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 ] 张炎
秋水涓涓。人正远、鱼雁待拂吟笺。也知游意,多在第二桥边。花底鸳鸯深处影,柳阴淡隔里湖船。路绵绵。梦吹旧笛,如此山川。 平生几谢屐,任放歌自得,直上风烟。峭壁谁家,长啸竟落松前。十年孤剑万里,又何似、畦分抱瓮泉。山中酒,且醉餐石髓,白眼青天。
[ 明 ] 罗贯中
却说曹操欲斩刘岱、王忠。孔融谏曰:“二人本非刘备敌手,若斩之,恐失将士之心。”操乃免其死,黜罢爵禄。欲自起兵伐玄德。孔融曰:“方今隆冬盛寒,未可动兵,待来春未为晚也。可先使人招安张绣、刘表,然后再图徐州。”操然其言,先遣刘晔往说张绣。晔至襄城,先见贾诩,陈说曹公盛德。诩乃留晔于家中。次日来见张绣,说曹公遣刘晔招安之事。正议间,忽报袁绍有使至。绣命入。使者呈上书信。绣览之,亦是招安之意。诩问来使曰:“近日兴兵破曹操,胜负何如?”使曰:“隆冬寒月,权且罢兵。今以将军与荆州刘表俱有国士之风,故来相请耳。”诩大笑曰:“汝可便回见本初,道汝兄弟尚不能容,何能容天下国士乎!”当面扯碎书,叱退来使。 张绣曰:“方今袁强曹弱;今毁书叱使,袁绍若至,当如之何?”诩曰:“不如去从曹操。”绣曰:“吾先与操有仇,安得相容?”诩曰:“从操其便有三:夫曹公奉天子明诏,征伐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操虽弱,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曹公王霸之志,必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焉。”绣从其言,请刘晔相见。晔盛称操德,且曰:“丞相若记旧怨,安肯使某来结好将军乎?”绣大喜,即同贾诩等赴许都投降。绣见操,拜于阶下。操忙扶起,执其手曰:“有小过失,勿记于心。”遂封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 操即命绣作书招安刘表。贾诩进曰:“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得一有文名之士往说之,方可降耳。”操问荀攸曰:“谁人可去?”攸曰:“孔文举可当其任。”操然之。攸出见孔融曰:“丞相欲得一有文名之士,以备行人之选。公可当此任否?”融曰:“吾友祢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我。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备行人而已。我当荐之天子。”于是遂上表奏帝。其文曰:“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弘基业;畴咨熙载,群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维岳降神,异人并出。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嫉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词,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制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贪;飞兔、腰袅,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也。臣等区区,敢不以闻?陛下笃慎取士,必须效试,乞令衡以褐衣召见。如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帝览表,以付曹操。操遂使人召衡至。礼毕,操不命坐。祢衡仰天叹曰:“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衡曰:“愿闻。”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欲斩之。操曰:“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宴享,可令祢衡充此职。”衡不推辞,应声而去。辽曰:“此人出言不逊,何不杀之?”操曰:“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日杀之,天下必谓我不能容物。彼自以为能,故令为鼓吏以辱之。”来日,操于省厅上大宴宾客,令鼓吏挝鼓。旧吏云:“挝鼓必换新衣。”衡穿旧衣而入。遂击鼓为《渔阳三挝》。音节殊妙,渊渊有金石声。坐客听之,莫不慷慨流涕。左右喝曰:“何不更衣!”衡当面脱下旧破衣服,裸体而立,浑身尽露。坐客皆掩面。衡乃徐徐着裤,颜色不变。操叱曰:“庙堂之上,何太无礼?”衡曰:“欺君罔上乃谓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耳!”操曰:“汝为清白,谁为污浊?”衡曰:“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耶?” 时孔融在坐,恐操杀衡,乃从容进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足发明王之梦。”操指衡而言曰:“令汝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用汝作公卿。”衡不肯往。操教备马三匹,令二人扶挟而行;却教手下文武,整酒于东门外送之。荀彧曰:“如祢衡来,不可起身。”衡至,下马入见,众皆端坐。衡放声大哭。荀彧问曰:“何为而哭?”衡曰:“行于死柩之中,如何不哭?”众皆曰:“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鬼耳!”衡曰:“吾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众欲杀之。荀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辈,何足汗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谓之蜾虫!”众恨而散。 衡至荆州,见刘表毕,虽颂德,实讥讽。表不喜,令去江夏见黄祖。或问表曰:“祢衡戏谑主公,何不杀之?”表曰:“祢衡数辱曹操,操不杀者,恐失人望;故令作使于我,欲借我手杀之,使我受害贤之名也。吾今遣去见黄祖,使曹操知我有识。”众皆称善。时袁绍亦遣使至。表问众谋士曰:“袁本初又遣使来,曹孟德又差祢衡在此,当从何便?”从事中郎将韩嵩进曰:“今两雄相持,将军若欲有为,乘此破敌可也。如其不然,将择其善者而从之。今曹操善能用兵,贤俊多归,其势必先取袁绍,然后移兵向江东,恐将军不能御;莫若举荆州以附操,操必重待将军矣。”表曰:“汝且去许都,观其动静,再作商议。”嵩曰:“君臣各有定分。嵩今事将军,虽赴汤蹈火,一唯所命。将军若能上顺天子,下从曹公,使嵩可也;如持疑未定,嵩到京师,天子赐嵩一官,则嵩为天子之臣,不复为将军死矣。”表曰:“汝且先往观之。