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 ] 吕不韦
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人主欲自知,则必直士。故天子立辅弼,设师保,所以举过也。夫人固不能自知,人主犹甚。存亡安危,勿求于外,务在自知。
《吕氏春秋》是在秦国丞相吕不韦主持下,集合门客们编撰的一部黄老道家名著。成书于秦始皇统一中国前夕。此书以儒家学说为主干,以道家理论为基础,以名、法、墨、农、兵、阴阳家思想学说为素材,熔诸子百家学说为一炉,闪烁着博大精深的智慧之光。吕不韦想以此作为大一统后的意识形态。但后来执政的秦始皇却选择了法家思想,使包括道家在内的诸子百家全部受挫。《吕氏春秋》集先秦道家之大成,是秦道家的代表作,全书共分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字。
要知道平直,一定要依靠水准墨线;要知道方圆,一定要依靠圆规矩尺;君主要想了解自己的过失,一定要依靠正直之士。所以天子设立辅弼,设置师保,这是用来举发天子过错的。人本来就不能了解自己的过失,天子尤为严重。国存身安不用到外部寻求,关键在于了解自己的过失。
[ 唐 ] 刘禹锡
永贞元年,刘禹锡初贬为连州(今广东连县)刺史,行至江陵,再贬朗州司马。一度奉诏后还京后,他又因《游玄都观》触怒当朝权贵而被贬连州刺史,后历任和州刺史。他没有沉沦,而是以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世事的变迁。这首诗正是表达了他的这种情感。 这首绝句模仿淘金者的口吻,表明他们对淘金生涯的厌恶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是在河边生活,牛郎织女生活的天河恬静而优美,黄河边的淘金者却整天在风浪泥沙中讨生活。直上银河,同访牛郎织女,寄托了他们心底对宁静的田园牧歌生活的憧憬。这种浪漫的理想,以豪迈的口语倾吐出来,有一种朴素无华的美。 诗人歌咏九曲黄河中的万里黄沙,赞扬它们冲风破浪,一往无前的顽强性格。我们引用时可取其象征意义,歌颂与它们有着共同特点的事物或人们。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这是唐代诗人刘禹锡见黄河后留下的感慨,也是他对宁静生活的一种向往,而时间让世事变得复杂,追逐静已是现代人的一种精神渴求。九曲黄河沉积下来的是一种文化,而这种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静,它们深埋在河水转弯处的山坳里,在浮华背后深深地拽住民族的根,使我们在追逐中不会迷失方向。 唐代大诗人刘禹锡一阕《浪淘沙》,生动形象地写出了滔滔黄河的来龙去脉和雄伟气势。其中,还诗情画意地联想到随着层层波浪,去美丽传说中的天仙佳侣之家做客。
阅读详情[ 南北朝 ] 谢灵运
《南楼中望所迟客》是南朝宋诗人谢灵运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这首诗可以分为三部分。前八句为第一部分,写迟客不至的失望,通过回想月亮最圆、月色最好时与友人会面,更反衬了今日失望的深。中间八句为第二部分,大量引用《楚辞》中的典故,表现了对友人入骨的思念,也表现了对友人一种温情的体贴。最后两句为第三部分,写自己在焦急地询问友人的消息,企望着能与友人欢乐相会。这首诗用典故很多,切对人物心理变化写的非常细腻、深情。
阅读详情[ 清 ] 彭孙遹
美睡初成,便有个人人,年华犹少。昵枕低帏,不怕细君知道。可是阳台行雨,把宋玉、魂儿勾到。拚长作、玉清仙隶,夜夜扫除庭庙。 千金艳质分明是,转腰身、向郎回抱。渐春汗融融绮褥,逗破风流窍。几番着意温存,生不管、侬心不要。须央他,无赖汝南鸡,未曙将人唤觉。
阅读详情[ 宋 ] 陈亮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岁末,陈亮顶风冒雪,跋涉数百里,从浙江永康去到江西上饶探访多年不见的好友辛弃疾。二人同游鹅湖,共饮瓢泉,“长歌互答,极论世事”(辛弃疾《祭陈同父文》),两人畅所欲言,共同居住了十天才分别。别後二人曾作《虞美人》同韵词多首反复赠答。陈亮意犹未尽,不久又用前韵作此词寄怀辛弃疾。据词中“却忆去年风雪”一语,知作于淳熙十六年。其时上距隆兴和议已有二十六年,宋廷君臣上下苟且偷安,朝政异常腐败,误国者得升迁,爱国者遭打击,国势日弱,士风日靡。辛陈二人于此俱极痛愤,故词中不但饱含惜别之情,而且深蕴忧国忧民之意,表现出“英雄感怆”的悲壮色彩。 上阕抒写别後相思之情。起句“话杀浑闲说!”满心而發,肆口而成,盖隐应辛弃疾答词中“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一语,谓去年相叙虽得极论天下大事,然于此“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陈亮《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之时,虽有壮怀长策,亦无从施展,说得再多都只是闲说一场罢了。“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紧承前语,补明“话杀浑闲说”的原因。意谓伊尹、诸葛亮那样的事业,只有在位者才能去做,平民百姓是无法去做的,所以说尽了等于没说。此言亦对辛弃疾寄词中称许陈亮“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一语而發。其时陈亮尚为平民百姓,辛弃疾则久被罢黜,故有此慨叹。恢复之事既不得施行,英雄之人却日趋衰老,思念及此,更增忧惧,故接下乃云:“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此言复应辛弃疾答词中“老大那堪说”及“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数语,其中蕴含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既有去年风雪中抵掌谈论的欢欣,也有眼前关山阻隔互相思念的痛苦,还有同遭谗沮而早生白发的悲愤。“百世”句用《庄子·齐物论》“万世之後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语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 此语言简意赅,复多曲折,然无板滞晦涩之病,表现出运用典故的高超技巧。“三人月”一语则用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句,极言相念之苦。相知如二人者既甚难得,则会少离多自更难堪。此时孤独之感既不能排遣,忧愤之情又无可倾诉,真是度日如年了。“写旧恨,向谁瑟”即表现此种不胜惆怅的心情。“瑟”字名词动化,“向谁瑟”即向谁弹,向谁诉。 换头从离别的愁苦中挣脱出来,转作雄豪豁达之语:“男儿何用伤离别?”异军特起,换出新意。接下又推进一层:“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壮声英概,跃然纸上。“风从云合”语出《易·乾·九五》:“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本喻同类相从,借喻群英共事。意谓古来英雄豪杰皆建功立业,志在四方,故不须以离别为念。上二语亦隐应辛弃疾寄词中“佳人重约还轻别”至“此地行人销骨”诸句,用豪言壮语来安慰朋友,更见情深而意切。“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二句则隐应辛弃疾寄词中“正目断、关河路绝”一语,谓友人虽远隔千里,而情分亲厚,便即如终日晤对,于我之本心能善于体察,且抉入深微。“次骨”即至骨。“卧百尺,高楼斗绝”一句插入陈登故事,盛赞故人豪气。“斗绝”即“陡绝”,高下悬殊之意。此句亦应辛弃疾寄词中“似而今、元龙臭味”一语。《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往见陈登(元龙),陈登“无主客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许汜怀忿在心,后来向刘备言及此事,还说陈登无礼。刘备却反驳他:“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陈亮重提此事,既是对故人的嘉许,也是对此辈的痛斥。“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二句暗承前语,影射求田问舍事,故作消沉以写其忧愤。意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安适,自己也打算耕田送老,学《汉书·龚遂传》中的渤海郡人,把刀剑卖了,换买锄犁一类平民之家使用的铁器。所谓“天下适安”,实是“天下苟安”。陈亮早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即曾指出:“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後在《上孝宗皇帝第三书》中又说:“秦桧以和误国,二十馀年,而天下之气索然矣。”可见此二句感慨极深。卒章“壮士泪,肺肝裂!”总写满腔悲恨,声情更加激越。陈亮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真乃近乎“狂怪”,故知此语乃其心潮澎湃之实灵。 刘熙载《艺概》云:“陈同父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辛、陈之词皆有雄深悲壮的特色。但辛词多“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此词则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凄惋之情,风调更与辛词接近。所以如此,盖因当时处境、心绪皆同,又“长歌互答”,深受辛词影响,故于伤离恨别之中,自然融入忧国哀时之感,而情生辞發,意到笔随,写同遭谗摈之愤(开篇二句)则慷慨悲凉,写共趋衰老之哀(“樽酒”三句)则幽暗沉重,写两地相思之苦(“百世”二句)则缠绵悱恻,写寂寞忧愁之郁(上阕歇拍)则凄迷欲绝,写建功立业之志(换头二句)则奔放雄豪,写肝胆相照之情(“千里”二句)则深厚刻挚,写鄙薄求田问舍(“卧百尺”句)则激越高昂,写憎恶苟且偷安(“天下”二句)则情辞冷峻,写报国无门之恨(下片歇拍)则声泪俱下。如此淋淋漓漓,周而复始,“一转一深,一深一妙”(《艺概》),真似“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陈亮《甲辰与朱元晦书》),乃愈觉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其文辞又典丽宏富,平易自然,“本之以方言俚语,杂之以街谈巷歌,抟搦义理,劫剥经传,而卒归之曲子之律。”(陈亮《与郑景元提干书》)如“话杀”、“新著了”、“不成教”、“也解”用民间口语,“百世寻人”用《庄子》、《战国策》,“三人月”用李白诗,“风从云合”用《易》,“卧百尺高楼”用《三国志》,“买犁卖剑”用《汉书》等等,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复多作疑问、感叹语气,益增曲折摇曳之致,故兼具精警奇肆与蕴藉含蓄之美,极富艺术感染。
阅读详情[ 清 ] 周岸登
