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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内容

论语 · 为政篇 · 第十三章

[ ] 孔子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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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翻译

子贡问怎样做一个君子。孔子说:“对于你要说的话,先实行了,再说出来,(这就够说是一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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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宫·醉太平·落魄》是元代文学家、散曲家钟嗣成创作的一首元曲。曲别具一格,它借写景来讽刺世情,借山势之险恶抒写人心更险恶,从中可见作者对元代世道危艰、人心险恶的社会现实的慨叹与愤懑。这种风格刚健,以景取譬,直抒感慨的作品,在钟嗣成的曲中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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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李逵独自一个离了梁山泊,取路来到沂水县界。于路李逵端的不吃酒,因此不惹事,无有话说。行至沂水县西门外,见一簇人围着榜看。李逵也立在人丛中,听得读道:榜上第一名正贼宋江,系郓城县人;第二名贼戴宗,系江州两院押狱;第三名从贼李逵,系沂州沂水县人。李逵在背后听了,正待指手画脚,没做奈何处,只见一个人抢向前来,拦腰抱住,叫道:“张大哥!你在这里做甚么?”李逵扭过身看时,认得是旱地忽律朱贵。李逵问道:“你如何也来在这里?”朱贵道:“你且跟我来说话。” 两个一同来西门外近村一个酒店内,直入到后面一间静房中坐了。朱贵指着李逵道:“你好大胆!那榜上明明写着赏一万贯钱捉宋江,五千贯捉戴宗,三千贯捉李逵,你却如何立在那里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如之奈何?宋公明哥哥只怕你惹事,不肯教人和你同来;又怕你到这里做出怪来,续后特使我赶来探听你的消息。我迟下山来一日,又先到你一日。你如何今日才到这里?”李逵道:“便是哥哥分付,教我不要吃酒,以此路上走得慢了。你如何认得这个酒店里?你是这里人,家在那里住?”朱贵道:“这个酒店便是我兄弟朱富家里。我原是此间人,因在江湖上做客,消折了本钱,就于梁山泊落草。今次方回。”便叫兄弟朱富来与李逵相见了。朱富置酒管待李逵。李逵道:“哥哥分付,教我不要吃酒,今日我已到乡里了,便吃两碗儿,打甚么鸟紧!”朱贵不敢阻当他,由他吃。当夜直吃到四更时分,安排些饭食,李逵吃了,趁五更晓星残月,霞光明朗,便投村里去。朱贵分付道:“休从小路去。只从大朴树转湾,投东大路,一直望百丈村去,便是董店东。快取了母亲来,和你早回山寨去。”李逵道:“我自从小路去,却不近?大路走,谁奈烦!”朱贵道:“小路走,多大虫,又有乘势夺包裹的剪径贼人。”李逵应道:“我却怕甚鸟!”戴上毡笠儿,提了朴刀,跨了腰刀,别了朱贵、朱富,便出门投百丈村来。约行了数十里,天色渐渐微明,去那露草之中,赶出一只白兔儿来,望前路去了。李逵赶了一直,笑道:“那畜生倒引了我一程路!”有诗为证: 山径崎岖静复深,西风黄叶满疏林。 偶逢双斧喽啰汉,横索行人买路金。 正走之间,只见前面硼五十来株大树丛杂,时值新秋,叶儿正红。李逵来到树林边厢,只见转过一条大汉,喝道:“是会的留下买路钱,免得夺了包裹!”李逵看那人时,带一顶红绢抓儿头巾,穿一领粗布衲袄,手里拿着两把板斧,把黑墨搽在脸上。李逵见了,大喝一声:“你这厮是甚么鸟人,敢在这里剪径!”那汉道:“若问我名字,吓碎你心胆!老爷叫做黑旋风!你留下买路钱并包裹,便饶了你性命,容你过去。”李逵大笑道:“没你娘鸟兴!你这厮是甚么人?那里来的?也学老爷名目,在这里胡行!”李逵挺起手中朴刀来奔那汉。那汉那里抵当得住,却待要走,早被李逵腿股上一朴刀,搠翻在地。一脚踏住胸脯,喝道:“认得老爷么?”那汉在地下叫道:“爷爷!饶恕孩儿性命!”李逵道:“我正是江湖上的好汉黑旋风李逵便是!你这厮辱没老爷名字!”那汉道:“小人虽然姓李,不是真的黑旋风。为是爷爷江湖上有名目,提起好汉大名,神鬼也怕,因此小人盗学爷爷名目,胡乱在此剪径。但有孤单客人经过,听得说了黑旋风三个字,便撇了行李奔走了去,以此得这些利息,实不敢害人。小人自己的贱名叫做李鬼,只在这前村住。”李逵道:“叵耐这厮无礼,却在这里夺人的包裹行李,却坏我的名目,学我使两把板斧,且教他先吃我一斧!”劈手夺过一把斧来便砍。李鬼慌忙叫道:“爷爷!杀我一个,便是杀我两个!”李逵听得,住了手问道:“怎的杀你一个便是杀你两个?”李鬼道:“小人本不敢剪径。家中因有个九十岁的老母,无人养赡,因此小人单题爷爷大名唬吓人,夺些单身的包裹,养赡老母,其实并不曾敢害了一个人。如今爷爷杀了小人,家中老母必是饿杀。”李逵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听的说了这话,自肚里寻思道:“我特地归家来取娘,却倒杀了一个养娘的人,天地也不佑我。罢罢,我饶了你这厮性命!”放将起来。李鬼手提着斧,纳头便拜。李逵道:“只我便是真黑旋风。你从今已后,休要坏了俺的名目。”李鬼道:“小人今番得了性命,自回家改业,再不敢倚着爷爷名目,在这里剪径。”李逵道:“你有孝顺之心,我与你十两银子做本钱,便去改业。”李鬼拜谢道:“重生的父母!再长的爹娘!”李逵便取出一锭银子,把与李鬼,拜谢去了。李逵自笑道:“这厮却撞在我手里!既然他是个孝顺的人,必去改业。我若杀了他,也不合天理。我也自去休。”拿了朴刀,一步步投山僻小路而来。走到巳牌时分,看看肚里又饥又渴,四下里都是山径小路,不见有一个酒店饭店。 正走之间,只见远远地山凹里露出两间草屋。李逵见了,奔到那人家里来。只见后面走出一个妇人来,髽髻鬓边插一簇野花,搽一脸胭脂铅粉。