吾别有主意。” 嵩辞表,到许都见操。操遂拜嵩为侍中,领零陵太守。荀彧曰:“韩嵩来观动静,未有微功,重加此职,祢衡又无音耗,丞相遣而不问,何也?”操曰:“祢衡辱吾太甚,故借刘表手杀之,何必再问?”遂遣韩嵩回荆州说刘表。 嵩回见表,称颂朝廷盛德,劝表遣子入侍,表大怒曰:“汝怀二心耶!”欲斩之。嵩大叫曰:“将军负嵩,焉不负将军!”蒯良曰:“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刘表遂赦之。 人报黄祖斩了祢衡,表问其故,对曰:“黄祖与祢衡共饮,皆醉。祖问衡曰:‘君在许都有何人物?’衡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二人,别无人物。’祖曰:‘似我何如?’衡曰:‘汝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祖大怒曰:“汝以我为土木偶人耶!’遂斩之。衡至死骂不绝口,”刘表闻衡死,亦嗟呀不已,令葬于鹦鹉洲边。后人有诗叹曰:“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却说曹操知祢衡受害,笑曰:“腐儒舌剑,反自杀矣!”因不见刘表来降,便欲兴兵问罪。荀彧谏曰:“袁绍未平,刘备未灭,而欲用兵江汉,是犹舍心腹而顺手足也。可先灭袁绍,后灭刘备,江汉可一扫而平矣。”操从之。 且说董承自刘玄德去后,日夜与王子服等商议,无计可施。建安五年,元旦朝贺,见曹操骄横愈甚,感愤成疾。帝知国舅染病,令随朝太医前去医治。此医乃洛阳人,姓吉,名太,字称平,人皆呼为吉平,当时名医也。平到董承府用药调治,旦夕不离;常见董承长吁短叹,不敢动问。 时值元宵,吉平辞去,承留住,二人共饮。饮至更余,承觉困倦,就和衣而睡。忽报王子服等四人至,承出接入。服曰:“大事谐矣!”承曰:“愿闻其说。”服曰:“刘表结连袁绍,起兵五十万,共分十路杀来。马腾结连韩遂,起西凉军七十二万,从北杀来。曹操尽起许昌兵马,分头迎敌,城中空虚。若聚五家僮仆,可得千余人。乘今夜府中大宴,庆赏元宵,将府围住,突入杀之。不可失此机会!”承大喜,即唤家奴各人收拾兵器,自己披挂绰枪上马,约会都在内门前相会,同时进兵。夜至二鼓,众兵皆到。董承手提宝剑,徒步直入,见操设宴后堂,大叫:“操贼休走!”一剑剁去,随手而倒。霎时觉来,乃南柯一梦,口中犹骂“操贼”不止。 吉平向前叫曰:“汝欲害曹公乎?”承惊惧不能答。吉平曰:“国舅休慌。某虽医人,未尝忘汉。某连日见国舅嗟叹,不敢动问。恰才梦中之言,已见真情,幸勿相瞒。倘有用某之处,虽灭九族,亦无后悔!”承掩面而哭曰:“只恐汝非真心!”平遂咬下一指为誓。承乃取出衣带诏,令平视之;且曰:“今之谋望不成者,乃刘玄德、马腾各自去了,无计可施,因此感而成疾。”平曰:“不消诸公用心。操贼性命,只在某手中。”承问其故。平曰:“操贼常患头风,痛入骨髓;才一举发,便召某医治。如早晚有召,只用一服毒药,必然死矣,何必举刀兵乎?”承曰:“若得如此,救汉朝社稷者,皆赖君也!”时吉平辞归。承心中暗喜,步入后堂,忽见家奴秦庆童同侍妾云英在暗处私语。承大怒,唤左右捉下,欲杀之。夫人劝免其死,各人杖脊四十,将庆童锁于冷房。庆童怀恨,夤夜将铁锁扭断,跳墙而出,径入曹操府中,告有机密事。操唤入密室问之。庆童云:“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马腾五人在家主府中商议机密,必然是谋丞相。家主将出白绢一段,不知写着甚的。近日吉平咬指为誓,我也曾见。”曹操藏匿庆童于府中,董承只道逃往他方去了,也不追寻。 次日,曹操诈患头风,召吉平用药。平自思曰:“此贼合休!”暗藏毒药入府。操卧于床上,令平下药。平曰:“此病可一服即愈。”教取药罐,当面煎之。药已半干,平已暗下毒药,亲自送上。操知有毒,故意迟延不服。平曰:“乘热服之,少汗即愈。”操起曰:“汝既读儒书,必知礼义: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父有疾饮药,子先尝之。汝为我心腹之人,何不先尝而后进?”平曰:“药以治病,何用人尝?”平知事已泄,纵步向前,扯住操耳而灌之。操推药泼地,砖皆迸裂。 操未及言,左右已将吉平执下。操曰:“吾岂有疾,特试汝耳!汝果有害我之心!”遂唤二十个精壮狱卒,执平至后园拷问。操坐于亭上,将平缚倒于地。吉平面不改容,略无惧怯。操笑曰:“量汝是个医人,安敢下毒害我?必有人唆使你来。你说出那人,我便饶你。”平叱之曰:“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下皆欲杀汝,岂独我乎!”操再三磨问。平怒曰:“我自欲杀汝,安有人使我来?今事不成,惟死而已!”操怒,教狱卒痛打。打到两个时辰,皮开肉裂,血流满阶。操恐打死,无可对证,令狱卒揪去静处,权且将息。 传令次日设宴,请众大臣饮酒。惟董承托病不来。王子服等皆恐操生疑,只得俱至。操于后堂设席。酒行数巡,曰:“筵中无可为乐,我有一人,可为众官醒酒。”教二十个狱卒:“与吾牵来!”须臾,只见一长枷钉着吉平,拖至阶下。操曰:“众官不知,此人连结恶党,欲反背朝廷,谋害曹某;今日天败,请听口词。”操教先打一顿,昏绝于地,以水喷面。吉平苏醒,睁目切齿而骂曰:“操贼!不杀我,更待何时!”操曰:“同谋者先有六人。与汝共七人耶?”平只是大骂。王子服等四人面面相觑,如坐针毡。操教一面打,一面喷。平并无求饶之意。操见不招,且教牵去。 众官席散,操只留王子服等四人夜宴。四人魂不附体,只得留待。操曰:“本不相留,争奈有事相问。汝四人不知与董承商议何事?”子服曰:“并未商议甚事。”操曰:“白绢中写着何事?”子服等皆隐讳。操教唤出庆童对证。子服曰:“汝于何处见来?”庆童曰:“你回避了众人,六人在一处画字,如何赖得?”子服曰:“此贼与国舅侍妾通奸,被责诬主,不可听也。”操曰:“吉平下毒,非董承所使而谁?”子服等皆言不知。操曰:“今晚自首,尚犹可恕;若待事发,其实难容!”子服等皆言并无此事。操叱左右将四人拿住监禁。 次日,带领众人径投董承家探病。承只得出迎。操曰:“缘何夜来不赴宴?”承曰:“微疾未痊,不敢轻出。”操曰:“此是忧国家病耳。”承愕然。操曰:“国舅知吉平事乎?”承曰:“不知。”操冷笑曰:“国舅如何不知?”唤左右:“牵来与国舅起病。”承举措无地。须臾,二十狱卒推吉平至阶下。吉平大骂:“曹操逆贼!”操指谓承曰:“此人曾攀下王子服等四人,吾已拿下廷尉。尚有一人,未曾捉获。”因问平曰:“谁使汝来药我?可速招出!”平曰:“天使我来杀逆贼!”操怒教打。身上无容刑之处。承在座视之,心如刀割。操又问平曰:“你原有十指,今如何只有九指?”平曰:“嚼以为誓,誓杀国贼!”操教取刀来,就阶下截去其九指,曰:“一发截了,教你为誓!”平曰:“尚有口可以吞贼,有舌可以骂贼!”操令割其舌。平曰:“且勿动手。吾今熬刑不过,只得供招。可释吾缚。”操曰:“释之何碍?”遂命解其缚。平起身望阙拜曰:“臣不能为国家除贼,乃天数也!”拜毕,撞阶而死。操令分其肢体号令。时建安五年正月也。史官有诗曰:“汉朝无起色,医国有称平;立誓除奸党,捐躯报圣明。极刑词愈烈,惨死气如生。十指淋漓处,千秋仰异名。” 操见吉平已死,教左右牵过秦庆童至面前。操曰:“国舅认得此人否?”承大怒曰:“逃奴在此,即当诛之!”操曰:“他首告谋反,今来对证,谁敢诛之?”承曰:“丞相何故听逃奴一面之说?”操曰:“王子服等吾已擒下,皆招证明白,汝尚抵赖乎?”即唤左右拿下,命从人直入董承卧房内,搜出衣带诏并义状。操看了,笑曰:“鼠辈安敢如此!”遂命:“将董承全家良贱,尽皆监禁,休教走脱一个。”操回府以诏状示众谋士商议,要废献帝,更立新君。正是:数行丹诏成虚望,一纸盟书惹祸殃。 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阅读详情[ 宋 ] 李格非
