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search_books

作品内容

史记 · 七十列传 · 酷吏列传

[ ] 司马迁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于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于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高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轹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败,遂侯封之家。孝景时,晁错以刻深颇用术辅其资,而七国之乱,发怒于错,错卒以被戮。其后有郅都、宁成之属。 郅都者,杨人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时,都为中郎将,敢直谏,面折大臣于朝。尝从入上林,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贾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柰宗庙太后何!”上还,彘亦去。太后闻之,赐都金百斤,由此重郅都。 济南瞷氏宗人三百馀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于是景帝乃拜都为济南太守。至则族灭瞷氏首恶,馀皆股栗。居岁馀,郡中不拾遗。旁十馀郡守畏都如大府。 都为人勇,有气力,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听。常自称曰:“已倍亲而仕,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 郅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倨也,而都揖丞相。是时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 临江王徵诣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为书谢上,而都禁吏不予。魏其侯使人以间与临江王。临江王既为书谢上,因自杀。窦太后闻之,怒,以危法中都,都免归家。孝景帝乃使使持节拜都为雁门太守,而便道之官,得以便宜从事。匈奴素闻郅都节,居边,为引兵去,竟郅都死不近雁门。匈奴至为偶人象郅都,令骑驰射莫能中,见惮如此。匈奴患之。窦太后乃竟中都以汉法。景帝曰:“都忠臣。”欲释之。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邪?”于是遂斩郅都。 宁成者,穰人也。以郎谒者事景帝。好气,为人小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如束湿薪。滑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皆步入府,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于是善遇,与结欢。久之,郅都死,后长安左右宗室多暴犯法,于是上召宁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然宗室豪桀皆人人惴恐。 武帝即位,徙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髡钳。是时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而成极刑,自以为不复收,于是解脱,诈刻传出关归家。称曰:“仕不至二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乃贳贷买陂田千馀顷,假贫民,役使数千家。数年,会赦。致产数千金,为任侠,持吏长短,出从数十骑。其使民威重于郡守。 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由以宗家任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时,由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谨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暴酷骄恣。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 由后为河东都尉,时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罪。胜屠公当抵罪,义不受刑,自杀,而由弃市。 自宁成、周阳由之后,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之治类多成、由等矣。 赵禹者,斄人。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事太尉亚夫。亚夫为丞相,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今上时,禹以刀笔吏积劳,稍迁为御史。上以为能,至太中大夫。与张汤论定诸律令,作见知,吏传得相监司。用法益刻,盖自此始。 张汤者,杜人也。其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而鼠盗肉,其父怒,笞汤。汤掘窟得盗鼠及馀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其父见之,视其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父死后,汤为长安吏,久之。 周阳侯始为诸卿时,尝系长安,汤倾身为之。及出为侯,大与汤交,遍见汤贵人。汤给事内史,为宁成掾,以汤为无害,言大府,调为茂陵尉,治方中。 武安侯为丞相,徵汤为史,时荐言之天子,补御史,使案事。治陈皇后蛊狱,深竟党与。于是上以为能,稍迁至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已而赵禹迁为中尉,徙为少府,而张汤为廷尉,两人交欢,而兄事禹。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舍毋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禹终不报谢,务在绝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文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汤为人多诈,舞智以御人。始为小吏,乾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己心内虽不合,然阳浮慕之。 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亭疑法。奏谳疑事,必豫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谳决法廷尉,絜令扬主之明。奏事即谴,汤应谢,乡上意所便,必引正、监、掾史贤者,曰:“固为臣议,如上责臣,臣弗用,愚抵于此。”罪常释。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为此奏,乃正、监、掾史某为之。”其欲荐吏,扬人之善蔽人之过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深祸者;即上意所欲释,与监史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财察。于是往往释汤所言。汤至于大吏,内行修也。通宾客饮食。于故人子弟为吏及贫昆弟,调护之尤厚。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专平,然得此声誉。而刻深吏多为爪牙用者,依于文学之士。丞相弘数称其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本。严助及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伍被本画反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爪牙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后不可治。”于是上可论之。其治狱所排大臣自为功,多此类。于是汤益尊任,迁为御史大夫。 会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仰给县官,县官空虚。于是丞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锄豪彊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于汤。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于是痛绳以罪。则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汤尝病,天子至自视病,其隆贵如此。 匈奴来请和亲,群臣议上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上问其便,山曰:“兵者凶器,未易数动。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结和亲。孝惠、高后时,天下安乐。及孝文帝欲事匈奴,北边萧然苦兵矣。孝景时,吴楚七国反,景帝往来两宫间,寒心者数月。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实。今自陛下举兵击匈奴,中国以空虚,边民大困贫。由此观之,不如和亲。”上问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若汤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蕃臣不自安。臣固知汤之为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于是上遣山乘鄣。至月馀,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以后,群臣震慴。 汤之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始汤为小吏时,与钱通,及汤为大吏,甲所以责汤行义过失,亦有烈士风。 汤为御史大夫七岁,败。 河东人李文尝与汤有却,已而为御史中丞,恚,数从中文书事有可以伤汤者,不能为地。汤有所爱史鲁谒居,知汤不平,使人上蜚变告文奸事,事下汤,汤治论杀文,而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曰:“言变事纵迹安起?”汤详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谒居病卧闾里主人,汤自往视疾,为谒居摩足。赵国以冶铸为业,王数讼铁官事,汤常排赵王。赵王求汤阴事。谒居尝案赵王,赵王怨之,并上书告:“汤,大臣也,史谒居有病,汤至为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廷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他囚导官,见谒居弟,欲阴为之,而详不省。谒居弟弗知,怨汤,使人上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告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有却,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会人有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朝,与汤约俱谢,至前,汤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丞相谢,上使御史案其事。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三长史皆害汤,欲陷之。 始长史朱买臣,会稽人也。读春秋。庄助使人言买臣,买臣以楚辞与助俱幸,侍中,为太中大夫,用事;而汤乃为小吏,跪伏使买臣等前。已而汤为廷尉,治淮南狱,排挤庄助,买臣固心望。及汤为御史大夫,买臣以会稽守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数年,坐法废,守长史,见汤,汤坐床上,丞史遇买臣弗为礼。买臣楚士,深怨,常欲死之。王朝,齐人也。以术至右内史。边通,学长短,刚暴彊人也,官再至济南相。故皆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诎体于汤。汤数行丞相事,知此三长史素贵,常凌折之。以故三长史合谋曰:“始汤约与君谢,已而卖君;今欲劾君以宗庙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汤阴事。”使吏捕案汤左田信等,曰汤且欲奏请,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及他奸事。事辞颇闻。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汤又详惊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谒居等事。天子果以汤怀诈面欺,使使八辈簿责汤。汤具自道无此,不服。于是上使赵禹责汤。禹至,让汤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对簿为?”汤乃为书谢曰:“汤无尺寸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为三公,无以塞责。然谋陷汤罪者,三长史也。”遂自杀。 汤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皆所得奉赐,无他业。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污恶言而死,何厚葬乎!”载以牛车,有棺无椁。天子闻之,曰:“非此母不能生此子。”乃尽案诛三长史。丞相青翟自杀。出田信。上惜汤。稍迁其子安世。 赵禹中废,已而为廷尉。始条侯以为禹贼深,弗任。及禹为少府,比九卿。禹酷急,至晚节,事益多,吏务为严峻,而禹治加缓,而名为平。王温舒等后起,治酷于禹。禹以老,徙为燕相。数岁,乱悖有罪,免归。后汤十馀年,以寿卒于家。 义纵者,河东人也。为少年时,尝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群盗。纵有姊姁,以医幸王太后。王太后问:“有子兄弟为官者乎?”姊曰:“有弟无行,不可。”太后乃告上,拜义姁弟纵为中郎,补上党郡中令。治敢行,少蕴藉,县无逋事,举为第一。迁为长陵及长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贵戚。以捕案太后外孙修成君子仲,上以为能,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河内道不拾遗。而张次公亦为郎,以勇悍从军,敢深入,有功,为岸头侯。 宁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宁成为济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成为关都尉。岁馀,关东吏隶郡国出入关者,号曰“宁见乳虎,无值宁成之怒”。义纵自河内迁为南阳太守,闻宁成家居南阳,及纵至关,宁成侧行送迎,然纵气盛,弗为礼。至郡,遂案宁氏,尽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属皆饹亡,南阳吏民重足一迹。而平氏朱彊、杜衍、杜周为纵牙爪之吏,任用,迁为廷史。军数出定襄,定襄吏民乱败,于是徙纵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轻系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亦二百馀人。纵一捕鞠,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其后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 是时赵禹、张汤以深刻为九卿矣,然其治尚宽,辅法而行,而纵以鹰击毛挚为治。后会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乃以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温舒至恶,其所为不先言纵,纵必以气凌之,败坏其功。其治,所诛杀甚多,然取为小治,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束为务,阎奉以恶用矣。纵廉,其治放郅都。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多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不复行此道乎?”嗛之。至冬,杨可方受告缗,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天子闻,使杜式治,以为废格沮事,弃纵市。后一岁,张汤亦死。 王温舒者,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补县亭长,数废。为吏,以治狱至廷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敢任吏十馀人,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灭宗。以其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平,广平声为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 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九月而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连坐千馀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三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馀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毋声,毋敢夜行,野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国,黎来,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伐行威不爱人如此。天子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其治复放河内,徙诸名祸猾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杨赣、成信等。义纵为内史,惮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败后,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尉。尹齐者,东郡茌平人。以刀笔稍迁至御史。事张汤,张汤数称以为廉武,使督盗贼,所斩伐不避贵戚。迁为关内都尉,声甚于宁成。上以为能,迁为中尉,吏民益凋敝。尹齐木彊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上复徙温舒为中尉,而杨仆以严酷为主爵都尉。 杨仆者,宜阳人也。以千夫为吏。河南守案举以为能,迁为御史,使督盗贼关东。治放尹齐,以为敢挚行。稍迁至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以为能。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为荀彘所缚。居久之,病死。 而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廷惛惛不辩,至于中尉则心开。督盗贼,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复为用,为方略。吏苛察,盗贼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置伯格长以牧司奸盗贼。温舒为人谄,善事有埶者;即无埶者,视之如奴。有埶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埶者,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诋下户之猾,以焄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抵尽靡烂狱中,行论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于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势者为游声誉,称治。治数岁,其吏多以权富。 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免。是时天子方欲作通天台而未有人,温舒请覆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说,拜为少府。徙为右内史,治如其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事。如故操。 岁馀,会宛军发,诏徵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他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徐自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 温舒死,家直累千金。后数岁,尹齐亦以淮阳都尉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去归葬。 自温舒等以恶为治,而郡守、都尉、诸侯二千石欲为治者,其治大抵尽放温舒,而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南阳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生之属。大群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趣具食;小群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胜数也。于是天子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犹弗能禁也,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诸辅都尉及故九卿张德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馀级,及以法诛通饮食,坐连诸郡,甚者数千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柰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减宣者,杨人也。以佐史无害给事河东守府。卫将军青使买马河东,见宣无害,言上,徵为大厩丞。官事辨,稍迁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治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杀者甚众,称为敢决疑。数废数起,为御史及中丞者几二十岁。王温舒免中尉,而宣为左内史。其治米盐,事大小皆关其手,自部署县名曹实物,官吏令丞不得擅摇,痛以重法绳之。居官数年,一切郡中为小治辨,然独宣以小致大,能因力行之,难以为经。中废。为右扶风,坐怨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郿令格杀信,吏卒格信时,射中上林苑门,宣下吏诋罪,以为大逆,当族,自杀。而杜周任用。 杜周者,南阳杜衍人。义纵为南阳守,以为爪牙,举为廷尉史。事张汤,汤数言其无害,至御史。使案边失亡,所论杀甚众。奏事中上意,任用,与减宣相编,更为中丞十馀岁。 其治与宣相放,然重迟,外宽,内深次骨。宣为左内史,周为廷尉,其治大放张汤而善候伺。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者,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客有让周曰:“君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至周为廷尉,诏狱亦益多矣。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减百馀人。郡吏大府举之廷尉,一岁至千馀章。章大者连逮证案数百,小者数十人;远者数千,近者数百里。会狱,吏因责如章告劾,不服,以笞掠定之。于是闻有逮皆亡匿。狱久者至更数赦十有馀岁而相告言,大抵尽诋以不道以上。廷尉及中都官诏狱逮至六七万人,吏所增加十万馀人。 周中废,后为执金吾,逐盗,捕治桑弘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天子以为尽力无私,迁为御史大夫。家两子,夹河为守。其治暴酷皆甚于王温舒等矣。杜周初徵为廷史,有一马,且不全;及身久任事,至三公列,子孙尊官,家訾累数巨万矣。 太史公曰: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为声。然郅都伉直,引是非,争天下大体。张汤以知阴阳,人主与俱上下,时数辩当否,国家赖其便。赵禹时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言为重。自张汤死后,网密,多诋严,官事浸以秏废。九卿碌碌奉其官,救过不赡,何暇论绳墨之外乎!然此十人中,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方略教导,禁奸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质有其文武焉。虽惨酷,斯称其位矣。至若蜀守冯当暴挫,广汉李贞擅磔人,东郡弥仆锯项,天水骆璧推咸,河东褚广妄杀,京兆无忌、冯翊殷周蝮鸷,水衡阎奉朴击卖请,何足数哉!何足数哉!