李逵放下朴刀,道:“嫂子,我是过路客人,肚中饥饿,寻不着酒食店。我与你一贯足,央你回些酒饭吃。”那妇人见了李逵这般模样,不敢说没,只得答道:“酒便没买处,饭便做些与客人吃了去。”李逵道:“也罢,只多做些个,正肚中饥出鸟来。”那妇人道:“做一升米不少么?”李逵道:“做三升米饭来吃。”那妇人向厨中烧起火来,便去溪边淘了米,将来做饭。李逵却转过屋后山边来净手。只见一个汉子,攧手攧脚,从山后归来。李逵转过屋后听时,那妇人正要上山讨菜,开后门见了,便问道:“大哥,那里闪肭了腿?”那汉子应道:“大嫂,我险些儿和你不厮见了。你道我晦鸟气么!指望出去寻个单身的过,整整的等了半个月,不曾发市。甫能今日抹着一个,你道是谁?原来正是那真黑旋风!却恨撞着那驴鸟,我如何敌得他过!倒吃他一朴刀,搠翻在地,定要杀我。吃我假意叫道:‘你杀我一个,却害了我两个。’他便问我缘故,我便告道:‘家中有个九十岁的老娘,无人赡养,定是饿死。’那驴鸟真个信我,饶了我性命,又与我一个银子做本钱,教我改了业养娘。我恐怕他省悟了赶将来,且离了那林子里,僻净处睡了一回,从后山走回家来。”那妇人道:“休要高声!却才一个黑大汉来家中,教我做饭,莫不正是他?如今在门前坐地,你去张一张看。若是他时,你去寻些麻药来,放在菜内,教那厮吃了,麻翻在地。我和你却对付了他,谋得他些金银,搬往县里住去,做些买卖,却不强似在这里剪径!” 李逵已听得了,便道:“叵耐这厮!我倒与了他一个银子,又饶了性命,他倒又要害我。这个正是情理难容!”一转踅到后门边。这李鬼却待出门,被李逵劈揪住。那妇人慌忙自望前门走了。李逵捉住李鬼,按翻在地,身边掣出腰刀,早割下头来。拿着刀,却奔前门寻那妇人时,正不知走那里去了。再入屋内来,去房中搜看,只见有两个竹笼,盛些旧衣裳,底下搜得些碎银两并几件钗环,李逵都拿了。又去李鬼身边搜了那锭小银子,都打缚在包裹里。却去锅里看时,三升米饭早熟了,只没菜蔬下饭。李逵盛饭来,吃了一回,看着自笑道:“好痴汉!放着好肉在面前,却不会吃!”拔出腰刀,便去李鬼腿上割下两块肉来,把些水洗净了,灶里扒些炭火来便烧。一面烧,一面吃。吃得饱了,把李鬼的尸首拖放屋下,放了把火,提了朴刀,自投山路里去了。那草屋被风一扇,都烧没了。有诗为证: 劫掠资财害善良,谁知天道降灾殃。 家园荡尽身遭戮,到此翻为没下场。 李逵赶到董店东时,日已平西。径奔到家中,推开门,入进里面。只听得娘在床上问道:“是谁入来?”李逵看时,见娘双眼都盲了,坐在床上念佛。李逵道:“娘!铁牛来家了!”娘道:“我儿,你去了许多时,这几年正在那里安身?你的大哥只是在人家做长工,止博得些饭食吃,养娘全不济事!我如常思量你,眼泪流干,因此瞎了双目。你一向正是如何?”李逵寻思道:“我若说在梁山泊落草,娘定不肯去。我只假说便了。”李逵应道:“铁牛如今做了官,上路特来取娘。”娘道:“恁地却好也!只是你怎生和我去得?”李逵道:“铁牛背娘到前路,却觅一辆车儿载去。”娘道:“你等大哥来,却商议。”李逵道:“等做甚么,我自和你去便了。” 恰待要行,只见李达提了一罐子饭来。入得门,李逵见了,便拜道:“哥哥,多年不见。”李达骂道:“你这厮归来则甚?又来负累人!”娘便道:“铁牛如今做了官,特地家来取我。”李达道:“娘呀!休信他放屁!当初他打杀了人,教我披枷带锁,受了万千的苦。如今又听得他和梁山泊贼人通同劫了法场,闹了江州,见在梁山泊做了强盗。前日江州行移公文到来,着落原籍追捕正身,却要捉我到官比捕。又得财主替我官司分理,说:‘他兄弟已自十来年不知去向,亦不曾回家,莫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冒供乡贯?’又替我上下使钱,因此不吃官司杖限追要。见今出榜,赏三千贯捉他。你这厮不死,却走家来胡说乱道!”李逵道:“哥哥不要焦躁,一发和你同上山去快活,多少是好。”李达大怒。本待要打李逵,却又敌他不过,把饭罐撇在地下,一直去了。李逵道:“他这一去,必然报人来捉我,却是脱不得身,不如及早走罢。我大哥从来不曾见这大银,我且留下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放在床上。大哥归来见了,必然不赶来。”李逵便解下腰包,取一锭大银放在床上,叫道:“娘,我自背你去休。”娘道:“你背我那里去?”李逵道:“你休问我,只顾去快活便了。我自背你去,不妨!”李逵当下背了娘,提了朴刀,出门望小路里便走。 却说李达奔来财主家报了,领着十来个庄客,飞也似赶到家里看时,不见了老娘,只见床上留下一锭大银子。李达见了这锭大银,心中忖道:“铁牛留下银子,背娘去那里藏了?必是梁山泊有人和他来。我若赶去,倒吃他坏了性命。想他背娘,必去山寨里快活。”众人不见了李逵,都没做理会处。李达却对众庄客说道:“这铁牛背娘去,不知往那条路去了。这里小路甚杂,怎地去赶他?”众庄客见李达没理会处,各自回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只说李逵怕李达领人赶来,背着娘,只奔乱山深处僻静小路而走。看看天色晚了。但见: 暮烟横远岫,宿雾锁奇峰。慈鸦撩乱投林,百鸟喧呼傍树。行行雁阵坠长空,飞入芦花;点点萤光明野径,偏依腐草。茅荆夹路,惊闻更鼓之声;古木悬崖,时见龙蛇之影。卷起金风飘败叶,吹来霜气布深山。 当下李逵背娘到岭下,天色已晚了。娘双眼不明,不知早晚。李逵却自认得,这条岭唤做沂岭。过那边去,方才有人家。娘儿两个趁着星明月朗,一步步捱上岭来。娘在背上说道:“我儿,那里讨口水来我吃也好。”李逵道:“老娘,且待过岭去,借了人家安歇了,做些饭吃。”娘道:“我日中吃了些干饭,口渴的当不得。”李逵道:“我喉咙里也烟发火出。你且等我背你到岭上,寻水与你吃。”娘道:“我儿,端的渴杀我也!救我一救!”李逵道:“我也困倦的要不得!”李逵看看捱得到岭上,松树边一块大青石上,把娘放下,插了朴刀在侧边,分付娘道:“奈心坐一坐,我去寻水来你吃。”李逵听得溪涧里水响,闻声寻将去,扒过了两三处山脚,到得那涧边看时,一溪好水。怎见得?有诗为证: 穿崖透壑不辞劳,远望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李逵扒到溪边,捧起水来自吃了几寻思道:“怎地能勾得寄希望于水去把与娘吃?”立起身至,东观西望,远远地山顶上见个庵儿。李逵道:“好了!”攀藤揽葛,上到庵前。推开门看时,却是个泗州大圣祠堂,面前有个石香炉。李逵用手去掇,原来却是和座子凿成的。李逵拔了一回,那里拔得动。一时性起来,连那座子掇出前面石阶上一磕,把那香炉磕将下来。