轻剪优昙,衬贝叶珊柯,经院芳昼。醉白碑廊,香沁艳阳如酒。还讶鬓影欺花,料未许、絮迷春逗。赋上林、玉树初就,谁管庾郎清瘦。 更摩文础铭思旧。绀云侵、紫衣重绣。东风待绾愁千结,前事空回首。休问故国梦华,怕误了、翠禽珍偶。寄麝尘新泪,凭咒钵,生红豆。
阅读详情[ 周 ] 释迦牟尼
《佛说四十二章经》,简称《四十二章经》,佛教著作,据说是东汉迦叶摩腾、竺法兰汉译,一般认为是古代中国译出的第一部佛教经典。内容是把佛所说的某一段话称为一章,共选了四十二段话所编集而成。收在《大正藏》第十七册。《四十二章经》论其胜义,盖有四端:一、辞最简驯,二、义最精富,三、胪者古真,四、传最平易。用以上四重以观察于佛,则佛之全体大用明。
阅读详情[ 明 ] 吴承恩
话说孙大圣牵着马,挑着担,满山头寻叫师父,忽见猪八戒气呼呼的跑将来道:“哥哥,你喊怎的?”行者道:“师父不见了,你可曾看见?”八戒道:“我原来只跟唐僧做和尚的,你又捉弄我,教做什么将军!我舍着命,与那妖精战了一会,得命回来。师父是你与沙僧看着的,反来问我?”行者道:“兄弟,我不怪你。你不知怎么眼花了,把妖精放回来拿师父。我去打那妖精,教沙和尚看着师父的,如今连沙和尚也不见了。”八戒笑道:“想是沙和尚带师父那里出恭去了。”说不了,只见沙僧来到。行者问道:“沙僧,师父那里去了?”沙僧道:“你两个眼都昏了,把妖精放将来拿师父,老沙去打那妖精的,师父自家在马上坐来。”行者气得暴跳道:“中他计了,中他计了!”沙僧道:“中他什么计?”行者道:“这是分瓣梅花计,把我弟兄们调开,他劈心里捞了师父去了。天,天,天!却怎么好!”止不住腮边泪滴。八戒道:“不要哭,一哭就脓包了!横竖不远,只在这座山上,我们寻去来。”三人没计奈何,只得入山找寻。行了有二十里远近,只见那悬崖之下,有一座洞府—— 削峰掩映,怪石嵯峨。奇花瑶草馨香,红杏碧桃艳丽。崖前古树,霜皮溜雨四十围;门外苍松,黛色参天二千尺。双双野鹤,常来洞口舞清风;对对山禽,每向枝头啼白昼。簇簇黄藤如挂索,行行烟柳似垂金。方塘积水,深穴依山。方塘积水,隐穷鳞未变的蛟龙;深穴依山,住多年吃人的老怪。果然不亚神仙境,真是藏风聚气巢。 行者见了,两三步,跳到门前看处,那石门紧闭,门上横安着一块石版,石版上有八个大字,乃“隐雾山折岳连环洞。”行者道:“八戒,动手啊!此间乃妖精住处,师父必在他家也。”那呆子仗势行凶,举钉钯尽力筑将去,把他那石头门筑了一个大窟窿,叫道:“妖怪!快送出我师父来,免得钉钯筑倒门,一家子都是了帐!”守门的小妖,急急跑入报道:“大王,闯出祸来了!”老怪道:“有甚祸?”小妖道:“门前有人把门打破,嚷道要师父哩!”老怪大惊道:“不知是那个寻将来也?”先锋道:“莫怕!等我出去看看。”那小妖奔至前门,从那打破的窟窿处,歪着头,往外张,见是个长嘴大耳朵,即回头高叫:“大王莫怕他!这是个猪八戒,没甚本事,不敢无理。他若无理,开了门,拿他进来凑蒸。怕便只怕那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八戒在外边听见道:“哥啊,他不怕我,只怕你哩。师父定在他家了。你快上前。”行者骂道:“泼孽畜!你孙外公在这里?送我师父出来,饶你命罢!”先锋道:“大王,不好了!孙行者也寻将来了!”老怪报怨道:“都是你定的什么分瓣分瓣,却惹得祸事临门!怎生结果?”先锋道:“大王放心,且休埋怨。我记得孙行者是个宽洪海量的猴头,虽则他神通广大,却好奉承。我们拿个假人头出去哄他一哄,奉承他几句,只说他师父是我们吃了。惹还哄得他去了,唐僧还是我们受用,哄不过再作理会。”老怪道:“那里得个假人头?”先锋道:“等我做一个儿看。” 好妖怪,将一把瑽钢刀斧,把柳树根砍做个人头模样,喷上些人血,糊糊涂涂的,着一个小怪,使漆盘儿拿至门下,叫道:“大圣爷爷,息怒容禀。”孙行者果好奉承,听见叫声大圣爷爷,便就止住八戒:“且莫动手,看他有甚话说。”拿盘的小怪道:“你师父被我大王拿进洞来,洞里小妖村顽,不识好歹,这个来吞,那个来啃,抓的抓,咬的咬,把你师父吃了,只剩了一个头在这里也。”行者道:“既吃了便罢,只拿出人头来,我看是真是假。”那小怪从门窟里抛出那个头来。猪八戒见了就哭道:“可怜啊!那们个师父进去,弄做这门个师父出来也!”行者道:“呆子,你且认认是真是假。就哭!”八戒道:“不羞!人头有个真假的?”行者道:“这是个假人头。”八戒道:“怎认得是假?”行者道:“真人头抛出来,扑搭不响;假人头抛得象梆子声。你不信,等我抛了你听。”拿起来往石头上一掼,当的一声响亮。沙和尚道:“哥哥,响哩!”行者道:“响便是个假的。我教他现出本相来你看。”急掣金箍棒,扑的一下,打破了。八戒看时,乃是个柳树根。呆子忍不住骂起来道:“我把你这伙毛团!你将我师父藏在洞里,拿个柳树根哄你猪祖宗,莫成我师父是柳树精变的!”慌得那拿盘的小怪,战兢兢跑去报道:“难,难,难!难,难,难!”老妖道:“怎么有许多难?”小妖道:“猪八戒与沙和尚倒哄过了,孙行者却是个贩古董的——识货,识货!他就认得是个假人头。如今得个真人头与他,或者他就去了。”老怪道:“怎么得个真人头——我们那剥皮亭内有吃不了的人头选一个来。”众妖即至亭内拣了个新鲜的头,教啃净头皮,滑塔塔的,还使盘儿拿出,叫:“大圣爷爷,先前委是个假头。这个真正是唐老爷的头,我大王留了镇宅子的,今特献出来也。”扑通的把个人头又从门窟里抛出,血滴滴的乱滚。 孙行者认得是个真人头,没奈何就哭。八戒、沙僧也一齐放声大哭。八戒噙着泪道:“哥哥,且莫哭。天气不是好天气,恐一时弄臭了。等我拿将去,乘生气埋下再哭。”行者道:“也说得是。”那呆子不嫌秽污,把个头抱在怀里,跑上山崖。向阳处,寻了个藏风聚气的所在,取钉钯筑了一个坑,把头埋了,又筑起一个坟冢。才叫沙僧:“你与哥哥哭着,等我去寻些什么供养供养。”他就走向涧边,攀几根大柳枝,拾几块鹅卵石,回至坟前,把柳枝儿插在左右,鹅卵石堆在面前。行者问道:“这是怎么说?”八戒道:“这柳枝权为松柏,与师父遮遮坟顶;这石子权当点心,与师父供养供养。”行者喝道:“夯货!人已死了,还将石子儿供他!”八戒道:“表表生人意,权为孝道心。”行者道:“且休胡弄!教沙僧在此,一则庐暮,二则看守行李、马匹。我和你去打破他的洞府,拿住妖魔,碎尸万段,与师父报仇去来。”沙和尚滴泪道:“大哥言之极当。你两个着意,我在此处看守。” 好八戒,即脱了皂锦直裰,束一束着体小衣,举钯随着行者。二人努力向前,不容分辨,径自把他石门打破,喊声振天,叫道:“还我活唐僧来耶!”那洞里大小群妖,一个个魂飞魄散,都报怨先锋的不是。老妖问先锋道:“这些和尚打进门来,却怎处治?”先锋道:“古人说得好,手插鱼篮,避不得腥。一不做,二不休,左右帅领家兵杀那和尚去来!”老怪闻言,无计可奈,真个传令,叫:“小的们,各要齐心,将精锐器械跟我去出征。”果然一齐呐喊,杀出洞门。这大圣与八戒,急退几步,到那山场平处,抵住群妖,喝道:“那个是出名的头儿?那个是拿我师父的妖怪?”那群妖扎下营盘,将一面锦绣花旗闪一闪,老怪持铁杵,应声高呼道:“那泼和尚,你认不得我?我乃南山大王,数百年放荡于此。你唐僧已是我拿吃了,你敢如何?”行者骂道:“这个大胆的毛团!你能有多少的年纪,敢称南山二字?李老君乃开天辟地之祖,尚坐于太清之右;佛如来是治世之尊,还坐于大鹏之下;孔圣人是儒教之尊,亦仅呼为夫子。你这个孽畜,敢称什么南山大王,数百年之放荡!不要走!吃你外公老爷一棒!”那妖精侧身闪过,使杵抵住铁棒,睁圆眼问道:“你这嘴脸象个猴儿模样,敢将许多言语压我!你有什么手段,在吾门下猖狂?”行者笑道:“我把你个无名的孽畜!是也不知老孙!你站住,硬着胆,且听我说—— 祖居东胜大神洲,天地包含几万秋。花果山头仙石卵,卵开产化我根苗。 生来不比凡胎类,圣体原从日月俦。本性自修非小可,天姿颖悟大丹头。 官封大圣居云府,倚势行凶斗斗牛。十万神兵难近我,满天星宿易为收。 名扬宇宙方方晓,智贯乾坤处处留。今幸皈依从释教,扶持长老向西游。 逢山开路无人阻,遇水支桥有怪愁。林内旋威擒虎豹,崖前复手捉貔貅。 东方果正来西域,那个妖邪敢出头!孽畜伤师真可恨,管教时下命将休! 那怪闻言,又惊又恨。咬着牙,跳近前来,使铁杵望行者就打。行者轻轻的用棒架住,还要与他讲话,那八戒忍不住,掣钯乱筑那怪的先锋。先锋帅众齐来。这一场在山中平地处混战,真是好杀—— 东土大邦上国僧,西方极乐取真经。南山大豹喷风雾,路阻深山独显能。施巧计,弄乖伶,无知误捉大唐僧。相逢行者神通广,更遭八戒有声名。群妖混战山平处,尘土纷飞天不清。那阵上小妖呼哮,枪刀乱举;这壁厢神僧叱喝,钯棒齐兴。大圣英雄无敌手,悟能精壮喜神生。南禺老怪,部下先锋,都为唐僧一块肉,致令舍死又亡生。这两个因师性命成仇隙,那两个为要唐僧忒恶情。往来斗经多半会,冲冲撞撞没输赢。 孙大圣见那些小妖勇猛,连打不退。即使个分身法,把毫毛拔下一把,嚼在口中,喷出去,叫声“变!”都变做本身模样,一个使一条金箍棒,从前边往里打进。那一二百个小妖,顾前不能顾后,遮左不能遮右,一个个各自逃生,败走归洞。这行者与八戒,从阵里往外杀来。可怜那些不识俊的妖精,搪着钯,九孔血出;挽着棒,骨肉如泥!唬得那南山大王滚风生雾,得命逃回。那先锋不能变化,早被行者一棒打倒,现出本相,乃是个铁背苍狼怪。八戒上前扯着脚,翻过来看了道:“这厮从小儿也不知偷了人家多少猪牙子、羊羔儿吃了!”行者将身一抖,收上毫毛道:“呆子!不可迟慢!快赶老怪,讨师父的命去来!”八戒回头,就不见那些小行者,道:“哥哥的法相儿都去了!”行者道:“我已收来也。”八戒道:“妙啊,妙啊!”两个喜喜欢欢,得胜而回。 却说那老怪逃了命回洞,吩咐小妖搬石块,挑土,把前门堵了。那些得命的小妖,一个个战兢兢的,把门都堵了,再不敢出头。这行者引八戒,赶至门首吆喝,内无人答应。八戒使钯筑时,莫想得动。行者知之,道:“八戒,莫费气力,他把门堵了。”八戒道:“堵了门,师仇怎报?”行者道:“且回,上墓前看看沙僧去。”二人复至本处,见沙僧还哭哩。八戒越发伤悲,丢了钯,伏在坟上,手扑着土哭道:“苦命的师父啊!远乡的师父啊!那里再得见你耶!”行者道:“兄弟,且莫悲切。这妖精把前门堵了,一定有个后门出入。你两个只在此间,等我再去寻看。”八戒滴泪道:“哥啊!仔细着!莫连你也捞去了,我们不好哭得,哭一声师父,哭一声师兄,就要哭得乱了。”行者道:“没事!我自有手段!” 好大圣,收了棒,束束裙,拽开步,转过山坡,忽听得潺潺水响。且回头看处,原来是涧中水响,上溜头冲泄下来。又见润那边有座门儿,门左边有一个出水的暗沟,沟中流出红水来。他道:“不消讲!那就是后门了。若要是原嘴脸,恐有小妖开门看见认得,等我变作个水蛇儿过去。且住!变水蛇恐师父的阴灵儿知道,怪我出家人变蛇缠长。变作个小螃蟹儿过去罢?也不好,恐师父怪我出家人脚多。”即做一个水老鼠,飕的一声撺过去,从那出水的沟中,钻至里面天井中。探着头儿观看,只见那向阳处有个小妖,拿些人肉巴子,一块块的理着晒哩。行者道:“我的儿啊!那想是师父的肉,吃不了,晒干巴子防天阴的。我要现本相,赶上前,一棍子打杀,显得我有勇无谋;且再变化进去,寻那老怪,看是何如。”跳出沟,摇身一变,变做个有翅的蚂蚁儿。真个是—— 力微身小号玄驹,日久藏修有翅飞。闲渡桥边排阵势,喜来床下斗仙机。 善知雨至常封穴,垒积尘多遂作灰。巧巧轻轻能爽利,几番不觉过柴扉。 他展开翅,无声无影,一直飞入中堂。只见那老怪烦烦恼恼正坐,有一个小妖,从后面跳将来报道:“大王万千之喜!”老妖道:“喜从何来?”小妖道:“我才在后门外涧头上探看,忽听得有人大哭。即瑀上峰头望望,原来是猪八戒、孙行者、沙和尚在那里拜坟痛哭。想是把那个人头认做唐僧的头葬下,秬作坟墓哭哩。”行者在暗中听说,心内欢喜道:“若出此言,我师父还藏在那里,未曾吃哩。等我再去寻寻,看死活如何,再与他说话。”好大圣,飞在中堂,东张西看,见旁边有个小门儿,关得甚紧;即从门缝儿里钻去看时,原是个大园子,隐隐的听得悲声。径飞入深处,但见一丛大树,树底下绑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唐僧。行者见了,心痒难挠,忍不住,现了本相,近前叫声:“师父。”那长老认得,滴泪道:“悟空,你来了?快救我一救!