害怕,才报怨行者道:“这个弼马温,其实惫懒!他哄我说是这村里斋僧,这里那得村庄人家,那里斋什么僧,却原来是此妖精!”那呆子被他扯急了,即便现出原身,腰间掣钉钯,一顿乱筑,筑退那些小妖。小妖急跑去报与老妖道:“大王,祸事了!”老怪道:“有甚祸事?”小妖道:“山前来了一个和尚,且是生得干净。我说拿家来蒸他吃,若吃不了,留些儿防天阴,不想他会变化。”老妖道:“变化甚的模样?”小妖道:“那里成个人相!长嘴大耳朵,背后又有鬃。又手轮一根钉钯,没头没脸的乱筑,唬得我们跑回来报大王也。”老怪道:“莫怕,等我去看。”轮着一条铁杵,走近前看时,见那呆子果然丑恶。他生得—— 碓嘴初长三尺零,獠牙觜出赛银钉。一双圆眼光如电,两耳扇风唿唿声。 脑后鬃长排铁箭,浑身皮糙癞还青。手中使件蹊跷物,九齿钉钯个个惊。 妖精硬着胆喝道:“你是那里来的,叫甚名字?快早说来,饶你性命!”八戒笑道:“我的儿,你是也不认得你猪祖宗哩!上前来,说与你听—— 巨口獠牙神力大,玉皇升我天蓬帅。掌管天河八万兵,天宫快乐多自在。 只因酒醉戏宫娥,那时就把英雄卖。一嘴拱倒斗牛宫,吃了王母灵芝菜。 玉皇亲打二千锤,把吾贬下三天界。教吾立志养元神,下方却又为妖怪。 正在高庄喜结亲,命低撞着孙兄在。金箍棒下受他降,低头才把沙门拜。 背马挑包做夯工,前生少了唐僧债。铁脚天蓬本姓猎,法名改作猪八戒。” 那妖精闻言,喝道:“你原来是唐僧的徒弟。我一向闻得唐僧的肉好吃,正要拿你哩。你却撞得来,我肯饶你?不要走!看杵!”八戒道:“孽畜!你原来是个染博士出身!”妖精道:“我怎么是染博士?”八戒道:“不是染博士,怎么会使棒槌?”那怪那容分说,近前乱打。他两个在山凹里,这一场好杀—— 九齿钉钯,一条铁棒。把丢解数滚狂风,杵运机谋飞骤雨。一个是无名恶怪阻山程,一个是有罪天蓬扶性主。性正何愁怪与魔,山高不得金生土。那个杵架犹如蟒出潭,这个钯来却似龙离浦。喊声叱咤振山川,吆喝雄威惊地府。两个英雄各逞能,舍身却把神通赌。 八戒长起威风,与妖精厮斗,那怪喝令小妖把八戒一齐围住不题。 却说行者在唐僧背后,忽失声冷笑。沙僧道:“哥哥冷笑,何也?”行者道:“猪八戒真个呆呀!听见说斋僧,就被我哄去了。这早晚还不见回来。若是一顿钯打退妖精,你看他得胜而回,争嚷功果;若战他不过,被他拿去,却是我的晦气,背前面后,不知骂了多少弼马温哩!悟净,你休言语,等我去看看。”好大圣,他也不使长老知道,悄悄的脑后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本身模样,陪着沙僧,随着长老。他的真身出个神,跳在空中观看,但见那呆子被怪围绕,钉钯势乱,渐渐的难敌。行者忍不住,按落云头,厉声高叫道:“八戒不要忙,老孙来了!”那呆子听得是行者声音,仗着势,愈长威风,一顿钯,向前乱筑。那妖精抵敌不住,道:“这和尚先前不济,这会子怎么又发起狠来?”八戒道:“我的儿,不可欺负我!我家里人来也!”一发向前,没头没脸筑去。那妖精抵架不住,领群妖败阵去了。行者见妖精败去,他就不曾近前,拨转云头,径回本处,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长老的肉眼凡胎,那里认得。不一时,呆子得胜,也自转来,累得那粘涎鼻涕,白沫生生,气呼呼的,走将来,叫声:“师父!”长老见了,惊讶道:“八戒,你去打马草的,怎么这般狼狈回来?想是山上人家有人看护,不容你打草么?”呆子放下钯,捶胸跌脚道:“师父!莫要问!说起来就活活羞杀人!”长老道:“为什么羞来?”八戒道:“师兄捉弄我!他先头说风雾里不是妖精,没甚凶兆,是一庄村人家好善,蒸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的,我就当真,想着肚里饥了,先去吃些儿,假倚打草为名。岂知若干妖怪,把我围了,苦战了这一会,若不是师兄的哭丧棒相助,我也莫想得脱罗网回来也!”行者在旁笑道:“这呆子胡说!你若做了贼,就攀上一牢人。是我在这里看着师父,何曾侧离?”长老道:“是啊,悟空不曾离我。”那呆子跳着嚷道:“师父!你不晓得,他有替身!”长老道:“悟空,端的可有怪么?”行者瞒不过,躬身笑道:“是有个把小妖儿,他不敢惹我们。八戒,你过来,一发照顾你照顾。我们既保师父,走过险峻山路,就似行军的一般。”八戒道:“行军便怎的?”