拿了再到溪边,将这香炉水里浸了,拔起乱草,洗得干净,挽了半香炉水,双手擎来,再寻旧路,夹七夹八走上岭来。到得松树里边,石头上不见了娘,只见朴刀插在那里。李逵叫娘吃水,杳无踪迹,叫了几声不应。李逵定住眼,四下里看时,寻不见娘。走不得三十余步,只见草地上一段血迹。李逵见了,心里越疑惑。趁着那血迹寻将去。寻到一处大洞口,只见两个小虎儿在那里舐一条人腿。李逵心里忖道:“我从梁山泊归来,特为老娘来取他。千辛万苦背到这里,却把来与你吃了!那鸟大虫拖着这条人腿,不是我娘的是谁的!”心头火起,赤黄须竖立起来,将手中朴刀挺起,来搠那两个小虎。这小大虫被搠得慌,也张牙舞爪,钻向前来。被李逵手起,先搠死了一个,那一个望洞里便钻了入去,李逵赶到洞里,也搠死了,却钻入那大虫洞内。李逵却便伏在里面张外面时,只见那母大虫张牙舞爪,望窝里来。李逵道:“正是你这业畜吃了我娘!”放下朴刀,胯边掣出腰刀。那母大虫到洞口,先把尾去窝里一剪,便把后半截身躯坐将入去。李逵在窝内看得仔细,把刀朝母大虫尾底下,尽平生气力,舍命一戳,正中那母大虫粪门。李逵使得力重,和那刀靶也直送入肚里去了。那老大虫吼了一声,就洞口带着刀,跳过涧边去了。李逵却拿了朴刀,就洞里赶将出来。那老虎负疼,直抢下山石岩下去了。李逵恰待要赶,只见就树边卷起一阵狂风,吹得败叶树木如雨一般打将下来。自古道:云生从龙,风生从虎。那一阵风起处,星月光辉之下,大吼了一声,忽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来。李逵看那大虫,但见: 一声吼叫轰霹雳,两眼圆睁闪电光。 摇头摆尾欺存孝,舞爪张牙啖狄梁。 那大虫望李逵势猛一扑。那李逵不慌不忙,趁着那大虫的势力,手起一刀,正中那大虫颔下。那大虫不曾再展再扑,一者护那疼痛,二者伤着他那气管。那大虫退不勾五七步,只听得响一声如倒半壁山,登时间死在岩下。那李逵一时间杀了子母四虎,还又到虎窝边,将着刀复看了一遍,只恐还有大虫,已无有踪迹。李逵也困乏了,走向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次日早晨,李逵却来收拾亲娘的两腿及剩的骨殖,把布衫包裹了,直到泗州大圣庵后掘土坑葬了。李逵大哭了一场。有诗为证: 沂岭西风九月秋,雌雄猛虎聚林丘。 因将老母身躯啖,致使英雄血泪流。 手执钢刀探虎穴,心如烈火报冤仇。 立诛四虎威神力,千古传名李铁牛。 这李逵肚里又饥又渴,不免收拾包裹,拿了朴刀,寻路慢慢的走过岭来。只见五七个猎户,都在那里收窝弓弩箭。见了李逵一身血污,行将下岭来,众猎户吃了一惊,问道:“你这客人莫非是山神土地?如何敢独自过岭来?”李逵见问,自肚里寻思道:“如今沂水县出榜赏三千贯钱捉我,我如何敢说实话?只谎说罢。”答道:“我是客人。昨夜和娘过岭来,因我娘要水吃,我去岭下取水,被那大虫把我娘拖去吃了。我直寻到虎巢里,先杀了两个小虎,后杀了两个大虎。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方才下来。”众猎户齐叫道:“不信你一个人如何杀得四个虎?便是李存孝和子路,也只打得一个。这两个小虎且不打紧,那两个大虎非同小可。我们为这两个畜生,正不知都吃了几顿棍棒。这条沂岭,自从有了这窝虎在上面,整三五个月没人敢行。我们不信!敢是你哄我?”李逵道:“我又不是此间人,没来由哄你做甚么!你们不信,我和你上岭去,寻讨与你,就带些人去扛了下来。”众猎户道;“若端的有时,我们自得重重的谢你。却是好也!”众猎户打起胡哨来,一霎时,聚起三五十人,都拿了挠钩枪棒,跟着李逵,再上岭来。此时天大明朗,都到那山顶上,远远望见窝边果然杀死两个小虎,一个在窝内,一个在外面;一只母大虫死在山岩边;一只雄虎死在泗州大圣庙前。 众猎户见了杀死四个大虫,尽皆欢喜,便把索子抓缚起来。众人扛抬下岭,就邀李逵同去请赏。一面先使人报知里正上户,都来迎接着,抬到一个大户人家,唤做曹太公庄上。那人原是闲吏,专一在乡放刁把滥,近来暴有几贯浮财,只是为人行短。当时曹太公亲自接来,相见了,邀请李逵到草堂上坐定,动问那杀虎的缘由。李逵却把夜来同娘到岭上要水吃,因此杀死大虫的话,说了一遍。众人都呆了。曹太公动问:“壮士高姓名讳?”李逵答道:“我姓张,无讳,只唤做张大胆。”曹太公道:“真乃是大胆壮士!不恁的胆大,如何杀的四个大虫!”一壁厢叫安排酒食管待。不在话下。 且说当村里得知沂岭杀了四个大虫,抬在曹太公家,讲动了村坊道店,哄的前村后村,山僻人家,大男幼女,成群拽队都来看虎。入见曹太公相待着打虎的壮士在厅上吃酒。数中却有李鬼的老婆,逃在前村爹娘家里,随着众人也来看虎,却认得李逵的模样,慌忙来家对爹娘说道:“这个杀虎的黑大汉,便是杀我老公,烧了我屋的。他正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爹娘听得,连忙来报知里正。里正听了道:“他既是黑旋风时,正是岭后百丈村打死了人的李逵。逃走在江州,又做出事来,行移到本县原籍追捉。如今官司出三千贯赏钱拿他。他却走在这里!”暗地使人去请得曹太公到来商议。曹太公推道更衣,急急的到里正家。里正说:“这个杀虎的壮士,便是岭后百丈村里的黑旋风李逵。见今官司着落拿他。”曹太公道:“你们要打听得仔细。倘不是时,倒惹的不好。若真个是时,却不妨。要拿他时,也容易;只怕不是他时,却难。”里正道:“只有李鬼的老婆认得。他曾来李鬼家做饭吃,杀了李鬼。”曹太公道:“既是如此,我们且只顾置酒请他,却问他:今番杀了大虫,还是要去县请功,只是要村里讨赏?若还他不肯去县里请功时,便是黑旋风了。着人轮换把盏,灌得醉了,缚在这里,却去报知本县,差都头来取去。万无一失。”众人道:“说得是。”里正说与众人,商量定了。有《浣溪沙》词为证: 杀却凶人毁却房,西风林下路匆忙,忽逢猛虎聚前冈。格杀虽除村岭患,潜谋难免报仇殃,脱离罗网更高强。 曹太公回家来款住李逵,一面且置酒来相待,便道:“适间抛撇,请勿见怪。且请壮士解下腰间包裹,放下朴刀,宽松坐一坐。”李逵道:“好,好!我的腰刀已搠在雌虎肚里了,只有刀鞘在这里。若是开剥时,可讨来还我。”曹太公道:“壮士放心,我这里有的是好刀,相送一把与壮士悬带。”李逵解了腰间刀鞘,并缠袋包裹,都递与庄客收贮,便把朴刀倚在壁边。曹太公叫取大盘肉来,大壶酒来。众多大户并里正猎户人等,轮番把盏,大碗大锺只顾劝李逵。曹太公又请问道:“不知壮士要将这虎解官请功,只是在这里讨些赍发?”李逵道:“我是过往客人,忙些个。偶然杀了这窝猛虎,不须去县里请功。只此有些赍发便罢。若无,我也去了。”曹太公道:“如何敢轻慢了壮士!少刻村中敛取盘缠相送。我这里自解虎到县里去。”