悟空,悟空!”行者道:“师父莫只管叫名字:面前有人,怕走了风汛。你既有命,我可救得你。那怪只说已将你吃了,拿个假人头哄我,我们与他恨苦相持。师父放心,且再熬熬儿,等我把那妖精弄倒,方好来解救。” 大圣念声咒语,却又摇身还变做个蚂蚁儿,复入中堂,丁在正梁之上。只见那些未伤命的小妖,簇簇攒攒,纷纷嚷嚷。内中忽跳出一个小妖,告道:“大王,他们见堵了门,攻打不开,死心踏地,舍了唐僧,将假人头弄做个坟墓。今日哭一日,明日再哭一日,后日复了三,好道回去。打听得他们散了啊,把唐僧拿出来,碎暧碎剁,把些大料煎了,香喷喷的大家吃一块儿,也得个延年长寿。”又一个小妖拍着手道:“莫说,莫说!还是蒸了吃的有味!”又一个说:“煮了吃,还省柴。”又一个道:“他本是个稀奇之物,还着些盐儿腌腌,吃得长久。”行者在那梁中听见,心中大怒道:“我师父与你有甚毒情,这般算计吃他!”即将毫毛拔了一把,口中嚼碎,轻轻吹出,暗念咒语,都教变做瞌睡虫儿,往那众妖脸上抛去。一个个钻入鼻中,小妖渐渐打盹。不一时,都睡倒了。只有那个老妖睡不稳,他两只手揉头搓脸,不住的打涕喷,捏鼻子。行者道:“莫是他晓得了?与他个双掭灯!又拨一根毫毛,依母儿做了,抛在他脸上,钻于鼻孔内。两个虫儿,一个从左进,一个从右入。那老妖瓜起来,伸伸腰,打两个呵欠,呼呼的也睡倒了。行者暗喜,才跳下来,现出本相。耳朵里取出棒来,幌一幌,有鸭蛋粗细,当的一声,把旁门打破,跑至后园,高叫“师父!”长老道:“徒弟,快来解解绳儿,绑坏我了。”行者道:“师父不要忙,等我打杀妖精,再来解你。”急抽身跑至中堂。正举棍要打,又滞住手道:“不好!等解了师父来打。”复至园中,又思量道:“等打了来救。”如此者两三番,却才跳跳舞舞的到园里。长老见了,悲中作喜道:“猴儿,想是看见我不曾伤命,所以欢喜得没是处,故这等作跳舞也?”行者才至前,将绳解了,挽着师父就走。又听得对面树上绑的人叫道:“老爷舍大慈悲,也救我一命!”长老立定身,叫:“悟空,那个人也解他一解。”行者道:“他是什么人?”长老道:“他比我先拿进一日。他是个樵子,说有母亲年老,甚是思想,倒是个尽孝的。一发连他都救了罢。”行者依言,也解了绳索,一同带出后门,瓜上石崖,过了陡涧。长老谢道:“贤徒,亏你救了他与我命!悟能、悟净都在何处?”行者道:“他两个都在那里哭你哩。你可叫他一声。”长老果厉声高叫道:“八戒,八戒!”那呆子哭得昏头昏脑的,揩揩鼻涕眼泪道:“沙和尚,师父回家来显魂哩!在那里叫我们不是?”行者上前,喝了一声道:“夯货!显什么魂?这不是师父来了?”那沙僧抬头见了,忙忙跪在面前道:“师父,你受了多少苦啊!哥哥怎生救得你来也?”行者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八戒闻言,咬牙恨齿,忍不住举起钯把那坟冢,一顿筑倒,掘出那人头,一顿筑得稀烂。唐僧道:“你筑他为何?”八戒道:“师父啊,不知他是那家的亡人,教我朝着他哭!”长老道:“亏他救了我命哩。你兄弟们打上他门,嚷着要我,想是拿他来搪塞;不然啊,就杀了我也。还把他埋一埋,见我们出家人之意。”那呆子听长老此言,遂将一包稀烂骨肉埋下,也秬起个坟墓。 行者却笑道:“师父,你请略坐坐,等我剿除去来。”即又跳下石崖,过涧入洞,把那绑唐僧与樵子的绳索拿入中堂,那老妖还睡着了,即将他四马攒蹄捆倒,使金箍棒掬起来,握在肩上,径出后门。猪八戒远远的望见道:“哥哥好干这握头事!再寻一个儿趁头挑着不好?”行者到跟前放下,八戒举钯就筑。行者道:“且住!洞里还有小妖怪,未拿哩。”八戒道:“哥啊,有便带我进去打他。”行者道:“打又费工夫了,不若寻些柴,教他断根罢。”那樵子闻言,即引八戒去东凹里寻了些破梢竹、败叶松、空心柳、断根藤、黄蒿、老荻、芦苇、干桑,挑了若干,送入后门里。行者点上火,八戒两耳扇起风。那大圣将身跳上,抖了一抖,收了瞌睡虫的毫毛。那些小妖及醒来,烟火齐着,可怜!莫想有半个得命。连洞府烧得精空,却回见师父。师父听见老妖方醒声唤,便叫:“徒弟,妖精醒了。”八戒上前一钯,把老怪筑死,现出本相,原来是个艾叶花皮豹子精。行者道:“花皮会吃老虎,如今又会变人。这顿打死,才绝了后患也!”长老谢之不尽,攀鞍上马。那樵子道:“老爷,向西南去不远,就是舍下。请老爷到舍,见见家母,叩谢老爷活命之恩,送老爷上路。”长老欣然,遂不骑马,与樵子并四众同行。向西南迤泬前来,不多路,果见那—— 石径重漫苔藓,柴门篷络藤花。四面山光连接,一林鸟雀喧哗。 密密松篁交翠,纷纷异卉奇葩。地僻云深之处,竹篱茅舍人家。 远见一个老妪,倚着柴扉,眼泪汪汪的,儿天儿地的痛哭。这樵子看见是他母亲,丢了长老,急忙忙先跑到柴扉前,跪下叫道:“母亲,儿来也!”老妪一把抱住道:“儿啊!你这几日不来家,我只说是山主拿你去,害了性命,是我心疼难忍。你既不曾被害,何以今日才来?你绳担、柯斧俱在何处?”樵子叩头道:“母亲,儿已被山主拿去,绑在树上,实是难得性命。幸亏这几位老爷!这老爷是东土唐朝往西天取经的罗汉。那老爷倒也被山主拿去绑在树上。他那三位徒弟老爷,神通广大,把山主一顿打死,却是个艾叶花皮豹子精。概众小妖,俱尽烧死,却将那老老爷解下救出,连孩儿都解救出来。此诚天高地厚之恩!不是他们,孩儿也死无疑了。如今山上太平,孩儿彻夜行走,也无事矣。”那老妪听言,一步一拜,拜接长老四众,都入柴扉茅舍中坐下。娘儿两个磕头称谢不尽,慌慌忙忙的,安排些素斋酬谢。八戒道:“樵哥,我见你府上也寒薄,只可将就一饭,切莫费心大摆布。”樵子道:“不瞒老爷说。我这山间实是寒薄,没什么香蕈、蘑菰、川椒、大料,只是几品野菜奉献老爷,权表寸心。”八戒笑道:“聒噪,聒噪。放快些儿就是。我们肚中饥了。”樵子道:“就有,就有!”果然不多时,展抹桌凳,摆将上来。果是几盘野菜。但见那—— 嫩焯黄花菜,酸蜱白鼓丁。浮蔷马齿苋,江荠雁肠英。燕子不来香且嫩,芽儿拳小脆还青。烂煮马蓝头,白熝狗脚迹。猫耳朵,野落荜,灰条熟烂能中吃;剪刀股,牛塘利,倒灌窝螺操帚荠。碎米荠,莴菜荠,几品青香又滑腻。油炒乌英花,菱科甚可夸;蒲根菜并茭儿菜,四般近水实清华。看麦娘,娇且佳;破破纳,不穿他;苦麻台下藩篱架。雀儿绵单,猢狲脚迹;油灼灼煎来只好吃。斜蒿青蒿抱娘蒿,灯娥儿飞上板荞荞。羊耳秃,枸杞头,加上乌蓝不用油。几般野菜一濩饭,樵子虔心为谢酬。 师徒们饱餐一顿,收拾起程。那樵子不敢久留,请母亲出来,再拜,再谢。樵子只是磕头,取了一条枣木棍,结束了衣裙,出门相送。沙僧牵马,八戒挑担,行者紧随左右,长老在马上拱手道:“樵哥,烦先引路,到大路上相别。”一齐登高下坂,转涧寻坡。长老在马上思量道:徒弟啊—— 自从别主来西域,递递迢迢去路遥。水水山山灾不脱,妖妖怪怪命难逃。 心心只为经三藏,念念仍求上九霄。碌碌劳劳何日了,几时行满转唐朝! 樵子闻言道:“老爷切莫忧思。这条大路,向西方不满千里,就是天竺国,极乐之乡也。”长老闻言,翻身下马道:“有劳远涉。即是大路,请樵哥回府,多多拜上令堂老安人:适间厚扰盛斋,贫僧无甚相谢,只是早晚诵经,保佑你母子平安,百年长寿。”那樵子喏喏相辞,复回本路。师徒遂一直投西。正是:降怪解冤离苦厄,受恩上路用心行。毕竟不知还有几日得到西天,且听下回分解。
阅读详情[ 宋 ] 李清照
《好事近·悼春》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抒发伤春情怀的词。词的上片写大风过后落花满地,点明了是“花事”将了的伤春时节。下片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时光已成过去,青灯幽梦,催春之鸟一声啼鸣,由景伤情更让人感伤。这首词抒写的是伤春凄苦之情,通过室内外景物的刻画,把作者自己的凄情浓愁寄寓其中,感情深沉凝重。
阅读详情[ 汉 ] 无名氏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乃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故合于道。 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邪?将天数然也? 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 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 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 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 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 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 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 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 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 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 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 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 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则齿发去。 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 今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 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子不过尽八八,女子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岁,能有子乎? 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形,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 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 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阅读详情[ 清 ] 宋琬
《江上阻风》是清代诗人宋琬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这首诗前两句直抒胸臆,主要绘述无聊之状;后两句运用了比喻、夸张、拟人的修辞手法,着重诉说悲愁之思。此诗用语奇丽,比喻清新,委婉含蓄;寓情于景,情景交融。
阅读详情[ 周 ] 孟子
本文是孟子以他的性善论为依据,对人的生死观进行深入讨论的一篇代表作。他从人应如何对待自己的欲望入手,在生与死、利与义、守义与失义等方面,层层深入、正反对比地论证了义重于生,必须舍生取义。还强调指出“非独贤者有是心(舍生取义之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人如果经不住万钟、宫室、妻妾、施恩的诱惑,必然会“失其本心(舍生取义之心)”。 《鱼我所欲也》一文用面对鱼和熊掌之间的抉择,比喻面对生命和大义之间的选择,孟子会毅然“舍生而取义者也”。这当中的“义”和文章最后的“此之谓失其本心”的“本心”都是指人的“羞恶之心”(按如今的通俗理解,可以理解为“廉耻之心”)。因为人只有拥有“羞恶之心”,才能分清哪些是道德底线可以承受的事,哪些是道德范围所不接纳的事,哪些是“所欲有甚于生”的事,这样才能不被“宫室之美”、“妻妾之奉”和“所识穷乏者得我”所诱惑,而像“不食嗟来之食”的人一样,内心有一种凛然的“义”。 《鱼我所欲也》一文本身的结构和材料所揭示的中心论点应当是:人皆有“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的“本心”,“贤者能勿丧耳”。如果把《鱼》文分成三段来分析,是不难说明这一观点的。本文逻辑严密,析理精深,比喻、排比、对比等修辞手法的运用,使语言生动、流畅,气充词沛,颇具说服力。