《洛阳名园记》是北宋文学家李格非(李清照之父)于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撰成。《宋史·李格非传》云:“尝著《洛阳名园记》,谓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洛阳名园记》是有关北宋私家园林的一篇重要文献,对所记诸园的总体布局以及山池、花木、建筑所构成的园林景观描写具体而翔实,可视为北宋中原私家园林的代表。
阅读详情[ 元 ] 丘处机
虚心翠竹,禀天然、一气生来清独。月下风前堪赏玩,嘲谑令人无俗。嫩叶萧骚,隆冬掩映,秀出千林木。英姿光润,状同玄辅寒玉。 好事东里田侯,南溪新种,使我开青目。尽日高吟窗外看,风飐筠梢摇绿。冉冉幽香,萧萧疏影,坐卧清肌肉。云龛闲伴,雅怀惟称仙福。
阅读详情[ 清 ] 周之琦
素波箭激,新涨奁平,舟舣烟浦。道左残碑,题字不堪重抚。寂寂江天如梦寐,悠悠湘水无今古。悼贞魂,但怀沙事往,九歌悽苦。 忆泽畔、行吟憔悴,渔父难招,詹尹空诉。怨偶椒兰,争念美人迟暮。鱼腹长怜埋恨日,蛾眉岂有容身处。近端阳,听迎神、数声箫鼓。
阅读详情[ 南北朝 ] 刘义庆
言语指会说话,善于言谈应对。魏晋时代,清谈之风大行,这不仅要求言谈寓意深刻,见解精辟,而且要求言辞筒洁得当,声调要有抑扬顿挫,举止必须挥洒自如。受此风影响,士大夫在待人接物中特别注重言辞风度的修养,悉心磨炼语言技巧,使自己具有高超的言谈本领以保持自己身分。 本篇所记的是在各种语言环境中,为了各种目的而说的佳句名言,多是一两句话,非常简洁,可是一般却说得很得体、巧妙,或哲理深迢,或含而不露,或意境高远,或机警多锋,或气势磅礴,或善于抓住要害一语破的,很值得回味。 在处世待人中.遇事常需要讲道理,这就要求抓准事物或论点的本质要害、是非得失来表述,否则说服不了人。甚至容易言不及义。例如第52则记:“庾法畅造庾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畅曰:‘廉者不求,贪者不与,故得在耳。’“真可谓一语破的。有时,一种行为、一种见解可能受指摘甚至误解,须要辩解清楚。如果善于辩明,容易折服对方,甚至他得到对方欣赏,除难消灾。例如第25则记:西晋时尚书令乐广的女儿嫁成都王司马颖,后来司马颖起兵讨伐朝廷中掌权的长沙王司马乂,司马乂便追查乐广和司马颖有无勾结,乐广只用一句话从容反诘:“岂以五男易一女?”意谓不会为了一个女儿而让五个儿子被害,结果司马乂“无复疑虑”。这是抓住五比一、重男轻女的习俗来权衡轻重利弊以折服对方。在交谈、论辩中,也常常须要反驳对方的论点,如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易压倒对方。例如第2则记:有说“月中无物”会更明亮,徐孺子反驳说:“譬如人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这是避开谈月亮,把着眼点放在有物无物上。只因有了瞳子,才看得清楚,这是不言自明的。 古人说话,喜欢引证古代言论、事实或典籍,这是一种时尚。引用恰当,会增强说服力,也能增添许多情趣,活跃气氛,所以认为是能言善辩。本篇引用古事、古语的地方不少。说话也强调善用比喻。如果能抓住两个人、物、事之间的类似点来比喻,容易表达得更加准确、鲜明、生动。有时在一些应酬场合,如果比喻得体,就算没有多大意思,也觉清新可喜。例如第57则说:“顾悦与筒文同年,而发蚤白。简文曰:‘卿何以先白?’对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这类话,对说者无损,对听者又是赞扬,便能得到人们的欣赏。除此以外,还有一部分条目肯定了描写的深刻,传神,有文采;有一些则是在言谈之中隐含说话人的各种思想感情,或讽谏,或讥刺,或劝慰,或大义凛然,或排难解纷,借题发挥,寓意深远。篇中也有部分条目,或卖弄口才,或乘机吹捧,或聊以解嘲,或多方狡辩,都谈不上能言善辩,意义不大。
阅读详情[ 周 ] 孟子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贤。又反之,民大悦。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 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阅读详情[ 周 ] 左丘明
【经】九年春王二月,葬杞僖公。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夏,楚人伐陈。秋,宋公伐郑。冬十月。 【传】九年春,齐侯使公孟绰辞师于吴。吴子曰:「昔岁寡人闻命。今又革之,不知所从,将进受命于君。」 郑武子剩之嬖许瑕求邑,无以与之。请外取,许之。故围宋雍丘。宋皇瑗围郑师,每日迁舍,垒合,郑师哭。子姚救之,大败。二月甲戌,宋取郑师于雍丘,使有能者无死,以郏张与郑罗归。 夏,楚人伐陈,陈即吴故也。 宋公伐郑。 秋,吴城邗,沟通江、淮。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史龟曰:「是谓渖阳,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也。名位敌,不可干也。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郑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ⅱⅰ之《需》ⅴⅰ,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 冬,吴子使来人敬师伐齐。
阅读详情[ 明 ] 吴承恩