李逵道:“布衫先借一领与我换了上盖。”曹太公道:“有,有。”当时便取一领细青布衲袄,就与李逵换了身上的血污衣裳。只见门前鼓响笛鸣,都将酒来与李逵把盏作庆。一杯冷,一杯热,李逵不知是计,只顾开怀畅饮,全不记宋江分付的言语。不两个时辰,把李逵灌得酩酊大醉,立脚不住。众人扶到后堂空屋下,放翻在一条板凳上,就取两条绳子,连板凳绑住了。便叫里正带人飞也似去县里报知,就引李鬼老婆去做原告,补了一纸状子。 此时哄动了沂水县里。知县听的大惊,连忙升厅问道:“黑旋风拿住在那里?这是谋叛的人,不可走了!”原告人并猎户答应道:“见缚在本乡曹大户家。为是无人禁得他,诚恐有失,路上走了,不敢解来。”知县随即叫唤本县都头去取来,就厅前转过一个都头来声喏。那人是谁?有诗为证: 面阔眉浓须鬓赤,双睛碧绿似番人。 沂水县中青眼虎,豪杰都头是李云。 当下知县唤李云上厅来分付道:“沂岭下曹大户庄上拿住黑旋风李逵。你可多带人去,密地解来,休要哄动村坊,被他走了。”李都头领台旨下厅来了,点起三十个老郎土兵,各带了器械,便奔沂岭村中来。这沂水县是个小去处,如何掩饰得过。此时街市上讲动了,说道:“拿着了闹江州的黑旋风,如今差李都头去拿来。”朱贵在东庄门外朱富家听得了这个消息,慌忙来后面对兄弟朱富说道:“这黑厮又做出来了!如何解救?宋公明特为他诚恐有失,差我来打听消息。如今他吃拿了,我若不救得他时,怎的回寨去见哥哥?似此怎生是好!”朱富道:“大哥且不要慌。这李都头一身好本事,有三五十人近他不得。我和你只两个同心合意,如何敢近傍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李云日常时最是爱我,常常教我使些器械。我却有个道理对他,只是在这里安不得身了。今晚煮了三二十斤肉,将十数瓶酒,把肉大块切了,却将些蒙汗药拌在里面。我两个五更带数个火家,挑着去半路里僻静处等候他,解来时,只做与他把酒贺喜,将众人都麻翻了,却放李逵,如何?”朱贵道:“此计大妙。事不宜迟,可以整顿,及早便去!”朱富道:“只是李云不会吃酒,便麻翻了,终久醒得快。还有件事:倘或日后得知,须在此安身不得。”朱贵道:“兄弟,你在这里卖酒也不济事。不如带领老小,跟我上山,一发入了伙。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却不快活!今夜便叫两个火家,觅了一辆车儿,先送妻子和细软行李起身,约在十里牌等候,都去上山。我如今包裹内带得一包蒙汗药在这里,李云不会吃酒时,肉里多糁些,逼着他多吃些,也麻倒了。救得李逵,同上山去,有何不可。”朱富道:“哥哥说得是。”便叫人去觅下了一辆车儿,打拴了三五个包箱,捎在车儿上,家中粗物都弃了。叫浑家和儿女上了车子,分付两个火家跟着。车子只顾先去,救了李逵,后面随即便来。有诗为证: 杀人放火惯为非,好似於菟插翅飞。 朱贵不施邀截计,定担枷锁入圜扉。 且说朱贵、朱富当夜煮熟了肉,切做大块,将药来拌了,连酒装做两担,带了二三十个空碗,又有若干菜蔬,也把药来拌了。恐有不吃肉的,也教他着手。两担酒肉,两个火家各挑一担。弟兄两个自提了些果盒之类。四更前后,直接将来僻静山路口坐等。到天明,远远地只听得敲着锣响。朱贵接到路口。 且说那三十来个土兵,自村里吃了半夜酒,四更前后,把李逵背剪绑了解将来。后面李都头坐在兜轿儿上。看看早来到面前,朱富便向前拦住,叫道:“师父且喜!小弟将来接力。”桶内舀一壶酒来,斟一大锺,上劝李云。朱贵托着肉来,火家捧过果盒。李云见了,慌忙下轿,跳向前来说道:“贤弟,何劳如此远接!”朱富道:“聊表徒弟的孝顺之心。”李云接过酒来,到口不吃。朱富跪下道:“小弟已知师父不饮酒,今日这个喜酒,也饮半盏儿,见徒弟的孝顺之意。”李云推却不过,略呷了两口。朱富便道:“师父不饮酒,须请些肉。”李云道:“夜间已饱,吃不得了。”朱富道:“师父行了许多路,肚里也饥了。虽不中吃,胡乱请些,也免小弟之羞。”拣两块好的递将过来。李云见他如此殷勤,只得勉意吃了两块。朱富把酒来劝上户里正并猎户人等,都劝了三锺。朱贵便叫土兵庄客众人都来吃酒。这伙男女那里顾个冷热好吃不好吃,酒肉到口,只顾吃,正如这风卷残云,落花流水,一齐上来抢着吃了。李逵光着眼,看了朱贵弟兄两个,已知用计,故意道:“你们也请我吃些!”朱贵喝道:“你是歹人,有何酒肉与你吃!这般杀才,快闭了口!”李云看着土兵,喝道:“叫走!”只见一个个都面面厮觑,走动不得,口颤脚麻,都跌倒了。李云急叫:“中了计了!”恰待向前,不觉自家也头重脚轻,晕倒了,软做一堆,睡在地下。当时朱贵、朱富各夺了一条朴刀,喝声:“孩儿们休走!”两个挺起朴刀来赶这伙不曾吃酒肉的庄客,并那看的人。走得快的走了,走得迟的就搠死在地。李逵大叫一声,把那绑缚的麻绳都挣断了,便夺过一条朴刀来杀李云。朱富慌忙拦住,叫道:“不要害他!是我的师父,为人最好。你只顾先走。”李逵应道:“不杀得曹太公老驴,如何出得这口气!”李逵赶上,手起一朴刀,先搠死曹太公并李鬼的老婆。续后里正也杀了。性起来,把猎户排头儿一昧价搠将去。那三十来个土兵都被搠死了。这看的人和众庄客,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却望深村野路逃命去了。 李逵还直顾寻人要杀。朱贵喝道:“不干看的人事,休只管伤人!”慌忙拦住。李逵方才住了手,就土兵身上剥了两件衣服穿上。三个人提着朴刀,便要从小路里走。朱富道:“不好,却是我送了师父性命!他醒时,如何见的知县?必然赶来。你两个先行,我等他一等。我想他日前教我的恩义,且是为人忠直,等他赶来,就请他一发上山入伙,也是我的恩义,免得教回县去吃苦。”朱贵道:“兄弟,你也见的是。我便先去跟了车子行,留李逵在路傍帮你等他。只有李云那厮吃的药少,没一个时辰便醒。若是他不赶来时,你们两个休执迷等他。”朱富道:“这是自然了。”当下朱贵前行去了。 只说朱富和李逵坐在路傍边等候。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只见李云挺着一条朴刀,飞也似赶来,大叫道:“强贼休走!”李逵见他来的凶,跳起身,挺着朴刀来斗李云,恐伤朱富。正是,有分教:梁山泊内添双虎,聚义厅前庆四人。毕竟黑旋风斗青眼虎,二人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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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 第八十六回 ·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 ] 吴承恩