阅读详情[ 明 ] 施耐庵
诗曰: 有忠有信天颜助,行德行仁后必昌。 九死中间还得活,六阴之下必生阳。 若非吴用施奇计,焉得公明离法场。 古庙英雄欢会处,彩旗金鼓势鹰扬。 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箸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管教下回便见。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锺,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不曾得见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背后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沿途休教走失。”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教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分付教合陷车,商量差人解发起身。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克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不以为礼,何劳称谢。”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黄文炳道:“相公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通判荣任,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荐。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观看家书,显得下官不谬。”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心腹之交,看有何妨。”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又见图书新鲜。黄文炳摇着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相公容复,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来,只是随手写的。今番以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况兼这个图书,是令尊府恩相做翰林大学士时使出来,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如令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令尊府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学,览遍世间书,高明远见的人,安肯造次错用。相公不信小生轻薄之言,可细细盘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言,只是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不曾到东京,一盘问便显虚实。”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公吏两边排立。知府叫唤戴宗有委用的事。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有诗为证: 远贡鱼书达上台,机深文炳独疑猜。 神谋鬼计无人会,又被奸邪诱出来。 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戴宗正在酒肆中吃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真个办事,未曾重重赏你。”戴宗答道:“小人是承奉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仔细。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色晚了,不知唤做甚么门。”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着你?留你在那里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接了书入去。少顷,门子出来,交收了信笼,着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伺候时,只见那门子回书出来。小人怕误了日期,那里敢再问备细。慌忙一径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无须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色黑了。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色昏暗,不十分看得仔细。只觉不甚么长,中等知材,敢是有些髭须。”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傍边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将戴宗拖翻在当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如今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髯。况兼门子小王,不能勾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达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也须得伺侯三日。我这信笼东西,如何没个心腹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我昨日一时间仓卒,被你这厮瞒过了。你如今只好好招说,这封书那里得来?”戴宗道:“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因此不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捆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伙强人来,把小人劫了,绑缚上山,要割腹剖心。去小人身上,搜出书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饶了小人。情知回乡不得,只要山中乞死。他那里却写这封书与小人,回来脱身。一时怕见罪责,小人瞒了恩相。”知府道:“是便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再打那厮!” 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险些儿误了大事!”黄文炳又道:“眼见得这人也结连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祛除,必为后患。”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知道相公干这件大功;二乃却是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知府道:“通判高见甚远。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无为军去了。 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目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粘连了,一面写下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当案却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待五日后,方可施行。”一者天幸救济宋江,二乃梁山泊好汉未至。蔡九知府听罢,依准黄孔目之言,直待第六日早晨,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饭后,点起土兵和刀仗刽子,约有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巳牌已后,狱官禀了,知府亲自来做监斩官。黄孔目只得把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两个斩字,便将片芦席贴起来。江州府众多节级牢子,虽是和戴宗、宋江过得好,却没做道理救得他。众人只替他两个叫苦。当时打扮已了,就大牢里把宋江、戴宗两个匾扎起,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吃罢,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六七十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宋江和戴宗两个,面面厮觑,各做声不得。宋江只把脚来跌。戴宗低了头,只叹气。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但见: 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日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颡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英雄气概霎时休,便是铁人须落泪。 刽子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 “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结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结勾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监斩官江州府知府蔡某。” 那知府勒住马,只等报来。只见法场东边一伙弄蛇的丐者,强要挨入法场里看,众土兵赶打不退。正相闹间,只见法场西边一伙使枪棒卖药的,也强挨将入来。土兵喝道:“你那伙人好不晓事!