行者道:“你做个开路将军,在前剖路。那妖精不来便罢,若来时,你与他赌斗。打倒妖精,算你的功果。”八戒量着那妖精手段与他差不多。却说:“我就死在他手内也罢,等我先走!”行者笑道:“这呆子先说晦气语,怎么得长进!”八戒道:“哥啊,你知道公子登筵,不醉即饱;壮士临阵,不死带伤?先说句错话儿,后便有威风。”行者欢喜,即忙背了马,请师父骑上,沙僧挑着行李,相随八戒,一路入山不题。 却说那妖精帅几个败残的小妖,径回本洞,高坐在那石崖上,默默无言。洞中还有许多看家的小妖,都上前问道:“大王常时出去,喜喜欢欢回来,今日如何烦恼?”老妖道:“小的们,我往常出洞巡山,不管那里的人与兽,定捞几个来家,养赡汝等;今日造化低,撞见一个对头。”小妖问:“是那个对头?”老妖道:“是一个和尚,乃东土唐僧取经的徒弟,名唤猎八戒。我被他一顿钉钯,把我筑得败下阵来。好恼啊!我这一向,常闻得人说,唐僧乃十世修行的罗汉,有人吃他一块肉,可以延寿长生。不期他今日到我山里,正好拿住他蒸吃,不知他手下有这等徒弟!”说不了,班部丛中闪上一个小妖,对老妖哽哽咽咽哭了三声,又嘻嘻哈哈的笑了三声。老妖喝道:“你又哭又笑,何也?”小妖跪下道:“大王才说要吃唐僧,唐僧的肉不中吃。”老妖道:“人都说吃他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怎么说他不中吃?”小妖道:“若是中吃,也到不得这里,别处妖精,也都吃了。他手下有三个徒弟哩。”老妖道:“你知是那三个?”小妖道:“他大徒弟是孙行者,三徒弟是沙和尚。这个是他二徒弟猪八戒。”老妖道:“沙和尚比猎八戒如何?”小妖道:“也差不多儿。”——“那个孙行者比他如何?”小妖吐舌道:“不敢说!那孙行者神通广大,变化多端!他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上方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卿四相、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神将,也不曾惹得他过,你怎敢要吃唐僧?”老妖道:“你怎么晓得他这等详细?”小妖道:“我当初在狮驼岭狮驼洞与那大王居住,那大王不知好歹,要吃唐僧,被孙行者使一条金箍棒,打进门来,可怜就打得犯了骨牌名,都断幺绝六。还亏我有些见识,从后门走了,来到此处,蒙大王收留。故此知他手段。”老妖听言,大惊失色。这正是大将军怕谶语。他闻得自家人这等说,安得不惊?正都在悚惧之际,又一个小妖上前道:“大王莫恼,莫怕。常言道:事从缓来。若是要吃唐僧,等我定个计策拿他。”老妖道:“你有何计?”小妖道:“我有个分瓣梅花计。”老妖道:“怎么叫做分瓣梅花计?”小妖道:“如今把洞口大小群妖,点将起来,千中选百,百中选十,十中只选三个,须是有能干,会变化的,都变做大王的模样,顶大王之盔,贯大王之甲,执大王之杵,三处埋伏。先着一个战猪八戒,再着一个战孙行者,再着一个战沙和尚。舍着三个小妖,调开他弟兄三个,大王却在半空伸下拿云手去捉这唐僧,就如探囊取物,就如鱼水盆内捻苍蝇,有何难哉!”老妖闻言,满心欢喜,道:“此计绝妙,绝妙!这一去,拿不得唐僧便罢,若是拿了唐僧,决不轻你,就封你做个前部先锋。”小妖叩头谢恩,叫点妖怪。即将洞中大小妖精点起,果然选出三个有能的小妖,俱变做老妖,各执铁杵,埋伏等待唐僧不题。 却说这唐长老无虑无忧。相随八戒上大路,行彀多时,只见那路旁边扑喇的一声响亮,跳出一个小妖,奔向前边,要捉长老。孙行者叫:“八戒!妖精来了,何不动身?”那呆子不认真假,掣钉钯赶上乱筑。那妖精使铁杵急架相迎。他两个一往一来的,在山坡下正然赌斗。又见那草科里响一声,又跳出个怪来,就奔唐僧。行者道:“师父!不好了!八戒的眼拙,放那妖精来拿你了。等老孙打他去!”急掣棒迎上前喝道:“那里去!看棒!”那妖精更不打话,举杵来迎。他两个在草坡下一撞一冲,正相持处,又听得山背后呼的风响,又跳出个妖精来,径奔唐僧。沙僧见了,大惊道:“师父!大哥与二哥的眼都花了,把妖精放将来拿你了!你坐在马上,等老沙拿他去!”这和尚也不分好歹,即掣杖,对面挡住那妖精铁杵,恨苦相持。吆吆喝喝,乱嚷乱斗,渐渐的调远。那老怪在半空中,见唐僧独坐马上,伸下五爪钢钩,把唐僧一把挝住。