话说孙大圣牵着马,挑着担,满山头寻叫师父,忽见猪八戒气呼呼的跑将来道:“哥哥,你喊怎的?”行者道:“师父不见了,你可曾看见?”八戒道:“我原来只跟唐僧做和尚的,你又捉弄我,教做什么将军!我舍着命,与那妖精战了一会,得命回来。师父是你与沙僧看着的,反来问我?”行者道:“兄弟,我不怪你。你不知怎么眼花了,把妖精放回来拿师父。我去打那妖精,教沙和尚看着师父的,如今连沙和尚也不见了。”八戒笑道:“想是沙和尚带师父那里出恭去了。”说不了,只见沙僧来到。行者问道:“沙僧,师父那里去了?”沙僧道:“你两个眼都昏了,把妖精放将来拿师父,老沙去打那妖精的,师父自家在马上坐来。”行者气得暴跳道:“中他计了,中他计了!”沙僧道:“中他什么计?”行者道:“这是分瓣梅花计,把我弟兄们调开,他劈心里捞了师父去了。天,天,天!却怎么好!”止不住腮边泪滴。八戒道:“不要哭,一哭就脓包了!横竖不远,只在这座山上,我们寻去来。”三人没计奈何,只得入山找寻。行了有二十里远近,只见那悬崖之下,有一座洞府—— 削峰掩映,怪石嵯峨。奇花瑶草馨香,红杏碧桃艳丽。崖前古树,霜皮溜雨四十围;门外苍松,黛色参天二千尺。双双野鹤,常来洞口舞清风;对对山禽,每向枝头啼白昼。簇簇黄藤如挂索,行行烟柳似垂金。方塘积水,深穴依山。方塘积水,隐穷鳞未变的蛟龙;深穴依山,住多年吃人的老怪。果然不亚神仙境,真是藏风聚气巢。 行者见了,两三步,跳到门前看处,那石门紧闭,门上横安着一块石版,石版上有八个大字,乃“隐雾山折岳连环洞。”行者道:“八戒,动手啊!此间乃妖精住处,师父必在他家也。”那呆子仗势行凶,举钉钯尽力筑将去,把他那石头门筑了一个大窟窿,叫道:“妖怪!快送出我师父来,免得钉钯筑倒门,一家子都是了帐!”守门的小妖,急急跑入报道:“大王,闯出祸来了!”老怪道:“有甚祸?”小妖道:“门前有人把门打破,嚷道要师父哩!”老怪大惊道:“不知是那个寻将来也?”先锋道:“莫怕!等我出去看看。”那小妖奔至前门,从那打破的窟窿处,歪着头,往外张,见是个长嘴大耳朵,即回头高叫:“大王莫怕他!这是个猪八戒,没甚本事,不敢无理。他若无理,开了门,拿他进来凑蒸。怕便只怕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八戒在外边听见道:“哥啊,他不怕我,只怕你哩。师父定在他家了。你快上前。”行者骂道:“泼孽畜!你孙外公在这里?送我师父出来,饶你命罢!”先锋道:“大王,不好了!孙行者也寻将来了!”老怪报怨道:“都是你定的什么分瓣分瓣,却惹得祸事临门!怎生结果?”先锋道:“大王放心,且休埋怨。我记得孙行者是个宽洪海量的猴头,虽则他神通广大,却好奉承。我们拿个假人头出去哄他一哄,奉承他几句,只说他师父是我们吃了。惹还哄得他去了,唐僧还是我们受用,哄不过再作理会。”老怪道:“那里得个假人头?”先锋道:“等我做一个儿看。” 好妖怪,将一把瑽钢刀斧,把柳树根砍做个人头模样,喷上些人血,糊糊涂涂的,着一个小怪,使漆盘儿拿至门下,叫道:“大圣爷爷,息怒容禀。”孙行者果好奉承,听见叫声大圣爷爷,便就止住八戒:“且莫动手,看他有甚话说。”拿盘的小怪道:“你师父被我大王拿进洞来,洞里小妖村顽,不识好歹,这个来吞,那个来啃,抓的抓,咬的咬,把你师父吃了,只剩了一个头在这里也。”行者道:“既吃了便罢,只拿出人头来,我看是真是假。”那小怪从门窟里抛出那个头来。猪八戒见了就哭道:“可怜啊!那们个师父进去,弄做这门个师父出来也!”行者道:“呆子,你且认认是真是假。就哭!”八戒道:“不羞!人头有个真假的?”行者道:“这是个假人头。”八戒道:“怎认得是假?”行者道:“真人头抛出来,扑搭不响;假人头抛得象梆子声。你不信,等我抛了你听。”拿起来往石头上一掼,当的一声响亮。沙和尚道:“哥哥,响哩!”行者道:“响便是个假的。我教他现出本相来你看。”急掣金箍棒,扑的一下,打破了。八戒看时,乃是个柳树根。呆子忍不住骂起来道:“我把你这伙毛团!你将我师父藏在洞里,拿个柳树根哄你猪祖宗,莫成我师父是柳树精变的!”慌得那拿盘的小怪,战兢兢跑去报道:“难,难,难!难,难,难!”老妖道:“怎么有许多难?”小妖道:“猪八戒与沙和尚倒哄过了,孙行者却是个贩古董的——识货,识货!他就认得是个假人头。如今得个真人头与他,或者他就去了。”老怪道:“怎么得个真人头——我们那剥皮亭内有吃不了的人头选一个来。”众妖即至亭内拣了个新鲜的头,教啃净头皮,滑塔塔的,还使盘儿拿出,叫:“大圣爷爷,先前委是个假头。这个真正是唐老爷的头,我大王留了镇宅子的,今特献出来也。”扑通的把个人头又从门窟里抛出,血滴滴的乱滚。 孙行者认得是个真人头,没奈何就哭。八戒、沙僧也一齐放声大哭。八戒噙着泪道:“哥哥,且莫哭。天气不是好天气,恐一时弄臭了。等我拿将去,乘生气埋下再哭。”行者道:“也说得是。”那呆子不嫌秽污,把个头抱在怀里,跑上山崖。向阳处,寻了个藏风聚气的所在,取钉钯筑了一个坑,把头埋了,又筑起一个坟冢。才叫沙僧:“你与哥哥哭着,等我去寻些什么供养供养。”他就走向涧边,攀几根大柳枝,拾几块鹅卵石,回至坟前,把柳枝儿插在左右,鹅卵石堆在面前。行者问道:“这是怎么说?”八戒道:“这柳枝权为松柏,与师父遮遮坟顶;这石子权当点心,与师父供养供养。”行者喝道:“夯货!人已死了,还将石子儿供他!”八戒道:“表表生人意,权为孝道心。”行者道:“且休胡弄!教沙僧在此,一则庐暮,二则看守行李、马匹。我和你去打破他的洞府,拿住妖魔,碎尸万段,与师父报仇去来。”沙和尚滴泪道:“大哥言之极当。你两个着意,我在此处看守。” 好八戒,即脱了皂锦直裰,束一束着体小衣,举钯随着行者。二人努力向前,不容分辨,径自把他石门打破,喊声振天,叫道:“还我活唐僧来耶!”那洞里大小群妖,一个个魂飞魄散,都报怨先锋的不是。老妖问先锋道:“这些和尚打进门来,却怎处治?”先锋道:“古人说得好,手插鱼篮,避不得腥。一不做,二不休,左右帅领家兵杀那和尚去来!”老怪闻言,无计可奈,真个传令,叫:“小的们,各要齐心,将精锐器械跟我去出征。”果然一齐呐喊,杀出洞门。这大圣与八戒,急退几步,到那山场平处,抵住群妖,喝道:“那个是出名的头儿?那个是拿我师父的妖怪?”那群妖扎下营盘,将一面锦绣花旗闪一闪,老怪持铁杵,应声高呼道:“那泼和尚,你认不得我?我乃南山大王,数百年放荡于此。你唐僧已是我拿吃了,你敢如何?”行者骂道:“这个大胆的毛团!你能有多少的年纪,敢称南山二字?李老君乃开天辟地之祖,尚坐于太清之右;佛如来是治世之尊,还坐于大鹏之下;孔圣人是儒教之尊,亦仅呼为夫子。