这是那里,强挨入来要看?”那伙使枪棒的说道:“你倒鸟村!我们冲州撞府,那里不曾去!到处看出人。便是京师天子杀人,也放人看。你这小去处,砍得两个人,闹动了世界。我们便挨入来看一看,打甚么鸟紧!”正和土兵闹将起来。监斩官喝道:“且赶退去,休放过来!”闹犹未了,只见法场南边一伙挑担的脚夫,又要挨将入来。土兵喝道:“这里出人,你担那里去?”那伙人说道:“我们是挑东西送知府相公去的,你们如何敢阻当我?”土兵道:“便是相公衙里人,也只得去别处过一过。”那伙人就歇了担子,都掣了扁担,立在人丛里看。只见法场北边一伙客商,推两辆车子过来,定要挨入法场上来。土兵喝道:“你那伙人那里去?”客人应道:“我们要赶路程,可放我等过去。”土兵道:“这里出人,如何肯放你?你要赶路程,从别路过去。”那伙客人笑道:“你倒说得好。俺们便是京师来的人,不认得你这里鸟路,那里过去?我们只是从这大路走。”士兵那里肯放。那伙客人齐齐的挨定了不动。四下里吵闹不住。这蔡九知府也禁治不得,又见那伙客人都盘在车子上,立定了看。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一个报,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看人人一齐发作。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讫,数内一个客人,便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有诗为证: 两首诗成便被囚,梁山豪杰定谋猷。 赝书舛印生疑惑,致使浔阳血漫流。 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手起斧落,早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土兵急待把枪去搠时,那里拦当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只见东边那伙弄蛇的丐者,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士兵便杀。西边那伙使枪棒的,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土兵狱卒。南边那伙挑担的脚夫,轮起扁担,横七竖八,都打翻了土兵和那看的人。北边那伙客人,都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两个客商钻将入来,一个背了宋江,一个背了戴宗。其余的人,也有取出弓弩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原来扮客商的这伙,便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那伙扮使枪棒的,便是燕顺、刘唐、杜迁、宋万。扮挑担的,便是朱贵、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那伙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七个头领到来,带领小喽啰一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只见那人丛里那个黑大汉,轮两把板斧,一昧地砍将来。晁盖等却不认得,只见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晁盖猛省起来:“戴宗曾说,一个黑旋风李逵,和宋三郎最好,是个莽撞之人。”晁盖便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那汉那里肯应,火杂杂地轮着大斧,只顾砍人。晁盖便教背宋江、戴宗的两个小喽啰,只顾跟着那黑大汉走。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攧翻的,不计其数。众头领撇了车辆担仗,一行人尽跟了黑大汉,直杀出城来。背后花荣、黄信、吕方、郭盛,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江州军民百姓,谁敢近前。这黑大汉直杀到江边来,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百姓撞着的,都被他翻筋斗都砍下江里去。晁盖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汉那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 约莫离城沿江上也走了五七里路。前面望见尽是滔滔一派大江,却无了旱路。晁盖看见,只叫得苦。那黑大汉方才叫道:“不要慌!且把哥哥背来庙里。”众人都到来看时,靠江一所大庙,两扇门紧紧地闭着。黑大汉两斧砍开,便抢入来。晁盖众人看时,两边都是老桧苍松,林木遮映,前面牌额上,四个金书大字,写道“白龙神庙”。小喽啰把宋江、戴宗背到庙里歇下,宋江方才敢开眼。见了晁盖等众人,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晁盖便劝道:“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这个出力杀人的黑大汉是谁?”宋江道:“这个便是叫做黑旋风李逵。他几番就要大牢里放了我,却是我怕走不脱,不肯依他。”晁盖道:“却是难得这个人!出力最多,又不怕刀斧箭矢!”花荣便叫:“且将衣服与俺二位兄长穿了。” 正相聚间,只见李逵提着双斧,从廊下走出来。宋江便叫住道:“兄弟那里去?”李逵应道:“寻那庙祝,一发杀了!叵耐那厮不来接我们,倒把鸟庙门关上了!我指望拿他来祭门,却寻那厮不见。”宋江道:“你且来,先和我哥哥头领相见。”李逵听了,丢下双斧,望着晁盖跪了一跪,说道:“大哥,休怪铁牛粗卤。”与众人都相见了,却认得朱贵是同乡人,两个大家欢喜。花荣便道;“哥哥,你教众人只顾跟着李大哥走,如今来到这里,前面又是大江拦截住,断头路了,却又没一只船接应。倘或城中官军赶杀出来,却怎生迎敌,将何接济?”李逵便道:“也不消得叫怎地好。我与你们再杀入城去,和那个鸟蔡九知府一发都砍了便走。”戴宗此时方才苏醒,便叫道:“兄弟,使不得莽性!城里有五七千军马,若杀入去,必然有失。”阮小七便道:“远望隔江那里有数只船在岸边,我弟兄三个赴水过去,夺那几只船过来载众人,如何?”晁盖道:“此计是最上着。” 当时阮家三弟兄都脱剥了衣服,各人插把尖刀,便钻入水里去。约莫赴开得半里之际,只见江面上溜头流下三只棹船,吹风胡哨飞也似摇将来。众人看时,见那船上各有十数个人,都手里拿着军器。众人却慌将起来。宋江听得说了,便道:“我命里这般合苦也!”奔出庙前看时,只见当头那只船上,坐着一条大汉,倒提一把明晃晃五股叉,头上挽个穿心红一点儿,下面拽起条白绢水裩,口里吹着唿哨。宋江看时,不是别人,正是: 万里长江东到海,内中一个雄夫。面如傅粉体如酥。上山剜虎目,入水拔龙须。七昼波心能暗伏,水晶宫偷得明珠。翻江搅海勇身躯。人将张顺比,浪里白跳鱼。 当时张顺在头船上看见,喝道:“你那伙是什么人?敢在白龙庙里聚众?”宋江挺身出庙前,叫道:“兄弟救我!”张顺等见是宋江众人,大叫道:“好了!”那三只棹船,飞也似摇拢到岸边。三阮看见,也赴来。一行众人都上岸来到庙前。 宋江看时,张顺自引十数个壮汉在那只头船上。张横引着穆弘、穆春、薛永,带十数个庄客在一只船上。第三只船上,李俊引着李立、童威、童猛,也带十数个卖盐火家,都各执枪棒上岸来。张顺见了宋江,喜从天降。众人便拜道:“自从哥哥吃官司,兄弟坐立不安,又无路可救。近日又听得拿了戴院长,李大哥又不见面,我只得去寻了我哥哥,引到穆弘太公庄上,叫了许多相识。今日我们正要杀入江州,要劫牢救哥哥。不想仁兄已有好汉们救出,来到这里。不敢拜问,这伙豪杰莫非是梁山泊义士晁天王么?”宋江指着上首立的道:“这个便是晁盖哥哥。你等众位,都来庙里叙礼则个。”张顺等九人,晁盖等十七人,宋江、戴宗、李逵,共是二十九人,都入白龙庙聚会。这个唤做“白龙庙小聚会”。 当下二十九筹好汉,两两讲礼已罢。只见小喽啰入庙来报道:“江州城里,鸣锣擂鼓,整顿军马,出城来追赶。远远望见旗幡蔽日,刀剑如麻,前面都是带甲马军,后面尽是擎枪兵将,大刀阔斧,杀奔白龙庙路上来。”李逵听了,大叫一声:“杀将去!”提了双斧,便出庙门。晁盖叫道:“一不做,二不休!众好汉相助着晁某,直杀尽江州军马,方才回梁山泊去。”众英雄齐声应道:“愿依尊命。” 一百四五十人,一齐呐喊,杀奔江州岸上来。有分教:浔阳岸上,果然血染波红;湘浦江边,真乃尸如山积。直教跳浪苍龙喷毒火,巴山猛虎吼天风。毕竟晁盖等众好汉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阅读详情[ 宋 ] 朱敦儒
《卜算子·旅雁向南飞》是宋代词人朱敦儒所写的一首词。该词上片写失群旅雁遭遇风雨后的疲累饥渴之状与孤独之感,下片写他乡的不适、危机与迷惘感。同时词人运用象征手法,借所遇到的景物来为自己写照,抒发自己的心声。
阅读详情[ 清 ] 曹雪芹
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不多得一个叔叔,有什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还不开门让我进去呢。”这小厮且不开门,且拉着笑说:“好婶子,你这一进去,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我这里老等。你若忘了时,日后半夜三更打酒买油的,我不给你老人家开门,也不答应你,随你干叫去。”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更呼唤着的日子多,只要我们多答应他些就有了。”柳氏听了,笑道:“你这个小猴精,又捣鬼吊白的,你姐姐有什么好地方了?”那小厮笑道:“别哄我了,早已知道了。单是你们有内牵,难道我们就没有内牵不成?我虽在这里听哈,里头却也有两个姊妹成个体统的,什么事瞒了我们!” 正说着,只听门内又有老婆子向外叫:“小猴儿们,快传你柳婶子去罢,再不来可就误了。”柳家的听了,不顾和小厮说话,忙推门进去,笑说:“不必忙,我来了。”一面来至厨房,----虽有几个同伴的人,他们都不敢自专,单等他来调停分派----一面问众人:“五丫头那去了?”众人都说:“才往茶房里找他们姊妹去了。” 柳家的听了,便将茯苓霜搁起,且按着房头分派菜馔。忽见迎春房里小丫头莲花儿走来说:“司棋姐姐说了,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这样尊贵。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来。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出去,好容易才凑了二千个来。我那里找去?你说给他,改日吃罢。”莲花儿道:“前儿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他说了我一顿。今儿要鸡蛋又没有了。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连鸡蛋都没有了,别叫我翻出来。”一面说,一面真个走来,揭起菜箱一看,只见里面果有十来个鸡蛋,说道:“这不是?你就这么利害!吃的是主子的,我们的分例,你为什么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柳家的忙丢了手里的活计,便上来说道:“你少满嘴里混■!你娘才下蛋呢!通共留下这几个,预备菜上的浇头。