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话表唐僧师众,使法力,阻住那布金寺僧。僧见黑风过处,不见他师徒,以为活佛临凡,磕头而回不题。他师徒们西行,正是春尽夏初时节—— 清和天气爽,池沼芰荷生。梅逐雨余熟,麦随风里成。 草香花落处,莺老柳枝轻。江燕携雏习,山鸡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说不尽那朝餐暮宿,转涧寻坡。在那平安路上,行经半月,前边又见一城垣相近。三藏问道:“徒弟,此又是什么去处!”行者道:“不知,不知。”八戒笑道:“这路是你行过的,怎说不知!却是又有些儿跷蹊。故意推不认得,捉弄我们哩。”行者道:“这呆子全不察理!这路虽是走过几遍,那时只在九霄空里,驾云而来,驾云而去,何曾落在此地?事不关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却有甚跷蹊,又捉弄你也?” 说话间,不觉已至边前,三藏下马,过吊桥,径入门里。长街上,只见廊下坐着两个老儿叙话。三藏叫:“徒弟,你们在那街心里站住,低着头,不要放肆,等我去那廊下问个地方。”行者等果依言立住,长老近前合掌叫声“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二老正在那里闲讲闲论,说什么兴衰得失,谁圣谁贤,当时的英雄事业,而今安在,诚可谓大叹息。忽听得道声问讯,随答礼道:“长老有何话说?”三藏道:“贫僧乃远方来拜佛祖的,适到宝方,不知是甚地名,那里有向善的人家,化斋一顿?”老者道:“我敝处是铜台府,府后有一县叫做地灵县。长老若要吃斋,不须募化,过此牌坊,南北街,坐西向东者,有一个虎坐门楼,乃是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似你这远方僧,尽着受用。去,去,去!莫打断我们的话头。”三藏谢了,转身对行者道:“此处乃铜台府地灵县。那二老道:‘过此牌坊,南北街,向东虎坐门楼,有个寇员外家,他门前有个万僧不阻之牌。’教我到他家去吃斋哩。”沙僧道:“西方乃佛家之地,真个有斋僧的。此间既是府县,不必照验关文,我们去化些斋吃了,就好走路。长老与三人缓步长街,又惹得那市口里人,都惊惊恐恐,猜猜疑疑的。围绕争看他们相貌。长老吩咐闭口,只教“莫放肆,莫放肆!”三人果低着头,不敢仰视。转过拐角,果见一条南北大街。正行时,见一个虎坐门楼,门里边影壁上挂着一面大牌,书着“万僧不阻”四字。三藏道:“西方佛地,贤者愚者俱无诈伪。那二老说时,我犹不信,至此果如其言。”八戒村野,就要进去。行者道:“呆子且住,待有人出来,问及何如,方好进去。”沙僧道:“大哥说得有理,恐一时不分内外,惹施主烦恼。”在门口歇下马匹行李。 须臾间,有个苍头出来,提着一把秤,一只篮儿,猛然看见,慌的丢了,倒跑进去报道:“主公!外面有四个异样僧家来也!”那员外拄着拐,正在天井中闲走,口里不住的念佛,一闻报道,就丢了拐,出来迎接,见他四众,也不怕丑恶,只叫:“请进,请进。”三藏谦谦逊逊,一同都入。转过一条巷子,员外引路,至一座房里,说道:“此上手房宇,乃管待老爷们的佛堂、经堂、斋堂,下手的,是我弟子老小居住。”三藏称赞不已,随取袈裟穿了拜佛,举步登堂观看。但见那—— 香云叆云逮,烛焰光辉。满堂中锦簇花攒,四下里金铺彩绚。朱红架,高挂紫金钟;彩漆檠,对设花腔鼓。几对缭,绣成八宝;千尊佛,尽仓戈黄金。古铜炉,古铜瓶,雕漆桌,雕漆盒。古铜炉内,常常不断沉檀;古铜瓶中,每有莲花现彩。雕漆桌上五云鲜,雕漆盒中香瓣积。玻璃盏,净水澄清;鳙璃灯,香油明亮。一声金磬,响韵虚徐。真个是红尘不到赛珍楼,家奉佛堂欺上刹。 长老净了手,拈了香,叩头拜毕,却转回与员外行礼。员外道:“且住!请到经堂中相见。”又见那—— 方台竖柜,玉匣金函。方台竖柜,堆积着无数经文;玉匣金函,收贮着许多简札。彩漆桌上,有纸墨笔砚,都是些精精致致的文房;椒粉屏前,有书画琴棋,尽是些妙妙玄玄的真趣。放一口轻玉浮金之仙磬,挂一柄披风披月之龙髯。清气令人神气爽,斋心自觉道心闲。 长老到此,正欲行礼,那员外又搀住道:“请宽佛衣”。三藏脱了袈裟,才与长老见了,又请行者三人见了,又叫把马喂了,行李安在廊下,方问起居。三藏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诣宝方谒灵山见佛祖求真经者。闻知尊府敬僧,故此拜见,求一斋就行。”员外面生喜色,笑吟吟的道:“弟子贱名寇洪,字大宽,虚度六十四岁。自四十岁上,许斋万僧,才做圆满。今已斋了二十四年,有一簿斋僧的帐目。连日无事,把斋过的僧名算一算,已斋过九千九百九十六员,止少四众,不得圆满。今日可可的天降老师四位,完足万僧之数,请留尊讳,好歹宽住月余,待做了圆满,弟子着轿马送老师上山。此间到灵山只有八百里路,苦不远也。”三藏闻言,十分欢喜,都就权且应承不题。 他那几个大小家僮,往宅里搬柴打水,取米面蔬菜,整治斋供,忽惊动员外妈妈问道:“是那里来的僧,这等上紧?”僮仆道:“才有四位高僧,爹爹问他起居,他说是东土大唐皇帝差来的,往灵山拜佛爷爷,到我们这里,不知有多少路程。爹爹说是天降的,吩咐我们快整斋,供养他也。”那老妪听说也喜,叫丫鬟:“取衣服来我穿,我也去看看。”僮仆道:“奶奶,只一位看得,那三位看不得,形容丑得狠哩。”老妪道:“汝等不知,但形容丑陋,古怪清奇,必是天人下界。快先去报你爹爹知道。”那僮仆跑至经堂对员外道:“奶奶来了,要拜见东土老爷哩。”三藏听见,即起身下座。 说不了,老妪已至堂前,举目见唐僧相貌轩昂,丰姿英伟。转面见行者三人模样非凡,虽知他是天人下界,却也有几分悚惧,朝上跪拜。三藏急急还礼道:“有劳菩萨错敬。”老妪问员外说道:“四位师父,怎不并坐?”八戒掬着嘴道:“我三个是徒弟。”噫!他这一声,就如深山虎啸,那妈妈一发害怕。正说处,又见一个家僮来报道:“两个叔叔也来了。三藏急转身看时,原来是两个少年秀才。那秀才走上经堂,对长老倒身下拜,慌得三藏急便还礼。员外上前扯住道:“这是我两个小儿,唤名寇梁、寇栋,在书房里读书方回,来吃午饭,知老师下降,故来拜也。”三藏喜道:“贤哉,贤哉!正是欲高门第须为善,要好儿孙在读书。”二秀才启上父亲道:“这老爷是那里来的?”员外笑道:“来路远哩,南赡部洲东土大唐皇帝钦差到灵山拜佛祖爷爷取经的。”秀才道:“我看《事林广记》上,盖天下只有四大部洲。我们这里叫做西牛贺洲,还有个东胜神洲。想南赡部洲至此,不知走了多少年代?”三藏笑道:“贫僧在路,耽阁的日子多,行的日子少。常遭毒魔狠怪,万苦千辛,甚亏我三个徒弟保护,共计一十四遍寒暑,方得至宝方。”秀才闻言,称奖不尽道:“真是神僧,真是神僧!”说未毕,又有个小的来请道:“斋筵已摆,请老爷进斋。”员外着妈妈与儿子转宅,他却陪四众进斋堂吃斋。那里铺设的齐整,但见—— 金漆桌案,黑漆交椅。前面是五色高果,俱巧匠新装成的时样。第二行五盘小菜,第三行五碟水果,第四行五大盘闲食。般般甜美,件件馨香。素汤米饭,蒸卷馒头,辣辣爨爨热腾腾,尽皆可口,真足充肠。七八个僮仆往来奔奉,四五个庖丁不住手。 你看那上汤的上汤,添饭的添饭,一往一来,真如流星赶月。这猪八戒一口一碗,就是风卷残云,师徒们尽受用了一顿。长老起身对员外谢了斋,就欲走路。那员外拦住道:“老师,放心住几日儿。常言道,起头容易结梢难。只等我做过了圆满,方敢送程。”三藏见他心诚意恳,没奈何住了。早经过五七遍朝夕,那员外才请了本处应佛僧二十四员,办做圆满道场。众僧们写作有三四日,选定良辰,开启佛事,他那里与大唐的世情一般,却倒也—— 大扬幡,铺设金容;齐秉烛,烧香供养。擂鼓敲铙,吹笙捻管。云锣儿,横笛音清,也都是尺工字样。打一回,吹一荡,朗言齐语开经藏。先安土地,次请神将。发了文书,拜了佛像。谈一部《孔雀经》,句句消灾障;点一架药师灯,焰焰辉光亮。拜水忏,解冤愆;讽《华严》,除诽谤。三乘妙法甚精勤,一二沙门皆一样。 如此做了三昼夜,道场已毕。唐僧想着雷音,一心要去,又相辞谢。员外道:“老师辞别甚急,想是连日佛事冗忙,多致简慢,有见怪之意。”三藏道:“深扰尊府,不知何以为报,怎敢言怪!但只当时圣君送我出关,问几时可回,我就误答三年可回,不期在路耽阁,今已十四年矣!取经未知有无,及回又得十二三年,岂不违背圣旨?罪何可当!望老员外让贫僧前去,待取得经回,再造府久住些时,有何不可!”八戒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近人情!