相关在售

Ad Image

注解

导:引导。《论语》作“道”,通“导”。政:政令。 齐:整齐。此为约束之意。 免:免于死罪。 格:革。此言百姓革除坏毛病而走上正路。按程树德《论语集释》引黄式三语曰:“格、革,音义并同,当训为革。” 老氏:指老子李耳。以下引文前四句出自《老子》第三十八章,后二句出自《老子》第五十七章。 上德:具有高尚道德的人。不德:不表现为形式上的德。按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上德的人,因任自然,不表现为形式上的德。”是以:因此。有德:实际上是有德的。 下德:道德低下的人。不失德:竟谓执守形式上的德。无德:没有实际的德。 滋章:越发严酷。章,通“彰”,此为森严酷烈的意思。 信哉:可信啊。是言:这些话。 具:工具。制治:管理政治。清:政治清明。浊:政治污浊。 昔:从前。此指秦朝。网:法网。 奸邪:奸邪欺诈。萌起:不断产生。 极:极点,指情况最严重之时。 遁:欺瞒。 振:振作。 救火扬沸:意谓无济于事。按“救火”是负薪救火。“扬沸”。是扬汤(热水)止沸(热水)。 武健:强健有力。严酷:指严厉的法令。 恶:何。 溺其职:丧失其职。 听讼:判案。按此三句出自《论语·颜渊》篇。吾:孔丘自称。犹人:与别人相等。 下士:愚蠢浅陋的人。按此句出自《老子》第四十一章。 觚(gū,姑):古代有梭角的酒器。圜(yuán,元):通“圆”。按这句喻汉代的法制较秦代有重大变化。 斫(zhuó,浊):砍削。雕:指雕刻的花纹。朴(pǔ,仆):本。此指本来的状态。此句说汉代法律重视本质,不重形式。 吞舟之鱼:指大鱼。此句言汉法宽疏。 吏治:官吏的治绩。烝烝:纯厚盛美。 艾(yì,义)安:太平无事。艾,通“乂”。 彼:指宽厚。此:指酷刑。 高后:即汉高祖的皇后吕雉。 酷吏:以施行严苛酷烈刑法而闻名的官吏。 刻轹:(lì,立):苛刻欺压。宗室:皇族。 公元前一八○年,吕后死去,其族人吕禄、吕产等欲夺权,被周勃和陈平等铲除消灭。 夷:铲除,消灭。 刻深:刻苛严峻。 术:法术。资:才能。按晁错事见卷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 七国之乱:指吴、楚七国反叛汉王朝的武装叛乱。事详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 卒:终于。戮:杀。按七国叛乱后,袁盎诬陷晁错,景帝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了晁错。 之属:之辈。 杨:地名。 事:事奉。 面折:当面使人折服。折:驳斥。 上林:即上林苑。 贾姬:汉景帝的一位姬妾。如:往。 野彘(zhì,至):野猪。卒(cù,醋):通“猝”,突然。 目:用眼示意。 持兵:拿着兵器。 亡:失掉。复:又。宁:难道。贾姬等:同贾姬一样的人。 奈……何:对……怎么办。 宗庙:帝王的祖庙,这里代指朝廷。 宗人:同宗之人。 豪猾:强横奸猾。 二千石: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此指济南太守。 族灭:把整个家族的人全部杀死。首恶,指郡中以姓氏为首作恶的人。 股栗:大腿发抖。此极言恐惧之状。栗:通“栗”。 大府:高层官府。按济南府本与周围郡府同级,但因惧怕郅都,故那些郡府的太守济南府视为比自己高的上级官府。 公廉:公正而廉洁。私书:私人求情的信。 问遗(wèi,魏):送礼。 请寄:私人请托。 倍:通“背”。背弃。仕:当官。 奉职:奉公尽职。死节:为节操而死。官下:当官的职位之上。顾:挂念。妻子:老婆与孩子。 迁:提升官职。 条侯:指丞相周亚夫。至贵:最高贵。倨:傲慢。揖丞相:向丞相作揖。此言郅都不阿附权贵,见到至尊贵的丞相,也只是依礼而行。揖:拱手之礼。 临江王:景帝太子刘荣,后因其母贾姬失宠,被废除太子之位,封为临江王。公元前一四六年,他被控犯有侵占宗庙罪,召到中尉府受审,遂自杀。这里所记即此事。征:召。诣:到……去。对簿:在公堂受审。 刀笔:古代书写工具。为书:写信。谢上:向皇上谢罪。 魏其侯:窦婴。以间:在暗中,即秘密地。与,给。 危法:严峻之法。中(zhòng,重):中伤。这里有弹劾的意思。 节:使者的信物。 便道之官:乘便取道上任,不必至朝廷谢恩。之,官:上任,赴任。 便宜从事: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处理,不必奏请。 节:行事。 竟:终。 至:竟然。偶人:木偶人。 惮:怕。 中都以汉法:用汉朝法律中伤郅都,使他构成死罪。 好气:好胜。 陵:欺。 操下:控制下属。 滑贼:狡猾凶狠。任威:任意使威。 稍:渐渐。 步入府:步行进入太守府。因:通过。谒:拜见。 直:径直。陵:超越。 声:名望。 暴:凶残暴虐。 效:学习。 毁:指责。短:缺点。 抵罪:判罪。髡(kūn,昆)钳:髡刑与钳刑。按剃光头发的刑罚称髡,拿铁环束脖称钳。 九卿:秦朝时中央政府各部长官的总称。罪:犯罪。 被:加。 极刑:最重的刑法,这里指髡钳。 收:录用。 解脱:解开刑具。 传:出关的证明文件。文字刻于木板之上。 贳(shi,世):赊欠。陂(bēi,碑)田:有水可灌溉的田地。 假:出租。 致:得到。产:财产。 任侠:专做制强扶弱,抱打不平之事。 持:掌握,要挟。长短:指是非。 赵兼:汉高帝之妾赵美人的弟弟。以:凭。淮南王:指汉高帝小儿子刘长。侯周阳:当了周阳侯。 宗家:意谓帝王的外戚。 尚:崇尚。循:沿。此指按法行事。 挠法:枉法。 曲法:歪曲法律。 夷:平灭。 忮:强狠。按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汉书》无‘与’字、‘俱’字。忮,害也狠也。” 文恶:用法律条文害人。按《史记集解》引《汉书音义》曰:“(文恶)以文法伤害人。”又卷一百二十《汲郑列传》:“黯姑姊子司马安,文深巧善宦。” 列:同列。此指官位相等。 均:等。茵:车坐垫。伏:指车前横木,即车轼。此言黯与司马安皆惧周阳由,不敢与他争高低。 当:判刑。 义:道义。 巧法:用巧诈的手段对待法律。 大抵:大多。 用:因为。 廉平:廉洁公平。 弗任:不重用。 无害:无人能胜过,特出无比。 文深:行法严苛。 大府:上层官府。 今上:如今的皇上。此指汉武帝。 刀笔吏:指专从事文牍案头工作的官吏。劳:功劳。 论定:编成。 作:制造。见知:即“见知法”。官吏明知他人犯罪,却不揭露检举,则此官吏与罪人同罪。 传:通“转”。监司:通“监伺”,相互监视。汉法规定官吏要相互监视,相互揭发罪过。 丞:县丞。 笞:鞭打。 劾:审判。掠治:拷打审问。 传:发出。爰书:记录罪犯供词的文书。 讯鞠:反复审问,穷究罪行。论报:把判决的罪罚报告上级。 具狱:把应具备的审讯材料全部备齐,最后定案。磔:古代分尸酷刑。 书狱:学习书写狱词。 周阳侯:指田胜,汉景帝王皇后的异父弟弟。诸卿:指九卿。 系:拘禁。 倾身:用尽全身力量。为之:替他辩护。 见:引见。 给事:供职。 掾:属官之称。 言大府:问丞相府推荐。 茂陵:汉武帝的陵墓,是其生前所预建。治:负责管理。方中:汉代称天子预修的墓穴叫方中。 武安侯:指田蚡。 征:征召。 案事:查验办理狱事。 陈皇后:汉武帝的原配妻子,深得武帝宠爱。后来,她失宠,便召女巫楚服用巫术诅咒武帝。事发后,武帝命吏穷追此事,大兴巫蛊之狱。见《汉书·外戚传上》。 竟:穷究。党与:同党。 拘:约束。守职:在职位之上。 兄事禹:以对待兄长的礼节对待赵禹。 毋:通“无”。 造:往。 文法:法令条文。辄:就。 覆案:再审案。 阴罪:尚未暴露的罪行。 舞智:玩弄聪明。 乾没:白白吞没别人的财物。此处指利用职权与商人合谋取利。 交私:偷偷交往。 阳:“通“佯”。 是时:此时。上:天子,指汉武帝。方:正。乡:同“向”。倾向。文学:指儒家学说。汉武帝崇尚孔子和孟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大狱:大案件。 