姑娘们不要,还不肯做上去呢,预备接急的。你们吃了,倘或一声要起来,没有好的,连鸡蛋都没了。你们深宅大院,水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鸡蛋是平常物件,那里知道外头买卖的行市呢。别说这个,有一年连草根子还没了的日子还有呢。我劝他们,细米白饭,每日肥鸡大鸭子,将就些儿也罢了。吃腻了膈,天天又闹起故事来了。鸡蛋、豆腐,又是什么面筋、酱萝卜炸儿,敢自倒换口味,只是我又不是答应你们的,一处要一样,就是十来样。我倒别伺候头层主子,只预备你们二层主子了。”莲花听了,便红了面,喊道:“谁天天要你什么来?你说上这两车子话!叫你来,不是为便宜却为什么。前儿小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忙的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的倒说‘自己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今儿反倒拿我作筏子,说我给众人听。”柳家的忙道:“阿弥陀佛!这些人眼见的。别说前儿一次,就从旧年一立厨房以来,凡各房里偶然间不论姑娘姐儿们要添一样半样,谁不是先拿了钱来,另买另添。有的没的,名声好听,说我单管姑娘厨房省事,又有剩头儿,算起帐来,惹人恶心:连姑娘带姐儿们四五十人,一日也只管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一吊钱的菜蔬。你们算算,够作什么的?连本项两顿饭还撑持不住,还搁的住这个点这样,那个点那样,买来的又不吃,又买别的去。既这样,不如回了太太,多添些分例,也像大厨房里预备老太太的饭,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吃到一个月现算倒好。连前儿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商议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现打发个姐儿拿着五百钱来给我,我倒笑起来了,说:‘二位姑娘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钱的去。这三二十个钱的事,还预备的起。’赶着我送回钱去。到底不收,说赏我打酒吃,又说‘如今厨房在里头,保不住屋里的人不去叨登,一盐一酱,那不是钱买的。你不给又不好,给了你又没的赔。你拿着这个钱,全当还了他们素日叨登的东西窝儿。’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姑娘,我们心里只替他念佛。没的赵姨奶奶听了又气不忿,又说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发个小丫头子来寻这样寻那样,我倒好笑起来。你们竟成了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我那里有这些赔的。” 正乱时,只见司棋又打发人来催莲花儿,说他:“死在这里了,怎么就不回去?”莲花儿赌气回来,便添了一篇话,告诉了司棋。司棋听了,不免心头起火。此刻伺候迎春饭罢,带了小丫头们走来,见了许多人正吃饭,见他来的势头不好,都忙起身陪笑让坐。司棋便喝命小丫头子动手,“凡箱柜所有的菜蔬,只管丢出来喂狗,大家赚不成。”小丫头子们巴不得一声,七手八脚抢上去,一顿乱翻乱掷的。众人一面拉劝,一面央告司棋说:“姑娘别误听了小孩子的话。柳嫂子有八个头,也不敢得罪姑娘。说鸡蛋难买是真。我们才也说他不知好歹,凭是什么东西,也少不得变法儿去。他已经悟过来了,连忙蒸上了。姑娘不信瞧那火上。” 司棋被众人一顿好言,方将气劝的渐平。小丫头们也没得摔完东西,便拉开了。司棋连说带骂,闹了一回,方被众人劝去。柳家的只好摔碗丢盘自己咕嘟了一回,蒸了一碗蛋令人送去。司棋全泼了地下了。那人回来也不敢说,恐又生事。 柳家的打发他女儿喝了一回汤,吃了半碗粥,又将茯苓霜一节说了。五儿听罢,便心下要分些赠芳官,遂用纸另包了一半,趁黄昏人稀之时,自己花遮柳隐的来找芳官。且喜无人盘问。一径到了怡红院门前,不好进去,只在一簇玫瑰花前站立,远远的望着。有一盏茶时,可巧小燕出来,忙上前叫住。小燕不知是那一个,至跟前方看真切,因问作什么。五儿笑道:“你叫出芳官来,我和他说话。”小燕悄笑道:“姐姐太性急了,横竖等十来日就来了,只管找他做什么。方才使了他往前头去了,你且等他一等。不然,有什么话告诉我,等我告诉他。恐怕你等不得,只怕关园门了。”五儿便将茯苓霜递与了小燕,又说这是茯苓霜,如何吃,如何补益,“我得了些送他的,转烦你递与他就是了。”说毕,作辞回来。 正走蓼溆一带,忽见迎头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走来,五儿藏躲不及,只得上来问好。林之孝家的问道:“我听见你病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五儿陪笑道:“因这两日好些,跟我妈进来散散闷。才因我妈使我到怡红院送家伙去。”林之孝家的说道:“这话岔了。方才我见你妈出来我才关门。既是你妈使了你去,他如何不告诉我说你在这里呢,竟出去让我关门,是何主意?可知是你扯谎。”五儿听了,没话回答,只说:“原是我妈一早教我取去的,我忘了,挨到这时我才想起来了。只怕我妈错当我先出去了,所以没和大娘说得。” 林之孝家的听他辞钝色虚,又因近日玉钏儿说那边正房内失落了东西,几个丫头对赖,没主儿,心下便起了疑。可巧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走来,见了这事,便说道:“林奶奶倒要审审他。这两日他往这里头跑的不像,鬼鬼唧唧的,不知干些什么事。”小蝉又道:“正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零碎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姑娘和玉钏姐姐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知道呢。”莲花儿笑道:“这话我没听见,今儿我倒看见一个露瓶子。”林之孝家的正因这些事没主儿,每日凤姐儿使平儿催逼他,一听此言,忙问在那里。莲花儿便说:“在他们厨房里呢。”林之孝家的听了,忙命打了灯笼,带着众人来寻。五儿急的便说:“那原是宝二爷屋里的芳官给我的。”林之孝家的便说:“不管你方官圆官,现有了赃证,我只呈报了,凭你主子前辩去。”一面说,一面进入厨房,莲花儿带着,取出露瓶。恐还有偷的别物,又细细搜了一遍,又得了一包茯苓霜,一并拿了,带了五儿,来回李纨与探春。 那时李纨正因兰哥儿病了,不理事务,只命去见探春。探春已归房。人回进去,丫鬟们都在院内纳凉,探春在内盥沐,只有待书回进去。半日,出来说:“姑娘知道了,叫你们找平儿回二奶奶去。”林之孝家的只得领出来。到凤姐儿那边,先找着了平儿,平儿进去回了凤姐。凤姐方才歇下,听见此事,便吩咐:“将他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平儿听了,出来依言吩咐了林之孝家的。五儿唬的哭哭啼啼,给平儿跪着,细诉芳官之事。平儿道:“这也不难,等明日问了芳官便知真假。但这茯苓霜前日人送了来,还等老太太、太太回来看了才敢打动,这不该偷了去。”五儿见问,忙又将他舅舅送的一节说了出来。平儿听了,笑道:“这样说,你竟是个平白无辜之人,拿你来顶缸。此时天晚,奶奶才进了药歇下,不便为这点子小事去絮叨。如今且将他交给上夜的人看守一夜,等明儿我回了奶奶,再做道理。”林之孝家的不敢违拗,只得带了出来交与上夜的媳妇们看守,自便去了。 这里五儿被人软禁起来,一步不敢多走。又兼众媳妇也有劝他说,不该做这没行止之事,也有报怨说,正经更还坐不上来,又弄个贼来给我们看,倘或眼不见寻了死,逃走了,都是我们不是。于是又有素日一干与柳家不睦的人,见了这般,十分趁愿,都来奚落嘲戏他。这五儿心内又气又委屈,竟无处可诉,且本来怯弱有病,这一夜思茶无茶,思水无水,思睡无衾枕,呜呜咽咽直哭了一夜。 谁知和他母女不和的那些人,巴不得一时撵出他们去,惟恐次日有变,大家先起了个清早,都悄悄的来买转平儿,一面送些东西,一面又奉承他办事简断,一面又讲述他母亲素日许多不好。平儿一一的都应着,打发他们去了,却悄悄的来访袭人,问他可果真芳官给他露了。袭人便说:“露却是给芳官,芳官转给何人我却不知。”袭人于是又问芳官,芳官听了,唬天跳地,忙应是自己送他的。芳官便又告诉了宝玉,宝玉也慌了,说:“露虽有了,若勾起茯苓霜来,他自然也实供。若听见了是他舅舅门上得的,他舅舅又有了不是,岂不是人家的好意,反被咱们陷害了。”因忙和平儿计议:“露的事虽完,然这霜也是有不是的。好姐姐,你叫他说也是芳官给他的就完了。”平儿笑道:“虽如此,只是他昨晚已经同人说是他舅舅给的了,如何又说你给的?况且那边所丢的露也是无主儿,如今有赃证的白放了,又去找谁?谁还肯认?众人也未必心服。”晴雯走来笑道:“太太那边的露再无别人,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你们可瞎乱说。”平儿笑道:“谁不知是这个原故,但今玉钏儿急的哭,悄悄问着他,他应了,玉钏也罢了,大家也就混着不问了。难道我们好意兜揽这事不成!可恨彩云不但不应,他还挤玉钏儿,说他偷了去了。两个人窝里发炮,先吵的合府皆知,我们如何装没事人。少不得要查的。殊不知告失盗的就是贼,又没赃证,怎么说他。”宝玉道:“也罢,这件事我也应起来,就说是我唬他们顽的,悄悄的偷了太太的来了。两件事都完了。”袭人道:“也倒是件阴骘事,保全人的贼名儿。只是太太听见又说你小孩子气,不知好歹了。”平儿笑道:“这也倒是小事。如今便从赵姨娘屋里起了赃来也容易,我只怕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别人都别管,这一个人岂不又生气。我可怜的是他,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说着,把三个指头一伸。袭人等听说,便知他说的是探春。大家都忙说:“可是这话,竟是我们这里应了起来的为是。”平儿又笑道:“也须得把彩云和玉钏儿两个业障叫了来,问准了他方好。不然他们得了益,不说为这个,倒像我没了本事问不出来,烦出这里来完事,他们以后越发偷的偷,不管的不管了。”袭人等笑道:“正是,也要你留个地步。” 平儿便命人叫了他两个来,说道:“不用慌,贼已有了。”玉钏儿先问贼在那里,平儿道:“现在二奶奶屋里,你问他什么应什么。我心里明知不是他偷的,可怜他害怕都承认。这里宝二爷不过意,要替他认一半。我待要说出来,但只是这做贼的素日又是和我好的一个姊妹,窝主却是平常,里面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因此为难,少不得央求宝二爷应了,大家无事。如今反要问你们两个,还是怎样?若从此以后大家小心存体面,这便求宝二爷应了,若不然,我就回了二奶奶,别冤屈了好人。”彩云听了,不觉红了脸,一时羞恶之心感发,便说道:“姐姐放心,也别冤了好人,也别带累了无辜之人伤体面。偷东西原是赵姨奶奶央告我再三,我拿了些与环哥是情真。连太太在家我们还拿过,各人去送人,也是常事。我原说嚷过两天就罢了。如今既冤屈了好人,我心也不忍。姐姐竟带了我回奶奶去,我一概应了完事。”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诧异,他竟这样有肝胆。宝玉忙笑道:“彩云姐姐果然是个正经人。如今也不用你应,我只说是我悄悄的偷的唬你们顽,如今闹出事来,我原该承认。只求姐姐们以后省些事,大家就好了。”彩云道:“我干的事为什么叫你应,死活我该去受。”