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圆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不妨事,只管要去怎的?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长老咄的喝了一声道:“你这夯货,只知要吃,更不管回向之因,正是那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汝等既要贪此嗔痴,明日等我自家去罢。”行者见师父变了脸,即揪住八戒,着头打一顿拳,骂道:“呆子不知好歹,惹得师父连我们都怪了!”沙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只这等不说话,还惹人嫌,且又插嘴!”那呆子气呼呼的立在旁边,再不敢言。员外见他师徒们生恼,只得满面陪笑道:“老师莫焦燥,今日且少宽容,待明日我办些旗鼓,请几个邻里亲戚,送你们起程。” 正讲处,那老妪又出来道:“老师父,既蒙到舍,不必苦辞。今到几日了?”三藏道:“已半月矣。”老妪道:“这半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儿,也愿斋老师父半月。”说不了,寇栋兄弟又出来道:“四位老爷,家父斋僧二十余年,更不曾遇着好人,今幸圆满,四位下降,诚然是蓬屋生辉。学生年幼,不知因果,常闻得有云,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我家父家母各欲献芹者,正是各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辞?就是愚兄弟,也省得有些束脩钱儿,也只望供养老爷半月,方才送行。”三藏道:“令堂老菩萨盛情,已不敢领,怎么又承贤昆玉厚爱?决不敢领。今朝定要起身,万勿见罪。不然,久违钦限,罪不容诛矣。”那老妪与二子见他执一不住,便生起恼来道:“好意留他,他这等固执要去,要去便就去了罢!只管劳叨什么!”母子遂抽身进去。八戒忍不住口,又对唐僧道:“师父,不要拿过了班儿。常言道,留得在,落得怪。我们且住一个月儿,了了他母子的愿心也罢了,只管忙怎的?”唐僧又咄了一声喝道,那呆子就自家把嘴打了两下道:“啐,啐,啐!”说道:“莫多话!又做声了!”行者与沙僧赥赥的笑在一边。唐僧又怪行者道:“你笑什么?”即捻诀要念紧箍儿咒,慌得个行者跪下道:“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莫念,莫念!” 员外又见他师徒们渐生烦恼,再也不敢苦留,只叫:“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早送行。”遂此出了经堂,吩咐书办,写了百十个简帖儿,邀请邻里亲戚,明早奉送唐朝老师西行;一壁厢又叫庖人安排饯行的筵宴;一壁厢又叫管办的做二十对彩旗,觅一班吹鼓手乐人,南来寺里请一班和尚,东岳观里请一班道士,限明日巳时,各项俱要整齐。众执事领命去讫。不多时,天又晚了。吃了晚斋,各归寝处。正是那—— 几点归鸦过别村,楼头钟鼓远相闻。六街三市人烟静,万户千门灯火昏。 月皎风清花弄影,银河惨淡映星辰。子规啼处更深矣,天籁无声大地钧。 当时三四更天气,各管事的家僮,尽皆早起,买办各项物件。你看那办筵席的厨上慌忙,置彩旗的堂前吵闹,请僧道的两脚奔波,叫鼓乐的一声急纵,送简帖的东走西跑,备轿马的上呼下应。这半夜,直嚷至天明,将巳时前后,各项俱完,也只是有钱不过。 却表唐僧师徒们早起,又有那一班人供奉。长老吩咐收拾行李,扣备马匹。呆子听说要走,又努嘴胖唇,唧唧哝哝,只得将衣钵收拾,找启高肩担子。沙僧刷鞄马匹,套起鞍辔伺候。行者将九环杖递在师父手里,他将通关文牒的引袋儿,挂在胸前,只是一齐要走。员外又都请至后面大厂厅内,那里面又铺设了筵宴,比斋堂中相待的更是不同。但见那——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素汤素饭甚清奇,香酒香茶多美艳。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只听得一片欢声,真个也惊天动地。 长老正与员外作礼,只见家僮来报:“客俱到了。”却是那请来的左邻、右舍、妻弟、姨兄、姐夫、妹丈,又有那些同道的斋公,念佛的善友,一齐都向长老礼拜。拜毕各各叙坐,只见堂下面鼓瑟吹笙,堂上边弦歌酒宴。这一席盛宴,八戒留心对沙僧道:“兄弟,放怀放量吃些儿。离了寇家,再没这好丰盛的东西了!”沙僧笑道:“二哥说那里话!常言道,珍馐百味,一饱便休。只有私房路,那有私房肚!”八戒道:“你也忒不济,不济!我这一顿尽饱吃了,就是三日也急忙不饿。”行者听见道:“呆子,莫胀破了肚子!如今要走路哩!” 说不了,日将中矣,长老在上举箸,念揭斋经。八戒慌了,拿过添饭来,一口一碗,又丢彀有五六碗,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没好没歹的,满满笼了两袖,才跟师父起身。长老谢了员外,又谢了众人,一同出门。你看那门外摆着彩旗宝盖,鼓手乐人。又见那两班僧道方来,员外笑道:“列位来迟,老师去急,不及奉斋,俟回来谢罢。”众等让叙道路,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让长老四众前行。只闻得鼓乐喧天,旗幡蔽日,人烟凑集,车马骈填,都来看寇员外迎送唐僧。这一场富贵,真赛过珠围翠绕,诚不亚锦帐藏春!那一班僧,打一套佛曲;那一班道,吹一道玄音,俱送出府城之外。行至十里长亭,又设着箪食壶浆,擎杯把盏,相饮而别。那员外犹不忍舍,噙着泪道:“老师取经回来,是必到舍再住几日,以了我寇洪之心。”三藏感之不尽,谢之无已道:“我若到灵山,得见佛祖,首表员外之大德。回时定踵门叩谢,叩谢!”说说话儿,不觉的又有二三里路,长老恳切拜辞,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而转。这正是: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且不说寇员外送至十里长亭,同众回家。却说他师徒四众,行有四五十里之地,天色将晚。长老道:“天晚了,何方借宿?”八戒挑着担,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凉瓦屋不住,却要走什么路,象抢丧踵魂的!如今天晚,倘下起雨来,却如之何!”三藏骂道:“泼孽畜,又来报怨了!常言道,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待我们有缘拜了佛祖,取得真经,那时回转大唐,奏过主公,将那御厨里饭,凭你吃上几年,胀死你这孽畜,教你做个饱鬼!”那呆子吓吓的暗笑,不敢复言。 行者举目遥观,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宇,急请师父道:“那里安歇,那里安歇。”长老至前,见是一座倒塌的牌坊,坊上有一旧扁,扁上有落颜色积尘的四个大字,乃“华光行院”。