那师父丢下马,脱了镫,被妖精一阵风径摄去了。可怜!这正是禅性遭魔难正果,江流又遇苦灾星! 老妖按下风头,把唐僧拿到洞里,叫:“先锋!”那定计的小妖上前跪倒,口中道:“不敢,不敢!”老妖道:“何出此言?大将军一言即出,如白染皂。当时说拿不得唐僧便罢,拿了唐僧,封你为前部先锋。今日你果妙计成功,岂可失信于你?你可把唐僧拿来,着小的们挑水刷锅,搬柴烧火,把他蒸一蒸。我和你都吃他一块肉,以图延寿长生也。”先锋道:“大王,且不可吃。”老怪道:“既拿来,怎么不可吃?”先锋道:“大王吃了他不打紧,猪八戒也做得人情,沙和尚也做得人情,但恐孙行者那主子刮毒。他若晓得是我们吃了,他也不来和我们厮打,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里一搠,搠个窟窿,连山都掬倒了,我们安身之处也无之矣!”老怪道:“先锋,凭你有何高见?”先锋道:“依着我,把唐僧送在后园,绑在树上,两三日不要与他饭吃,一则图他里面干净;二则等他三人不来门前寻找,打听得他们回去了,我们却把他拿出来,自自在在的受用,却不是好?”老怪笑道:“正是,正是!先锋说得有理!” 一声号令,把唐僧拿入后园,一条绳绑在树上。众小妖都去前面去听候。你看那长老苦捱着绳缠索绑,紧缚牢栓,止不住腮边流泪,叫道:“徒弟呀!你们在那山中擒怪,甚路里赶妖?我被泼魔捉来,此处受灾,何日相会?痛杀我也!”正自两泪交流,只见对面树上有人叫道:“长老,你也进来了!”长老正了性道:“你是何人?”那个道:“我是本山中的樵子,被那山主前日拿来,绑在此间,今已三日,算计要吃我哩。”长老滴泪道:“樵夫啊,你死只是一身,无甚挂碍,我却死得不甚干净。”樵子道:“长老,你是个出家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子,死便死了,有什么不干净?”长老道:“我本是东土往西天取经去的,奉唐朝太宗皇帝御旨拜活佛,取真经,要超度那幽冥无主的孤魂。今若丧了性命,可不盼杀那君王,孤负那臣子?那枉死城中,无限的的冤魂,却不大失所望,永世不得超生,一场功果,尽化作风尘,这却怎么得干净也?”樵子闻言,眼中堕泪道:“长老,你死也只如此,我死又更伤情。我自幼失父,与母鳏居,更无家业,止靠着打柴为生。老母今年八十三岁,只我一人奉养。倘若身丧,谁与他埋尸送老?苦哉,苦哉!痛杀我也!”长老闻言,放声大哭道:“可怜,可怜!山人尚有思亲意,空教贫僧会念经!事君事亲,皆同一理。你为亲恩,我为君恩。”正是那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且不言三藏身遭困苦。却说孙行者在草坡下战退小妖,急回来路旁边,不见了师父,止存白马、行囊。慌得他牵马挑担,向山头找寻。咦!正是那:有难的江流专遇难,降魔的大圣亦遭魔。毕竟不知寻找师父下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阅读详情[ 唐 ] 刘长卿
这是一首送别诗,前两句以凌云的野鹤形容僧人,贴切有味,理应不失孤云野鹤般脱俗的品性;末两句写诗人对方外上人的讽喻规劝,劝上人隐居冷寂的深山,而不要到热闹的名胜去沽名钓誉。 此诗写得妙趣横生、闲情逸趣,流露出诗人很看重灵澈孤云野鹤般脱俗的境界,向往隐居深山之中,规劝方外上人“莫买沃洲山”,表现出诗人规劝方外上人领悟真隐和假隐之真谛,莫隐居变成趋时,亦体现出诗人与方外上人之间的真挚友谊。
阅读详情[ 南北朝 ] 鲍照
中庭五株桃,一株先作花。 阳春妖冶二三月,从风簸荡落西家。 西家思妇见悲惋,零泪沾衣抚心叹。 初送我君出户时,何言淹留节回换。 床席生尘明镜垢,纤腰瘦削发蓬乱。 人生不得恒称悲,惆怅徙倚至夜半。
阅读详情[ 宋 ] 张炎
《台城路·寄姚江太白山人陈文卿》是南宋词人张炎所写的一首赠友词。词人此刻心情亦如玉溪生。在宽己的心态中,对友人也是一个慰藉。用词贴切自然。同时词人描绘了一幅沙鸥夜宿图,在空旷、寂寥中,体会其充实、幽邃。诸般滋味孕满其中,不着痕迹,令人感到词人的功力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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