你这个孽畜,敢称什么南山大王,数百年之放荡!不要走!吃你外公老爷一棒!”那妖精侧身闪过,使杵抵住铁棒,睁圆眼问道:“你这嘴脸象个猴儿模样,敢将许多言语压我!你有什么手段,在吾门下猖狂?”行者笑道:“我把你个无名的孽畜!是也不知老孙!你站住,硬着胆,且听我说—— 祖居东胜大神洲,天地包含几万秋。花果山头仙石卵,卵开产化我根苗。 生来不比凡胎类,圣体原从日月俦。本性自修非小可,天姿颖悟大丹头。 官封大圣居云府,倚势行凶斗斗牛。十万神兵难近我,满天星宿易为收。 名扬宇宙方方晓,智贯乾坤处处留。今幸皈依从释教,扶持长老向西游。 逢山开路无人阻,遇水支桥有怪愁。林内旋威擒虎豹,崖前复手捉貔貅。 东方果正来西域,那个妖邪敢出头!孽畜伤师真可恨,管教时下命将休! 那怪闻言,又惊又恨。咬着牙,跳近前来,使铁杵望行者就打。行者轻轻的用棒架住,还要与他讲话,那八戒忍不住,掣钯乱筑那怪的先锋。先锋帅众齐来。这一场在山中平地处混战,真是好杀—— 东土大邦上国僧,西方极乐取真经。南山大豹喷风雾,路阻深山独显能。施巧计,弄乖伶,无知误捉大唐僧。相逢行者神通广,更遭八戒有声名。群妖混战山平处,尘土纷飞天不清。那阵上小妖呼哮,枪刀乱举;这壁厢神僧叱喝,钯棒齐兴。大圣英雄无敌手,悟能精壮喜神生。南禺老怪,部下先锋,都为唐僧一块肉,致令舍死又亡生。这两个因师性命成仇隙,那两个为要唐僧忒恶情。往来斗经多半会,冲冲撞撞没输赢。 孙大圣见那些小妖勇猛,连打不退。即使个分身法,把毫毛拔下一把,嚼在口中,喷出去,叫声“变!”都变做本身模样,一个使一条金箍棒,从前边往里打进。那一二百个小妖,顾前不能顾后,遮左不能遮右,一个个各自逃生,败走归洞。这行者与八戒,从阵里往外杀来。可怜那些不识俊的妖精,搪着钯,九孔血出;挽着棒,骨肉如泥!唬得那南山大王滚风生雾,得命逃回。那先锋不能变化,早被行者一棒打倒,现出本相,乃是个铁背苍狼怪。八戒上前扯着脚,翻过来看了道:“这厮从小儿也不知偷了人家多少猪牙子、羊羔儿吃了!”行者将身一抖,收上毫毛道:“呆子!不可迟慢!快赶老怪,讨师父的命去来!”八戒回头,就不见那些小行者,道:“哥哥的法相儿都去了!”行者道:“我已收来也。”八戒道:“妙啊,妙啊!”两个喜喜欢欢,得胜而回。 却说那老怪逃了命回洞,吩咐小妖搬石块,挑土,把前门堵了。那些得命的小妖,一个个战兢兢的,把门都堵了,再不敢出头。这行者引八戒,赶至门首吆喝,内无人答应。八戒使钯筑时,莫想得动。行者知之,道:“八戒,莫费气力,他把门堵了。”八戒道:“堵了门,师仇怎报?”行者道:“且回,上墓前看看沙僧去。”二人复至本处,见沙僧还哭哩。八戒越发伤悲,丢了钯,伏在坟上,手扑着土哭道:“苦命的师父啊!远乡的师父啊!那里再得见你耶!”行者道:“兄弟,且莫悲切。这妖精把前门堵了,一定有个后门出入。你两个只在此间,等我再去寻看。”八戒滴泪道:“哥啊!仔细着!莫连你也捞去了,我们不好哭得,哭一声师父,哭一声师兄,就要哭得乱了。”行者道:“没事!我自有手段!” 好大圣,收了棒,束束裙,拽开步,转过山坡,忽听得潺潺水响。且回头看处,原来是涧中水响,上溜头冲泄下来。又见润那边有座门儿,门左边有一个出水的暗沟,沟中流出红水来。他道:“不消讲!那就是后门了。若要是原嘴脸,恐有小妖开门看见认得,等我变作个水蛇儿过去。且住!变水蛇恐师父的阴灵儿知道,怪我出家人变蛇缠长。变作个小螃蟹儿过去罢?也不好,恐师父怪我出家人脚多。”即做一个水老鼠,飕的一声撺过去,从那出水的沟中,钻至里面天井中。探着头儿观看,只见那向阳处有个小妖,拿些人肉巴子,一块块的理着晒哩。行者道:“我的儿啊!那想是师父的肉,吃不了,晒干巴子防天阴的。我要现本相,赶上前,一棍子打杀,显得我有勇无谋;且再变化进去,寻那老怪,看是何如。”跳出沟,摇身一变,变做个有翅的蚂蚁儿。真个是—— 力微身小号玄驹,日久藏修有翅飞。闲渡桥边排阵势,喜来床下斗仙机。 善知雨至常封穴,垒积尘多遂作灰。巧巧轻轻能爽利,几番不觉过柴扉。 他展开翅,无声无影,一直飞入中堂。只见那老怪烦烦恼恼正坐,有一个小妖,从后面跳将来报道:“大王万千之喜!”老妖道:“喜从何来?”小妖道:“我才在后门外涧头上探看,忽听得有人大哭。即瑀上峰头望望,原来是猪八戒、孙行者、沙和尚在那里拜坟痛哭。想是把那个人头认做唐僧的头葬下,秬作坟墓哭哩。”行者在暗中听说,心内欢喜道:“若出此言,我师父还藏在那里,未曾吃哩。等我再去寻寻,看死活如何,再与他说话。”好大圣,飞在中堂,东张西看,见旁边有个小门儿,关得甚紧;即从门缝儿里钻去看时,原是个大园子,隐隐的听得悲声。径飞入深处,但见一丛大树,树底下绑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唐僧。行者见了,心痒难挠,忍不住,现了本相,近前叫声:“师父。”那长老认得,滴泪道:“悟空,你来了?快救我一救!悟空,悟空!”行者道:“师父莫只管叫名字:面前有人,怕走了风汛。你既有命,我可救得你。那怪只说已将你吃了,拿个假人头哄我,我们与他恨苦相持。师父放心,且再熬熬儿,等我把那妖精弄倒,方好来解救。” 大圣念声咒语,却又摇身还变做个蚂蚁儿,复入中堂,丁在正梁之上。只见那些未伤命的小妖,簇簇攒攒,纷纷嚷嚷。内中忽跳出一个小妖,告道:“大王,他们见堵了门,攻打不开,死心踏地,舍了唐僧,将假人头弄做个坟墓。今日哭一日,明日再哭一日,后日复了三,好道回去。打听得他们散了啊,把唐僧拿出来,碎暧碎剁,把些大料煎了,香喷喷的大家吃一块儿,也得个延年长寿。”又一个小妖拍着手道:“莫说,莫说!还是蒸了吃的有味!”又一个说:“煮了吃,还省柴。”又一个道:“他本是个稀奇之物,还着些盐儿腌腌,吃得长久。”行者在那梁中听见,心中大怒道:“我师父与你有甚毒情,这般算计吃他!”即将毫毛拔了一把,口中嚼碎,轻轻吹出,暗念咒语,都教变做瞌睡虫儿,往那众妖脸上抛去。一个个钻入鼻中,小妖渐渐打盹。不一时,都睡倒了。只有那个老妖睡不稳,他两只手揉头搓脸,不住的打涕喷,捏鼻子。行者道:“莫是他晓得了?与他个双掭灯!又拨一根毫毛,依母儿做了,抛在他脸上,钻于鼻孔内。两个虫儿,一个从左进,一个从右入。那老妖瓜起来,伸伸腰,打两个呵欠,呼呼的也睡倒了。行者暗喜,才跳下来,现出本相。耳朵里取出棒来,幌一幌,有鸭蛋粗细,当的一声,把旁门打破,跑至后园,高叫“师父!”长老道:“徒弟,快来解解绳儿,绑坏我了。”行者道:“师父不要忙,等我打杀妖精,再来解你。”急抽身跑至中堂。正举棍要打,又滞住手道:“不好!等解了师父来打。”复至园中,又思量道:“等打了来救。”