长老下了马道:“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剿除毒火鬼王,降了职,化做五显灵官,此间必有庙祝。”遂一齐进去,但见廊房俱倒,墙壁皆倾,更不见人之踪迹,只是些杂草丛菁。欲抽身而出,不期天上黑云盖顶,大雨淋漓。没奈何,却在那破房之下,拣遮得风雨处,将身躲避。密密寂寂,不敢高声,恐有妖邪知觉。坐的坐,站的站,苦捱了一夜未睡。咦!真个是: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毕竟不知天晓向前去还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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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筠巧织花纹细。称稳步、如流水。踏青陌上雨初晴,嫌怕湿、文鸳双履。要人送上,逢花须住,才过处、香风起。 裙儿挂在帘儿底。更不把、窗儿闭。红红白白簇花枝,恰称得、寻春芳意。归来时晚,纱笼引道,扶下人微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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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玉从潇湘馆出来,连忙问秋纹道:“老爷叫我作什么?”秋纹笑道:“没有叫,袭人姐姐叫我请二爷,我怕你不来,才哄你的。”宝玉听了才把心放下,因说:“你们请我也罢了,何苦来唬我。”说着,回到怡红院内。袭人便问道:“你这好半天到那里去了?”宝玉道:“在林姑娘那边,说起薛姨妈宝姐姐的事来,便坐住了。”袭人又问道:“说些什么?”宝玉将打禅语的话述了一遍。袭人道:“你们再没个计较,正经说些家常闲话儿,或讲究些诗句,也是好的,怎么又说到禅语上了。又不是和尚。”宝玉道:“你不知道,我们有我们的禅机,别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袭人笑道:“你们参禅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宝玉道:“头里我也年纪小,他也孩子气,所以我说了不留神的话,他就恼了。如今我也留神,他也没有恼的了。只是他近来不常过来,我又念书,偶然到一处,好像生疏了似的。”袭人道:“原该这么着才是。都长了几岁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还像小孩子时候的样子。”宝玉点头道:“我也知道。如今且不用说那个。我问你,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什么来着没有?”袭人道:“没有说什么。”宝玉道:“必是老太太忘了。明儿不是十一月初一日么,年年老太太那里必是个老规矩,要办消寒会,齐打伙儿坐下喝酒说笑。我今日已经在学房里告了假了,这会子没有信儿,明儿可是去不去呢?若去了呢,白白的告了假;若不去,老爷知道了又说我偷懒。”袭人道:“据我说,你竟是去的是。才念的好些儿了,又想歇着。依我说也该上紧些才好。昨儿听见太太说,兰哥儿念书真好,他打学房里回来,还各自念书作文章,天天晚上弄到四更多天才睡。你比他大多了,又是叔叔,倘或赶不上他,又叫老太太生气。倒不如明儿早起去罢。”麝月道:“这样冷天,已经告了假又去,倒叫学房里说:既这么着就不该告假呀,显见的是告谎假脱滑儿。依我说落得歇一天。就是老太太忘记了,咱们这里就不消寒了么,咱们也闹个会儿不好么。”袭人道:“都是你起头儿,二爷更不肯去了。”麝月道:“我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比不得你要好名儿,使唤一个月再多得二两银子!”袭人啐道:“小蹄子,人家说正经话,你又来胡拉混扯的了。”麝月道:“我倒不是混拉扯,我是为你。”袭人道:“为我什么?”麝月道:“二爷上学去了,你又该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二爷早一刻儿回来,就有说有笑的了。这会儿又假撇清,何苦呢!我都看见了。” 袭人正要骂他,只见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道:“老太太说了,叫二爷明儿不用上学去呢。明儿请了姨太太来给他解闷,只怕姑娘们都来,家里的史姑娘、邢姑娘、李姑娘们都请了,明儿来赴什么消寒会呢。”宝玉没有听完便喜欢道:“可不是,老太太最高兴的,明日不上学是过了明路的了。”袭人也便不言语了。那丫头回去。宝玉认真念了几天书,巴不得顽这一天。又听见薛姨妈过来,想着“宝姐姐自然也来”。心里喜欢,便说:“快睡罢,明日早些起来。”于是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果然一早到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又到贾政王夫人那里请了安,回明了老太太今儿不叫上学,贾政也没言语,便慢慢退出来,走了几步便一溜烟跑到贾母房中。见众人都没来,只有凤姐那边的奶妈子带了巧姐儿,跟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说:“我妈妈先叫我来请安,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儿。妈妈回来就来。”贾母笑道:“好孩子,我一早就起来了,等他们总不来,只有你二叔叔来了。”那奶妈子便说:“姑娘给你二叔叔请安。”宝玉也问了一声“妞妞好?”巧姐儿道:“我昨夜听见我妈妈说,要请二叔叔去说话。”宝玉道:“说什么呢?”巧姐儿道:“我妈妈说,跟着李妈认了几年字,不知道我认得不认得。我说都认得,我认给妈妈瞧。妈妈说我瞎认,不信,说我一天尽子顽,那里认得。我瞧着那些字也不要紧,就是那《女孝经》也是容易念的。妈妈说我哄他,要请二叔叔得空儿的时候给我理理。”贾母听了,笑道:“好孩子,你妈妈是不认得字的,所以说你哄他。明儿叫你二叔叔理给他瞧瞧,他就信了。”宝玉道:“你认了多少字了?”巧姐儿道:“认了三千多字,念了一本《女孝经》,半个月头里又上了《列女传》。”宝玉道:“你念了懂得吗?你要不懂,我倒是讲讲这个你听罢。”贾母道:“做叔叔的也该讲究给侄女听听。”宝玉道:“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说了,想来是知道的。那姜后脱簪待罪,齐国的无盐虽丑,能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还有画荻教子的,这是不厌贫的。那苦的里头,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的回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兰代父从军,曹娥投水寻父的尸首等类也多,我也说不得许多。那个曹氏的引刀割鼻,是魏国的故事。那守节的更多了,只好慢慢的讲。