傅:附会。古义:指儒家经书上的说法。 按文帝时已设经学博士,武帝设五经博士,研习并传授五经。治:研究。《尚书》:中国最早的散文集,收载夏、商、周三代的一些历史文献资料,阐述儒家思想,是儒家经典之一。《春秋》:孔丘所编修的鲁国编年体的史书。书中宣传了儒家的微言大义,是儒家的经典之一。 亭:平判。此言遇到有疑问的法律条文,则请他们根据《尚书》和《春秋》的思想原则加以平断,使其合于儒家的思想。 奏:进奏。谳(yàa,燕),审理定案。 豫:通“预”。原:原委。 是:正确。 受:接受。著:记录下来。决法:判案的法规。廷尉:此指以廷尉之名加以公布。 絜令:刻在木板上的法令。按《尚书》作“挈”。絜,通“契”,用刀刻。扬:颂扬。 谴:责备。 应谢:认错谢罪。 上意:皇上的心意。便:便宜行事。 固:本来。 抵:至于。 释:宽恕,赦免。 间:有时。 欲罪:想治罪。 予:给予。深祸者:指执法严酷的监史。 与:给予。轻平:指执法而公平。 舞文:挥舞笔墨,玩弄法令条文。巧诋:用巧言诋毁,将人置于死地。 下户:指平民百姓。赢弱:瘦弱。 口言:口头上奏。 文致法:按法令衡量是否犯法。 财:通“裁”,判定。 大吏:大官。 内行修:自身品德的修养。 通宾客:与宾客交往。 故人子弟:老朋友的子弟。昆弟:兄弟。 调护:照顾。 意忌:忌嫉。不专平:不纯正公平。 弘:公孙弘。 淮南:指淮南王刘安。他曾联络许多人谋反。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3),丞相公孙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计谋,深穷治其狱。”后刘安自杀。但是“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桀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见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参见《汉书·淮南王传》。衡山:指衡山王刘赐,淮南王刘安的弟弟,曾与其子谋反,汉武帝元狩年间,谋反事暴露后,自杀。见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江都:指江汉景帝孙都王刘建。他极端荒淫无伦,在淮南、衡山谋反时,也曾“阴作兵器”,图谋不轨。后事发自杀。见卷五十九《五宗世家》,参见《汉书·江都王传》。 严助:即庄助,因与淮南王刘安有联系,被杀。伍被:任淮南中郎,与刘安共谋反叛中央之事,事发被杀。 释:释放。 画:策划。 禁闼:禁中,即皇帝居住之处。爪牙臣:护卫之臣。 乃:竟然。 可:赞成。论之:判庄助和伍被有罪。 排:排斥,打击。①会:正赶上。浑邪:即浑邪王,匈奴单于手下的诸王之一,于武帝元狩二年(前121)率领四万多人投降汉朝。见卷一百十《匈奴列传》。 仰给:依靠别人的供给生活。县官:汉代称官府为县官。 丞:通“承”。秉承,顺从。上:天子。指:通“旨”,心意。 白金:银子。五铢钱:汉代的一种钱币,其重量为五铢。笼:通“垄”。垄断。 排:排斥打击。 告缗令:动员民众交纳税收和揭发偷漏税的法令。《史记正义》:“武帝伐四夷,国用不足,故税民田宅船乘畜产奴婢等,皆平作钱数,每一千钱一算(一百二十文),出一等,贾人倍之,若隐不税,有告之,半与告人,余半入官,谓缗。出此令,用锄筑豪强兼并富商大贾之家也。”此令于武帝元鼎二年(前115)颁行,武帝元封元年(前110)终止。 日晏:傍晚。晏,晚。 丞相:指李蔡和庄青翟。充位:备丞相的空位。此指丞相清闲无事。 侵渔:侵夺渔利。 痛绳:彻底依法惩办。 指:斥责。 隆贵:高贵。 和亲:汉王朝与边疆少数民族首领间的政治联姻。如把宗室之女嫁给匈奴单于为妻,以保持双方的和睦关系。 便:有利。 兵:武器。此指战争。凶:凶险。数动:屡次动用。 大困平城:汉高帝曾于公元前二○○年,亲自率兵抗击匈奴的侵扰,被匈奴围困在平城东部的白登山上,七天后方解除困境,”士卒堕指者什二三,”蒙受很大损失。见卷八《高祖本纪》。 孝惠:即汉惠帝刘盈。高后:即汉高祖后吕雉。 事:从事。指讨伐匈奴。 萧然:骚动的样子。苦兵:被战争搞得困苦不堪。 两宫:指未央宫和长乐宫。 寒心:忧心。 竟:直到(最后)。 别疏:分隔疏远。骨肉:指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父子、兄弟等等。这里指汉诸侯王同中央的关系。 蕃臣:通“藩臣”,指诸侯王。 作色:改变脸色。 生:指狄山。居一郡:守卫一个郡。 虏:敌人。入盗:入侵。 障:边塞御敌的小城堡。 度(duó,夺):思考。辩穷:辩论得无话可说,意谓辩论失败。且:将。下吏:交给司法官吏判罪。 乘鄣:保卫障。鄣,通“障”。乘,登。 震慑:震动而惊惧。 贾(gǔ,古)人:商人。钱通:以钱财相交。 烈士:有志于功业又讲求信义的人。 郤:通“隙”,间隙,此指怨恨、隔阂。 已而:后来。 恚:怨恨。 数:屡次。中:指禁宫之中。文书:指官府的公文档案材料。伤:中伤。 不能为地:不留余地,加以利用。 不平:不平静,放心不下。蜚:同“飞”。飞语,流言。变告:因事紧急,不按常规,越级匿名上告。奸:坏事。 下汤:交给张汤办理。 论:论罪判决。 安起:从何而起。 详:通“佯”,假装。 殆:恐怕、大概。故人:从前的熟人。 闾里:乡里,同乡。 摩:按摩。 数:屡次。讼:打官司。 赵王:即景帝之子、武帝之兄刘彭祖,被封为赵王。他经常与中央所派来的主管赵国铁器铸造的官员发生争执。 阴事:秘事。此指暗中犯法的事。 案:通“按”,检举。 系:拘禁。导官:汉代少府属下的粮谷加工之处,是待审罪犯暂时囚禁之所。 治他囚:办理其他囚犯的案子。 详:通“佯”。假装。省:察看,检查。 事下减宣:把此事交给减宣去查办。 穷竟:追查到底,务求把事情搞清楚。 孝文园:即霸陵,汉文帝的陵墓。瘗(yì,意)钱:埋在陵墓四角的陪葬钱。瘗,埋。 约:商定。俱谢:同去谢罪。 四时:四季。行:巡视。 与:参与。 致其文:呈上丞相四时巡视陵墓的法令条文。丞相见知:意谓丞相知道偷盗者而故意放纵,犯了见知故纵法,应当查办。 长史:是掌管有关官署的日常事务的官。以当时三公皆有长史之官,故曰“三长史”。害:忌恨。 陷:陷害。 幸:受宠,被重用。 待中:在宫中侍奉皇帝。 用事:管理此事。 使:听候差遣。 固:本来。望:怨恨。 坐法:犯法。废:免官。 守:暂时代理。 床:日常所坐的凳子。 丞史:丞与史。此指张汤的佐官和属官。遇:待。弗为礼:不礼貌。 死之:把他(张汤)置于死地。 以:凭。术:指儒家经术。 短长:指战国纵横家的思想。 再:第二次。济南相:济南国的相。按:汉代诸侯国的相,皆由中央政府委任。 居:在。右:汉代以右为尊贵之位,比较官位的高低也用左右分别,右者官位高,左者官位低。 诎体:指跪伏于地,拜见长官。诎,通“屈”。 行:兼任职务,代理官职。 凌折:欺凌而使其折服。 劾:弹劾。 案:审理。左:通“佐”。此指知情的证人。 居:囤积。 事辞:有关事情的供辞。闻:听。此指关于张汤和田信的事,传到天子那里,被天子所知道。 益居:更多地囤积货物。 是:这。类:像。 怀诈:心怀奸诈。面欺:当面欺骗。 八辈:八批。簿:记录本。“簿责”,按记录在案的罪行责问张汤。 让:责备。 分:情况。 几何:多少。 状:具体情况,即证据。 重致:难以处理。 自为计:意谓自杀。 塞责:搪塞罪责。 直:通“值”。 椁:外棺。 案诛:审理、诛杀。 出:释放。 稍:渐渐。迁:升官。 中废:中废罢官。 条侯:即周亚夫。贼深:残酷阴狠。 弗任:不重用。 比:并列。 晚节:晚年。 平:平和。 乱悖:昏乱违背情理。 寿:寿终,老死。 攻剽:抢夺。 王太后:指汉武帝的母亲王娡。 无行:没有好品行。 上党郡中令:上党郡中某县(史失其名)的县令。 敢行:严酷。 蕴藉:宽和有涵养。 逋:逃亡。 举:推举。 直法行治:依法办理政事。 捕案:逮捕审讯。修成君子仲:武帝母王娡与前夫金王孙所生女俗被封为修成君,仲乃修成君之子,他仗恃外戚的地位,“横于京城”。