平儿袭人忙道:“不是这样说,你一应了,未免又叨登出赵姨奶奶来,那时三姑娘听了,岂不生气。竟不如宝二爷应了,大家无事,且除这几个人皆不得知道这事,何等的干净。但只以后千万大家小心些就是了。要拿什么,好歹耐到太太到家,那怕连这房子给了人,我们就没干系了。”彩云听了,低头想了一想,方依允。 于是大家商议妥贴,平儿带了他两个并芳官往前边来,至上夜房中叫了五儿,将茯苓霜一节也悄悄的教他说系芳官所赠,五儿感谢不尽。平儿带他们来至自己这边,已见林之孝家的带领了几个媳妇,押解着柳家的等够多时。林之孝家的又向平儿说:“今儿一早押了他来,恐园里没人伺候姑娘们的饭,我暂且将秦显的女人派了去伺候。姑娘一并回明奶奶,他倒干净谨慎,以后就派他常伺候罢。”平儿道:“秦显的女人是谁?我不大相熟。”林之孝家的道:“他是园里南角子上夜的,白日里没什么事,所以姑娘不大相识。高高孤拐,大大的眼睛,最干净爽利的。”玉钏儿道:“是了。姐姐,你怎么忘了?他是跟二姑娘的司棋的婶娘。司棋的父母虽是大老爷那边的人,他这叔叔却是咱们这边的。”平儿听了,方想起来,笑道:“哦,你早说是他,我就明白了。”又笑道:“也太派急了些。如今这事八下里水落石出了,连前儿太太屋里丢的也有了主儿。是宝玉那日过来和这两个业障要什么的,偏这两个业障怄他顽,说太太不在家不敢拿。宝玉便瞅他两个不隄防的时节,自己进去拿了些什么出来。这两个业障不知道,就唬慌了。如今宝玉听见带累了别人,方细细的告诉了我,拿出东西来我瞧,一件不差。那茯苓霜是宝玉外头得了的,也曾赏过许多人,不独园内人有,连妈妈子们讨了出去给亲戚们吃,又转送人,袭人也曾给过芳官之流的人。他们私情各相来往,也是常事。前儿那两篓还摆在议事厅上,好好的原封没动,怎么就混赖起人来。等我回了奶奶再说。”说毕,抽身进了卧房,将此事照前言回了凤姐儿一遍。 凤姐儿道:“虽如此说,但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炭篓子戴上,什么事他不应承。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还要细细的追求才是。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又道是‘苍蝇不抱无缝的蛋’。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朝廷家原有挂误的,倒也不算委屈了他。”平儿道:“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乘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一席话,说的凤姐儿倒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精爽些了,没的淘气。”平儿笑道:“这不是正经!”说毕,转身出来,一一发放。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阅读详情[ 宋 ] 吴文英
起笔点愁,意含两层,心上着秋字曰愁,离思加伤秋为愁,构思新巧。「芭蕉」句就秋声说,「明月」句就离怀说。年来欢情如梦,花空水流,伤别秋思融合为一,充满好事难再,欢情如烟之感。燕归客留,一笔双写,既叹天寒燕归羁旅之人漂泊如旧,又暗喻伊人离去,客居孤单,愁思增进一层。末以垂柳不萦裙带、却系行舟,感伤彼去我留,天各一方。全词语言明快,情感质朴,简洁而又耐读。
阅读详情[ 明 ] 施耐庵
诗曰: 幼辞父母去乡邦,铁马金戈入战场。 截发为绳穿断甲,扯旗作带裹金疮。 腹饥惯把人心食,口渴曾将虏血尝。 四海太平无事业,青铜愁见鬓如霜。 话说这八句诗,专道武将不容易得做。自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诚有此言也。且说高太尉问呼延灼道:“将军所保何人,可为先锋?”呼延灼禀道:“小人举保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哉!”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押了两道牒文,着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玘,火速赴京。不旬日之间,二将已到京师,径来殿帅府参见了太尉并呼延灼。 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敷演武艺。看军了当,却来殿帅府,会同枢密院官,计议军机重事。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总有多少人马?”呼延灼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五千,连步军数及一万。”高太尉道:“你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五千,约会起程,收剿梁山泊。”呼延灼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人强马壮,不必殿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宽限。”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关领前去,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呼延灼领了钧旨,带人往甲仗库关支。呼延灼选讫铁甲三千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三千顶,长枪二千根,衮刀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火炮、铁炮五百余架,都装载上车。临辞之日,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段匹,三军尽关了粮赏。呼延灼与韩滔、彭玘都与了必胜军状,辞别了高太尉并枢密院等官。三人上马,都投汝宁州来。 于路无话。到得本州,呼延灼便道:“韩滔、彭玘各往陈、颍二州,起军前来汝宁会合。”不勾半月之上,三路兵马都已完足。呼延灼便把京师关到衣甲盔刀,旗枪鞍马,并打造连环铁铠军器等物,分俵三军已了,伺候出军。高太尉差到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三军已罢,呼延灼摆布三路兵马出城。端的是: 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箭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惯战儿郎,个个英雄如子路;能征士卒,人人斗胆似姜维。数千甲马离州城,三个将军来水泊。 当下起军,摆布兵马出城。前军开路韩滔,中军主将呼延灼,后军催督彭玘,马步三军人等,浩浩杀奔梁山泊来。 却说梁山泊远探报马径到大寨,报知此事。聚义厅上,当中晁盖、宋江,上首军师吴用,下首法师公孙胜,并众头领,各与柴进贺喜,终日筵宴。听知报道汝宁州双鞭呼延灼引着军马到来征进,众皆商议迎敌之策。吴用便道:“我闻此人祖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嫡派子孙。此人武艺精熟,使两条铜鞭,人不可近。必用能征敢战之将,先以力敌,后用智擒。”说言未了,黑旋风李逵便道:“我与你去捉这厮!”宋江道:“你如何去得?我自有调度。可请霹雳火秦明打头阵,豹子头林冲打第二阵,小李广花荣打第三阵,一丈青扈三娘打第四阵,病尉迟孙立打第五阵。将前面五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我亲自带引十个弟兄,引大队人马押后。左军五将:朱仝、雷横、穆弘、黄信、吕方;右军五将:杨雄、石秀、欧鹏、马麟、郭盛。水路中,可请李俊、张横、张顺、阮家三弟兄驾船接应。却叫李逵与杨林引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宋江调拨已定,前军秦明早引人马下山,向平川旷野之处,列成阵势。此时虽是冬天,却喜和暖。等候了一日,早望见官军到来。先锋队里百胜将韩滔领兵扎下寨栅,当晚不战。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三通画角鸣处,聒天般擂起战鼓来。宋江队里,门旗下捧出霹雳火秦明,出到阵前,马上横着狼牙棍。望对阵门旗开处,先锋韩滔出马。怎生模样?有八句诗为证。但见: 韬略传家远,胸襟志气高。 解横枣木槊,爱着锦征袍。 平地能擒虎,遥空惯射雕。 陈州团练使,百胜将韩滔。 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大骂秦明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自敢抗拒,不是讨死!我直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吾之愿也!”秦明又是性急的人,那里听了,也不打话,便拍马舞起狼牙棍,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秦明。怎见得这对厮杀?但见: 纵两匹龙媒驰骤,使二般兵器逢迎。往来不让毫厘,上下岂饶分寸。狼牙棍起,望中只向顶门敲;铁杆槊来,错里不离心坎刺。正是:好手中间施好手,红心里面夺红心。 当下秦明、韩滔两个斗到二十余合,韩滔力怯,只待要走。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见韩滔战秦明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秦明见了,欲待来战呼延灼,第二拨豹子头林冲已到阵前,便叫:“秦统制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却理会!”林冲挺起蛇矛,直奔呼延灼。秦明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这里呼延灼自战林冲。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第三拨小李广花荣军到,阵门下大叫道:“林将军少歇,看我擒捉这厮!”林冲拨转马便走。呼延灼因见林冲武艺高强,也回本阵。林冲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花荣挺枪出马。呼延灼后军也到,天目将彭玘便来出马。怎见得彭玘英雄?有八句诗为证: 两眼露光芒,声雄性气刚。 刀横三尺雪,甲耀九秋霜。 舍命临边塞,争先出战场。 人称天目将,彭玘最高强。 当下合后将彭玘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骤着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花荣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花荣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彭玘交马。两个战二十余合,呼延灼见彭玘力怯,纵马舞鞭,直奔花荣。斗不到三合,第四拨一丈青扈三娘人马已到,大叫:“花将军少歇,看我捉这厮!”花荣也引军望右边踅转山坡下去了。彭玘玘来战一丈青未定,第五拨病尉迟孙立军马早到,勒马于阵前摆着,看这扈三娘去战彭玘。