如此者两三番,却才跳跳舞舞的到园里。长老见了,悲中作喜道:“猴儿,想是看见我不曾伤命,所以欢喜得没是处,故这等作跳舞也?”行者才至前,将绳解了,挽着师父就走。又听得对面树上绑的人叫道:“老爷舍大慈悲,也救我一命!”长老立定身,叫:“悟空,那个人也解他一解。”行者道:“他是什么人?”长老道:“他比我先拿进一日。他是个樵子,说有母亲年老,甚是思想,倒是个尽孝的。一发连他都救了罢。”行者依言,也解了绳索,一同带出后门,瓜上石崖,过了陡涧。长老谢道:“贤徒,亏你救了他与我命!悟能、悟净都在何处?”行者道:“他两个都在那里哭你哩。你可叫他一声。”长老果厉声高叫道:“八戒,八戒!”那呆子哭得昏头昏脑的,揩揩鼻涕眼泪道:“沙和尚,师父回家来显魂哩!在那里叫我们不是?”行者上前,喝了一声道:“夯货!显什么魂?这不是师父来了?”那沙僧抬头见了,忙忙跪在面前道:“师父,你受了多少苦啊!哥哥怎生救得你来也?”行者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八戒闻言,咬牙恨齿,忍不住举起钯把那坟冢,一顿筑倒,掘出那人头,一顿筑得稀烂。唐僧道:“你筑他为何?”八戒道:“师父啊,不知他是那家的亡人,教我朝着他哭!”长老道:“亏他救了我命哩。你兄弟们打上他门,嚷着要我,想是拿他来搪塞;不然啊,就杀了我也。还把他埋一埋,见我们出家人之意。”那呆子听长老此言,遂将一包稀烂骨肉埋下,也秬起个坟墓。 行者却笑道:“师父,你请略坐坐,等我剿除去来。”即又跳下石崖,过涧入洞,把那绑唐僧与樵子的绳索拿入中堂,那老妖还睡着了,即将他四马攒蹄捆倒,使金箍棒掬起来,握在肩上,径出后门。猪八戒远远的望见道:“哥哥好干这握头事!再寻一个儿趁头挑着不好?”行者到跟前放下,八戒举钯就筑。行者道:“且住!洞里还有小妖怪,未拿哩。”八戒道:“哥啊,有便带我进去打他。”行者道:“打又费工夫了,不若寻些柴,教他断根罢。”那樵子闻言,即引八戒去东凹里寻了些破梢竹、败叶松、空心柳、断根藤、黄蒿、老荻、芦苇、干桑,挑了若干,送入后门里。行者点上火,八戒两耳扇起风。那大圣将身跳上,抖了一抖,收了瞌睡虫的毫毛。那些小妖及醒来,烟火齐着,可怜!莫想有半个得命。连洞府烧得精空,却回见师父。师父听见老妖方醒声唤,便叫:“徒弟,妖精醒了。”八戒上前一钯,把老怪筑死,现出本相,原来是个艾叶花皮豹子精。行者道:“花皮会吃老虎,如今又会变人。这顿打死,才绝了后患也!”长老谢之不尽,攀鞍上马。那樵子道:“老爷,向西南去不远,就是舍下。请老爷到舍,见见家母,叩谢老爷活命之恩,送老爷上路。”长老欣然,遂不骑马,与樵子并四众同行。向西南迤泬前来,不多路,果见那—— 石径重漫苔藓,柴门篷络藤花。四面山光连接,一林鸟雀喧哗。 密密松篁交翠,纷纷异卉奇葩。地僻云深之处,竹篱茅舍人家。 远见一个老妪,倚着柴扉,眼泪汪汪的,儿天儿地的痛哭。这樵子看见是他母亲,丢了长老,急忙忙先跑到柴扉前,跪下叫道:“母亲,儿来也!”老妪一把抱住道:“儿啊!你这几日不来家,我只说是山主拿你去,害了性命,是我心疼难忍。你既不曾被害,何以今日才来?你绳担、柯斧俱在何处?”樵子叩头道:“母亲,儿已被山主拿去,绑在树上,实是难得性命。幸亏这几位老爷!这老爷是东土唐朝往西天取经的罗汉。那老爷倒也被山主拿去绑在树上。他那三位徒弟老爷,神通广大,把山主一顿打死,却是个艾叶花皮豹子精。概众小妖,俱尽烧死,却将那老老爷解下救出,连孩儿都解救出来。此诚天高地厚之恩!不是他们,孩儿也死无疑了。如今山上太平,孩儿彻夜行走,也无事矣。”那老妪听言,一步一拜,拜接长老四众,都入柴扉茅舍中坐下。娘儿两个磕头称谢不尽,慌慌忙忙的,安排些素斋酬谢。八戒道:“樵哥,我见你府上也寒薄,只可将就一饭,切莫费心大摆布。”樵子道:“不瞒老爷说。我这山间实是寒薄,没什么香蕈、蘑菰、川椒、大料,只是几品野菜奉献老爷,权表寸心。”八戒笑道:“聒噪,聒噪。放快些儿就是。我们肚中饥了。”樵子道:“就有,就有!”果然不多时,展抹桌凳,摆将上来。果是几盘野菜。但见那—— 嫩焯黄花菜,酸蜱白鼓丁。浮蔷马齿苋,江荠雁肠英。燕子不来香且嫩,芽儿拳小脆还青。烂煮马蓝头,白熝狗脚迹。猫耳朵,野落荜,灰条熟烂能中吃;剪刀股,牛塘利,倒灌窝螺操帚荠。碎米荠,莴菜荠,几品青香又滑腻。油炒乌英花,菱科甚可夸;蒲根菜并茭儿菜,四般近水实清华。看麦娘,娇且佳;破破纳,不穿他;苦麻台下藩篱架。雀儿绵单,猢狲脚迹;油灼灼煎来只好吃。斜蒿青蒿抱娘蒿,灯娥儿飞上板荞荞。羊耳秃,枸杞头,加上乌蓝不用油。几般野菜一濩饭,樵子虔心为谢酬。 师徒们饱餐一顿,收拾起程。那樵子不敢久留,请母亲出来,再拜,再谢。樵子只是磕头,取了一条枣木棍,结束了衣裙,出门相送。沙僧牵马,八戒挑担,行者紧随左右,长老在马上拱手道:“樵哥,烦先引路,到大路上相别。”一齐登高下坂,转涧寻坡。长老在马上思量道:徒弟啊—— 自从别主来西域,递递迢迢去路遥。水水山山灾不脱,妖妖怪怪命难逃。 心心只为经三藏,念念仍求上九霄。碌碌劳劳何日了,几时行满转唐朝! 樵子闻言道:“老爷切莫忧思。这条大路,向西方不满千里,就是天竺国,极乐之乡也。”长老闻言,翻身下马道:“有劳远涉。即是大路,请樵哥回府,多多拜上令堂老安人:适间厚扰盛斋,贫僧无甚相谢,只是早晚诵经,保佑你母子平安,百年长寿。”那樵子喏喏相辞,复回本路。师徒遂一直投西。正是:降怪解冤离苦厄,受恩上路用心行。毕竟不知还有几日得到西天,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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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净沙 · 越调 · 冬

[ ] 白朴

这首小令运用诗歌创作的传统手法,构成了诗的意境。此曲选择一个黄昏的城郊作为描绘冬景的具体环境,通过冷月、黄昏、雪山、水滨、淡烟、衰草、茅舍、孤村等清寒凄迷的意象,表达出一种孤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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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 西湖怀古

[ ] 陈德武