见《汉书·外戚传上》。 穰氏之属:穰氏一类的豪强之人。按穰姓之族为当地的豪强势力。 如狼牧羊:比喻为政凶狠险恶。 吏:指郡国官员。隶:察看。 乳虎:正在哺育幼虎的母虎。值:遇。 侧行:在旁边随行。“侧行送迎”,极言宁成的谦恭态度。 破碎:指诛灭。 孔、暴:南阳的两个大姓家族。奔亡:逃亡。 重足:叠脚而行。一迹:一个脚印。按此句极言南阳人的谨慎恐惧。 牙爪:即“爪牙”。“牙爪之吏”,即亲密的辅佐者。 掩:同“揜”,取。此指捕抓犯人。重罪轻系:没有戴刑县的重罪犯人。 相视:犹言“探监”。 一:全部。捕鞠:逮捕起来,加以审讯。 栗:通“栗”。 猾民:豪强刁猾的百姓。 深刻:执法严峻刻薄。 鹰击毛挚:喻酷烈凶狠。按《汉书·酷吏传》颜师古注曰:“如鹰隼之击,奋毛羽,执取飞鸟也。”挚,攫取。 京师:京城,指长安。 先言纵:先向义纵报告。 取:通“趣”,急促。 直指:官名,由天子派到地方办理案件,具有捕杀二千石高官的大权。 以恶用:因为严刻而被重用。 放:通“仿”,效法。 鼎湖:县名。一说是宫名,在今陕西兰田县境内。 已:止,此指病愈。卒:通“猝”,突然。甘泉:宫名,在长安西北。 嗛:含恨。 方:正。受:受理。 部:部署。为:替。 废格:废气敬君之礼。格:通“恪”。敬。按义纵捕杨可之吏,即是违抗天子的诏命,犯太子不敬之罪。沮事:破坏了天子下令要办的大事(告缗)。 椎埋:盗墓。 试:任用。 稍:逐渐。 豪敢:狂暴果敢。 把:把柄。阴重罪:尚未暴露的重罪。 纵使:驱使。 弗法:不法办。 即:若。避:躲避。 因:根据。其事:指过去所犯的罪。夷:杀。 灭族:灭其家族。 声:名声。 私马:私人之马。 驿:驿站。传送公文和官员往来换马暂歇之处。驿站是由政府规定而设的,王温舒自行设驿,故用私马。 部吏:部署官吏。如:同。方略:策略。 请:指报告天子。 族:灭族。 家:家产。没:没收。偿臧:偿还过去所得的赃物。臧,通“赃”。 奏:指报告天子的奏章。 可事:可以执行。即皇帝同意了王温舒的做法 论报:判罪上报。 毋声:指郡中惧怕而不敢出声。毋,通“无”。 犬吠之盗:引得狗叫的盗窃事件。 颇:少数。 失:通“逸”,逃亡。 黎来:追捕抓来。 会春:正好春天到了。按汉法,春天不执行死刑,死犯必在十二月底前杀死。 令:使。益展:延长。 放:仿效。 徙:调。名福:著名的祸害。此指刽子手。从事:同他一起做事。 惮:怕。恣治:放纵地施用严酷之刑,加以治理。 居廷:在朝中办事。惛惛:昏聩糊涂的样子。 为方略:出谋献策。 缿(xiàng,向):古代接受告密文书的器具。其形状像长颈之瓶,小孔,物可入而不可出。购告言奸:收买告发罪状的情报。 置:设置。伯格(mòlùo,没落):通“陌落”,街道和村落。“伯格长”,指在田野街道到处设置督察之人。牧司:通“牧伺”,督察。 穷治:彻底追穷。 大抵:大都。靡烂:犯人受皮肉之刑,皮开肉绽,以致糜烂。靡,通“糜”。 行论:判决有罪。 部中:任所之中,辖区之内。中猾:中等以下的狡猾之人。伏:隐伏起来,不敢公开活动。 游:宣扬。 东越: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东越王余善谋反,汉派大军平灭东越。王温舒以中尉身份率兵出梅岭击东越。见卷一百一十四《东越列传》。 通天台:台名。其高五十丈,建于甘泉宫中。 覆:考核。脱卒:逃兵。 说:同“悦”。 故操:从前的做法。 宛军:指讨伐大宛的军队。按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发兵攻大宛。见卷一百二十三《大宛列传》。 员骑(jì,计):正额骑士,在籍骑兵。他:其他。 婚家:有婚姻关系之家。 三族:指父母、兄弟、妻子。 五族:指王温舒事累及两婚家,共云。 直:通“值”。累:积累。金:汉代规定黄金一斤为一金。 亡去:此指王温舒的尸体很快被偷运走,怕被仇恨者烧尸。 恶:指严法酷刑。 诸侯二千石:指诸侯王国中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相、内史、中尉等)们。 吏民:官吏和百姓。轻犯法:以犯法为轻,即不拿犯法当一回事,轻易地犯法。 滋起:出现得更多。 擅自号:擅自自立名号。 檄:文体名,主要用于声讨、晓谕一类的内容。趣:通“促”,催促。具食:准备粮食。 卤:通:“掳”,抢掠。 故:原来的。衣(yì,义):第一个“衣”字是穿的意思。 节:使者所持的信物。 虎符:古代君王授予兵权或调遣军队的信物。一般多用铜制成虎形,中分为二,一半留在朝廷,一半交给受命的将军。调兵时则须两半虎符相合,君命方能生效。 通饮食者:给起义者供应粮食的人。 渠率:通“渠帅”,首领。 阻山川:凭借山川险阻抗击官兵。 沈命法:隐藏亡命者而被论罪的法令。“沈”同“沉”。藏匿。命,亡命。 满品:达到了规定的数量和程度。 主:主持其事的人。 发:报告。 坐课:犯法被判刑。累:连累。府:郡府。 寖:同“浸”,更加。 文辞:此指虚假不实的文字材料。 给事:供职。守府:太守官衙。 言上:指向皇上推荐。 辨:通“平”,公。“官事辨”,言当官做事很公平。 治:办理。主父偃:这里指向他这样一段史实:在他任齐国国相时,曾“使人以王与姊奸事动王”,齐王怕论死,自杀。另一位诸侯王赵王出于自己的利害,在主父偃之任齐相出关时,已“使人上书,告言主父偃受诸侯金”。及齐王死,汉武帝“以为主父劫其王令自杀,乃征下吏治”。见卷一百一十二《平津侯主父偃列传》,参见卷五十二《齐悼惠王世家》。淮南王反:已见前注。 微文:隐微的文辞。深诋:谓极尽诬陷之能事。 数废:屡次罢官。数起:多次被起用。 治米盐:管理米和盐的小事。 关:经过。 部署:犹言“安排”。曹:具体的办事部门。实物:财产器物。 擅摇:擅自更动。 痛:甚至。按徐灏《论文解字注笺》:“痛,引申为极甚之辞。”绳:制裁。 治辨:处理事情合宜。 经:常道。 坐:因为。 格杀:射杀。格,击。 下吏:交付法官。抵罪:判罪。诋,通“抵”。 当:判罪。 案:通“按”,拷问审理。边:边境。失亡:指士卒逃亡。 中:合。 相编:互相接替。更:相互调换。 重迟:指处事慎重,决断迟缓。 次骨:至骨。 候伺:窥测。 微见:暗中显露。见“同“现”。 决平:公平判案。 循:遵照。三尺法:法律写在三尺长(实为二尺四寸)的竹简上,故以“三尺法”代称法律。 前主:从前的国君。 疏:分条记载。 当时:合于当代。当:合。是:正确。 法:效法。 新故:新旧。相因:相积累。 章:奏章。 证案:与案件有关的证人。 会狱:把案犯押至京师会审。 因:于是。责:要求。如章:按奏章而言。告劾:所告的罪状。 笞:刑具,竹板、木板。掠:打。定:定案。 更:经历。数赦:屡次赦免。相告言:仍在诉讼。 大抵:大都。诋以不道:诬判为大逆不道之罪。 汉武帝太初元年改中尉为执金吾。杜周于天汉二年(前99)担任金吾。 桑弘羊:汉昭帝元风元年(前78)桑弘羊死于燕王旦事件中。此处所言非指桑弘羊本人事,实为其亲属之事。卫皇后昆弟子:盖指汉武帝皇后卫子夫之弟大将军卫青之子伉不疑和登坐法或坐酎金事。昆弟:兄弟。刻深:严苛酷烈。 家两子:家中有两个儿子,即杜延寿、杜延考。夹河:在黄河两岸。按杜延寿任河内(在黄河北岸)太守,杜延考任河南太守。 全:指配备不完好。 訾(zī,资):通“赀”。钱财。巨万:万万。 十人:文中所写酷吏共十一人,此处举其成数而言。 伉直:刚烈正直。伉,通“亢”。 引是非:辩说是非。天下大体:与国家利益有关的重要原则。 知阴阳:指懂得分析观察君王的喜怒哀乐而投其所好。 人主:皇上。俱上下:意谓保持意见一致。 碌碌:平庸无能。奉:供职,做事。 赡:足。 绳墨之外:指法律以外的事。 彬彬:斯文有礼貌的样子。 质:本质。文:礼义教化。武:指刑罚。 称:其位:称职。 暴挫:凶暴地摧残人。 磔(zhé,哲)人:裂尸。 锯项:用锯割断脖子。 推咸:当作“椎成”(据《集解》、《索隐》、粱玉绳《史记志疑》、王念孙《读书杂志》说),意谓“椎击之以成狱”(王念孙语)。 蝮鸷:凶狠。蝮,通“愎”。 朴击:用木棒打人。卖请:逼人拿钱求得宽免。