两个正在征尘影里,杀气阴中,一个使大杆刀,一个使双刀。两个斗到二十余合,一丈青把双刀分开,回马便走。彭玘要逞功劳,纵马赶来。一丈青便把双刀挂在马鞍鞒上,袍底下取出红绵套索,上有二十四个金钩,等彭玘马来得近,扭过身躯,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亲切,彭玘措手不及,早拖下马来。孙立喝教众军一发向前,把彭玘捉了。呼延灼看见大怒,忿力向前来救,一丈青便拍马来迎敌。呼延灼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那一丈青。两个斗到十合之上,急切赢不得一丈青,呼延灼心中想道:“这个泼妇人在我手里斗了许多合,倒恁地了得!”心忙意急,卖个破绽,放他入来,却把双鞭只一盖,盖将下来,那双刀却在怀里。提起右手铜鞭,望一丈青顶门上打下来。却被一丈青眼明手快,早把刀只一隔,右手那口刀望上直飞起来,却好那一鞭打将下来,正在刀口上,铮地一声响,火光迸散,一丈青回马望本阵便走。呼延灼纵马赶来。病尉迟孙立见了,便挺枪纵马,向前迎住厮杀。背后宋江却好引十对良将都到,列成阵势。一丈青自引了人马,也投山坡下去了。 宋江见活捉拿得天目将彭玘,心中甚喜。且来阵前,看孙立与呼延灼交战。孙立也把枪带住,手腕上绰起那条竹节钢鞭,来迎呼延灼。两个都使钢鞭,却更一般打扮。病尉迟孙立是交角铁幞头,大红罗抹额,百花点翠皂罗袍,乌油戗金甲,骑一匹乌骓马,使一条竹节虎眼鞭,赛过尉迟恭。这呼延灼却是冲天角铁幞头,销金黄罗抹额,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骑一匹御赐踢雪乌骓,使两条水磨八棱铜鞭,左手的重十二斤,右手重十三斤。两个在阵前左盘右旋,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宋江看了,喝采不已。 官军阵里,韩滔见说折了彭玘,便去后军队里尽起军马,一发向前厮杀。宋江只怕冲将过来,便把鞭梢一指,十个头领引了大小军士,掩杀过去;背后四路军兵,分作两路夹攻拢来。呼延灼见了,急收转本部军马,各敌个住。为何不能全胜?却被呼延灼阵里都是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挂甲只露着一双眼睛。宋江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而已。这里射将箭去,那里甲都护住了。那三千马军各有弓箭,对面射来,因此不敢近前。宋江急叫鸣金收军。呼延灼也退二十余里下寨。 宋江收军,退到山西下寨,屯住军马,且叫左右群刀手簇拥彭玘过来。宋江望见,便起身喝退军士,亲解其缚,扶入帐中,分宾而坐。宋江便拜。彭玘连忙答礼拜道:“小子被擒之人,理合就死,何故将军以宾礼待之?”宋江道:“某等众人无处容身,暂占水泊,权时避难,造恶甚多。今者朝廷差遣将军前来收捕。本合延颈就缚。但恐不能存命,因此负罪交锋,误犯虎威。敢乞恕罪!”彭玘答道:“素知将军仗义行仁,扶危济困,不想果然如此义气。倘蒙存留微命,当以捐躯保奏。”宋江道:“某等众弟兄也只待圣主宽恩,赦宥重罪,忘生保国,万死不辞!”宋江当日就将天目将彭玘使人送上大寨,交与晁天王相见,留在寨里。这里自一面犒赏三军并众头领,计议军情。有诗为证: 英风凛凛扈三娘,套索双刀不可当。 活捉先锋彭玘至,梁山水泊愈增光。 再说呼延灼收军下寨,自和韩滔商议如何取胜梁山水泊。韩滔道:“今日这厮们见俺催军近前,他便慌忙掩击过来。明日尽数驱马军向前,必获大胜。”呼延灼道:“我已如此安排下了,只要和你商量相通。”随即传下将令,教三千匹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军分作一百队锁定。五千步军在后策应。“明日休得挑战,我和你押后掠阵。但若交锋,分将三面冲将过去。”计策商量已定,次日天晓出战。 却说宋江次日把军马分作五队在前,后军十将簇拥,两路伏兵分于左右。秦明当先,搦呼延灼出马交战。只见对阵但知呐喊,并不交锋。为头五军,都一字儿摆在阵前,中是秦明,左是林冲、一丈青,右是花荣与孙立。在后随即宋江引十将也到,重重叠叠,摆着人马。看对阵时,约有一千步军,只是擂鼓发喊,并无一人出马交锋。宋江看了,心中疑惑,暗传号令,教后军且退。却纵马直到花荣队里窥望。猛听对阵里连珠炮响,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放出三队连环马军,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宋江看了大惊,急令众军把弓箭施放,那里抵敌得住。每一队三十匹马一齐跑发,不容你不向前走。那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前面五队军马望见,便乱撺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宋江飞马慌忙便走,十将拥护而行。背后早有一队连环马军追将来,却得伏兵李逵、杨林引人从芦苇中杀出来,救得宋江。逃至水边,却有李俊、张横、张顺、三阮六个水军头领摆下战船接应。宋江急急上船,便传将令,教分头去救应众头领下船。那连环马直赶到水边,乱箭射来。船上却有傍牌遮护,不能损伤。慌忙把船棹到鸭嘴滩头,尽行上岸。就水寨里整点人马,折其大半。却喜众头领都全,虽然折了些马匹,都救得性命。少刻,只见石勇、时迁、孙新、顾大嫂都逃命上山,却说:“步军冲杀前来,把店屋平拆了去。我等若无号船接应,尽被擒捉。”宋江一一亲自抚慰。计点众头领时,中箭者六人:林冲、雷横、李逵、石秀、孙新、黄信。小喽啰中伤带箭者,不计其数。 晁盖闻知,与同吴用、公孙胜下山来动问。宋江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用劝道:“哥哥休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别生良策,可破连环军马。”晁盖便传号令,分付水军牢固寨栅船只,保守滩头,晓夜提备。请宋公明上山安歇。宋江不肯上山,只就鸭嘴滩寨内驻扎,只教带伤头领上山养病。 却说呼延灼大获全胜,回到本寨,开放连环马,都次第前来请功。杀死者不计其数,生擒的五百余人,夺得战马三百余匹。随即差人前去京师报捷,一面犒赏三军。 却说高太尉正在殿帅府坐衙,门人报道:“呼延灼收捕梁山泊得胜,差人报捷。”心中大喜。次日早朝,越班奏闻天子。徽宗甚喜,敕赏黄封御酒十瓶,锦袍一领,差官一员,赍钱十万贯前去行营赏军。高太尉领了圣旨,回到殿帅府,随即差官赍捧前去。 却说呼延灼闻知有天使至,与韩滔出二十里外迎接。接到寨中,谢恩受赏已毕,置酒管待天使;一面令韩先锋俵钱赏军。且将捉到五百余人囚在寨中,待拿得贼首,一并解赴京师,示众施行。天使问道:“彭团练如何失陷?”呼延灼道:“为因贪捉宋江,深入重地,致被擒捉。今次群贼必不敢再来。小可分兵攻打,务要肃清山寨,扫尽水洼,擒获众贼,拆毁巢穴。但恨四面是水,无路可进。遥观寨栅,只除非得火炮飞打,以碎贼巢。随军纵有能战者,奈缘无路可施展也。久闻东京有个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更兼他深通武艺,弓马熟闲。若得天使回京,于太尉前言知此事,可以急急差遣到来,克日可取贼巢。”使命应允,次日起程,于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高太尉,备说呼延灼求索炮手凌振,要建大功。高太尉听罢,传下钧旨,教唤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那人来。原来凌振祖贯燕陵人也,是宋朝盛世第一个炮手,人都呼他是轰天雷。更兼武艺精熟。曾有四句诗赞凌振的好处: 火炮落时城郭碎,烟云散处鬼神愁。 轰天雷起驰风炮,凌振名闻四百州。 当下凌振来参见了高太尉,就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 且说凌振把应有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三四十个军汉,离了东京,取路投梁山泊来。到得行营,先来参见主将呼延灼,次见先锋韩滔,备问水寨远近路程,山寨险峻去处,安排三等炮石攻打。第一是风火炮,第二是金轮炮,第三是子母炮。先令军健振起炮架,直去水边竖起,准备放炮。 却说宋江正在鸭嘴滩上小寨内,和军师吴学究商议破阵之法,无计可施。有探细人来报道:“东京新差一个炮手,唤做轰天雷凌振,即目在于水边竖起架子,安排施放火炮,攻打寨栅。”吴学究道:“这个不妨。我山寨四面都是水泊,港汊甚多,宛子城离水又远,纵有飞天火炮,如何能勾打得到城边?且弃了鸭嘴滩小寨,看他怎地设法施放,却做商议。” 当日宋江弃了小寨,便都起身且上关来。晁盖、公孙胜接到聚义厅上,问道:“似此如何破敌?”动问未绝,早听得山下炮响,一连放了三个火炮,两个打在水里,一个直打到鸭嘴滩边小寨上。宋江见说,心中展转忧闷。众头领尽皆失色。吴学究道:“若得一人诱引凌振到水边,先捉了此人,方可商议破敌之法。”晁盖道:“可着李俊、张横、张顺、三阮六人棹船,如此行事;岸上朱仝、雷横,如此接应。” 且说六个水军头领得了将令,分作两队:李俊和张横先带了四十五个会水的火家,棹两只快船,从芦苇深处探路过去;背后张顺、三阮棹四十余只小船接应。再说李俊、张横上到对岸,便去炮架子边呐声喊,把炮架推翻。军士慌忙报与凌振知道。凌振便带了风火二炮,上马拿枪,引了一千余人赶将来。李俊、张横领人便走。凌振追至芦苇滩边,看见一字儿摆着四十余只小船,船上共有百十余个水军。李俊、张横早跳在船上,故意不把船开。凌振人马赶到泊边,看见李俊、张横并众水军呐声喊,都跳下水里去了。凌振人马已到,便来抢船。朱仝、雷横却在对岸呐喊擂鼓。凌振夺得许多船只,叫军健尽数上船,便杀过去。船行才到波心之中,只见岸上朱仝、雷横鸣起锣来,水底下早钻起三四百水军,尽把船尾楔子拔了,水都滚入船里来。外边就势扳翻船,军健都撞在水里。凌振急待回船,船尾舵橹已自被拽下水底去了。两边却钻上两个头领来,把船只一扳,仰合转来,凌振却被合下水里去。水底下却是阮小二,一把抱住,直拖到对岸来。岸上早有头领接着,便把索子绑了,先解上出来。水中生擒二百余人,一半水中淹死,些少逃得性命回去。呼延灼得知,急领马军赶将来时,船都已过鸭嘴滩去了。箭又射不着,人都不见了,只忍得气。呼延灼恨了半晌,只得引了人马回去。有诗为证: 凌振素称神炮手,金轮子母一窝风。 如何失却惊天手,反被生擒水泊中。 且说众头领捉得轰天雷凌振,解上山寨,先使人报知。宋江便同满寨头领下第二关迎接。见了凌振,连忙亲解其缚,便埋怨众人道:“我教你们礼请统领上山,如何恁的无礼!”凌振拜谢不杀之恩。宋江便与他把盏已了,自执其手,相请上山。到大寨,见了彭玘已做了头领,凌振闭口无言。彭玘劝道:“晁、宋二头领替天行道,招纳豪杰,专等招安,与国家出力。既然我等到此,只得从命。”宋江却又陪话,再三枚举。凌振答道:“小可在此趋侍不妨,争奈老母妻子都在京师,倘或有人知觉,必遭诛戮,如之奈何?”宋江道:“但请放心,限日取还统领。”凌振谢道:“若得头领如此周全,死而瞑目。”晁盖道:“且教做筵席庆贺。” 次日,厅上大聚会。众头领饮酒之间,宋江与众又商议破连环马之策。正无良法,只见金钱豹子汤隆起身道:“小子不材,愿献一计。除是得这般军器,和我一个哥哥,可以破得连环甲马。”吴学究便问道:“贤弟,你且说用何等军器?你那个令亲哥哥是谁?” 汤隆不慌不忙,叉手向前,说出这般军器和那个人来。有分教:四五个头领直往京师,三千余马军尽遭毒手。正是:计就玉京擒獬豸,谋成金阙捉狻猊。毕竟汤隆对众说出那般军器,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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