《水龙吟·西湖怀古》是南宋末年词人陈德武创作的一首词。该词上片化用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词意,描绘西湖繁华秀丽的景物,而结以豪杰壮志消磨于花天酒地之中,对南渡以来沉迷腐败的现实深表痛心和惋惜。下片慨叹天旋时异、山河变色,希望借助神力,推山移水,把西湖改造成造福于人民的农桑之地,并决心发挥英雄才气,挽狂澜于既倒,实现报仇雪耻、重整故国河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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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 第十四卷 · 尽心下 · 第六节

[ ] 孟子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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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

[ ] 李清照

这首词作当写于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秋天,时赵明诚为莱州守,李清照从靑州赴莱州途中宿昌乐县驿馆时寄给其家乡姊妹的。它通过词人自靑州赴莱州途中的感受,表达她希望姐妹寄书东莱、互相联系的深厚感情。 「泪湿罗衣脂粉满」,词作开首词人即直陈送别的难分难舍场面。词人抓住姊妹送别的两个典型细节来作文章:「泪」和「脂粉」,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自己无限的伤感。次写「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热泪纵横,犹无法表达姊妹离别时的千般别恨,万种离情,似唯有发之于声,方能道尽惜别之痛,难分难舍之情。「四叠阳关」,苏轼《论三叠歌法》中的说法可参为注解:「旧传《阳关》三叠,然今世歌者,每句再叠而已。若通一首言之,又是四叠。皆非是。若每句三唱,以应三叠之说,则丛然无复节奏。余在密州,文勋长官以事至密,自云得古本《阳关》。每句皆再唱,而第一句不叠,乃知古本三叠盖如此。及在黄州,偶得乐天《对酒》云:『相逢且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注云:『第四声劝君更尽一杯酒』。以此验之,若一句再叠,则此句为第五声;今为第四声,则第一句不叠审矣。」由此观之,「四叠阳关」的说法无误。「千千遍」则以夸张手法,极力渲染离别场面之难堪。値得注意的是,词人写姊妹的别离场面,竟用如此豪宕的笔触,一来表现了词人的笔力纵横,颇具恣放特色,在其《凤凰台上忆吹箫》一词中有「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畱」,似同出一机杼;二亦展现了词人感情的深挚。「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词人的笔触在结拍处一折,纷乱的思绪又转回现实。临别之际,姊妹们说此行路途遥遥,山长水远,而今自己已行至「山断」之处,不仅离姊妹们更加遥远了,而且又逢上了萧萧夜雨,淅淅沥沥烦人心境,自己又独处孤馆,更是愁上加愁。词作上阕从先回想,后抒写现实,从远及近,词脉清晰。 下阕,词人的思绪又回到离别时的场景,但笔触则集中抒写自己当时的心境。「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直陈自己在临别之际,由于极度伤感,心绪不宁,以致在饯别宴席上喝了多少杯酒,酒杯的深浅也没有印象。词人以这一典型细节,真切而又形象地展现了当时难别的心境,同时也是「方寸乱」的最佳注释。歇拍二句:「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词人的思绪依然飘荡在那令人难忘的别离场合,但词作的笔力却陡地一振,奏出与前面决然不同的充满亮色的音符。词人告慰姊妹们,东莱幷不象蓬莱那么遥远,只要鱼雁频传,音讯常通,姊妹们还是如同厮守在一起。词作至此,已不仅仅表现的是离情别绪,更表现了词人深挚感人的骨肉手足之情。「蓬莱」,传说中的仙山。李商隐《无题》诗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本词不仅有李清照词作特有的抒写心理细腻、敏感的特点,更有笔力健拔、恣放的特色。以此特色来写离别之情,对一个女词人来说,尤显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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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乐境乃学仙,避苦趣乃学佛。佛家所谓“极乐世界”者,盖谓众苦之所不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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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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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地芳春都过了。花不语、对人含笑。花与人期,人怜花病,瘦似人多少。 闻道重门深悄悄。愁不尽、露啼烟袅。断得相思,除非明月,不把花枝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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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影 · 卷一 ·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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