作品赏析

《酷吏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该文为类传,记述前期以酷刑峻法为统治工具,以凶狠残暴著称的十几个官吏的史实。特别对汉武帝时代的十个酷吏,即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宣、杜周等,作了集中而概括的描写。

更多精选作品推荐

木兰花 · 玉楼朱阁横金锁

[ ] 晏殊

《木兰花·玉楼朱阁横金锁》是北宋词人晏殊的作品。这首词虽写离愁别恨这一传统题材,但却别有一番情调,上片勾勒出一个豪华、优美的环境,下片转而以抒情为主,兼带议论,表现了与心爱之人分离的苦楚以及对她的思念。

阅读详情

六幺令 · 雪消鸳瓦

[ 当代 ] 汪东

雪消鸳瓦,檐溜淙残滴。东风已催花信,梅蕊几枝坼。还待池冰泮了,照影波澄碧。忍轻攀摘。所思犹在,瘴海南头散关北。 曾共探芳邓尉,蜡尽游山屐。别念携手清溪,更有行吟客。此际春生寒浅,未许吹横笛。彩笺题墨。归时休晚,认取当年旧香色。

阅读详情

咏廿四气诗 · 小寒十二月节

[ ] 元稹

「黄鐘大吕」,是中国古代十二律中的头两个音律,黄鐘是对应子月即十一月,大吕对应十二月,所以诗中说「小寒连大吕」。后五句说的是古代将小寒分为三候:「一候雁北乡(向),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都说的是阳气发动后鸟类的活动:大雁开始北迁了,喜鹊开始筑巢了,野鸡开始鸣叫了。「莫怪严凝切,春冬正月交」两句说,虽然仍是严冬,但离春天正月已经不远了。

阅读详情

左传 · 僖公 · 僖公九年

[ ] 左丘明

【经】九年春王三月丁丑,宋公御说卒。夏,公会宰周公、齐侯、宋子、卫侯、郑伯、许男、曹伯于葵丘。秋七月乙酉,伯姬卒。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甲子,晋侯佹诸卒。冬,晋里奚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传】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会诸侯,故曰子。凡在丧,王曰小童,公侯曰子。 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 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秋,齐侯盟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宰孔先归,遇晋侯曰:「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德而勤远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为此会也。东略之不知,西则否矣。其在乱乎。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乃还。 九月,晋献公卒,里克、ぶ郑欲纳文公,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乱。 初,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叔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虽无益也,将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我欲无贰而能谓人已乎?」 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次。书曰:「杀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杀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 齐侯以诸侯之师伐晋,及高梁而还,讨晋乱也。令不及鲁,故不书。 晋郤芮使夷吾重赂秦以求入,曰:「人实有国,我何爱焉。入而能民,土于何有。」从之。齐隰朋帅师会秦师,纳晋惠公。秦伯谓郤芮曰:「公子谁恃?」对曰:「臣闻亡人无党,有党必有仇。夷吾弱不好弄,能斗不过,长亦不改,不识其他。」公谓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臣闻之,唯则定国。《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文王之谓也。又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无好无恶,不忌不克之谓也。今其言多忌克,难哉!」公曰:「忌则多怨,又焉能克?是吾利也。」 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于是宋治。故鱼氏世为左师。

阅读详情

春分与诸公同宴呈陆三十四郎中

[ ] 武元衡

《春分与诸公同宴呈陆三十四郎中》是唐代武元衡所做的诗词。

阅读详情

架壁

[ ] 许志仁

架壁珍藏万古书,世间清绝在吾庐。 绿瓶香破分家酿,曲圃云开剪露蔬。 白日渐随秋意短,故人尽向老来疏。 今年种得回峰菊,乱点东篱玉不如。

阅读详情

天香 · 玉簪花

[ ] 姚燮

蜜白凝肪,犀黄点粟,幺莺弄影翩舞。贮恨能深,含情不卷,恍听小琼低语。 断来响腻,并堕梦、纤无寻处。月媚风娟时节,蜻蛉飞上三五。 沉沉晓凉窗户。倚冰奁、粉花调露。瘦绝秋姿妆束,便输伊素。 莫问钿蝉消息,记翠被、红灯夜深雨。一角湘烟,楚宫人去。

阅读详情

满路花 · 和敏叔中秋词癸巳,周守约敏叔来作中秋

[ ] 廖刚

雨霁烟波阔,雁度陇云愁。西风庭院不胜秋。桂华光满,偏照最高楼。东山携妓约,故人千里,夜来为舣仙舟。 明眸皓齿,歌舞总名流。恼人情态物中尤。阳春一曲,谁把万金酬。便好拚沉醉,此夕姮娥,共须着意攀留。

阅读详情

黄帝内经 · 素问 · 上古天真论

[ ] 无名氏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 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邪?将天数然也? 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 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 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 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 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 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 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 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 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 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 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 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则齿发去。 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 今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 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子不过尽八八,女子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岁,能有子乎? 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 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阅读详情