若是那些艳的,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等。妒的是秃妾发、怨洛神等类,也少。文君、红拂是女中的……”贾母听到这里,说:“够了,不用说了。你讲的太多,他那里还记得呢。”巧姐儿道:“二叔叔才说的,也有念过的,也有没念过的。念过的二叔叔一讲,我更知道了好些。”宝玉道:“那字是自然认得的了,不用再理。明儿我还上学去呢。”巧姐儿道:“我还听见我妈妈昨儿说,我们家的小红头里是二叔叔那里的,我妈妈要了来,还没有补上人呢。我妈妈想着要把什么柳家的五儿补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宝玉听了更喜欢,笑着道:“你听你妈妈的话!要补谁就补谁罢咧,又问什么要不要呢。”因又向贾母笑道:“我瞧大妞妞这个小模样儿,又有这个聪明儿,只怕将来比凤姐姐还强呢,又比他认的字。”贾母道:“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巧姐儿道:“我也跟着刘妈妈学着做呢,什么扎花儿咧、拉锁子,我虽弄不好,却也学着会做几针儿。”贾母道:“咱们这样人家固然不仗着自己做,但只到底知道些,日后才不受人家的拿捏。”巧姐儿答应着“是”,还要宝玉解说《列女传》,见宝玉呆呆的,也不敢再说。 你道宝玉呆的是什么?只因柳五儿要进怡红院,头一次是他病了不能进来,第二次王夫人撵了晴雯,大凡有些姿色的,都不敢挑。后来又在吴贵家看晴雯去,五儿跟着他妈给晴雯送东西去,见了一面,更觉娇娜妩媚。今日亏得凤姐想着,叫他补入小红的窝儿,竟是喜出望外了。所以呆呆的想他。 贾母等着那些人,见这时候还不来,又叫丫头去请。回来李纨同着他妹子,探春、惜春、史湘云、黛玉都来了,大家请了贾母的安。众人厮见。独有薛姨妈未到,贾母又叫请去。果然姨妈带着宝琴过来。宝玉请了安,问了好。只不见宝钗邢岫烟二人。黛玉便问起“宝姐姐为何不来?”薛姨妈假说身上不好。邢岫烟知道薛姨妈在坐,所以不来。宝玉虽见宝钗不来,心中纳闷,因黛玉来了,便把想宝钗的心暂且搁开。不多时,邢王二夫人也来了。凤姐听见婆婆们先到了,自己不好落后,只得打发平儿先来告假,说是正要过来,因身上发热,过一回儿就来。贾母道:“既是身上不好,不来也罢。咱们这时候很该吃饭了。”丫头们把火盆往后挪了一挪儿,就在贾母榻前一溜摆下两桌,大家序次坐下。吃了饭,依旧围炉闲谈,不须多赘。 且说凤姐因何不来?头里为着倒比邢王二夫人迟了,不好意思;后来旺儿家的来回说:“迎姑娘那里打发人来请奶奶安,还说并没有到上头,只到奶奶这里来。”凤姐听了纳闷,不知又是什么事,便叫那人进来,问:“姑娘在家好?”那人道:“有什么好的,奴才并不是姑娘打发来的,实在是司棋的母亲央我来求奶奶的。”凤姐道:“司棋已经出去了,为什么来求我?”那人道:“自从司棋出去,终日啼哭。忽然那一日他表兄来了,他母亲见了,恨得什么似的,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子不敢言语。谁知司棋听见了,急忙出来老着脸和他母亲道:‘我是为他出来的,我也恨他没良心。如今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他母亲骂他:‘不害臊的东西,你心里要怎么样?’司棋说道:‘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要逃。就是他一辈子不来了,我也一辈子不嫁人的。妈要给我配人,我原拼着一死的。今儿他来了,妈问他怎么样。若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只当是我死了,他到那里,我跟到那里,就是讨饭吃也是愿意的。’他妈气得了不得,便哭着骂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偏不给他,你敢怎么着。’那知道那司棋这东西糊涂,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直流,竟死了。他妈哭着救不过来,便要叫那小子偿命。他表兄说道:‘你们不用着急。我在外头原发了财,因想着他才回来的,心也算是真了。你们若不信,只管瞧。’说着,打怀里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饰来。他妈妈看见了便心软了,说:‘你既有心,为什么总不言语?’他外甥道:‘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我若说有钱,他便是贪图银钱了。如今他只为人,就是难得的。我把金珠给你们,我去买棺盛殓他。’那司棋的母亲接了东西,也不顾女孩儿了,便由着外甥去。那里知道他外甥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司棋的母亲看见诧异,说:‘怎么棺材要两口?’他外甥笑道:‘一口装不下,得两口才好。’司棋的母亲见他外甥又不哭,只当是他心疼的傻了。岂知他忙着把司棋收拾了,也不啼哭,眼错不见,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就抹死了。司棋的母亲懊悔起来,倒哭得了不得。如今坊上知道了,要报官。他急了,央我来求奶奶说个人情,他再过来给奶奶磕头。”凤姐听了,诧异道:“那有这样傻丫头,偏偏的就碰见这个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东西来,他心里没事人似的,敢只是这么个烈性孩子。论起来,我也没这么大工夫管他这些闲事,但只你才说的叫人听着怪可怜见儿的。也罢了,你回去告诉他,我和你二爷说,打发旺儿给他撕掳就是了。”凤姐打发那人去了,才过贾母这边来。不提。 且说贾政这日正与詹光下大棋,通局的输赢也差不多,单为着一只角儿死活未分,在那里打劫。门上的小厮进来回道:“外面冯大爷要见老爷。”贾政道:“请进来。”小厮出去请了,冯紫英走进门来。贾政即忙迎着。冯紫英进来,在书房中坐下,见是下棋,便道:“只管下棋,我来观局。”詹光笑道:“晚生的棋是不堪瞧的。”冯紫英道:“好说,请下罢。”贾政道:“有什么事么?”冯紫英道:“没有什么话。老伯只管下棋,我也学几着儿。”贾政向詹光道:“冯大爷是我们相好的,既没事,我们索性下完了这一局再说话儿。冯大爷在旁边瞧着。”冯紫英道:“下采不下采?”詹光道:“下采的。”冯紫英道:“下采的是不好多嘴的。”贾政道:“多嘴也不妨,横竖他输了十来两银子,终久是不拿出来的。往后只好罚他做东便了。”詹光笑道:“这倒使得。”冯紫英道:“老伯和詹公对下么?”贾政笑道:“从前对下,他输了;如今让他两个子儿,他又输了。时常还要悔几着,不叫他悔他就急了。”詹光也笑道:“没有的事。”贾政道:“你试试瞧。”大家一面说笑,一面下完了。做起棋来,詹光还了棋头,输了七个子儿。冯紫英道:“这盘终吃亏在打劫里头。老伯劫少,就便宜了。” 贾政对冯紫英道:“有罪,有罪。咱们说话儿罢。”冯紫英道:“小侄与老伯久不见面,一来会会,二来因广西的同知进来引见,带了四种洋货,可以做得贡的。一件是围屏,有二十四扇炁子,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间虽说不是玉,却是绝好的硝子石,石上镂出山水人物楼台花鸟等物。