桃源忆故人

[ ] 朱敦儒

谁能留得朱颜住。枉了百般辛苦。争似萧然无虑。任运随缘去。 人人放著逍遥路。只怕君心不悟。弹指百年今古。有甚成亏处。

阅读详情

晁错论

[ ] 苏轼

《晁错论》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篇人物评论文,评论对象为西汉初年景帝时期的政治改革家晁错。这篇文章总结了削藩失败是晁错被杀的原因。作者认为,晁错被杀,首先有七国叛乱给皇帝造成的压力和受到政敌中伤的原因,但又提出了另一个观点,即晁错自己也缺乏坚强的意志和临危不惧的精神,才给了政敌攻击他的机会。同时,作者通过对晁错改革失败的叹惋,表达出自己愿意为国效力但有志难展的抑郁心情。

阅读详情

杞人忧

[ 当代 ] 秋瑾

《杞人忧》选自《秋瑾集》,是清代志士秋瑾於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所写,是年八国联军侵扰北京。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秋瑾与王廷钧结婚。王廷钧在湘潭开设“义源当铺”,秋瑾大部分时间住在湘潭,也常回到婆家。这年秋天,秋瑾第一次回到神冲,当着许多道喜的亲友朗诵自作的《杞人忧》以表忧民忧国之心,受到当地人们的敬重。

阅读详情

论语 · 雍也篇 · 第二十九章

[ ] 孔子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阅读详情

江神子 · 题黄州杏花村馆驿壁

[ ] 谢逸

此词抒写了异地思乡怀人的情怀。全词风格清丽疏隽,写景抒怀自然天成,写得情意荡漾,凄恻感人,似肺腑中流出。 起首一句源于杜牧诗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清明》)。时节在春暮夏初的时候,地点在野外村郊临水的路边。这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轻风中微微飘扬的酒旗。目光下视,才看到杏花村酒馆。以下的写景抒情,都从此生发开去。 接著两个三字短句写眼前景象:「水溶溶,飏残红」。一句写水,一句写风。溶溶,流动貌。碧波粼粼,是令人心清气爽的美景。可是后句便迥然不同了:「飏残红」。「红」本已「残」,何况又「飏」!此时见「残红」,词人兴起的思绪是伤春即逝的悲情。 「野渡舟横」用韦应物《滁州西涧》诗「野渡无人舟自横」。原诗虽写景如画,野趣盎然,但诗人的寥落之感,悠然可见。宋初的寇准把韦诗衍为两句:「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意境仍出一辙。总之,「野渡舟横」四字,暗示「杏花村馆」前的凄清冷落,给予词人的感受,应与「飏残红」同。但接下去一句,「杨柳绿阴浓」情趣又迥异了:一湾江水,两岸杨柳,绿叶成阴,遮蔽天日,别有一番幽美情趣。 「水溶溶」以下四句,在这幅用淡墨扫出的画图中,前两句是近景,后两句是远景;一、四句使人鼓舞,二、三句使人神伤;以景衬情,巧妙地透视出词人感情上泛起的微波。 至「望断江南山色远,人不见,草连空」几句,词中才正面显现出人物来。江南山色,连绵无际,如何能望尽(「望断」)呢?这个「远」字,如王维写终南山峰接连不断:「连山接海隅」(《终南山》),也如杜甫写泰山的绵亘旷远:「齐鲁青未了」(《望岳》)。 山远,路遥,所思之人,望而不见,所能望见的,只是「草连空」。这三个字,如秦观的「天连哀草」意味。不过谢词的三句是连成一气的:所见者是山色烟云,芳草树木,一片大自然景色,所不见者是人!于是,词人铺叙直陈,把满腔心事和盘托出了。 过片三句写「人不见」之后,词人脑海中展现出楼外夕阳西下,不久,暮霭渐深,晚烟朦胧这样一幅往日见贯的温馨旖旎的画面。在这充满神奇色彩的环境里,一位「晚妆初了」的美人出现了。词人用借代手法,不正面写人的丰姿神采,花容月貌,只闻到她暖融融的脂粉香,只看到她那淡扫的蛾眉。这三句写环境用实笔,写人则虚中寓实,用侧笔。接著,又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直述其事,加以补叙:「记得年时,相见画屏中。」粉香眉淡,那是在去年,是相见在画屏中的时候。这五句都是记叙往事。「夕阳」三句之意境重现脑际,空灵超脱,而「记得」两句,则完全是写实之笔。既见清空,又复质实,虚实方可相生。 最后以感叹作结:「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万水千山,芳草连天,「人不见」,是肯定的了。人在陷入难以解脱的苦闷中时,常常会作自我慰藉,强求解脱。这个结尾便是。南朝宋谢庄《月赋》云:「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此词末韵虽只化用其中一句,实亦包孕全部四句之意。以此收尾,称得上是「如泉流归海,回环通首源流,有尽而不尽之意」(江顺诒《词学集成·法》)的一个较好的结尾。 传说,作者过黄州关山杏花村馆驿时,曾题此词于壁,观者如云。可见此词名重于当时。究其妙处,合用清丽疏隽四个字。

阅读详情

鬼谷子 · 内揵

[ ] 鬼谷子

《鬼谷子·内揵》是春秋时期纵横家鬼谷子创作的一篇散文。出自纵横家游说经验的总结《鬼谷子》,内楗篇主要说的是如何给领导建议,以及如何遵守自身主张。

阅读详情

夜合花

[ ] 吴文英

吴文英在苏杭各有一姬,一离一死,本词的“有感”,即是追怀苏州离异之姬妾而作。上阕追忆与苏姬的欢聚。“柳暝”三句勾连今昔,写词人泊舟上岸的情景,同当年与苏姬乘马春游姑苏台往事相叠映。“当时夜泊”六句倒叙旧时与苏姬之相聚欢爱:词人与苏姬一见钟情,两情欢洽,情侣吟词饮酒,剪烛密语,情话绵绵,只恨春宵苦短,时光流逝,“深乡”写出情侣双栖共宿,深情密恋的缱绻欢爱。“共追”三句则总括了情侣在苏州漫步绿野小路,荡舟横塘碧波的生活情景。 下阕感伤与苏姬之离异。“凄凉”二字,感叹与二姬欢爱不终,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悲剧和不幸。“重来”六句写依照昔日与苏姬夜泊情景,唤酒斟饮,然而苏姬离异,人单影只,难以重温旧情,只能借酒消释“万感”之悲愁与孤闷。“故人”三句点明怀思“故人”,遥望“楼上”之意,“凭谁”写出孤独无伴的处境。最后以景结情,满月芳草绵延天涯,落日斜阳余晖,写出人去楼空,徒增黄昏触目之愁。本词虽是悲慨万种之作,却选用响亮、飞扬的词韵,即是借此表现词人急狂、苍茫的失落无依之情。

阅读详情

日喻

[ ] 苏轼

本文是元丰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苏东坡时任徐州知州所作的一篇议论文。 文章以盲人识日作喻,说明事需躬察,莫以耳代目,方可获得完整的知识。写作上以喻入题,指出「道之难见也甚于日」,阐明盲人识日的道理:因辗转「相之」,谬之千里,结果闹出笑话,非常形象地说明缺乏实践经验,无切身感受,衹从别人那里转述第二手材料,就不可避免地得出盲目的结论,强调了深入实地调查,获得直接经验的重要性。勉励人们要脚踏实地的求学论道。

阅读详情

红楼梦 · 第九十三回 ·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 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 ] 曹雪芹

却说冯紫英去后,贾政叫门上人来吩咐道:“今儿临安伯那里来请吃酒,知道是什么事?”门上的人道:“奴才曾问过,并没有什么喜庆事。不过南安王府里到了一班小戏子,都说是个名班。伯爷高兴,唱两天戏请相好的老爷们瞧瞧,热闹热闹。大约不用送礼的。”说着,贾赦过来问道:“明儿二老爷去不去?”贾政道:“承他亲热,怎么好不去的。”说着,门上进来回道:“衙门里书办来请老爷明日上衙门,有堂派的事,必得早些去。”贾政道:“知道了。”说着,只见两个管屯里地租子的家人走来,请了安,磕了头,旁边站着。贾政道:“你们是郝家庄的?”两个答应了一声。贾政也不往下问,竟与贾赦各自说了一回话儿散了。家人等秉着手灯送过贾赦去。 这里贾琏便叫那管租的人道:“说你的。”那人说道:“十月里的租子奴才已经赶上来了,原是明儿可到。谁知京外拿车,把车上的东西不由分说都掀在地下。奴才告诉他说是府里收租子的车,不是买卖车。他更不管这些。奴才叫车夫只管拉着走,几个衙役就把车夫混打了一顿,硬扯了两辆车去了。奴才所以先来回报,求爷打发个人到衙门里去要了来才好。再者,也整治整治这些无法无天的差役才好。爷还不知道呢,更可怜的是那买卖车,客商的东西全不顾,掀下来赶着就走。那些赶车的但说句话,打的头破血出的。”贾琏听了,骂道:“这个还了得!”立刻写了一个帖儿,叫家人:“拿去向拿车的衙门里要车去,并车上东西。若少了一件,是不依的。快叫周瑞。”周瑞不在家。又叫旺儿,旺儿晌午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贾琏道:“这些忘八羔子,一个都不在家!他们终年家吃粮不管事。”因吩咐小厮们:“快给我找去。”说着,也回到自己屋里睡下。不提。 且说临安伯第二天又打发人来请。贾政告诉贾赦道:“我是衙门里有事,琏儿要在家等候拿车的事情,也不能去,倒是大老爷带宝玉应酬一天也罢了。”贾赦点头道:“也使得。”贾政遣人去叫宝玉,说“今儿跟大爷到临安伯那里听戏去。”宝玉喜欢的了不得,便换上衣服,带了焙茗、扫红、锄药三个小子出来,见了贾赦,请了安,上了车,来到临安伯府里。门上人回进去,一会子出来说:“老爷请。”于是贾赦带着宝玉走入院内,只见宾客喧阗。贾赦宝玉见了临安伯,又与众宾客都见过了礼。大家坐着说笑了一回。只见一个掌班的拿着一本戏单,一个牙笏,向上打了一个千儿,说道:“求各位老爷赏戏。”先从尊位点起,挨至贾赦,也点了一出。那人回头见了宝玉,便不向别处去,竟抢步上来打个千儿道:“求二爷赏两出。”宝玉一见那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鲜润如出水芙蕖,飘扬似临风玉树。原来不是别人,就是蒋玉菡。前日听得他带了小戏儿进京,也没有到自己那里。此时见了,又不好站起来,只得笑道:“你多早晚来的?”蒋玉菡把手在自己身子上一指,笑道:“怎么二爷不知道么?”宝玉因众人在坐,也难说话,只得胡乱点了一出。蒋玉菡去了,便有几个议论道:“此人是谁?”有的说:“他向来是唱小旦的,如今不肯唱小旦,年纪也大了,就在府里掌班。头里也改过小生。他也攒了好几个钱,家里已经有两三个铺子,只是不肯放下本业,原旧领班。”有的说:“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说:“亲还没有定。他倒拿定一个主意,说是人生配偶关系一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闹得的,不论尊卑贵贱,总要配的上他的才能。所以到如今还并没娶亲。”宝玉暗忖度道:“不知日后谁家的女孩儿嫁他。要嫁着这样的人材儿,也算是不辜负了。”那时开了戏,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做得热闹。 过了晌午,便摆开桌子吃酒。又看了一回,贾赦便欲起身。临安伯过来留道:“天色尚早,听见说蒋玉菡还有一出《占花魁》,他们顶好的首戏。”宝玉听了,巴不得贾赦不走。于是贾赦又坐了一会。果然蒋玉菡扮着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后神情,把这一种怜香惜玉的意思,做得极情尽致。以后对饮对唱,缠绵缱绻。宝玉这时不看花魁,只把两只眼睛独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蒋玉菡声音响亮,口齿清楚,按腔落板,宝玉的神魂都唱了进去了。直等这出戏进场后,更知蒋玉菡极是情种,非寻常戏子可比。因想着《乐记》上说的是“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所以知声,知音,知乐,有许多讲究。声音之原,不可不察。诗词一道,但能传情,不能入骨,自后想要讲究讲究音律。宝玉想出了神,忽见贾赦起身,主人不及相留。宝玉没法,只得跟了回来。到了家中,贾赦自回那边去了,宝玉来见贾政。 贾政才下衙门,正向贾琏问起拿车之事。贾琏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县不在家。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知道的,并无牌票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帐东西在外头撒野挤讹头。既是老爷府里的,我便立刻叫人去追办,包管明儿连车连东西一并送来,如有半点差迟,再行禀过本官,重重处治。此刻本官不在家,求这里老爷看破些,可以不用本官知道更好。”贾政道:“既无官票,到底是何等样人在那里作怪?”贾琏道:“老爷不知,外头都是这样。想来明儿必定送来的。”贾琏说完下来,宝玉上去见了。贾政问了几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里去。 贾琏因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来传唤,那起人多已伺候齐全。贾琏骂了一顿,叫大管家赖升:“将各行档的花名册子拿来,你去查点查点。写一张谕帖,叫那些人知道:若有并未告假,私自出去,传唤不到,贻误公事的,立刻给我打了撵出去!”赖升连忙答应了几个“是”,出来吩咐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过不几时,忽见有一个人头上载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着一双撒鞋,走到门上向众人作了个揖。众人拿眼上上下下打谅了他一番,便问他是那里来的。那人道:“我自南边甄府中来的。并有家老爷手书一封,求这里的爷们呈上尊老爷。”众人听见他是甄府来的,才站起来让他坐下道:“你乏了,且坐坐,我们给你回就是了。”门上一面进来回明贾政,呈上来书。贾政拆书看时,上写着: 世交夙好,气谊素敦。遥仰襜帷,不胜依切。弟因菲材获谴,自分万死难偿,幸邀宽宥,待罪边隅,迄今门户凋零,家人星散。所有奴子包勇,向曾使用,虽无奇技,人尚悫实。倘使得备奔走,糊口有资,屋乌之爱,感佩无涯矣。专此奉达,余容再叙。不宣。贾政看完,笑道:“这里正因人多,甄家倒荐人来,又不好却的。”吩咐门上:“叫他见我。且留他住下,因材使用便了。”门上出去,带进人来。见贾政便磕了三个头,起来道:“家老爷请老爷安。”自己又打个千儿说:“包勇请老爷安。”贾政回问了甄老爷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但见包勇身长五尺有零,肩背宽肥,浓眉爆眼,磕额长髯,气色粗黑,垂着手站着。便问道:“你是向来在甄家的,还是住过几年的?”包勇道:“小的向在甄家的。”贾政道:“你如今为什么要出来呢?”包勇道:“小的原不肯出来。只是家爷再四叫小的出来,说是别处你不肯去,这里老爷家里只当原在自己家里一样的,所以小的来的。”贾政道:“你们老爷不该有这事情,弄到这样的田地。”包勇道:“小的本不敢说,我们老爷只是太好了,一味的真心待人,反倒招出事来。”贾政道:“真心是最好的了。”包勇道:“因为太真了,人人都不喜欢,讨人厌烦是有的。”贾政笑了一笑道:“既这样,皇天自然不负他的。”包勇还要说时,贾政又问道:“我听见说你们家的哥儿不是也叫宝玉么?”包勇道:“是。”贾政道:“他还肯向上巴结么?”包勇道:“老爷若问我们哥儿,倒是一段奇事。哥儿的脾气也和我家老爷一个样子,也是一味的诚实。从小儿只管和那些姐妹们在一处顽,老爷太太也狠打过几次,他只是不改。那一年太太进京的时候儿,哥儿大病了一场,已经死了半日,把老爷几乎急死,装裹都预备了。幸喜后来好了,嘴里说道,走到一座牌楼那里,见了一个姑娘领着他到了一座庙里,见了好些柜子,里头见了好些册子。又到屋里,见了无数女子,说是多变了鬼怪似的,也有变做骷髅儿的。他吓急了,便哭喊起来。老爷知他醒过来了,连忙调治,渐渐的好了。老爷仍叫他在姐妹们一处顽去,他竟改了脾气了,好着时候的顽意儿一概都不要了,惟有念书为事。就有什么人来引诱他,他也全不动心。如今渐渐的能够帮着老爷料理些家务了。”贾政默然想了一回,道:“你去歇歇去罢。等这里用着你时,自然派你一个行次儿。”包勇答应着退下来,跟着这里人出去歇息。不提。 一日贾政早起刚要上衙门,看见门上那些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好像要使贾政知道的似的,又不好明回,只管咕咕唧唧的说话。贾政叫上来问道:“你们有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门上的人回道:“奴才们不敢说。”贾政道:“有什么事不敢说的?”门上的人道:“奴才今儿起来开门出去,见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写着许多不成事体的字。”贾政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写的是什么?”门上的人道:“是水月庵里的腌脏话。”贾政道:“拿给我瞧。”门上的人道:“奴才本要揭下来,谁知他贴得结实,揭不下来,只得一面抄一面洗。刚才李德揭了一张给奴才瞧,就是那门上贴的话。奴才们不敢隐瞒。”说着呈上那帖儿。贾政接来看时,上面写着: 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 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出新闻。贾政看了,气得头昏目晕,赶着叫门上的人不许声张,悄悄叫人往宁荣两府靠近的夹道子墙壁上再去找寻。随即叫人去唤贾琏出来。 贾琏即忙赶至。贾政忙问道:“水月庵中寄居的那些女尼女道,向来你也查考查考过没有?”贾琏道:“没有。一向都是芹儿在那里照管。”贾政道:“你知道芹儿照管得来照管不来?”贾琏道:“老爷既这么说,想来芹儿必有不妥当的地方儿。”贾政叹道:“你瞧瞧这个帖儿写的是什么。”贾琏一看,道:“有这样事么。”正说着,只见贾蓉走来,拿着一封书子,写着“二老爷密启”。打开看时,也是无头榜一张,与门上所贴的话相同。贾政道:“快叫赖大带了三四辆车子到水月庵里去,把那些女尼女道士一齐拉回来。不许泄漏,只说里头传唤。”赖大领命去了。 且说水月庵中小女尼女道士等初到庵中,沙弥与道士原系老尼收管,日间教他些经忏。以后元妃不用,也便习学得懒怠了。那些女孩子们年纪渐渐的大了,都也有个知觉了。更兼贾芹也是风流人物,打量芳官等出家只是小孩子性儿,便去招惹他们。那知芳官竟是真心,不能上手,便把这心肠移到女尼女道士身上。因那小沙弥中有个名叫沁香的和女道士中有个叫做鹤仙的,长得都甚妖娆,贾芹便和这两个人勾搭上了。闲时便学些丝弦,唱个曲儿。那时正当十月中旬,贾芹给庵中那些人领了月例银子,便想起法儿来,告诉众人道:“我为你们领月钱不能进城,又只得在这里歇着。怪冷的,怎么样?我今儿带些果子酒,大家吃着乐一夜好不好?”那些女孩子都高兴,便摆起桌子,连本庵的女尼也叫了来,惟有芳官不来。贾芹喝了几杯,便说道要行令。沁香等道:“我们都不会,到不如搳拳罢。谁输了喝一杯,岂不爽快。”本庵的女尼道:“这天刚过晌午,混嚷混喝的不像。且先喝几盅,爱散的先散去,谁爱陪芹大爷的,回来晚上尽子喝去,我也不管。” 正说着,只见道婆急忙进来说:“快散了罢,府里赖大爷来了。”众女尼忙乱收拾,便叫贾芹躲开。贾芹因多喝了几杯,便道:“我是送月钱来的,怕什么!”话犹未完,已见赖大进来,见这般样子,心里大怒。为的是贾政吩咐不许声张,只得含糊装笑道:“芹大爷也在这里呢么。”贾芹连忙站起来道:“赖大爷,你来作什么?”赖大说:“大爷在这里更好。快快叫沙弥道士收拾上车进城,宫里传呢。”贾芹等不知原故,还要细问。赖大说:“天已不早了,快快的好赶进城。”众女孩子只得一齐上车,赖大骑着大走骡押着赶进城。不题。 却说贾政知道这事,气得衙门也不能上了,独坐在内书房叹气。贾琏也不敢走开。忽见门上的进来禀道:“衙门里今夜该班是张老爷,因张老爷病了,有知会来请老爷补一班。”贾政正等赖大回来要办贾芹,此时又要该班,心里纳闷,也不言语。贾琏走上去说道:“赖大是饭后出去的,水月庵离城二十来里,就赶进城也得二更天。今日又是老爷的帮班,请老爷只管去。赖大来了,叫他押着,也别声张,等明儿老爷回来再发落。倘或芹儿来了,也不用说明,看他明儿见了老爷怎么样说。”贾政听来有理,只得上班去了。 贾琏抽空才要回到自己房中,一面走着,心里抱怨凤姐出的主意,欲要埋怨,因他病着,只得隐忍,慢慢的走着。且说那些下人一人传十传到里头。先是平儿知道,即忙告诉凤姐。凤姐因那一夜不好,恹恹的总没精神,正是惦记铁槛寺的事情。听说外头贴了匿名揭帖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忙问贴的是什么。平儿随口答应,不留神就错说了道:“没要紧,是馒头庵里的事情。”凤姐本是心虚,听见馒头庵的事情,这一唬直唬怔了,一句话没说出来,急火上攻,眼前发晕,咳嗽了一阵,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平儿慌了,说道:“水月庵里不过是女沙弥女道士的事,奶奶着什么急。”凤姐听是水月庵,才定了定神,说道:“呸,糊涂东西,到底是水月庵呢,是馒头庵?”平儿笑道:“是我头里错听了是馒头庵,后来听见不是馒头庵,是水月庵。我刚才也就说溜了嘴,说成馒头庵了。”凤姐道:“我就知道是水月庵,那馒头庵与我什么相干。原是这水月庵是我叫芹儿管的,大约克扣了月钱。”平儿道:“我听着不像月钱的事,还有些腌脏话呢。”凤姐道:“我更不管那个。你二爷那里去了?”平儿说:“听见老爷生气,他不敢走开。我听见事情不好,我吩咐这些人不许吵嚷,不知太太们知道了么。但听见说老爷叫赖大拿这些女孩子去了。且叫个人前头打听打听。奶奶现在病着,依我竟先别管他们的闲事。”正说着,只见贾琏进来。凤姐欲待问他,见贾琏一脸的怒气,暂且装作不知。贾琏饭没吃完,旺儿来说:“外头请爷呢,赖大回来了。”贾琏道:“芹儿来了没有?”旺儿道:“也来了。”贾琏便道:“你去告诉赖大,说老爷上班儿去了。把这些个女孩子暂且收在园里,明日等老爷回来送进宫去。只叫芹儿在内书房等着我。”旺儿去了。 贾芹走进书房,只见那些下人指指点点,不知说什么。看起这个样儿来,不像宫里要人。想着问人,又问不出来。正在心里疑惑,只见贾琏走出来。贾芹便请了安,垂手侍立,说道:“不知道娘娘宫里即刻传那些孩子们做什么,叫侄儿好赶。幸喜侄儿今儿送月钱去还没有走,便同着赖大来了。二叔想来是知道的。”贾琏道:“我知道什么!你才是明白的呢。”贾芹摸不着头脑儿,也不敢再问。贾琏道:“你干得好事,把老爷都气坏了。”贾芹道:“侄儿没有干什么。庵里月钱是月月给的,孩子们经忏是不忘记的。”贾琏见他不知,又是平素常在一处顽笑的,便叹口气道:“打嘴的东西,你各自去瞧瞧罢!”便从靴掖儿里头拿出那个揭帖来,扔与他瞧。贾芹拾来一看,吓的面如土色,说道:“这是谁干的!我并没得罪人,为什么这么坑我!我一月送钱去,只走一趟,并没有这些事。若是老爷回来打着问我,侄儿便死了。我母亲知道,更要打死。”说着,见没人在旁边,便跪下去说道:“好叔叔,救我一救儿罢!”说着,只管磕头,满眼泪流。贾琏想道:“老爷最恼这些,要是问准了有这些事,这场气也不小。闹出去也不好听,又长那个贴帖儿的人的志气了。将来咱们的事多着呢。倒不如趁着老爷上班儿,和赖大商量着,若混过去,就可以没事了。现在没有对证。”想定主意,便说:“你别瞒我,你干的鬼鬼祟祟的事,你打谅我都不知道呢。若要完事,就是老爷打着问你,你一口咬定没有才好。没脸的,起去罢!”叫人去唤赖大。 不多时,赖大来了。贾琏便与他商量。赖大说:“这芹大爷本来闹的不像了。奴才今儿到庵里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里喝酒呢。帖儿上的话是一定有的。”贾琏道:“芹儿你听,赖大还赖你不成。”贾芹此时红涨了脸,一句也不敢言语。还是贾琏拉着赖大,央他:“护庇护庇罢,只说是芹哥儿在家里找来的。你带了他去,只说没有见我。明日你求老爷也不用问那些女孩子了,竟是叫了媒人来,领了去一卖完事。果然娘娘再要的时候儿咱们再买。”赖大想来,闹也无益,且名声不好,就应了。贾琏叫贾芹:“跟了赖大爷去罢,听着他教你。你就跟着他。”说罢,贾芹又磕了一个头,跟着赖大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儿,又给赖大磕头。赖大说:“我的小爷,你太闹的不像了。不知得罪了谁,闹出这个乱儿。你想想谁和你不对罢。”贾芹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未知是谁,下回分解。