一扇上有五六十个人,都是宫妆的女子,名为《汉宫春晓》。人的眉目口鼻以及出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细腻。点缀布置都是好的。我想尊府大观园中正厅上却可用得着。还有一个钟表,有三尺多高,也是一个小童儿拿着时辰牌,到了什么时候他就报什么时辰。里头也有些人在那里打十番的。这是两件重笨的,却还没有拿来。现在我带在这里两件却有些意思儿。”就在身边拿出一个锦匣子,见几重白绵裹着,揭开了绵子,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里头金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放着一颗桂圆大的珠子,光华耀目。冯紫英道:“据说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个盘儿来。詹光即忙端过一个黑漆茶盘,道:“使得么?”冯紫英道:“使得。”便又向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包儿,将包儿里的珠子都倒在盘子里散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置于桌上。看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溜滚到大珠身边来,一回儿把这颗大珠子抬高了,别处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道:“这也奇怪。”贾政道:“这是有的,所以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那冯紫英又回头看着他跟来的小厮道:“那个匣子呢?”那小厮赶忙捧过一个花梨木匣子来。大家打开看时,原来匣内衬着虎纹锦,锦上叠着一束蓝纱。詹光道:“这是什么东西?”冯紫英道:“这叫做鲛绡帐。”在匣子里拿出来时,叠得长不满五寸,厚不上半寸,冯紫英一层一层的打开,打到十来层,已经桌上铺不下了。冯紫英道:“你看里头还有两折,必得高屋里去才张得下。这就是鲛丝所织,暑热天气张在堂屋里头,苍蝇蚊子一个不能进来,又轻又亮。”贾政道:“不用全打开,怕叠起来倒费事。”詹光便与冯紫英一层一层折好收拾。冯紫英道:“这四件东西价儿也不很贵,两万银他就卖。母珠一万,鲛绡帐五千,《汉宫春晓》与自鸣钟五千。”贾政道:“那里买得起。”冯紫英道:“你们是个国戚,难道宫里头用不着么?”贾政道:“用得着的很多,只是那里有这些银子。等我叫人拿进去给老太太瞧瞧。”冯紫英道:“很是。” 贾政便着人叫贾琏把这两件东西送到老太太那边去,并叫人请了邢王二夫人凤姐儿都来瞧着,又把两件东西一一试过。贾琏道:“他还有两件:一件是围屏。一件是乐钟。共总要卖二万银子呢。”凤姐儿接着道:“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那里有这些闲钱。咱们又不比外任督抚要办贡。我已经想了好些年了,像咱们这种人家,必得置些不动摇的根基才好,或是祭地,或是义庄,再置些坟屋。往后子孙遇见不得意的事,还是点儿底子,不到一败涂地。我的意思是这样,不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怎么样。若是外头老爷们要买,只管买。”贾母与众人都说:“这话说的倒也是。”贾琏道:“还了他罢。原是老爷叫我送给老太太瞧,为的是宫里好进。谁说买来搁在家里?老太太还没开口,你便说了一大些丧气话!” 说着,便把两件东西拿了出去,告诉了贾政,说老太太不要。便与冯紫英道:“这两件东西好可好,就只没银子。我替你留心,有要买的人,我便送信给你去。”冯紫英只得收拾好,坐下说些闲话,没有兴头,就要起身。贾政道:“你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去罢。”冯紫英道:“罢了,来了就叨扰老伯吗!”贾政道:“说那里的话。”正说着,人回:“大老爷来了。”贾赦早已进来。彼此相见,叙些寒温。不一时摆上酒来,肴馔罗列,大家喝着酒。至四五巡后,说起洋货的话,冯紫英道:“这种货本是难消的,除非要像尊府这种人家,还可消得,其余就难了。”贾政道:“这也不见得。”贾赦道:“我们家里也比不得从前了,这回儿也不过是个空门面。”冯紫英又问:“东府珍大爷可好么?我前儿见他,说起家常话儿来,提到他令郎续娶的媳妇,远不及头里那位秦氏奶奶了。如今后娶的到底是那一家的,我也没有问起。”贾政道:“我们这个侄孙媳妇儿,也是这里大家,从前做过京畿道的胡老爷的女孩儿。”紫英道:“胡道长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怎么样。也罢了,只要姑娘好就好。” 贾琏道:“听得内阁里人说起,贾雨村又要升了。”贾政道:“这也好,不知准不准。”贾琏道:“大约有意思的了。”冯紫英道:“我今儿从吏部里来,也听见这样说。雨村老先生是贵本家不是?”贾政道:“是。”冯紫英道:“是有服的还是无服的?”贾政道:“说也话长。他原籍是浙江湖州府人,流寓到苏州,甚不得意。有个甄士隐和他相好,时常周济他。以后中了进士,得了榜下知县,便娶了甄家的丫头。如今的太太不是正配。岂知甄士隐弄到零落不堪,没有找处。雨村革了职以后,那时还与我家并未相识,只因舍妹丈林如海林公在扬州巡盐的时候,请他在家做西席,外甥女儿是他的学生。因他有起复的信要进京来,恰好外甥女儿要上来探亲,林姑老爷便托他照应上来的,还有一封荐书,托我吹嘘吹嘘。那时看他不错,大家常会。岂知雨村也奇,我家世袭起,从代字辈下来,宁荣两宅人口房舍以及起居事宜,一概都明白,因此遂觉得亲热了。”因又笑说道:“几年门子也会钻了。由知府推升转了御史,不过几年,升了吏部侍郎,署兵部尚书。为着一件事降了三级,如今又要升了。”冯紫英道:“人世的荣枯,仕途的得失,终属难定。”贾政道:“像雨村算便宜的了。还有我们差不多的人家就是甄家,从前一样功勋,一样的世袭,一样的起居,我们也是时常往来。不多几年,他们进京来差人到我这里请安,还很热闹。一回儿抄了原籍的家财,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他近况若何,心下也着实惦记。看了这样,你想做官的怕不怕?”贾赦道:“咱们家是最没有事的。”冯紫英道:“果然,尊府是不怕的。一则里头有贵妃照应,二则故旧好亲戚多,三则你家自老太太起至于少爷们,没有一个刁钻刻薄的。”贾政道:“虽无刁钻刻薄,却没有德行才情。白白的衣租食税,那里当得起。”贾赦道:“咱们不用说这些话,大家吃酒罢。”大家又喝了几杯,摆上饭来。吃毕,喝茶。冯家的小厮走来轻轻的向紫英说了一句,冯紫英便要告辞了。贾赦贾政道:“你说什么?”小厮道:“外面下雪,早已下了梆子了。”贾政叫人看时,已是雪深一寸多了。贾政道:“那两件东西你收拾好了么?”冯紫英道:“收好了。若尊府要用,价钱还自然让些。”贾政道:“我留神就是了。”紫英道:“我再听信罢。天气冷,请罢,别送了。”贾赦贾政便命贾琏送了出去。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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