阅读详情

贺圣朝 · 两辰岁生日作

[ ] 赵鼎

花光烛影春容媚。香生和气。纷纷儿女拜翁前,劝犀尊金醴。家酿名,出《真诰》。 凌烟图画,王侯富贵,非翁雅意,愿翁早早乞身归,对青山沉醉。

阅读详情

赠药山高僧惟俨二首 其一

[ ] 李翱

此诗是唐代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李翱题赠给药山惟俨禅师的诗作。该诗表达了诗人对惟俨禅师深厚的佛学修养的赞赏和钦佩之情。 惟俨俗姓寒,年十七出家,初事惠照禅师,后谒石头希迁,密证心法,得其衣钵,住澧州药山,大畅禅风。当时李翱任朗州刺史,仰慕其名,乃入山谒之。《宋高僧传》卷十七记载了他们的这次会见:“(翱)初见俨,执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乃倡言曰:‘见面不似闻名。’俨乃呼,翱应唯。曰:‘太守何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何谓道邪’俨指天指净瓶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翱于时暗室已明,疑冰顿泮。”可见,“云在青天水在瓶”一句本是惟俨所言,被李翱融入诗中。又据《五灯会元》卷五,惟俨示法的方法大致上是这样的:“问:‘学人有疑,请师决。’师曰:‘待上堂时来,与阇黎决疑。’至晚,上堂众集,师曰:‘今日请决疑,上座在甚么处’”其僧出众而立。师下禅床,把住曰:‘大众,这僧有疑。’便与一推,却归方丈。”竟以不言为言,正可作“我来问道无余说”的注脚。但在李翱的询问下,他还是说了一句话:“云在青天水在瓶。”这句话使李翱顿悟,其因在于水在瓶中,亦如云在天中,物性无别,万法归一。认清本心,则云之潇洒,水之恬静,也能相通。在天上,就做潇洒的云;在瓶中,就做恬静的水,把握住“现量”,就能够得到自在。这就是李翱从惟俨那里得到的启示。

阅读详情

相关在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